正說北平大盜“燕子李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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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李三與窮人

傳聞中燕子李三經(jīng)常將偷來的錢分給窮人，他自己也常說：“見有貧困之人，立即解囊相助。”事實(shí)上卻并非如此。

李三所竊之人非官既貴，像國務(wù)總理潘復(fù)、民國總理熊希齡、北洋總理王士珍、執(zhí)政府秘書長梁鴻志、臨時執(zhí)政段祺瑞、直魯軍司令張宗昌、直隸軍務(wù)督辦褚玉璞、北洋政府行政長官薛之珩、北洋政府司法總長林長民、北洋政府鎮(zhèn)守使金壽良、軍閥馬福祥、棟威將軍王棟、醇親王等人的家都被他“光臨”過，其所竊的金銀珍寶無數(shù)，但這些也都被他行樂揮霍了。他尤好女色，常常宿眠于花街柳巷之中。日日紙醉，夜夜金迷，為不同的女人買首飾、買衣服，花錢如流水。不明就里的人還以為他是一位出手闊綽的老板，除了好色，他還吸食鴉片、白面等毒品。

李三的大部分錢財雖然都用于行樂上，但不得不說他對窮人還是有一定同情心的?！秾?shí)報》曾載：李三偷竊梁鴻志后，得錢數(shù)千元，初冬他到城隍廟游玩，見附近窮人太多，遂將所得錢財，一元或二元的分給大家，這才被偵緝隊(duì)發(fā)現(xiàn)了行蹤。李三因在感化所期間行竊入獄后，竟有乞丐數(shù)人購得食品等物前來探監(jiān)。后又有一名叫王六的老乞丐，送給李三銅元三百枚;沒過多久，又有二名衣衫襤褸的丐者送其洋一元，李三說這些人都是曾經(jīng)受其恩者。蔡禮律師也曾說過，李三作案時總要留下一些痕跡，為被盜之人家里的仆人開脫。我父親張永和29年前為北京曲劇團(tuán)創(chuàng)作屬于老北京題材的曲劇《燕子李三》，為此他采訪押送李三回看守所的法警張君，張君說：“當(dāng)年由法院押送李三回看守所是個難活兒，大家都知道他武藝高強(qiáng)，僅憑他們幾個法警很難將李三安全護(hù)送回所。張君年齡最小且家中又沒什么牽掛，所以他主動請纓接了趟差。張君和李三出了法院后，張君就給李三卸了銬：‘朋友，您要想走，您就走吧。反正我家里沒人，就一個80多歲的老媽。李三一聽就樂了：‘朋友，我絕不給你找事，你放心唄。一路之上李三手里緊緊提著兩個包袱，張君問他這里面裝的都是什么。他說都是窮老百姓給他寫的感謝信，說什么都不能丟了。送李三回所那天還下了小雪，地面濕滑，一路上都是李三扶著張君直接回了看守所，此事讓張君覺得李三夠朋友，他特意找了看守所內(nèi)的熟人，囑咐他們一定要多多地照顧李三。

燕子李三的感情生活

從燕子李三短暫的一生來看，他也是位極可憐的人，他曾對采訪過他的記者說：“余本世家子弟，及后中落，又被繼母所憎，十五歲時出來北平作案，得錢后即行揮霍?！比绱四挲g就開始了行竊生涯，這與他少年時代缺少家庭溫暖有著很大的關(guān)系。

“成名”后的李三，將錢主要用于吃喝玩樂，他常常流連于秦樓楚館之中，對心儀的妓女也非常大方，金銀首飾、裘皮、衣料隨意贈送，他的揮霍無度引來了偵緝隊(duì)的盯梢，因此他多次被捕于妓院。1934年5月13日他入感化所后，常常夜里溜出來逍遙，感化所附近的王唐氏家成了他閑聊的好去處，經(jīng)王唐氏介紹，李三很快就與一位帶幼子的劉姓寡婦結(jié)婚，他們租住在劉蘭塑胡同4號，婚后夫妻兩人感情很好，李三對劉氏所攜的幼子大立、二立也非常好，總是給他們買點(diǎn)心吃，但不久李三便犯案被捕了。被捕后的李三勸說劉氏與他離婚再找出路，但劉氏對他不離不棄，不僅常到看守所中看他，而且還給他送錢送物。不過此時她的家中也不富裕，都是靠著典當(dāng)東西及親友們的接濟(jì)勉強(qiáng)度日。燕子李三看到劉氏這樣的賢惠，他也非常心安。雖然在牢獄之中，但只要提起劉氏他就“喜溢眉睫，有若不知置身囹圄之中”。30多年的人生中，李三可能是頭一次感到了家庭的溫暖，看到了人生中的新希望。當(dāng)他以為可以重新開始新生活時，他卻不明不白地死于獄中，這些都成了他人生中最美好的回憶！李三死后對他很好的劉氏，卻一直沒到看守所去收尸?？词厮矓?shù)度派人傳劉氏領(lǐng)尸，但令人費(fèi)解的是劉氏竟然帶著兩個兒子消失了，遍訪沒有，蹤跡全無，最后看守所只得將李三抬往義地隨便埋葬了。這位著名大盜就這樣結(jié)束了自己傳奇的一生，40年的人生中只落得石碑上鐫有“李景華墓”這4個大字！

燕子李三的死因

1936年1月9日，李三死于看守所中，這個曾經(jīng)身體健康的人怎么會突然暴斃呢？社會上流傳了很多說法，有說是死于木狗的，有說是死于吸毒的，有說是病死的。筆者從收集的資料中看，說是病死的還有點(diǎn)可能，但說死于木狗及吸毒則完全是謠傳。1935年2月《京報》的記者對李三進(jìn)行過采訪，當(dāng)時他已經(jīng)戒除了毒癮，食量也大增，精神也很安適。其后的幾個月中記者也跟蹤采訪過他，除了木狗讓他心憂外，“精神極為安適”。5月18日，令他最為擔(dān)心的木狗也依法撤去后，他再無可憂愁之事，因此7個月后他死于毒品或木狗均不太可能。

1936年1月10日《北平晚報》刊載道：“著名飛賊燕子李三（李景華）羈押看守所后，因環(huán)境惡劣，抑郁得病，昨竟醫(yī)藥罔效，庾死于看所守中?！边@篇報道說李三是病死，實(shí)在令人生疑，本來精神與身體都在好轉(zhuǎn)的李三怎么會突然生病而死呢？在同年3月6日的《京報》中刊登了一篇《看守所李國華虐待燕子李三，現(xiàn)李已被撤差，又經(jīng)犯人控告》的消息，在這篇文章中敘說了看守所獄警李國華的種種惡行，真是令人發(fā)指。李三見李國華經(jīng)常虐待、毆打犯人，忍不住與他理論了幾句，李懷恨與心，于1935年12月6日，謊稱有人要見李三，李三剛出了樓，就被李國華等一群人圍攻毒打，打后李國華還問他服還是不服。李三不理，他就把李三挪到濕地陰涼處凍了一宿，并稱是李三自己弄的，此時李三已經(jīng)渾身腫脹口不能言，至1936年1月9日，李三因傷重過世。筆者認(rèn)為李三確應(yīng)死于虐待，獄警虐待犯人在當(dāng)時是司空見慣的事，1929年6月29日李三的第二次越獄，就是源于獄警對他的虐待。在李三越獄的前幾日，有個同號獄人犯了獄規(guī)，獄警便懷疑是李三指使的，晚上獄警要提審李三，李三以天已昏暗不允出號為由拒絕。沒想到獄警竟用石灰涼水潑他，還用刺槍、鐵鉤毒打他，把他打得頭部重傷，休養(yǎng)了好幾日才見好轉(zhuǎn)。李三雖然逃過了此次獄警的毒打，但幾年后還是死于獄警的虐待之下。

燕子李三并不是人們口中特別是文藝作品中描寫的那個仗義疏財、英勇無畏、頗像梁山泊嘯聚山林的綠林英雄。他雖有一點(diǎn)劫富濟(jì)貧、周濟(jì)窮人的意思，但李三偷盜來的大量錢財，絕大部分都讓他用于嫖妓、吸毒給揮霍掉了！他不啻擾亂了社會治安，還給青年人帶來不良影響，樹立了壞榜樣，是個負(fù)能量的人物。如果文藝作品能換一個角度，寫寫李三這個聰明、刻苦的貧苦農(nóng)民子弟，是如何被逼為偷為盜，特別是揭示那個社會所豢養(yǎng)的獄警，不是與小偷同流合污、警匪一家，就是草菅人命，從而使李三壯年夭折。正是這個畸形的舊社會，才造就了李三還有那么多的飛賊。如果能將這個社會根子，形象而深刻地給挖掘出來，不比寫一個不惜歪曲事實(shí)，歌頌江湖大盜的電視連續(xù)劇強(qiáng)得多嗎？

（編輯·韓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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