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有自然資源公民無償取得之條件研究

張翠萍　傅楚楚　李南橋　劉明

摘 要：我國《憲法》對于國有自然資源的外延進行了非窮盡式的列舉。為了避免國有自然資源流失和規(guī)范國有自然資源的利用，相關法律法規(guī)雖然對一些關乎公共利益的國有自然資源的取得從主體資格、條件、程序等方面進行限制，但是囿于立法技術的限制，成文法難以對自然界中已經(jīng)存在的具有公益性或潛在公益性的所有物質(zhì)加以規(guī)范。故對于尚未被明確納入到國有自然資源范圍但又帶有濃厚的公共利益性質(zhì)的資源，公民個人能否無償利用以及在何種限度內(nèi)自由使用值得探討。

注：2015年西南政法大學本科生科研訓練創(chuàng)新活動資助項目（批準號2015-BZX-033）

1 公民無償取得國有自然資源的正當性

權利的行使來源于權源的支撐，那么公民在無正當權源的前提下占有使用國有自然資源是否應被絕對禁止？其實不然，雖然國有自然資源屬于國家，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對其開發(fā)和利用也是為了國家或公共需求，其收益理所當然應歸之全體國民。但是，在某些特定情形下，公民個人取得國有自然資源仍然有相當?shù)暮侠硇源嬖?，且在這些正當性面前法律和相關制度也應該為其放開限制，從而實現(xiàn)國家利益和私人利益的協(xié)調(diào)。具體而言，公民無償獲取國有自然資源的正當性體現(xiàn)在如下方面。

（一）滿足憲法所保障的人之生存權的要求?？v然，有權對國有自然資源的占有使用主體應為國家，由其所生的物質(zhì)財富應該由代表全體國民的國家享有，公民個人的利益之手不能向之伸往，這也符合現(xiàn)代社會公平正義的理念。然而，如若對紛繁復雜的現(xiàn)實生活情形不加以具體分析，只是一味地對各種截取國有自然資源的行為均采取否定態(tài)度甚者規(guī)定嚴厲的懲罰配套機制，不但不能維護社會整體物質(zhì)財富，反而會嚴重威脅會到公民個人的生存、生活。

其實自然資源國家所有權靜態(tài)效益的實現(xiàn)，只是保證了國有自然資源財產(chǎn)權的保值和不被損害，而自然資源國有財產(chǎn)的價值增加和效能的提高卻需要在動態(tài)流轉中才能得以實現(xiàn)。比如，一個人在焦渴難忍的旅行途中，隨手“截取”河流里的一碗水，一飲為盡；又如在一個人食不果腹，饑餓得活不到明天的前提下為了維持生命，捕抓了河流里的幾條魚。無可爭論上述例子中的河流、魚兒是國有自然資源，機械地理解它就是公民個人未經(jīng)過特定允許而將國有自然資源據(jù)為己用，可是這些情況法律應該制止嗎？顯然不用。因為在上述情形下公民雖然是無償截取使用了國有自然資源，但前提是為了生存健康的需要，一碗水、幾條魚的靜態(tài)價值在動態(tài)的流轉中以持續(xù)他人生命、保障他人健康的方式得以更高的實現(xiàn)。況且對一碗水、幾條魚的截取并不會對國家、社會、他人的利益造成實質(zhì)性的影響，也不會造成自然資源財產(chǎn)權的損害。另外，公民適時適度的垂釣行為，國家仍然予以默許，原因也是國家在衡量各種利益之后所作出的偏向公民個人權益的選擇。

當然，對國有自然資源的保護并不會因為上述情形而望而止步，只是對其維護和開發(fā)不能凌駕于人權之上，無謂地擴大法律保護圈。對國有自然資源的進行保護的目的就是避免社會資源和物質(zhì)財富大量流失而造成對國家和所有公民的損害，其落腳點正是為了公民能分配到更多的資源財富，讓其得以更好的生活。故此，在不與公共利益沖突的前提下適度承認公民無償取得國有自然資源是尊重人權的要求，同時也與當今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理念相契合。

（二）符合經(jīng)濟學中機會成本的原理。機會成本是指為了得到某種東西而所要放棄另一些東西的最大價值，也可以理解為在面臨多種方案擇一決策的機會成本；還指廠商把相同的生產(chǎn)要素投入到其他行業(yè)當中去可以獲得的最高收益。類比而來，在特殊情況下公民截取的那些國有自然資源所包含的潛在利益遠遠少于國家或政府為制止此類非法獲取國有財產(chǎn)而動用的人力、物力，即在一定條件下，國家對于公民無償獲取國有自然資源予以默認，放棄那小部分資源，而不是動輒運用行政或司法的力量加以干涉，不但不會造成社會財富的減少，反而會促進社會整體財富的增加，因為就前面例子來看，一杯水、幾條魚所能生的財富遠遠不及為相關執(zhí)法機關為制止上述“非法行為”而花費的納稅人的錢，這也正從反面體現(xiàn)了公民無償取得國有自然資源所具有的正當性。

國家的行為目的是使社會福利的最大化，避免國有自然資源無故流失，保證其完整性，并將之有效地配置到社會的各個環(huán)節(jié)。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國家的對自然資源進行管制的目的和自然資源的終極所有者的追求是一致的。

不過，對于實際生活中千差萬別的情況不能一概而論，默許或承認公民無償獲取國有自然資源的正當性的必備條件即公民看似“非法”的行為并不會導致公共利益、他人利益受損，且若僵硬地處理前述“非法”行為反而浪費物質(zhì)資源，造成社會財富的無謂減少。如果公民截取國有自然資源的行為危害到了社會公共利益或他人的利益之時，國家則有必要動用公力予以制止和懲戒，否則就會造成國家財產(chǎn)或他人權益的損失，同時也不符合法律所蘊含的公平正義精神，更會與大眾的道德情感導向相悖。

（三）在一定條件下默許公民無償獲取國有自然資源，是國家及當?shù)卣块T適應現(xiàn)實情況的選擇，也就是說國家對個人擅自使用國有自然資源的行為沒有處處規(guī)制的可能性也無現(xiàn)實之必要。由前所述可知，作為整個生物圈里的一部分，個人無時無刻不被自然資源所包圍，與其中一些特定的物質(zhì)必然會發(fā)生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對他們的占有和利用之情形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國家不可能對所轄的每一塊土地，每一滴河水，每一條魚進行實際保護，更無為此而花費更多的人力、物力的必要。

2 公民無償取得國有自然資源的限制

在我國，國家對土地、森林、山嶺等資源實行公有制，更是將礦藏、無線電頻譜資源等直接納為國家所有權的客體，并在一般情況下，授予全民所有制單位以國有自然資源使用經(jīng)營權，究其實質(zhì)是為了國有自然資源的合理開發(fā)和使用，創(chuàng)造更多的社會財富，防止其他組織和個人非法截取國有自然資源而損害國家社會公共利益。然而，現(xiàn)實生活中公民個人通過“先占”方式取得國有自然資源的情況卻屢見不鮮，國家在一定范圍內(nèi)也默認國有自然資源的無償流失。這是因為國家并沒有將所有國有自然資源不加以實際考慮而全盤納入保護的范圍的必要和現(xiàn)實的可能性。但是，這并不意味著個人無償取得國有自然資源的一切情形都應該得到支持。相反，鑒于國有自然資源的特殊屬性，個人在本無正當權源的基礎上將國有自然資源據(jù)為已有，理應受到嚴格的條件限制。根據(jù)國有自然資源的公有性以及考慮到社會利益和公民個人利益之間的平衡，筆者認為，公民無償獲取國有自然資源必須滿足以下條件：

（一）目的要求，指公民截取國有自然資源應是為了生存、生活的需要。

何為生存，何為生活？不同的學科對其賦予了不同的意義。在這里談及的生存應該理解為對生命、健康的維持和維護，生活則應縮小解釋為家庭生活及其附屬行為，限定為物質(zhì)的有體的生產(chǎn)社交活動，換言之為了滿足精神生活的需求不在此列。

有這個目的性要求的限制是考慮到公民截取原本不屬于自己的國有資源，實質(zhì)是將公有利益轉換為私人財富這一行為的違法性，只有充分的違法阻卻事由的存在才能將此行為排除在法律規(guī)制的范圍外。而我們認為，為了生存和生活的需求這一前提是對判定截取國有自然資源行為違法最強有力的辯駁。因為正如前所述，任何法律和道德的評價都不能凌駕于基本人權之上，對靜態(tài)的物質(zhì)的保護不能以損害個人生存生活的權利為代價，就像有學者提出的觀點一樣，對法律的信仰不是僵硬呆板地理解條文規(guī)范，而是去深層次地探究每一個具體規(guī)范后面所隱藏的立法原意和利益的取舍。只有這樣，才能讓法律條文的具體規(guī)范得到正確的適用，促進公益和私益的平衡。

（二）用途規(guī)范，即公民截取的那部分國有自然資源不能用于營利性的活動。

也就是說公民基于生存生活的需要而占用的國有自然資源不能用于商業(yè)等營利活動，將此作為公民無償獲取國有自然資源具有適法性的條件之一，是出于保護國有自然資源不可出自私人之手在市場上自由流通的考慮。因為一旦個人將截取的國有自然資源用于營利性活動，例如將捕撈的魚類出賣給大型餐館或其他固定的組織、個人，勢必會使國有自然資源進入自由流通的領域，倘若個人認為該行為（將捕獲的野生動物賣于餐館）有利可圖，很難避免其為了獲得更大的收益而周而復始地截取國有自然資源之行為，甚至直接將此行為當做謀生攬財?shù)氖侄?。這樣一來，雖然國家一方面宣示了這些資源的國有性，另一方面卻很難將此類行為進行規(guī)制而使國有資產(chǎn)遭受損失。

在探究公民個人無償獲取國有自然資源的條件過程中，有人認為既然把前置條件限制為只能是為了生存或生活這一目的性要求，就沒有再規(guī)定用途的非盈利性了，因為生存或生活的需要必然是非牟利性質(zhì)的。其實不然，就前述例子來分析，公民將捕撈的魚兒賣于餐館同樣可以辯稱其是為了獲得生活所需的金錢或其他物質(zhì)資料，這樣說來他是符合我們論述的目的性要求的，可是若不對這樣的行為加以規(guī)制，則極大可能加劇國有自然資產(chǎn)在市場上非法流通的形勢而使其遭到本可避免的損害。因此，我們認為對獲取的國有資源的用途進行限制是必要的。

（三）量的限制，即公民對國有自然資源的截取不能超出必要的限度。

縱然是為了生存生活的需要而占有國有自然資源，也應當在合理的范圍內(nèi)，不能說為了今后半年、一年甚至更久的生存食物而捕獲大量的野生魚類或囤積其他的國有自然資源。顯然，我們這里所說的生存和生活是現(xiàn)時的短期性的，否則也會與我們所要保護的公益相沖突。另外，對無償截取國有自然資源的量加以限制也是為了和非營利性用途相呼應，因為大多數(shù)情況下，只有累積到相當大量的物質(zhì)資源才會促成商業(yè)用途的成本，如若截取的只是少量的物質(zhì)資源，則其用于營利性交易的可能性將會大大減少。

（四）結果導向，公民無償獲取國有自然資源的行為不能與公共利益和其他個人的合法權益相沖突。

我國《憲法》第51條規(guī)定“公民在行使自由和權利的時候，不得損害國家的、社會的、集體的利益和其他公民的合法的自由和權利”；《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第7條規(guī)定，民事活動應當尊重社會公德，不得損害社會公共利益，擾亂社會經(jīng)濟秩序以及其他相關立法中也有類似規(guī)定。這是因為，雖然很多時候私人利益和公共利益并行不悖，但是一旦個人行使權利超度必要限度而具有反社會性質(zhì)，與公共利益格格不入的時候，則應作出否定性評價。而上述討論的前提還是公民在行使自己享有的合法權利所遭受的限制，根據(jù)舉重以明輕的法理，個人在本無正當權源的基礎上無償取得國有自然資源當然不能與社會生活原則、公共利益、他人權益相矛盾。

（五）消極條件——不能違反現(xiàn)行法律法規(guī)的禁止性規(guī)范。

我國野生動物保護法中就明確給予珍貴、瀕危的陸生、水生野生動物和有益的或者有重要經(jīng)濟、科學研究價值的陸生野生動物以保護，且在該法第九條將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劃分為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和國家二級保護動物，更是在《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名錄》中收錄了包括大熊貓、金絲猴等在內(nèi)的97種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如果個人私自捕撈的是法律法規(guī)明文規(guī)定的予以保護的野生動物資源，即使他的捕撈行為滿足上述的所有條件，也不可避免的會遭到法律的否定性評價甚至被苛以處罰。對這些珍貴、瀕危的物種進行強有力的保護是為了維持生態(tài)平衡，保護生物多樣性以及維持生物圈的穩(wěn)定性。顯然，個人的行為當然不能與生態(tài)價值相悖，否則將會危及到人類的整體利益。

作者簡介

張翠萍（1995-），女，重慶市綦江區(qū)，西南政法大學民商法學院法學，研究方向：民商法。

傅楚楚（1996-），女，浙江金華市，西南政法大學民商法學院法學，研究方向：民商法。

李南橋（1995-），女，重慶墊江縣，西南政法大學民商法學院法學，研究方向：民商法。

劉明（1994-），女天津河西區(qū)，西南政法大學民商法學院法學，研究方向：民商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