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正隆
假投降變成真叛變
話分兩頭。
湯原游擊隊的領導人、中小隊干部,無論是有點兒文化的,還是一個大字不識的,共同的特點是對軍事一竅不通。于是,湯原中心縣委不斷向省委打報告,要求派調軍事人才。就在湯原游擊隊組建沒幾天,有三個人到了——王永江、楊樹明和張旋風,三人都是行伍出身。
省委原本是想讓他們領導湯原游擊隊的。可這時湯原游擊隊已去小興安嶺建立“離群獨居的蘇維?!绷?,于是省委就派這三人去依蘭做兵運工作,再拉起一支隊伍。
王永江在東北軍當過排長。他和楊樹明在“中東路事件”作戰(zhàn)時被俘,在蘇聯(lián)待過半年,回國后加入了共產黨。王永江30來歲,大眼睛,細眉毛,單眼皮,中等身材,很結實。九一八事變后,他一直做兵運工作,人稱“士兵王”。這人腦瓜聰明,能說會道,張口“馬克思說”,閉口“列寧講”,用當時大家的話講,“馬列主義呱呱的”。那時,在中心縣委以下,誰能引用一句馬克思、列寧的話,立刻會被高看一眼。大家都覺得王永江這人有真經(jīng),他出馬一定能成功。
楊樹明年紀大些,老成持重,話語不多,但心中有數(shù),人們都叫他“老楊”。
張旋風年紀最小,讀過幾年書,心直口快,一口濃重的山東腔。
依蘭縣的山林隊中有不少是東北軍的底子,義勇軍失敗后才嘯聚山林的。他們中的一些人既搶劫、綁票,也有抗日的愿望和行動。王永江去的是一支報號“仁宇”的隊伍,頭領孫仁宇原是東北軍的連長。兩個人挺談得來,很快成了好朋友。
王永江就跟他講:“雁過留聲,人過留名,男子漢,大丈夫,來世上走一遭,就得轟轟烈烈干一場,留個好名聲。你眼下這樣子,日本子打你,老百姓恨你,到頭來算咋回事?國難當頭,民不聊生,正是好男兒報效國家的時候?!?/p>
楊樹明、張旋風的進展也挺順利。于是,幾支隊伍湊成一個團的建制,命名為“哈東抗日義勇軍”,有一千多人,十多挺機關槍,還有一門迫擊炮。
誰當團長呢?張旋風的意見是王永江或者楊樹明。
王永江不同意:“俺和老楊當個團長沒問題,可咱們一進門就把人家的家給當了,這話好說也不好聽啊?俺說,還是讓孫仁宇當團長。一來他的隊伍人最多,別的隊伍說不出什么。二來不讓他當團長,他心里不樂意,他當團長才能好好給咱干。三來能夠影響別的山林隊,有利于以后拉隊伍。這條最重要,咱們得把眼光放遠些,不能就看到眼面前這一個團?!?/p>
楊樹明說:“俺看這個人不大地道,怕是靠不住。”
張旋風說:“這個人舊軍隊意識很重,俺看懸得乎的。再說了,省委、縣委都講要保證黨的領導,把一千多號人交給他,黨的領導怎么辦?”
王永江說:“在舊軍隊擼槍桿子的,誰還沒點兒舊意識?他當團長,但聽咱們的,這不就是黨的領導嗎?”
張旋風說:“你在背后領導他,名不正、言不順的,早晚是個事兒?!?/p>
楊樹明說:“這事得往細里琢磨琢磨?!?/p>
王永江急了:“看你倆娘兒們嘰嘰的,這事就這么定了,出了問題俺兜著!”
這三個人中,當時上級并未明確誰是負責人。因為王永江馬列水平高,當年在東北軍時官也大,而且處事果斷,無形中也就成了領導,他也常把“出了問題俺兜著”掛在嘴上。
轉眼就大雪飄飄了。
“高粱割(ɡá)了,義勇軍垮了?!憋L起云涌的義勇軍既是被日軍打垮的,也是因為軍餉無著、衣食艱難,被1932年的嚴冬擊垮的。
孫仁宇是秋天拉隊伍上山的,團長還沒怎么當出感覺,人就一陣陣開始發(fā)抖了——幾百個弟兄的棉衣還沒著落呢。這個原東北軍的連長能被王永江說得熱血一陣陣熱起來,不光因為之前打過日寇,還因為想靠共產黨的力量幫他熬過這個冬天。倘若像老山林隊那樣插槍貓冬,明年春天這些弟兄還能回來嗎?說不定就散伙了。這種心理,在這個團其他幾支有著同樣經(jīng)歷的隊伍中也程度不同地存在著。
王永江很急,不斷向縣委報告、求援??h委也一樣著急上火。一千多人的隊伍,一半左右沒穿棉衣。在當時的環(huán)境、條件下,即便發(fā)動群眾趕緊縫制,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做出來的!
就在這時,駐依蘭縣城日軍派人送來一封勸降信,答應保持原部隊建制,軍官官升一級,還發(fā)“獎金”。
“假投降”的意見不知道是誰先提出來的,反正孫仁宇極力贊成。
王永江不同意:“孫團長,咱們是共產黨領導的隊伍,這種事不能干?!?/p>
之前一直挺聽話的孫仁宇,這回不聽擺弄了:“不干也行,你說怎么辦吧。不搶不奪不綁票,這是你宣布的紀律,那也得有個進項、財路呀!草爬子光吃不拉,人能光拉不吃嗎?你說咱們打日本子、搶日本子的,這話沒錯,可弟兄們凍得跟剛出殼的雞崽子似的,這日本子怎么打?假投降,糊弄他們一把,白撈他們一把,有啥了不起的?去趟依蘭城就得隨了它呀?俺孫仁宇也是七尺男兒中國漢,也打過日本子!”
能言善辯的王永江,竟有些無言以對。他咬咬牙,決定假投降——騙鬼子一些給養(yǎng)彈藥,再把隊伍拉出來。
楊樹明和張旋風不同意,都說這事兒太懸乎了,弄不好假戲真做,那就全毀了。
王永江嘆口氣:“那你們說怎么辦?”
兩個人你瞅我、我瞅你,誰也拿不出辦法。
王永江說:“就這么辦了,出了問題俺兜著!”
楊樹明心頭實在不踏實,提議去請示縣委。王永江也覺得事關重大,于是,兩個人去中心縣委匯報,張旋風和幾個黨員留下,隨孫仁宇帶隊伍去依蘭假投降。
日偽當局竭盡所能地“歡迎”“款待”孫仁宇和這支隊伍。
先是大灌迷魂湯。什么識時務者為俊杰呀,孫團長可是當今的大英雄、大豪杰呀。無論內心怎樣鄙視這個沒氣節(jié)的胡子頭,帶翻譯、不帶翻譯的日本人都毫不吝嗇地將這類語言奉獻給他。漢奸、走狗則對孫仁宇大講“人生在世,吃穿二字”,以及“大日本皇軍不可戰(zhàn)勝”什么的。同時,日本人不惜血本地大發(fā)“薪金”“獎金”,成天大米白面、有魚有肉。對孫仁宇自然更不會虧待——單獨一幢小洋房,專門一個做飯的,還有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日里夜里伺候著。
能在東北軍中當個連長,在那個年代也算得人上人了。當了胡子頭,雖然吃香的、喝辣的,畢竟委身草莽,經(jīng)常風餐露宿。孫仁宇未必不會想到日本人只是利用他一會兒,誰也不好斷言他一開始就想假戲真做。但是,在那溫柔鄉(xiāng)中,他那骨頭確實酥軟了,曾經(jīng)沸騰的熱血很快冷卻了。
幾天后,張旋風和幾名共產黨員還有一些拒不投降的血性漢子,被孫仁宇綁出依蘭城南門外。槍聲中,有人撲倒時還在用最后一點兒力氣呼喊“打倒日本帝國主義”,罵“孫仁宇你個走狗漢奸”“俺操你八輩子祖宗”。
和胡子合伙又垮了
鶴崗煤礦礦井隊有個迫擊炮排,通過黨的秘密工作爭取了兩個士兵。約定12月底的一個晚上,由他們打開槍炮庫,里應外合奪取武器。
兩個士兵中有個姓楊的上士,這人不擔事,隨著動手的日子臨近,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排長姓那,有個弟弟也在隊里當班長,這小子看出楊上士心里有事,而且不是一般的事,就把楊上士拉到個小飯館,一頓酒就把話給套出來了。
到了動手的那天晚上,王永江帶人來到礦井隊西邊圍墻的缺口處,剛探頭朝里張望,一陣排子槍打過來。王永江知道壞事了,趕緊下令撤退。
還得奪槍!王永江這回盯住的是黑金河金礦礦井隊。
當?shù)攸h組織派進去個外號“張大眼珠子”的黨員,發(fā)展了幾名反日同盟會會員。因為那天晚上站崗的全是這些人,王永江帶著隊伍進去就把礦警隊給收拾了,繳獲長短槍27支,還有一挺捷克式輕機槍。王永江抱著那挺機槍,激動得淚流滿面。筆者判斷,這極可能是東北共產黨武裝擁有的第一挺機槍。
隊伍又像模像樣地拉起來了,叫“湯原反日游擊教導隊”。50多人編為一個中隊,王永江為總領導,楊樹明為中隊長,戴鴻賓和兩個骨干為小隊長。
“湯原反日游擊教導隊”是對內的番號,對外報號“仁合”——聽這名字,不就是胡子隊嗎?
打著反日旗號的各色武裝,或者是地主武裝,或者與地主有關系。因為共產黨打土豪、分田地,口號太紅,力量又小,往往四面受敵,他們就使個障眼法,報個字號。像湯原游擊隊的“仁合”,意思是倡導仁義和睦,與誰都合得來,便于和胡子打交道,權宜之計,有利于生存。
湯原地區(qū)幾十支義勇軍、山林隊中,較大的是“屠旅”和5團。他們原來都是馬占山的東北軍,九一八事變后,有的投降了日本人,有的成了山林隊,有的一時拿不定主意。當初5團投降時,日軍到駐地舉行儀式,點名過程中一個營長突然拔槍射擊,一些弟兄也紛紛出手,打死4個日本軍官,其中少佐、大尉各一,另有十余士兵。鬼子也有防備,用機關槍掃起來,打死30多人。從此,5團降的降、散的散,有個連長帶幾十人上山,報號“忠厚”,成了山林隊。
一份寫于1932年沒有具體日期的《中共滿洲省委××同志關于華子溝一帶一般狀況與組織情況的報告》中說:“土匪現(xiàn)在已不像以前了,都是成為正大光明的范圍了,成為鄉(xiāng)村的直接統(tǒng)治者?!?/p>
自日本勢力進入東北后,為了攫取這片豐腴的黑土地,鬼子可謂無所不用其極。其招數(shù)之一,就是賣軍火給胡子。哈爾濱大白樓的三菱(或住友)洋行,吉林公主嶺的日本租借地,以及其他地區(qū)的一些洋行、租借地,都干這種勾當。日本人販賣軍火,雖然是為了牟取暴利,但更重要的是慫恿胡子為非作歹、擾亂社會,以便他們火中取栗。而今,遍地起胡子,鬧得亂的是日寇一手扶植起來的“滿洲國”。
胡子禍害百姓不容忽視,可他們存在的本身,對“滿洲國”就是一種威脅。即便是那種專事?lián)尳俚暮?,走投無路時也是要跟小鬼子拼命的。
這是一個特殊的非常時期,或者說是從義勇軍到山林隊的過渡階段。潰散的義勇軍,除了過界的、回家的、投降的,大都還未進入山林。這是一個對民間、社會的沖擊和損害非常大的時期。
把義勇軍一竿子打入胡子之列,顯然是錯誤的,且屬原則性錯誤。九一八事變后,各種抗日武裝統(tǒng)稱義勇軍,包括胡子。當黑土地上這些打家劫舍的胡子把槍口對準侵略者的同時,就不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胡子了。這其中,有的是真抗日,有的是一邊抗日、一邊發(fā)財,有的則是打著抗日的旗號打家劫舍。當時,在東北的一些共產黨人特別是中上層眼里,對這類武裝是不無厭惡的,但具體到需要貫徹落實政策的人那里,則大都采取了一種比較實際的態(tài)度。
各地黨領導的游擊隊,無論報沒報個字號,其經(jīng)歷和生存狀態(tài)都差不多。而這次,湯原游擊隊恰恰就毀在胡子手里。
叫“湯原反日游擊教導隊”,是王永江的主意。莊稼人扛上槍就是軍人了?還得教育、引導、訓練,而且得抓緊時間進行軍政訓練。隊伍拉起來就不是兒戲,隨時可能打仗。于是,王永江想把部隊拉到湯原北部山里,安心訓練兩個月,然后就真刀真槍跟鬼子干。
隊伍走到鴨蛋河區(qū)七馬架子屯,碰上一幫“九江”胡子。
兩下里站定,“九江”頭子于九江雙手抱拳,先左后右在胸前一晃,道:“西北乾干一座樓,千人萬馬俺在頭,五湖四海訪朋友,江洋路上匯成幫。”
東北軍老兵大都會些胡子黑話。王永江抱拳還禮:“走江洋,闖綠林,江洋路上一家人?!?/p>
對上了,“仁合”和“九江”就嘮上了。
聽于九江講他們也打日本子,王永江就說:“人多勁大,咱們合伙干吧?!?/p>
教導隊人多,槍也好,還有挺機槍,不知于九江心里怎么想的,嘴上是答應了。
但有一條。王永江強調:“仁合”只打日本子,不搶百姓,“九江”能行嗎?
于九江又答應了,可他的部下還是偷呀摸呀搶的,到哪兒都會弄出些動靜來。王永江經(jīng)常批評制止,也跟于九江談過幾次,可這小子點頭應著,行動照舊。
老百姓不干了:“這是什么反日軍呀?純粹是幫胡子!不給他們飯吃,餓死他們!”
一條魚腥了一鍋湯。王永江覺得再這樣下去不行了,跟楊樹明和政治指導員裴世鐵一商量,請示當?shù)伉喌昂訁^(qū)委后,決定把于九江和幾個惡行累累的家伙除掉。
隊伍來到劉侉屯北山里的樺皮營子,有個叫韓占發(fā)的“把頭”領著幾個人在那兒“放木耳茬”,他們都是救國會會員。王永江決定在這里動手。
5月1日那天,韓把頭打了頭野豬,拳頭大小的肉塊子在大鍋里翻滾咕嘟著,香氣四溢。
一間馬架子似的小木房里,幾塊粗拉拉的木板釘?shù)囊粡堥L條桌,兩邊各擺著一長條凳。王永江、韓把頭和裴世鐵坐一邊,對面是于九江、二當家的和炮頭“老來好”。隊伍則散在外面吃飯,由楊樹明指揮——以打碗為號,一起動手。打碗的任務交給了王鈞。
楊樹明估摸里面喝得差不多了,一遞眼色,王鈞就起身去盛飯,瞅準地上一根干樹枝子,假裝絆了一跤,一個藍瓷大海碗就“啪”地摔地上了。
胡子最忌諱打碗了——碗碎了,吃飯的家什不就沒了嗎?于九江剛在里邊喊了一聲,機槍手就已經(jīng)端著機槍沖進去了,“九江”的人里里外外都被槍口逼住了。
王永江當即宣布:于九江匪性不改,違抗命令,搶掠民財,禍害百姓,敗壞反日軍聲譽,屢教不改,為嚴明軍紀,就地正法。
槍斃了于九江,又將幾個壞分子開除出隊,隊伍繼續(xù)向北邊的通河縣進發(fā)。
“老來好”40來歲,中等個頭,赤紅臉上有幾顆麻子。這小子兵痞出身,能說會道,槍打得準,否則,他也不能成為“九江”綹子領兵打仗的炮頭。兩隊合并后,瞅著最靠近“仁合”的就是他了,特別是在王永江面前。王永江叫他干什么,他從無二話,而且干得利索。除掉于九江等人后,王永江亮出教導隊的底細,“老來好”還積極要求入黨。
楊樹明提醒王永江:“俺看這人心里藏把刀,咱們得提防著點兒?!?/p>
裴世鐵也說:“俺也覺得這人不是‘善茬子,咱們可得接受教訓呀?!?/p>
王永江道:“你們的意見挺好,俺留個心眼兒就是了?!?/p>
在通河訓練、活動一個多月,回到原駐地已是6月中旬了,滿眼綠意。王永江高興地對楊樹明說:“樹葉關門了,咱們的好時候就到了,該跟小日本子好好干幾仗了?!?/p>
過了湯旺河,到了孫臭嘴子炭窯,就是湯原縣界了。王永江說在這疙瘩歇兩天,洗洗衣服,晾晾鞋子和“腿綁”,好好歇歇腳。
湯旺河,洼丹河,舒樂河,巴蘭河,小古洞河,大古洞河……來回的路上除了河,就是沼澤,腿腳成天在水里泡著,都白了、木了、沒知覺了,扎破的地方都漚爛了,肉一摳掉一塊,一點兒血色也沒有。
回來的路上,“老來好”更積極了,王永江就介紹他入黨。楊樹明和裴世鐵不同意。
王永江說:“俺也品他這么長時間了,這個人沒外心,是實心實意跟咱們好?!?/p>
一天夜里,因為走得人困馬乏,一個個睡得那個香啊。夜深了,三個人影閃進王永江、楊樹明、裴世鐵和機槍手住的小房子,槍聲就炒豆般響起來。
王鈞老人后來回憶說:“當時我睡得太死了,槍響好一陣子才醒,迷迷糊糊聽人喊‘掙著了。這是胡子黑話,意思是‘得手了。槍斃于九江后,王永江就宣布革命隊伍不準再說黑話,怎么又說上了?是胡子來了?胡子還敢找我們‘撩閑,活膩煩了?這么尋思著爬起來,就聽‘老來好扯著破鑼嗓子喊:‘大當家的,俺今天給你報仇了。我這下子覺出不對頭了,再一看,咱們的人都叫人家拿槍看上了?!?/p>
“老來好”站在小房子前,黑燈瞎火看不清模樣,就聽他喊:“俺‘老來好沒別的意思,就是給俺們大當家的報仇。俺是為搶金元寶回家,不是搶人頭回家。俺不殺你們這些‘崽子,都滾犢子回家吧?!?/p>
王鈞老人說,“老來好”帶人走后,我們跑進小屋子,一股血腥氣直嗆鼻子,摸哪兒都黏糊糊的。點亮油燈,哪個人身上都中了幾槍。我摸摸看看,老楊中隊長中了八槍,還有氣兒,趕緊扯衣服包扎傷口,找木棒、樹條子綁扎擔架。那挺捷克式機槍,也叫“老來好”給搶走了。犧牲的機槍手姓韓,是個朝鮮族人,30多歲,大伙都叫他“韓機關槍”“韓射手”,平時都和領導在一起。那時,機槍手不光要射擊技術好,更得政治可靠、堅定,機槍是游擊隊最大的寶貝呀。
老人嘆口氣說:“好多人都哭了,我也哭了。主要領導死的死、傷的傷,槍也沒了,游擊隊又垮了。我們把烈士遺體掩埋了,抬著老楊隊長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