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接歷史”的魔法師

吳俊宇

在《王國風云》游戲中，他讓曹操空降小亞細亞半島，挾天子以令諸侯，架空皇帝建立拜占庭帝國，最終制霸歐洲;在《維多利亞》這款游戲中，他選擇阿根廷，肢解日本，建立了一個地跨三大洲的日不落帝國。

8月初的一個晚上，剛剛研究生畢業(yè)的白昊文在斗魚直播間里向粉絲們展示了最近迷上的一款新游戲。一個人，一臺電腦，一張嘴，腦洞大開的他正在解說一場地球人抵御外星怪物的大戰(zhàn)。游戲刺激而緊張，他輸?shù)煤軕K，但卻樂在其中。

對斗魚觀眾來說，這個ID名為“稚嫩的魔法師”的主播很陌生，就是一個濫用SL大法（單機游戲中常用的Save/Load功能，被稱作讀檔/存檔大法，一般用于游戲反悔重來）的 “戰(zhàn)五渣”。但在他的10萬B站粉絲眼里，他卻是個熟讀歷史的游戲大神。

從2014年7月到2016年7月，在他成為B站UP主（泛指在B站、優(yōu)酷等網(wǎng)站上傳視頻的作者）的兩年時間里，白昊文用68個視頻吸引了10萬粉絲和1100萬瀏覽量。這些視頻都是他錄制的瑞典游戲公司Paradox interactive（以下簡稱P社）的四款高難度歷史策略類游戲的游戲過程。

這個馬上在9月就要成為武漢大學歷史系博士生的90后男生，在玩游戲的同時，一邊錄制一邊解說，用游戲畫面導演了一場場“關公戰(zhàn)秦瓊”的“歷史神劇”，粉絲們在被他“剪接”和解說的劇情里，了解了無數(shù)有趣的歷史知識。

P社4萌

P社曾經(jīng)出品過四款歷史策略戰(zhàn)棋類游戲——《王國風云》《歐陸風云》《維多利亞》《鋼鐵雄心》。這四款游戲分別對應了歐洲中世紀時期、大航海時期至工業(yè)革命前夕、工業(yè)革命至一戰(zhàn)結(jié)束，以及二戰(zhàn)時期這四個歷史片段。四款游戲被統(tǒng)稱為“P社4萌”。

被稱作“4萌”是有原因的。P社的歷史策略游戲素來以復雜著稱，它在一幅世界地圖里按照史實塑造了一個又一個劇本，企圖以高度復雜的游戲機制模擬這個世界的運轉(zhuǎn)。用游戲架構(gòu)設計師Necromanov的話來說，P社的游戲是從最微觀的人群和經(jīng)濟開始，延伸到軍事指揮和內(nèi)政制度，然后再擴展到事件和外交……是試圖模擬人類社會全景的游戲。這個有個性的公司擁有相當大的一個“硬核”游戲用戶群，出于這個原因，甚至連騰訊都出資購入了P社5%的股份。

復雜的游戲規(guī)則，加上P社出了名的渣畫質(zhì)，這四款游戲讓許多追求畫面精美或是打擊快感的玩家望而卻步。很多新手玩游戲時會摸不著頭腦，被游戲Ai虐得死去活來。但對于那些小時候喜歡對著世界地圖意淫，幻想打倒美帝、推平日本、建立漢唐盛世的“中二少年”來說，這樣的歷史策略游戲簡直是為他們量身定制。他們或許喜歡購買軍事類雜志，是鐵血論壇的?？?，玩遍了《紅色警戒》《帝國時代》《三國志》，卻始終感覺隔靴搔癢，P社恰恰能夠讓他們感受到某種真實的樂趣。

白昊文正是這樣一位在游戲里滿足那些“兒時幻想”的UP主。他最初接觸P社的游戲還是在他上高中的時候。接近十年的“P社4萌”游戲生涯，讓他對這幾款游戲的運行機制爛熟于心，他甚至自己可以對游戲進行修改。

他會在游戲劇本里運用自己的游戲技巧構(gòu)建起夸張的劇情，并且把自己的游戲經(jīng)過用錄屏軟件記錄下來，配上解說，再加入動漫、電視劇、電影片段，各種歡樂或緊張的BGM，最終上傳到B站。

曾有人在彈幕里寫，“UP主好中二啊?！钡钻晃膶@個評價嗤之以鼻。他說自己早已不會再用感性的目光去看待歷史，只是喜歡把生活里的腦洞和段子融入游戲，給觀眾們帶來樂趣。

他幾乎每期視頻片頭都會寫上這樣一段話：這樣的劇情很解氣，腦洞大得讓人很爽。但他也同時在視頻開頭就注明：游戲視頻純屬娛樂，與現(xiàn)實無關，請勿表達過激情緒。

改變歷史

游戲視頻里的白昊文妙語連珠，像個單口相聲演員，被人說成是武大才子。但他在生活之中卻是異常內(nèi)向，是一個典型的宅男：愛游戲、愛動漫，不愛說話。他絲毫不在意別人這樣叫稱他，甚至說，“沒有任何問題，我就是一個宅男，要是不做視頻，可以一個禮拜都不說一句話。”

今年春節(jié)之前，他甚至不曾接觸智能手機，只是使用一款老式諾基亞鍵盤機和平板電腦。

他時常一個人躲在宿舍里，面對電腦自言自語。連他自己一開始都覺得這種行為很奇怪，“傻傻地對著電腦說大半個晚上，很不自然。”他最初很擔心自己做的視頻沒人看，評價也不高，“這樣會讓自己顯得更傻。”

白昊文第一次在B站用“稚嫩的魔法師”這個ID上傳視頻還是在2014年。當時他即將完成本科學業(yè)?！爸赡鄣哪Х◣煛边@個名稱源于英國作家菲利普·肖特所著《毛澤東傳》中的一個章節(jié)。大四那年，他為了在某個論壇注冊，隨手把這個幾個字作為昵稱填上了注冊表，并沿用至今。他在B站第一次投稿的時候，就被推薦到了首頁，從此邁上了“填坑”的道路，在他看來，他可能填補了B站某個領域的空白。

在B站和他齊名的還有兩位UP主，分別是“資深小狐貍”和“小牧phenix”，他們都是“P社4萌”的骨灰級解說愛好者。與白昊文的幸運截然不同，“資深小狐貍”和“小牧phenix”都曾經(jīng)歷過一段默默無聞的日子，用“小牧phenix”的話來說，絕大多數(shù)做視頻的人一開始都沒什么關注度，“P社4萌”玩家圈甚至流傳著這樣一句話——一個人的命運當然要靠自我奮斗，但更要考慮到歷史的進程。

白昊文在圈內(nèi)迅速成名并沒有“潛伏期”，他沒有受到“歷史進程”的影響。開腦洞的劇情再加上略顯逗逼的解說，這幾乎決定了白昊文能夠迅速圈粉。在自己的視頻中，他正如自己的網(wǎng)名“稚嫩的魔法師”一樣，導演了一出出魔幻的歷史劇，甚至直接改變了游戲中的歷史進程。

在《鋼鐵雄心》這款游戲中，他用八路軍在1939年攻入日本本島提前結(jié)束抗戰(zhàn)，并且在1945年遠赴歐洲戰(zhàn)場占領德國柏林，導演了一場“二戰(zhàn)神劇”;在《王國風云》之中，他讓曹操空降小亞細亞半島，挾天子以令諸侯，架空皇帝建立拜占庭帝國，最終制霸歐洲;在《維多利亞》之中，他選擇阿根廷，肢解日本，建立了一個地跨三大洲的日不落帝國。

造梗能力一流

腦洞夠大，劇情夸張當然只是白昊文“作品”的一個方面。UP主“資深小狐貍”曾這樣評價白昊文：“造梗能力一流?！薄@也是他在這個小圈子內(nèi)走紅的重要原因。

在《鋼鐵雄心》中，他把自己的兩支精銳部隊命名為“小蘋果”突擊隊和“金坷垃”突擊隊，嚴肅的游戲和草根網(wǎng)絡熱詞的命名結(jié)合在一起，呈現(xiàn)出了魔性反差。在《維多利亞》中，由于工業(yè)水平太低，在占領某個工業(yè)化國家后，他安慰觀眾，“我們向他傾銷原材料，然后掠奪他的工業(yè)品”;在《王國風云》中，因為游戲機制，他所效忠的君主最終精神錯亂而亡，新君登基時，他借用了《出師表》中的一句話，笑稱“先帝創(chuàng)業(yè)未半，精神錯亂”;而在君主阻止他東征時，他選擇反叛，并造出了“陛下，您要造反不成？”這樣一句神臺詞。

白昊文習慣于“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這類“邏輯反轉(zhuǎn)”的解說詞散布在視頻各處，圍觀群眾看到后總會在鍵盤上敲下“233333333”的彈幕。久而久之，這些臺詞就成為了觀眾喜歡的“?！保⑶也粩嗄贸鰜碓趶椖恢蟹?，最終成為“硬?！?。新入坑的粉絲面對這些臺詞或許不知所云，但老粉絲們卻是“圈地自萌”，樂在其中。

B站的這種文化認同，成為了白昊文圈粉的基石。而且他的一系列臺詞在粉絲群體中不斷被復制、變異，最終構(gòu)建了一整套話語體系，一攬子符號，或一個黑話系統(tǒng)。粉絲們之間高度默契，他們自發(fā)建立貼吧，自發(fā)在知乎上提問，在交談時互用“黑話”，以至于粉絲們在網(wǎng)絡上碰頭時，總會出現(xiàn)“革命同志對上暗號”一般的親切感。

知乎上曾有人提問，歷史上有哪些“狡兔死，走狗烹”的著名案例。沒看過白昊文視頻的網(wǎng)友老老實實地答杯酒釋兵權(quán)、劉邦殺韓信，但白昊文的粉絲則是答“格拉摩根伯爵”——因為白昊文在游戲《王國風云》中，時常招攬某位落魄貴族，封為“格拉摩根伯爵”，再利用這位貴族擴張領土，最終拋棄這位貴族。由于格拉摩根伯爵換人數(shù)量之多，被粉絲們吐槽為“格拉摩根的詛咒”，并繁衍出一系列惡搞詞句。懂“梗”的網(wǎng)友會說“沒想到這里也能找到同志！”不懂“梗”的網(wǎng)友會接著問，“這是哪段歷史中的人物？”白昊文的粉絲們則會留下一串“哈哈哈哈哈哈哈”的文字揚長而去，讓提問的網(wǎng)友一頭霧水。

當網(wǎng)紅還得有干貨

當然，如果僅僅只是靠腦洞和造梗來吸引關注，那白昊文可能和其他B站UP主并無不同，其實白昊文真正的優(yōu)勢在于優(yōu)秀的“硬件”和“學院派”的背景。

白昊文天生一副磁性的好嗓子，有粉絲評論為“我是個漢子都聽醉了！”因為自身專業(yè)背景，白昊文對很多歷史人物、歷史事件爛熟于心，在解說里常常信手拈來、自由切換，在游戲視頻里普及歷史知識，上起歷史課。

游戲中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蔣介石和多田駿在同一個戰(zhàn)場的情況，白昊文用“這是兩個光頭之間的對決”，輕描淡寫地敘述了這個畫面，隨后就向觀眾介紹，多田駿在侵華歷史中的罪行，整個轉(zhuǎn)場的過程毫無違和感。用一位粉絲的話來說，“游戲里看出來白昊文有干貨、讀書多，比那些只會爆粗賣蠢的UP主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p>

除了普及歷史知識以外，白昊文甚至經(jīng)常會給游戲糾錯。P社的游戲體系龐雜，很多細節(jié)考證不夠嚴密，導致人物或時間發(fā)生史實錯誤。在《維多利亞》游戲中，1836年開局彈出了埃及穆罕默德·阿里開始改革的消息，白昊文及時糾正說，阿里改革其實早在1805年就開始了。

解說《維多利亞》這款游戲的時候，他曾經(jīng)專門去梳理研究太平天國時期的歷史、宗教，了解太平天國高層的政治主張，并在游戲之中糾錯，指出那些不符合史實的內(nèi)容。白昊文說，“現(xiàn)在書那么多，也不知道讀什么，就以這個為契機讀一些書，長點知識也蠻好的。”

勘誤、普及知識，這類小細節(jié)處處體現(xiàn)，很快讓白昊文同類UP主之間脫穎而出，成為“P社4萌”游戲圈的“扛把子”。不少玩家在入門游戲時，都是以他的視頻作為標桿，學習他的玩法。

粉絲們時常催他更新視頻，但他似乎對此漫不經(jīng)心，只是大致保持一月兩更的節(jié)奏，有時甚至兩個月才更新一次。

UP“主資深小狐貍”告訴記者，事實上，視頻看似好玩，但剪輯制作并不是一項輕松的工作。錄制一個小時，可用的內(nèi)容最多不超過10分鐘。B站上一段30分鐘的游戲視頻，錄制時間可能就長達4-5個小時，再加上剪輯、壓制等其他環(huán)節(jié)，時間可能長達7-8個小時。白昊文學業(yè)太忙無暇顧及，而且他認為不能讓觀眾把自己榨干了，做視頻本身需要知識儲備和靈感涌現(xiàn)，如果只是單純?yōu)榱俗鲆曨l而做視頻，最后會毫無新意。

挺“精分”的一個人

白昊文在游戲視頻里很“精分”，在現(xiàn)實中同樣也是如此?！皭蹖W術，愛游戲，愛生活”，這是白昊文在自己微博上的簽名。對他來說，這三者幾乎是生活的核心，融為一體，又相互獨立，但在某些時候又顯得有些矛盾。

別人玩游戲更多是在享受畫面、打擊、劇情帶來快感，而他是在把游戲當成藝術品去欣賞，去了解游戲的運行機制，設計架構(gòu)乃至游戲背后的歷史觀、世界觀。他最迷戀的游戲大多數(shù)是歷史題材的，因為“好的游戲會在歷史考證和世界觀的構(gòu)建上有一整套自己的體系，會反映出游戲公司的功力，你能在其中學到很多東西”。

游戲一方面可以引導他學習，而另一方面，對某段歷史的深入學習也能給他帶來更好的代入感。

不過，白昊文還是將游戲和學習進行了明顯的區(qū)隔。雖然從游戲中可以學習到一定的歷史知識、給人灌輸一些朦朧的歷史觀，但是畢竟只能起到一定的引導作用，不能代替學習。

在這種觀念的主導下，他曾經(jīng)甚至嘗試帶觀眾讀書。

2015年暑假，白昊文在B站開辟讀書區(qū)，帶領粉絲讀《三國志》。用他的話來說，就是“突發(fā)奇想腦洞大開，開了這么一個新坑，邀請大家和我一起體驗讀史書的樂趣”。

這個系列的視頻完全脫離了游戲范疇，播放的畫面幾乎完全固定在《三國志》的書頁內(nèi)容上。白昊文逐字逐句帶領大家往下讀，每每遇到難懂之處還會逐字逐句進行講解。當時十幾期讀書節(jié)目每一期都有數(shù)萬粉絲圍觀。白昊文回頭再看，覺得效果還是不錯。

但他最后還是刪除了這一段“黑歷史”。身為完美主義者的他認為自己學術功底不足，如果被身邊的同學、老師看到了，只會貽笑大方。

事實上，在游戲里的白昊文和在學習、生活中的白昊文幾乎判若兩人。在游戲里的他收放自如、嬉笑怒罵，認為隨意改變歷史進程，這才是真正的游戲樂趣;面對學術，他卻顯得有所敬畏，小心謹慎。他一直認為游戲是游戲，學術是學術，兩者是分離的。

這種敬畏或許來源于他的導師。白昊文的導師是個嚴肅的歷史大家，在學術領域很有權(quán)威。導師不知道白昊文在B站上是個名人，更不知道白昊文帶著一群觀眾讀《三國志》，“我玩游戲，做視頻，導師可能會認為我不務正業(yè)。”

白昊文曾經(jīng)給記者列出了一份能夠反映他歷史價值傾向的書單，其中《史記》和《三國志》這兩本看起來很平常的史書赫然位于書單前兩位。白昊文說，“我就是想強調(diào)一下就是原始史料的重要性。我們現(xiàn)在有太多人撇開史料談歷史，很多人的觀點都是從網(wǎng)絡文章或是看電視劇得來的，以此在網(wǎng)絡上爭論，這毫無意義?！彼€喜歡《崔東壁遺書》，因為這本書序言的作者是顧頡剛，顧頡剛先生的古史辨派考證歷史十分細致，對他影響很大。

白昊文一年前就取消了對微博上所有新聞媒體的關注，他吐槽說，“為了吸引眼球，標題黨們擾亂了信息?！彼踔林豢囱胍曅侣?，因為在他眼中，至少央視新聞是嚴謹?shù)?。記者開玩笑追問，因為央視新聞算是原始史料？白昊文笑了笑，擺擺手。

他熱愛學術，看待事物的方式深受學術研究的影響，不過他對學術又有些厭倦。在他眼中，寫論文缺乏成就感，其中的樂趣有時還不如做游戲視頻。

我不想穿越回古代

白昊文對“歷史性的宏大敘事”不是很感冒，也沒有那種長期沉溺于嚴謹學術的古板觀念。他喜歡在生活中尋找、享受小樂趣，他愿意掏一萬多塊為自己購買一臺專用于游戲的“外星人”筆記本電腦，也可能喜歡全身心投入一集畫面精美、劇情跌宕的日本動漫。他沉溺于小語言、小圈子，喜歡那一套去中心化的語言體系，甚至他的“格拉摩根伯爵”就是這個語言體系中的一磚一瓦。

這種觀念也滲透在他看待歷史的視角之中。普通人看待歷史，喜歡看重大歷史事件、重要歷史人物，而他更喜歡從一般平民百姓的生活狀態(tài)出發(fā)，去窺視那個時代的歷史。

在玩《維多利亞》游戲時，別的玩家都在世界地圖上關注殖民戰(zhàn)爭、內(nèi)政外交，而他卻在關注國內(nèi)31個移民的遷徙道路，從這31個移民的微觀角度出發(fā)，去看國內(nèi)歷史政治、經(jīng)濟、外交乃至整個社會層面的變化。

在他看來，《王國風云》講述的是帝王將相的歷史，而《維多利亞》的主角是千千萬萬普通百姓。《維多利亞》的確也是按照一套經(jīng)濟基礎所構(gòu)建的邏輯系統(tǒng)不斷向前發(fā)展的，各個社會群體的訴求，左右著玩家的決策。

他在解說《維多利亞》時曾經(jīng)有過這樣一句臺詞——“你聽說過唐朝有最低工資嗎？你聽說過唐朝有失業(yè)補貼嗎？全都沒有啊，所以不要總想著古代比現(xiàn)代好，沒有這種事情的。”

“很多人說很了解明朝歷史，但是你要問他明朝百姓是怎么生活的，他根本一無所知。如果從普通百姓的視角來看歷史的話，萬歷盛年、抗倭援朝之類熱血沸騰的大事，會顯得微不足道，因為百姓的生活還是老樣子?！?/p>

他拿英國廣播公司兒童頻道推出的一款名為《糟糕歷史》的節(jié)目舉例說，節(jié)目里第一季曾經(jīng)有很大篇幅展現(xiàn)世界各地過去是如何處理糞便的，既沒有下水道，又沒有公共廁所，我們現(xiàn)在回頭去看會覺得很惡心，“所以，很多憤青說，我要穿越回漢唐盛世，可漢唐的生活怎么都比不上現(xiàn)在的生活，甚至哪一個朝代對于我們現(xiàn)在來說，都是地獄。我不想穿越回古代，我就想活在當下。”

把劉邦召喚出來幫我看論文吧

白昊文不想穿越到任何一個歷史朝代，但他卻喜歡一部名為《Fate/Zero》的日本穿越動漫?！禙ate/Zero》里，七個魔法師召喚出亞瑟王、亞歷山大大帝、吉爾伽美什等七個毫不沾邊的著名歷史人物，然后搞出一系列架空歷史的故事。

白昊文最早接觸這部動漫還是在上大三，當時他一口氣看了三遍，現(xiàn)在說到這個動漫時，他還是會兩眼放光，馬不停蹄地講起了其中的一個片段——亞瑟王、亞歷山大大帝、吉爾伽美什這三個歷史上著名的國王在一起喝酒，講述自己對國王這個角色的理解。當時這個畫面視野之宏大，語言之精辟，讓白昊文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此后，他甚至把自己的微博、B站頭像都換成了其中的一位魔法師——遠坂時臣。遠坂時臣是七個魔法師中最菜的一名，是二次元圈出了名的“背鍋俠”，幾乎成了迂腐、昏庸的代名詞。但遠坂時臣迂腐之中又透著一絲可愛，口頭禪是“都是時臣的錯”。

有漫畫家把遠坂時臣畫成了胖胖的萌系形象，并且在空白處配上了三個字：“怪我咯？”白昊文把這個漫畫拿來作為“稚嫩的魔法師”的頭像?！爸赡鄣哪Х◣煛钡腎D、召喚歷史人物的遠坂時臣，再加上他在游戲里架空歷史的肆意發(fā)揮，這三個元素結(jié)合在一起時，構(gòu)建起了若有若無的一連串巧合。他似乎正如魔法師，在游戲里導演歷史，指揮各色歷史人物構(gòu)建魔幻劇情。

當問到白昊文，如果你真的是一位可以召喚歷史人物的魔法師，你想召喚出哪位歷史人物？他笑著搖頭說，沒有想過。“學歷史的人對穿越什么不感興趣，我這個人沒什么感情色彩，都是為現(xiàn)實利益考慮。我的專業(yè)是研究秦漢，真要召喚，我就把劉邦召喚出來，要他幫我看看，我這研究秦漢的論文寫得對不對。嗯！我把他召喚出來最好了。”

為白昊文攝影的當日，在武大某個教室里，他穿上了記者為他準備的遠坂時臣cosplay西服。換上衣服的那一瞬間，白昊文自嘲說，我的導師要知道我在教室里玩“換裝Play”，非殺了我不可。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白昊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