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飛
那天,雪一直下,他,一直笑!雪下得那么認真,他笑得那么開心!
他是個什么都讓老師操心的孩子,卻從不會讓人對他真的生氣。課堂上,那個任憑你口若懸河也不會理睬你的孩子,一定是他;做完練習,還要單獨給予輔導的孩子里,一定有他;課間,聽到你幾聲咳嗽就會送上一杯熱茶的孩子,一定是他;當你疲倦地揉搓肩膀,那個伸出小手為你捶捏的孩子里,一定有他……
那是他上一年級后不久,他奶奶告訴我,3歲時,他爸爸就在一次車禍中去世了,媽媽獨自一人去了北京,而他只知道爸爸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要很久很久才能回來看他。
我的眼淚不由掉了下來。從此,我和老師們格外小心,從不在他面前觸碰這個敏感的話題,害怕在他幼小的心靈上撕裂一道口子。
直到那一節(jié)公開課。那天,我們學習繪本故事《我爸爸》。或許是因為與平時的課堂不一樣,或許是因為故事本身就有著極大的魔力,許多孩子在那節(jié)課里釋放出極大的熱情。我問孩子們:“你們的爸爸給你留下了什么印象呢?”孩子們的回答比我預想的還要精彩。正當我暗自得意時,我看到了他,他嫩白的小手在這熱鬧的教室里是如此“和諧”,卻又是如此地格格不入。
我想示意讓他放下小手,于是把剛才的問題又重復了一遍,還在“爸爸”這個詞上加上了重音。而他的小手還舉在那兒,像一面旗幟!我知道他聽清了問題,他是真的很想回答這個問題。于是我喊出了他的名字。他一臉的興奮,我從沒看到過的興奮!他看著我,微笑著描述著:“我的爸爸是個工程師,他長得高大英俊,一直像一座大山一樣保護著我……”后面的話我已經(jīng)聽不見了,只知道心里一陣濃濃的酸楚涌到了鼻腔,在眼眶中匯聚成暖暖的東西。
我以為,善意的謊言可以留住一個孩子快樂的童年??墒?,直到有一天,我在辦公室里批改日記,看到了他用并不端正的鉛筆字認真地書寫著自己的故事:“我是一個調皮的孩子,因為我害怕孤獨。奶奶說爸爸去了很遠的地方,可是,我知道,爸爸再也不會回來了……”
原來,他什么都知道!原來他是這樣的堅強!
我立即放下手中的日記本,疾步走向教室,看見他正在教室里聲嘶力竭地背著乘法口訣。我看到了一張童真背后掩藏著無數(shù)悲傷的臉兒,看到了一張令人心生憐愛的面頰。
教室的外面下著那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在雪花的簇擁下,我把他攬入懷中。
“老師,我爸爸不在了,他永遠也不會回來了!”“不!”我強忍著眼中的淚水,“孩子,你知道嗎?你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爸爸在天上守護著你,媽媽在地上守護著你,你還有爺爺、奶奶,還有我們大家。你在天地間成長,你就像這雪花一樣,你是天地的孩子?。 ?/p>
我看到他笑了,在雪花綻放的天與地之間。
那個雪天,我眼中除了潔白的視野,就是無邪的純真。這份純美與溫暖一直觸動著我,激勵著我走進每一個幼小心靈的深處,它教會我用愛去感受、用愛去撫慰、用愛去贊美、用愛去融化……
當粉筆的白色像雪花一樣爬上我的雙鬢時,也許,我已經(jīng)在平凡中創(chuàng)造了偉大,在點滴中孕育了光輝。我堅信,教育路上,無限風光;愛的路上,無限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