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喚牛虻

宋月玥

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我們?nèi)荚谥北继焯?，我們?nèi)吭谥北枷喾吹姆较颉?/p>

——題記

大師何求？

巴金、冰心老人的相繼逝世基本割斷了我們與那個“五四”時代最后的聯(lián)系，即使不追唐，不逐宋，但在那個大師輩出的年代之后，我們還能企盼誰？是作家富豪，用矯情文筆與拜金主義堆砌赤裸裸的物欲“小時代”的郭敬明嗎？還是天才少年，披“自由公民”外衣橫眉冷對地追名逐利的韓寒？是當(dāng)代大師，以一次長途“文化苦旅”一戰(zhàn)成名之后又以“詐捐門”起風(fēng)波的余秋雨嗎？還是世家才女，曾以“在水一方”悱惻之筆引無數(shù)女生淚染鮹綃又以愈來愈火的“還珠格格”再度博人眼球的瓊瑤？即使莫言捧回了等待百年的諾貝爾文學(xué)獎，換回的卻是高密老家的蘿卜秧被拔了個一干二凈，還美其名曰“沾文氣”；即使近來一度沉寂的徐志摩、林徽因等人名氣如日中天，傳揚(yáng)的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的三角戀，在白落梅、安意如等人的筆下陳詞濫調(diào)，不厭重彈。當(dāng)然，聲名鵲起的還有頻頻“盜墓”的南派三叔，“三生三世”不死不休的唐七公子，“步步驚心”一戰(zhàn)成名的桐華和懷念“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的辛夷塢。文壇可謂萬紫千紅，百家爭鳴，在經(jīng)濟(jì)高速增長的當(dāng)代中國雄赳赳氣昂昂地向市場與世俗靠近，并且故作深沉地甩下一句：“后會無期?！蔽也环裾J(rèn)在喧囂的時代我們依然擁有莫言、賈平凹、余光中和北島，但是聰明的，請告訴我，為什么暢銷書的排行榜上難覓其蹤？

意象已逝。

“以為不被承認(rèn)，才格外勇敢真誠。即使像眼淚一樣跌碎，敏感的大地，處處仍留有持久而曠遠(yuǎn)的回聲。”舒婷在《我們這代人》一詩中曾深情地歌頌，歌頌黯淡的年代里寥若晨星又燦若晨星的那一抹朦朧的亮色，歌頌沒有唐的盛世開明，沒有民國亂世風(fēng)華的平凡年代里一代不羈又純凈真誠的心。但念而今，國門早已敞開世界，衣食的擔(dān)憂仿佛已成隔世，百廢漸漸俱興，走向政通人和。風(fēng)華初顯的時代里，我們因何丟失了曾那樣勇敢真誠的詩心？有人在名利場上日趨夜逐，將大師與經(jīng)典棄于道旁，津津樂道的不過是明星八卦，趣味低級。有人在紛紜境里迷失自我，借“武俠”“玄幻”“言情”“穿越”來“豐富”平淡無奇的生活，因此“屌絲”應(yīng)運(yùn)而生。有人在喧囂世界中偽飾“清新”，著淺色長裙在咖啡館里搖搖曳曳，讀安妮寶貝和村上春樹，卻只會在雨夜發(fā)“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的微博。還會有誰記起，越女清淺的哀歌飄搖在哪個角落？東坡曾注滿煙霞的空杯又被書海里哪雙蒼老深沉的眼眸拾起，一聲長嘆，淹沒于無人問津的卷冊？“國家不幸詩家興，話到滄桑語始工”，沒有大師的時代也許必將墮于庸俗，但催生大師的時代難道不該于庸俗的洪流中掙扎而起，熱愛詩意，期待未來？我們的時代，卻安于現(xiàn)狀，不曾期待。

呼喚牛虻。

唐人曠達(dá)的步伐和恬靜的眼神已經(jīng)遙遙隔水，民國狼煙里照花臨水風(fēng)華絕代的身影亦隨水委塵，火焚一般熾熱的文革時代烙進(jìn)歷史的筋骨。在天地回暖、人心升溫的如今，精神的蒙昧卻悄悄抬起了頭，而魯迅先生，您又在哪里？甘于平庸而淡忘書香的國民需要您的痛心敲打，困于考試而遠(yuǎn)離經(jīng)典的學(xué)子需要您的拍案警醒，忙于嘩眾取寵而疏遠(yuǎn)精神文明的報刊需要您的犀利抨擊。一個在GDP生產(chǎn)總值里徘徊泅渡卻忽視了文化教育的民族需要一個樹人強(qiáng)心的存在，以大師召喚大師，以人格樹立人格。因思慕寧靜而全身焦灼，因追求圓通而處處分裂，呼喚牛虻，是一捧深水，也是當(dāng)代中國在復(fù)興之路上必須淌過的一條河。

吾令羲和弭節(jié)兮，望崦嵫而勿迫。路漫漫其修遠(yuǎn)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蘇格拉底在受審時申辯說，打一個可笑的比喻，我就像一只牛虻，是神賜給這個國家的；這個國家好比一匹碩大的駿馬，可是由于太大，行動迂緩不靈，需要一只牛虻叮叮它，使它的精神煥發(fā)起來。整天到處叮住你們不放，喚醒你們、說明你們、指責(zé)你們……他讓自己做一個牛虻，去刺激這個遲鈍昏睡的時代，對社會的弊端實(shí)行針砭。牛虻之意，正在于此。

這個時代浮華，全文充滿了憂思，呼喚當(dāng)代的魯迅，魯迅先生不也是一只牛虻嗎？可是，我們不該只一味呼喚牛虻的到來、大師的到來，我們該勉勵自己，都去做一只只牛虻，去叮這個國家，去讓這個國家煥發(fā)精神。也要相信，這個國家依然有脊梁，有脊梁的國家，不會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