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星鷺,廣州大學附屬中學高三學生。熱愛生活,熱愛寫作,她認為:“好的作品是一棵會開花的樹,樹根里藏著哲理的底蘊,枝干間繚繞著結(jié)構(gòu)的精彩,而文字的修飾則是滿樹花開的繽紛。視線由淺而深,層層深入,直到挖掘出寶藏,或是會心一笑,或是狠狠地哭出聲?!薄安辉P?,不能停歇,也不愿停歇”是她對寫作的態(tài)度。
我們在同學群聊天時,談及《藍貓?zhí)詺馊枴返穆?lián)系電話,竟有人立馬精準地報出了一連串數(shù)字。聽他說他當年真的打通了這個電話,卻因為電話費出奇昂貴而被母親一頓責罵。但即使傷透了心,他還是把這個來自童年的號碼背得比父母的手機號還熟——這些都是我們幼兒園時代的故事。
在還不認字的那段孩童時光,動畫片和生物鐘一樣,規(guī)律地存在于我每天的生活中。媽媽每天把我叫醒后,第一個習慣性動作便是打開電視機,任里面?zhèn)鱽泶箢^兒子的歡呼聲和圍裙媽媽的尖叫聲——這是為了防止我賴在床上又睡著。課堂上常常播放《藍貓?zhí)詺馊枴返摹翱铸埵澜纭毕盗校晃缧萸霸诮淌页燥垥r,播放《黑貓警長》振奮人心的主題曲;睡覺前播放Hello Kitty嗲嗲的港臺腔。雖然我從不在電視機前坐等“金鷹卡通”頻道的節(jié)目單,但那足以裝滿一個紙箱的光碟,已經(jīng)成了我童年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我曾經(jīng)把動畫片的劇情當作劇本來演繹,為此做過不少傻事。我模仿過湯姆貓和杰瑞鼠抱著窗簾跳舞,環(huán)抱著窗簾系帶的部分走華爾茲舞步,如今想起,這一貓一鼠的情趣還真不容小覷。窗簾的蕾絲像裙邊,厚厚的窗簾則如同晚禮服裙的寬下擺,只要想象力夠豐富,窗簾也能把你扮成公主。而與之相比,大臉貓和藍皮鼠就沒有那么高雅的情調(diào)了。我依稀記得,大臉貓曾經(jīng)喝過滿滿一浴缸的紅酒——不排除記錯的可能。而當我坐在浴缸邊拿著玩具小瓢,用自來水頂替紅酒,準備模仿大臉貓痛快地暢飲時,那陶醉的神態(tài)卻把母親嚇得不輕。
幼年的我對看哪些動畫片十分挑剔。也許是因為自己是女孩吧,我不喜歡有暴力內(nèi)容的片子,于是我錯過了《犬夜叉》《龍珠》等一系列大紅大紫的動漫?,F(xiàn)在看來,我當年偏愛的那些動畫片似乎都是單純而陽光的,劇中的哲理與真善美一目了然,有些堪稱兒童教育的經(jīng)典。《鼴鼠的故事》便是其中一個典范。有幾個片斷令我印象十分深刻:鼴鼠挖到了一部像小嬰兒一樣哭個不停的電話,于是它給電話墊枕頭蓋被子使它停止哭泣;鼴鼠為了讓動物朋友們不被狐貍抓走,用顏料給動物涂上顏色使得狐貍嚇破了膽。還有《Hello Kitty》中的一集,說城市的大鐘之所以有時會停止轉(zhuǎn)動,是因為有一只不會飛的小鳥停在了指針上,大鐘擔心一旦轉(zhuǎn)動指針,就會使小鳥從鐘樓上摔下來,于是才會長時間保持紋絲不動。我覺得這些都是美麗的童話故事,甚至勝過了迪士尼的灰姑娘和白雪公主的故事,因為即使沒有城堡和王子,主角們的幸福也能繼續(xù)下去。唯獨有一點讓我無法忍受,那便是Kitty貓姐妹嬌滴滴甜膩膩的聲音:“哇!理查貝爾王子!真的好帥!”她們把“帥”字拖了個纏風卷柳的余音,簡直是偶像劇中花癡女的翻版。
而有些同樣被我所追捧的動畫片卻給我的童年留下了可笑的陰影。我曾經(jīng)固執(zhí)地認為那古老的《黑貓警長》是一部少兒不宜的片子,是兒童版的警匪片,陰暗光線中老鼠“一只耳”邪惡的背影若隱若現(xiàn),吃貓鼠咬死了白貓隊長,食猴鷹迎著電閃雷鳴狂笑,這些情節(jié)給幼小的我留下了“心理陰影”。我印象最深的是螳螂弒夫案那一集:螳螂妻子新婚當天吃掉了自己的丈夫,黑貓警長等趕到了血腥的“案發(fā)現(xiàn)場”?!靶禄槠拮又\殺親夫,尸體肢解丟棄在地”,童年的我還天真得不知道母螳螂吃掉公螳螂是為了哺育后代這一常識。我同樣也不知道,為什么奧特曼一定會殺死怪獸而不是馴化它?為什么阿童木身邊的壞機器人一定要在一番搏斗后被狠狠地擊???為什么動畫片中壞人的結(jié)局總是比好人慘烈得多?
著名兒童文學作家秦文君在書中提過,父母不希望孩子過早地接觸懲罰和殺戮,他們希望童話書里的大灰狼嚇壞了小白兔后,在動物們的驅(qū)逐下逃跑,而不希望孩子看到動物們聯(lián)手把大灰狼推進河里后拍手叫好。這和動畫片其實是一個道理,雖然孩子在那個年齡段看似不記事,但動畫片中的故事往往會比幼兒園里同學們的名字和回憶更讓人難忘。我喜歡鼴鼠把動物們唱歌唱出來的音符熬成一桶一桶的彩色糖漿,而不是阿童木被壞人拆成一堆痛苦的廢鐵……幼年的我其實并不是什么都不記得,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對我來說,動畫片給我留下的印象等于幼兒園,甚至大于幼兒園,因為至今我仍能和朋友們談?wù)撈鹜昕催^的動畫片中許多讓我記憶猶新的橋段。至于我在幼兒園的三年時光,卻只能從相冊里尋找殘存的碎片了。之前,看到有人在網(wǎng)上別出心裁地諷刺了當代的動畫片,他用圖片顯示,如果把每個時代的動畫片人物畫在一張紙上,那么我們那個時代的動畫片人物將會被堆砌成五顏六色的一鍋粥,而當代的畫紙上只剩下孤零零的灰太狼與一群軟綿綿的小羊相依為命了。我希望這不是證明動畫片瀕臨滅絕的證據(j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