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你的微笑（五）

王璐琪

第十章 我愛跳舞

又是一節(jié)舞蹈課。

楊老師正在給大家做示范動作。她是那種已經人舞合一的人，舞蹈已經在她的身上扎了根，一曲結束，她的表演贏得了大家的掌聲。

“這一段將來可能會參加比賽，男女主角都還沒有定，你們將來誰表現(xiàn)好，就讓誰代表學校去參賽，升學的時候還會有加分。”

最后一句話徹底調動了大家的積極性，誰不想考個好高中呢，就算是以特長生的身份進去，也是值得驕傲的。

作為舞蹈隊里唯一的男生，羅力力入選男主角那是毫無懸念的。幾堂課下來，大家都叫苦不迭，后悔進了舞蹈隊，因為舞蹈看上去挺美，其實花的力氣一點也不少，大部分的女生都沒有基本功。蔣萱以前學過一點，所以她是隊長，而羅力力則因為小時候爸爸對他的體能訓練較為全面，韌帶拉一拉，下腰劈叉還是能實現(xiàn)的，不過太難的動作他目前也還做不了。

楊老師命他當副隊長，羅力力起初還推辭，后來發(fā)現(xiàn)隊里面真的除他之外沒有功課做得比他強的，就勉為其難做了這個小官。也正是在此刻，羅力力才發(fā)現(xiàn)，真的進了舞蹈隊，想要出去挺難，因為他現(xiàn)在也有責任在身了。

蔣萱真是好樣的，目前學東西她最快，此時正在幫楊老師帶幾個學生做入門動作。楊老師得了空閑，看到羅力力在角落的地上坐著休息，也跟著過來了。

“介意我坐你旁邊嗎？”楊老師友好地問。

羅力力忙點頭，點完頭發(fā)現(xiàn)不對，應該搖頭，慌亂地說：“不介意不介意，坐吧?！?/p>

楊老師“撲哧”一聲笑了：“你還真像你爸年輕的時候。”

羅力力著實被她的話驚到了：“怎么，你還認識我爸？”

楊老師伸直了細長的腿，依靠在墻壁上，說：“是的。最初我并不敢認，直到看到你以后才確定的，你跟你爸爸那時候真是一模一樣?！?/p>

一模一樣。羅力力啞然失笑，怎么可能，爸爸一直對外聲稱，他剛剛13歲個子就竄到了175公分，體重140斤，健壯得像一只牛犢，怎么會跟現(xiàn)在的他一樣？

“不信？”楊老師抿著嘴笑笑，“真后悔那時候沒有用照相機拍下來。那時候我還在藝校學芭蕾基本功，他時常帶著一幫人來練功房拍照片，好像是社團的團長來著。我們訓練了一年，他們跟拍了一年，最后還得了金獎。他把獎狀送給我們班了，所以我才記得。那時候的他瘦瘦小小的，很白凈，就跟你現(xiàn)在的樣子很像?！?/p>

瘦瘦小?。堪變?？還攝影？好吧，羅力力實在是想象無能，怎么爸爸會與現(xiàn)在差得十萬八千里。“獎狀現(xiàn)在還在嗎？我看一看就知道是不是爸爸了?！?/p>

楊老師嘆了口氣：“沒了，藝術學校這兩年擴張，所有的教室重新裝修，獎狀和照片都被取下來，準備跟廢品一起賣掉。我下課后偷偷把它們藏起來，打算晚上沒人的時候偷運出來，拿回家作紀念，里面還有幾張我的照片呢，結果晚上我來之后，發(fā)現(xiàn)東西都不翼而飛?！?/p>

“哪兒去了？”羅力力半信半疑地問。

楊老師搖搖頭：“不清楚，從那以后我再也沒有見過那些照片。說來也奇怪，畢竟是得過獎的，理應能在網(wǎng)上或是攝影展上見過，可是很不巧，都沒有。那些照片，包括你爸爸，從那以后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我一直都以為他搬家了。”

羅力力陷入了沉思中，如果楊老師沒有記錯的話，如果那真的就是爸爸，那他很有可能在那段時間里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然后徹底放棄了攝影。楊老師說再沒見過他，很有可能是因為爸爸進了體校，開始了封閉式的訓練。

不過，他還是無法想象爸爸穿著街頭風的衣服背著攝影器材拍照片的樣子，跟現(xiàn)在的他相差了何止十萬八千里啊。

楊老師看著羅力力沉思的樣子笑了：“講這些給你聽就是要讓你知道，在年少的時候喜歡什么就去做，千萬不要浪費時間，否則的話，不知道哪一天命運會跟你開什么樣的玩笑?！?/p>

話很簡單，可羅力力卻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他喜歡的東西目前一樣也沒有堅持下來，現(xiàn)在還在與爸爸做斗爭，不想學籃球。他抬起頭，看著訓練室里練下腰、劈叉、基本舞蹈動作的女孩子們，瞬間覺得她們活得很瀟灑。

最起碼，在面對夢想的時候，她們沒有畏首畏尾。

“我爸爸……幾乎從來沒有跟我聊過他的過去……”良久，羅力力輕輕地說，這些話灼燒著他的喉嚨，令他難過，“他對我，從來都像是對待他的徒弟，他的屬下或者他的仇人，除了大聲呵斥，就是冰冷的要求。我知道……也是為了我好……”

楊老師同情地嘆了口氣，扶住了羅力力的肩膀，安撫著這個少年：“那你有沒有試過跟他交流過呢？我的意思是，兩人在一個安靜的環(huán)境里，促膝長談，你把你的不滿和希冀都跟他講一講，他也愿意與你聊一聊過去?！?/p>

羅力力搖了搖頭，“沒有，以前他很嚴厲，小時候我很怕他，跟媽媽比較親近，時間久了，就不想與他交流些什么，可能就是惡性循環(huán)吧……”

回想一下，也確實是，他好像從來沒跟爸爸如此親近地談過天，打從有記憶的時候起，他見了爸爸就像老鼠見貓一樣，逃還來不及，哪有心情想著推心置腹。事情發(fā)展到今天這個地步，父子倆幾乎成了陌路，羅威雖有太霸道、太獨斷等等一系列問題，可是羅力力本身也脫不了干系，他也有問題。從一開始，他好像就沒有想跟爸爸處好關系的意思。

第十一章 事實的真相

“其實，”看著羅力力有些內疚的樣子，楊老師說話了，“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比你還要叛逆一百倍?！?/p>

羅力力詫異地看著楊老師，她此刻穿著件柔軟寬松的針織衫，頭發(fā)束了個馬尾，濃密的睫毛下隱著一雙鹿一般溫順和善的大眼睛，怎么看她都覺得是一個乖乖女，實在與叛逆搭不上邊。

“別不相信哪！”楊老師大概是看到了羅力力臉上的表情，笑了，“人不可貌相，當初我還離家出走過，把我媽氣病了?，F(xiàn)在他們都老了，尤其是我爸，身體狀況越來越差，我就越來越珍惜我們現(xiàn)在的時光，甚至開始后悔以前小時候跟他吵架，故意氣他……如果時間回轉，我一定不會再惹他生氣……”楊老師飛快地抹了下眼角，好像是在掩飾淚水，“所以說啊，你現(xiàn)在一定要知道，哪些是要爭取的，哪些只是你的內心在作祟，年輕人，好好想想吧?！?/p>

楊老師說完，迅速站起來，快速地加入了不遠處練功的幾個女孩隊伍，替她們指點動作。羅力力看著她的背影，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覺得，現(xiàn)在父子倆中間像是隔了一條大江，怎么也無法看清對岸人的臉。

這時，遠處的蔣萱走了過來。她看著羅力力沮喪的樣子，問道：“你怎么搞的，楊老師批評你了？”

“沒，她跟我講了許多話，勸我跟我爸講和，其實我也很想跟他和好，只是……”羅力力搖搖頭，“萬事開頭難，我不知道怎么開始，楊老師說她以前比我還叛逆……”

蔣萱“撲哧”一聲笑了：“沒錯，這個大家都知道的。”

“咦？”羅力力詫異地看著蔣萱，“怎么說？”

“楊老師的爸爸就是咱們的校長呀！你不知道嗎？聽老師們說，本來校長還能返聘的，可是被楊老師氣得住院了，提前退休在家，一直休養(yǎng)著，這些年雖然好些，可畢竟年紀大了，不能工作了。”

羅力力啞然無語。

“我也是聽別人說的，楊老師要考藝術學院她爸爸不同意，于是楊老師私自跑到外地，跟一幫同齡人住在藝校附近，足足離家一年，等考上了才回來。那時候老校長不愿意原諒她，她就在門外跪了一夜。

“最后楊老師都打算放棄了準備走了，老爺子才晃晃悠悠從屋里面出來，見面第一句話就是，你真的喜歡跳舞？楊老師點點頭。然后，楊老師就回家了。從那以后，老爺子再也沒有強迫楊老師干什么，也可能是因為年紀大了，管不了了。反正楊老師的事跡傳得大家都知道了，她幾乎成了追逐夢想的榜樣，一些大人總拿這個教育不好好讀書的孩子。名聲在外，老爺子也不敢再說什么?！?/p>

“不過，”蔣萱若有所思地問，“我想你跟你爸肯定沒這么難，畢竟他現(xiàn)在為了你來到咱們學校當老師……”

一語驚翻了羅力力，他瞪大眼睛看著蔣萱：“你是說，他為了我來這兒？”

蔣萱驚訝地看著羅力力，“怎么你看不出來嗎？他放著省里那么好的工作不做，非跑到學校里當老師，累不說，工資肯定沒有在省里高吧？”

羅力力一時無言以對，他還是搖了搖頭，一方面不覺得爸爸是為了他，另一方面，他覺得大家都誤會了。

“你就別否認了，不信，就回去問問你爸?！笔Y萱扁扁嘴。

是呀。羅力力被提醒了，他的確沒有問過爸爸來學校當老師的原因，有的只有對峙。

經蔣萱一說，他似乎真的得去問一問爸爸。

下午最后一節(jié)課，班主任拖了會兒堂，羅力力回家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他幾乎是跑著回家的，遠遠望見家里單元樓的燈光，橙黃中透出一點紅，備覺溫馨。

他用鑰匙打開門，聽見爸媽在廚房談話，躡手躡腳走過去，想嚇一嚇他們，誰料媽媽說的話令他渾身一抖。

“怎么，看到王敬軒了嗎？他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

爸爸的聲音充滿了慈愛：“看到了，虎父無犬子，他比同齡人悟性都要高，又勤奮，將來出人頭地不成問題。跑那么遠，費了那么大的功夫沒白費，終于找到他了。沒想到他居然跟力力一個學校，世界可真小??！”

“找到了就好，苦命的孩子，一出生就那么多磨難，好歹現(xiàn)在長大了……”媽媽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她端著做好的菜走了出來，緊接著，看到了呆呆站在門口的羅力力，聲調不由得提高了，“怎么？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不說句話啊，這孩子！”

羅力力張張嘴，沒說出話，此刻他的腦海里只有一句話。

爸爸不是為了他才來學校的，他是為了王敬軒。

王敬軒是誰？爸媽怎么會跟他認識？

難道這里面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聽爸媽的語氣，似乎王敬軒是他們的兒子一樣。羅力力的腦海里充滿了疑問。

這一夜，羅力力嘗到了失眠的滋味，他在床上輾轉反側，晚上偷聽到的爸媽的談話，念咒一般在他的腦海里翻來覆去。

“王敬軒現(xiàn)在過得很好……”

“王敬軒很優(yōu)秀……”

“虎父無犬子，王敬軒很厲害……”

最后，羅力力實在無法忍受，他坐起身來，打開了窗戶。窗外夜色濃重，幾顆星星寂寥地閃爍著，微風攜卷著初冬特有的氣息撲面而來。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小半個學期了，他似乎已經習慣了爸爸在學校里，就在他附近，也順理成章地接受了爸爸為了說服他打籃球才進了學校的選擇?？墒侨缃瘢恼麄€觀念已經轉變。

他，那個羅力力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為了一個名叫王敬軒的不相干的人來的學校。

這樣的打擊，真的不小。

想一想白天跟楊老師的談話，羅力力咬住了下唇，做了一個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決定。

第十二章 徹底的轉變

“啪”一聲，羅力力把自己的資料往姜微暖面前一扔，說道，“我要報名。”

姜微暖正坐在凳子上，一個接一個統(tǒng)計報名籃球隊的表格，看到風塵仆仆跑來的羅力力，她不禁瞪大了眼睛，怪聲大叫，“你玩我啊，都截止了，才來報名？”

“截止了？”羅力力重復了一遍。

“對啊，你沒有看報名的截止日期嗎？昨天結束的，齊以悅來的時候就已經比較晚了，你現(xiàn)在才來……”姜微暖喋喋不休地說道，這時，她的話被一個人冷冷地打斷了。

“把他加上。”王敬軒不知從什么地方冒出來，一臉不屑一顧的笑，“把他加上，反正他肯定通不過考核?！?/p>

“哦，遵命！”姜微暖看見王敬軒立刻眉開眼笑，惹得羅力力一陣不滿，搞什么嘛，上一秒還唧唧歪歪，下一秒就這樣，跟耍四川變臉似的。

對于王敬軒的話，羅力力非常不滿，可是他回想起當初替齊以悅出頭的時候，王敬軒的尖牙利齒，又退縮了。

罷了罷了，忍一時風平浪靜。羅力力沒接話，見讓他進了隊，想要盡量不引人注意地溜到角落里去，無奈姜曉和齊以悅大呼小叫地從籃球場里跑出來，分別給了他一記拳頭。

“搞什么，你小子，請你來，你不來，偏偏自己挑個不巧的時候來?！?/p>

聽著他們的話，羅力力笑笑沒接腔。

爸爸看到了場邊的小騷動，嚴厲的眼神掃了一下羅力力，雙唇繃得緊緊的。羅力力最怕他用這種目光看人了，他一低頭，躲了過去。

初次訓練，體能是最重要的，還好從小爸爸對羅力力要求嚴格，他并不怎么吃力。在這期間，爸爸始終盯著他，直到中途休息的時候，他走到羅力力身邊，壓低聲音說：“不管你昨天晚上聽到了什么，不要跟任何人說起，尤其是王敬軒！”

他不給羅力力反應的時間，就轉身走了，看著爸爸的背影，羅力力越發(fā)覺得蹊蹺，怎么他們一提到王敬軒就神神秘秘的，難道說他跟羅家有什么關聯(lián)嗎？

在不遠處站著的齊以悅好奇地用肩膀碰碰羅力力：“你爸剛找你什么事？”

“沒事……”羅力力說。

“別瞞著我呀?！饼R以悅委屈了，他最愛打聽八卦了，就沖他告訴姜微暖跳舞的事情就不能告訴他?？墒橇_力力還是沒忍住，他悄悄地把昨晚聽到的一番話重復了一遍，齊以悅一拍大腿：“知道了，王敬軒是你爸的私生子！”

“瞎說什么呢！”羅力力差點沒背過氣去，“你電視劇看多了嗎？怎么可能，我們哪里像……”

話說著，羅力力不言語了，他看著齊以悅的眼睛，知道他底下要說什么了，說真的，他一點也不想聽齊以悅的推測，一點也不想。

“他是跟你一點也不像……”齊以悅慢吞吞地說，“可是，你發(fā)現(xiàn)沒有，其實王敬軒跟你爸爸有些像?！?/p>

這句話像是閃電一樣擊中了羅力力，他半晌沒說出一句話來。

他不承認都不行，齊以悅說得對，王敬軒一些地方跟爸爸是有相似之處。比如，他們都愛籃球，都喜歡受到眾人矚目，都身材高高，都反應靈活……如果再仔細看看，會發(fā)現(xiàn)他們的眉眼有相似之處。

當兩人站在籃球場上，爸爸給他指點動作時，就像是老牛舐犢，兩個優(yōu)秀的人立在一起，十分養(yǎng)眼，也怪不得那些花癡女孩子尖叫連連了。

“大家注意了，這周六，也就是明天下午三點，籃球隊要進行一場考試，只有及格的學生才能留下，相互通知一下！”爸爸威嚴的聲音從擴音喇叭里傳出，在場上回蕩。

也不知道考些什么。羅力力無端一陣緊張，他剛剛進隊就要考試，勝算不是特別大。

正出著神，遠遠聽見有人叫他，聽聲音是蔣萱。她怎么會來這兒的。羅力力扭頭看了看場邊站著的蔣萱，也沖她回笑一下。

蔣萱招了招手：“過來下。”

羅力力疑惑地走了過去，看她這架勢，估計有什么事，果然，她張嘴就問：“明天下午楊老師通知，舞蹈隊要跟一中比賽，贏了可以參加復賽，你必須到場。”

“明天下午？”羅力力叫苦不迭，怎么搞的，這些事情要么都不來，要么一起來，實在招架不住。他問：“明天下午幾點比賽？”

“下午一點到兩點四十，怎么，你有事嗎？”蔣萱嚴肅地說，“楊老師交代了，什么事情都必須推掉?！?/p>

兩點四十。也就是說那邊一比賽結束，就要回籃球場來。

“在哪里比賽？”羅力力遲疑地問，如果很遠的話，他根本趕不回來。

“在一中的會議室?！笔Y萱回答。

羅力力頓覺有點希望，一中離這兒不算遠，騎車五分鐘?！翱墒且荣愂裁?？舞蹈隊只教了那么幾個動作，這不是趕鴨子上架嗎？”

“就只考那幾個動作，楊老師說，這次是市里下來幾個老師，來選拔底子好的學生，其中兩個都是她的朋友，如果選中了，可以代表咱們市去參加比賽，得了獎后，保送到省重點中學區(qū)讀書不說，將來作為特長生，還能保送到重點高中去?！笔Y萱講起來眉飛色舞，兩眼閃爍著光芒。

“聽上去不錯啊，”羅力力也有點動心了，他想了想，說，“我去?！?/p>

“那就好，”蔣萱低頭在本子上羅力力的名字下畫了個對號，“我也希望你能去，畢竟你可是隊里唯一的男孩子，選中的可能性很大。”

姜微暖看到蔣萱來了，三步并作兩步，幾個跳躍來到他們倆的身邊，大大咧咧地用胳膊一邊攬著一個：“怎么，在研究舞蹈的藝術嗎？”

“去去去，”羅力力掰下她的胳膊，“沒大沒小的?！?/p>

姜微暖半笑半惱地翻了羅力力一個白眼：“你們教練讓集合呢！我是好心提醒你！”

羅力力抬頭一看，果然大家都在爸爸身邊聚齊了，此刻大家都在往他這個方向看來。

“羅力力，剛剛喊集合，你沒有聽到嗎？”王敬軒不滿的聲音橫穿過籃球場，還故意拖長了后面的語音，顯得十分不耐煩。

“來了……”羅力力苦惱地回應了一聲，剛剛與蔣萱說話太過專注，竟然沒有聽到集合的聲音，真是的，剛來就出糗。

他小跑著回歸隊里，身上沾滿了大家好奇的目光，一時間議論紛紛。

“聽說這個是教練的兒子哎！”

“怎么長得那么瘦！”

“還沒有我高呢吧？”

“真的是太子脾氣啊，敢這么不遵守紀律?！?/p>

“他不是參加舞蹈隊的那個嗎？真稀罕。”

羅力力努力使自己不去聽這些議論，低著頭站回自己的位子。剛剛站定，爸爸就開始發(fā)言，無非是剛組建隊伍，希望大家不要心有旁騖，要專心學習打籃球之類的云云，這些話他幾乎從小聽到大。

“我希望，明天的考試能夠順利進行，大家盡量不要遲到。我已經提前通知了，所以希望有什么事情都先推一推。這是一場公平公正的較量，你們要重視起來。好了，解散吧?！卑职忠徽Z結束，大家開始轟轟亂亂地議論起來。

羅力力只想快點回到教室去，他從人群中退了出來，遠遠看到姜微暖推著蔣萱的肩膀，兩人一個大笑著，一個扭捏著，走向爸爸和王敬軒。

姜微暖的聲音若有若無地傳來：“這是……請兩位老師簽名……”說著，遞上了剛剛蔣萱拿著的本子。

爸爸爽朗地笑了，而王敬軒則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把本子和筆讓給爸爸先簽，然后他才認真地趴在桌子上，似乎寫了一句話，“唰唰唰”還挺長的。

羅力力告誡自己不要看了，該走了，這里不屬于他，可是腳卻挪不動，不知為何，他心底泛起一陣酸楚的感覺，描述不出，也消化不了。大家都以爸爸和王敬軒為中心站著，而他卻在人群之外，呆立著，無人理，無人看。

這時，他的腦海里又響起齊以悅的話：“沒準兒他是你爸的孩子！”

這個念頭太傷人，越想越難受，羅力力使勁兒甩甩腦袋，把這個聲音甩了出去。這時，一個人站到他的左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扭過頭去，是姜曉。

姜曉已經換上了校服，籃球服在肩膀上搭著，顯得隨意而英氣，他挑了挑右邊的眉毛：“怎么，那個瘋丫頭是姜微暖？她又跑去幫人要簽名啊，這已經是第十個了吧？聽說還收費！”

羅力力頓時無語，這的確是姜微暖的做事風格。

“自從她當了場記，嘚瑟的小樣子我簡直看不下去，還賺起了外快！利用自己的工作職權，但凡來要簽名的，收一塊錢辛苦費！”姜曉聳聳肩，“真是管不住了，居然連蔣萱都扯了進來，沒想到她那么聰明的學生，也會上當?！?/p>

“為什么？”羅力力突然問道。

“什么為什么？”姜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追問道。

“我是說他們，”羅力力迷茫地望著前面來來往往的人，“為什么他們對王敬軒和我爸那么狂熱？要簽名，求合影，那種熱情是從哪里來的？”

姜曉專注地看了一會兒羅力力，笑了：“你嫉妒？”

“沒。純粹好奇?！?/p>

“因為人人都需要偶像啊！尤其在少年時代，對于前方的世界一無所知，對于未來沒有方向，所以只能靠從偶像身上找到存在感??！”姜曉嘆了口氣。

羅力力聽著似有觸動，他抬起頭問：“那我為什么沒有過偶像？”

姜曉說：“可能你清醒，不愿意麻醉自己。人人都說少年不知愁滋味，其實說這些話的人，都是已經脫離了少年時代的成年人，他們已經忘了自己那個時候，過得是多么地迷茫了。學業(yè)的壓力，父母老師的期望，以及自己遙不可及的夢想，都在這個年齡段遇上，擱誰誰都難受，所以找個偶像，找個出口?！?/p>

一語結束，羅力力不想再說話了，他若有所思地看著遠處那幫人，輕輕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