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縣城趕集到鄉(xiāng)村趕婚禮

9月的一天半夜，我突然感到身體一陣刺痛，醒來發(fā)現(xiàn)有一只蝎子。我想起我爺爺說過，他在非洲時看到蝎子蟄死過人，于是非常緊張，忍不住大喊一聲，而馮先生一家卻連連說沒事，幫我處理了傷口，第二天帶我去縣城拿藥。

延川縣城是這一帶最大的鄉(xiāng)鎮(zhèn)，有一千四百多年歷史，名稱從未更改過?！扒宄瘯r留下的縣城城墻的周長只有四華里，其中有三華里是沿山而建，只有不到一華里建在縣河畔的平緩處?！背菈A著一條約二三百米的街道，街道南端有南門，北門就在北城墻上。怪不得作家賈平凹曾在散文《延川城》中說：“再也沒有比這更仄的城了：南邊高，北邊低，斜斜地坐落在延水河岸?？h中學(xué)是全城制高點，一出門，就漫坡直下，窄窄橫過來的唯一的一條街道似乎要擋住，但立即路下又是個漫坡了。使人禁不住設(shè)想：如果有學(xué)生在校門跌上一跤，便會一連串跟頭下去，直落到深深的河水中去了。以此觀察去，全城極少有自行車，是不是也是為了防止這種危險呢？如果下十天八天雨，地皮松動，真擔(dān)心整個城會一下子滑脫吧？……”

我們正是騎自行車來的，有了作家這樣的提示，便只敢在心里設(shè)想沖向北門的感受了。買好藥之后我們?nèi)ス浼?，延川城?nèi)的集市很多，我忙著觀察菜販怎么稱重、小商品如何交易、買了酒的老頭如何從他那細(xì)腰葫蘆里咂酒……

從那以后，閑暇之余，我和馮奮一起參觀了很多鄉(xiāng)鎮(zhèn)，也常去參加廟會、婚禮和葬禮，我對這些習(xí)俗文化很感興趣，也試著去融入他們的生活。一開始，因為當(dāng)時基本沒有外國人來延川，每次我一出門身邊就會圍上一群老鄉(xiāng)，到了哪個村子，一村人都會驚動，住得久了，慢慢好些，人們會試著和我聊一些當(dāng)?shù)氐娘L(fēng)俗習(xí)慣，總之很熱情。

參加當(dāng)?shù)鼗槎Y，嗩吶聲伴著迎親隊伍而來，山道上立刻熱鬧起來，快到新娘家時，新郎需倒著騎驢，這在別處很少見，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很難再看到。迎親隊伍往往有三十多人，四個騎毛驢的女性最為醒目，第一個是迎親婆姨，第二個是新娘，第三、四為送親婆姨，此為“一迎二送”。新娘穿著紅衣裳，披一條繡花紅披風(fēng)，她騎的毛驢鞍韉上披著花棉被，籠頭上綰著紅纓絡(luò)，喜氣洋洋。

在延川民藝布堆畫里能看到昔日結(jié)婚的場景：窯洞里紅彤彤的灶火，吹嗩吶的人，抱著妹妹上馬的哥哥，騎著驢送新娘出嫁的娘家人……陜北生活就這樣活生生地跳脫出來。布堆畫原為枕頭頂、裹肚、鞋面、墊肩、煙袋包上的裝飾物，用土織粗布或?qū)盈B、或拼接、或鑲花，造型夸張立體。馮山云先生被中國美術(shù)館收藏的作品《黃河》，描述的是黃河的傳說故事，風(fēng)格上更為抽象，竟有一點畢加索的風(fēng)格。初來延川的外來者可能看不懂布堆畫，只要在這里生活一個月，跟著驢走一走山路，蹲下身來吃一碗面，趕一趕當(dāng)?shù)氐氖屑?，布堆畫的?nèi)容一下子就變得親切可感起來。

按人類學(xué)的說法，文化是一張交織著信仰、符號、結(jié)構(gòu)、規(guī)律和法則的網(wǎng)。對陜北來說，這張網(wǎng)的核心就是窯洞，再往里說就是黃河，黃土高原的生活、文化，最終都會回到這條偉大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