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果

岳煒

蟬聲陣陣，烈日當空。蒼翠掩映中的百草山下，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正頂著日頭，大步走來。

這少年滿臉汗珠，卻眼神堅毅；衣著樸素，卻氣度不凡。一看就是從小習(xí)武之人。

踏進百草山的山谷，少年耳邊再次響起臨行前師父對自己的囑咐：“阿新，這百草山上的素心果，十年才能結(jié)出一顆，吃下它，便能增加十年的功力！現(xiàn)在離素心果上次結(jié)果，正好十年，去吧，就看你和它有沒有這個緣分了！”

這百草山，可不是一般的山。聽說，神農(nóng)嘗百草時，曾經(jīng)在這里居住過。這山上有的是草藥，也有很多劇毒無比的毒藥。所以這座山上，一向人煙稀少。

阿新走累了，坐在一塊大青石上，擦了擦滿頭的大汗，抬頭環(huán)顧了一下這個山谷，禁不住皺起了眉頭——這么大的一道山谷，素心果藏在什么地方呢？太難找了！

就在這時，身后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喂！”

阿新驚得一下子跳了起來，急忙回頭，發(fā)現(xiàn)一個年齡和自己差不多的、又黑又瘦的少年正站在自己身后。

“是你在說話嗎？”阿新轉(zhuǎn)過身問。

“當然是啦！你看，這山坡上還有其他人嗎？我叫阿桂！”少年笑了，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你是來采藥的吧？”

阿新不想讓別人知道素心果的秘密，只好含糊地答道：“是?！?/p>

阿桂笑著跑了過來，說：“那你的運氣可是太好啦！這山上的藥，沒有我不認識的！你告訴我，你要采什么藥？我?guī)湍阏?！?/p>

阿新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我……我……”

阿桂像是恍然大悟一般，說：“哦，我明白了，你是來采素心果的對不對？”

阿新被人猜中了心事，只好承認：“是。我是來找素心果的。你見過這果子嗎？”

阿桂又笑了：“我以前聽爺爺說過，這果子十年才結(jié)一次果呢！難怪最近好多人都來找它……”

阿新一驚：“他們找到?jīng)]有？”

阿桂說：“沒有！這果子到底能治什么?。磕隳芨嬖V我嗎？”

阿新不想透露再多的信息，便隨口說道：“嗯……是這樣，我爺爺?shù)昧艘环N怪病，吃不下飯，喝不下水，請了很多郎中都治不好。后來，有位名醫(yī)路過我們村子，名醫(yī)說，只有在明天午時前吃下這個素心果，爺爺?shù)牟〔庞芯取?/p>

“哦——原來是這樣！”阿桂說，“你也不用著急。走累了吧？走，去我們家里歇息歇息，我和你一起去找素心果?！?/p>

阿新跟著阿桂往深山里走，不一會兒，來到一間草房子前。

房子雖不寬敞，卻收拾得很干凈。角落里，還密密麻麻地擺放著各種花草。一進屋，阿新就感到清香撲鼻。

阿桂端來一碗水，遞給阿新：“喝碗水，解解渴?！?/p>

阿新接過水，剛要喝，腦子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防人之心不可無！小心水里有毒！”

于是他假裝用嘴唇碰了碰碗口，就放到了桌上。

阿桂沒有注意到他的舉動，仍然熱情地招呼他：“你家住在哪里？”

阿新說：“從這兒往西南，離這兒五六十里路的陸家莊。”

阿桂點點頭，突然想起了什么：“對了，你餓了吧？我去給你弄點吃的?！?/p>

阿新剛要說“不用”，阿桂已經(jīng)跑去做飯了。

趁著阿桂不在，阿新急忙拿起碗來，把水潑到了墻角——他以前聽人說過，行走江湖，一定要倍加小心，時刻防范。雖然這個阿桂看上去不像壞人。

不一會兒，阿桂端來了飯菜。好香啊！阿新的肚子餓了一天了，早就開始嘰里咕嚕地響了。可想到那些壞人在飯菜茶水里加蒙汗藥害人的傳聞，阿新還是使勁地咽下口水，假裝不饞不餓。

阿桂見他不吃，便問：“這都是山間的野味，你不喜歡吃嗎？”

阿新笑笑說：“我不餓?！?/p>

剛說完這話，阿新突然覺得有些暈眩，渾身變得酸軟無力。他好不容易扶著桌子站了起來，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個人竟然“撲通”一聲昏倒在地。醒來的時候，阿新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阿桂家的土炕上。

這時，天已經(jīng)黑了，一輪明月正掛在窗前。

他坐起身來，喊了幾聲，發(fā)現(xiàn)阿桂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壞了！難道自己真的被這家伙下了毒？可自己也沒吃他家的東西呀？連水都沒有喝一口??！看看床邊，自己隨身的包袱還在，里邊的銀子也沒有少。難道，這個阿桂是怕我摘走了素心果，才施展手段把我迷倒？想到這里，阿新忙穿上鞋，拿起包袱，走出草房子。

深夜的大山，一片寂靜，偶爾有蟲鳴陣陣。明月之下，倒也能看清山路。

阿新循著小道，一路往深山走去。走著走著，小路不見了。但幾個腳印赫然出現(xiàn)在了眼前。阿新似乎找到了一些信心，便順著這串腳印，爬上了一座陡峭的斜坡。

斜坡上的草木很密，怪石很多。阿新再也顧不上躲避那些不知名的雜草，費盡全力地往前找去——

突然，一支熄滅的火把出現(xiàn)在阿新眼前！拿起來一看，火把頭上還是熱的！這是剛熄滅沒多久！緊接著，阿新看到，有一條長得怪模怪樣的藤蔓，像是被人用力拉扯過。走近再一瞧——哇！這不就是師父描述中的素心果的樣子嘛！可是，果子那里去了？

阿新看了看那支火把，再看看這條空空的藤蔓，心想：“肯定是阿桂那小子把我迷倒后，自己帶著火把來到這里，把果子摘走了！怪我太粗心了！沒能及時防范他的陰謀詭計！”

阿新垂頭喪氣地走下坡來，順著來路往山外走去。挨餓走了幾個時辰，天也亮了。阿新看到路邊有飯館開門了，便走了進去。

就在這時，店里走進一個灰頭土臉的少年——咦？這不是阿桂嘛！

阿新怒向膽邊生，一下子跳了起來，上前一把抓住阿桂的衣領(lǐng)，喝問道：“你這個小強盜！快把素心果交出來！”

阿桂顯得很疲憊。他沒有掙扎，只是笑了笑，對阿新說：“你醒了？不用著急，素心果我已經(jīng)送到你家里了……這樣，今天午時前，你的爺爺就可以吃到它了……”

“什么？”阿新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對呀！”阿桂說，“你昏睡過去那么久，如果再找不到素心果給你爺爺吃，那不就耽誤大事了嘛！”

阿新不由得松開手，問：“那么多人都沒能找到素心果，為什么你用一晚上就能找到？”

阿桂說：“我是因為著急，才晚上上山去的。沒想到，那顆素心果，白天根本看不見，但在夜里，還會發(fā)光呢！所以那些白天進山尋它的人，都沒有找到，我卻很快找到了它！”

阿新長大了嘴巴：“原來如此！可是，我為什么會在你們家平白無故地暈倒呢？”

阿桂問：“這我也不明白。我記得，你喝了我遞給你的水呀！”

阿新不明白了：“這跟喝不喝水有什么關(guān)系？”

阿桂說：“我們住在山里，為避免有毒蟲闖進家里，就在家里種了好些氣味有毒的花草。然后，我們把解藥放在開水和飯菜里，喝下去就可以避毒……”

阿新恍然大悟！原來，自己自作聰明的防范，非但沒能保護自己，竟然還把自己給害了！他紅著臉說：“是我太小心了……說實話吧，那水，我沒喝……”

阿桂這才一臉釋然：“原來是這樣??！”

“哈哈……”這時，一陣爽朗的笑聲傳進店來。緊接著，一位身材魁梧的老人大步走了進來。

“師父！”阿新面對來人，騰地一聲站了起來。

“師父？”阿桂納悶了，“這不是你的爺爺嗎？”

“哈哈！好孩子！”師父走了過來，拍了拍阿桂的肩膀，“我確實是他的師父！”

阿新又一次紅了臉，忙對阿桂解釋：“對不起，我說要給爺爺治病，也是撒謊……”

阿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這時，師父攤開手掌，對阿新說：“孩子，你看，這是什么？”

阿新盯著師父的手心看了半天，什么也沒看到，只好說：“您手里……沒有東西呀！”

師父笑著說：“為師手里拿的，就是這位小哥送來的素心果。素心，即是透明。所以白天里，你是看不到它的，但在黑夜里，它卻是光彩照人的！”

師父繼續(xù)說：“其實這素心果，并沒有太大的練功效果。我讓你尋找它，是想告訴你，做人，要有一顆樸素的心。此去百草山，這一番經(jīng)歷，你應(yīng)該能對為師的良苦用心有所體會吧！”

阿新徹底明白了：自己一路防范別人，猜忌別人，到頭來，坑害的還是自己！像阿桂那樣，始終用一顆樸素的心去面對別人，才能最終獲得成功，獲得別人的尊重啊！

師父問阿桂：“你愿不愿意隨我學(xué)藝？”

阿桂很激動：“學(xué)武功嗎？我愿意！”

“好！”師父把手中的素心果掰成兩半，分給阿桂和阿新，“吃下這素心果，你們就是師兄弟啦！記住，在這個世界上，素心無敵！”

“記住啦！師父！”阿桂、阿新齊聲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