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楂樹之戀》中張藝謀的柔情表達

[摘 要] 張藝謀作為中國“第五代導(dǎo)演”的核心代表人物之一，一直占據(jù)中國電影發(fā)展史的重要位置，他擅長運用飽滿的色彩和豐富的意象將電影語言發(fā)揮到極致，帶給觀眾強烈的視覺沖擊的同時將電影藝術(shù)升華至一種貼著“張藝謀”標簽的獨特的境界，在謳歌人文意味的同時，深刻表達自己關(guān)于中國傳統(tǒng)封建意識的理解和認識。而在其作品《山楂樹之戀》中，張藝謀卻另辟蹊徑，根植原著而跳脫原著，反復(fù)強調(diào)時代背景，利用平實的電影語言極盡柔情表達，帶給觀眾以唯美愛戀的純情感受。

[關(guān)鍵詞] 《山楂樹之戀》；張藝謀；柔情表達

張藝謀作為中國“第五代導(dǎo)演”的核心代表人物之一，一直占據(jù)中國電影發(fā)展史的重要位置，以眾多精彩的電影作品推動著中國電影的巨輪不斷向前發(fā)展。張藝謀的電影作品中人文色彩濃厚，他擅長運用飽滿的色彩和豐富的意象將電影語言發(fā)揮到極致，帶給觀眾強烈的視覺沖擊的同時將電影藝術(shù)升華至一種貼著“張藝謀”標簽的獨特的境界，在謳歌人文意味的同時，深刻表達自己關(guān)于中國傳統(tǒng)封建意識的理解和認識。但于2010年9月26日上映的電影《山楂樹之戀》則透著一點不同，它更如一陣春風(fēng)，和著清新，裹挾著張藝謀的柔情，吹向觀眾心間。

一、根植原著而跳脫原著

電影《山楂樹之戀》改編自艾米的同名小說，雖然原著被標榜為“史上最干凈的愛情小說”，但個中情節(jié)還是比較露骨的，張藝謀卻有意規(guī)避了這一切。

原著中，靜秋是一位胸大翹臀，被同學(xué)嘲笑為“三里彎”的姑娘；電影中，張藝謀則將主角選定為當時還未滿20歲的周冬雨，而其外形與原著中的靜秋相去甚遠，鏡頭中的靜秋用瘦骨嶙峋來形容都不為過，她身上那條洗到發(fā)白的寬大的褲子更是將她單薄的形象襯托到極致，但正如張藝謀所說的，他看上的是周冬雨身上那股純真和青澀。張藝謀關(guān)于電影純情的內(nèi)核在女主角的選擇上表露無遺，正是周冬雨的那一份單純緊緊地抓住了他的心，也讓靜秋和老三之間的愛情盡顯柔情。

原著中靜秋和老三之間的一些親熱橋段被描寫得比較大膽，而電影中甚至連一個接吻的鏡頭都沒有。靜秋和老三之間的第一次“親密”接觸發(fā)生在靜秋和歡歡叫老三回家吃飯、三人返程的路上。兩人雖然聊著天，卻一前一后地走著，靜秋回頭跟老三說話沒注意腳下差點跌倒，走在后面的老三本能地想要扶住靜秋，但最后還是將手收了回來。兩人一前一后走著的行為既是時代的產(chǎn)物，也是張藝謀表達柔情的起點，在靜秋和老三的接觸過程中，兩人從相識到相戀，電影雖然只用了20分鐘進行交代，但余下的90分鐘，都是對純情的謳歌和贊頌，也是張藝謀心底柔情的緩釋過程，他就如一個溫柔的長者，將靜秋與老三的感情緩緩道來，一切順理成章，而一切又直白純情，看似不溫不火，實則裹挾著青春中你我都有的關(guān)于愛情的悸動。

以情節(jié)設(shè)置來看，靜秋和老三之間的感情發(fā)展迅速，但電影中卻放棄了關(guān)于愛情的激進的表達，將老三對靜秋的情感流露表現(xiàn)在他對她細致且細心的照顧上：老三怕靜秋寫稿子傷了眼睛，給她換上了更亮的燈泡，事雖小，卻暖了靜秋的心，一顆愛情的種子默默地在二人心間生根發(fā)芽；老三怕靜秋不接受他送的新鋼筆，從一開始就說要以舊換新，最后更是冠上了革命需要的頭銜，讓她欣然地換掉了漏水的鋼筆。關(guān)于這一段的表達，紅色語言的運用一方面是奠定電影時代背景的需要，另一方面則表達了老三對靜秋的關(guān)心已經(jīng)細致到無微不至，小到一個內(nèi)心的波瀾他都要預(yù)先平息。靜秋的家庭讓她自卑且敏感，在身為部隊高干子弟的孫建新面前更容易顯得卑微，而他卻巧妙地讓兩個人之間的相處毫無違和感。這是老三的用心，更是張藝謀的用意，他在用一種平實的情節(jié)設(shè)置，將屬于青春愛情的狂熱熬成一襲細流，透過一方屏幕緩緩流向觀眾的眼睛，流向觀眾的心里。

電影中，老三和靜秋之間的相處寫滿了直接和單純，這正是張藝謀努力打造的一種樸素的電影基調(diào)，他在用簡單的劇情，抒發(fā)不簡單的用意。因為越是簡單的東西，往往更容易被賦予深刻的意蘊，他用這種簡單的方式，表達著自己的柔情，喚醒了觀眾關(guān)于愛情的原始向往。

從靜秋與老三第一次見面時她的羞澀緊張和躲閃的目光就可以看出這個女孩對老三發(fā)自內(nèi)心的欣賞，但從她的表現(xiàn)并不能感受到這種好感的濃烈，這種點到為止的情感表達貫穿了這段愛情故事的始終，老三一直扮演著一個守護者的角色，悉心熨帖靜秋這個受傷的天使心中的傷痛，真實流露出的愛情韻味，充分抒發(fā)了獨屬于老三和靜秋的純真、樸素、浪漫和青澀。電影中，靜秋和老三之間情感的一次重要飛躍發(fā)生在老三按約定去接從城里回來的靜秋，二人走路回村里的過程，走到河邊老三試圖拉著靜秋的手帶她過去，但靜秋一直躲閃，最后老三撿起一根樹枝讓靜秋牽著，走著走著，兩人的手越靠越近，最后老三果斷地牽起靜秋的手……這種漸進式的表達是張藝謀的巧意為之，既暗示了兩個年輕人愈漸升溫的感情，又用靜秋的遲疑和老三的理解表達了這種情感的單純，緩慢的故事節(jié)奏緩釋了愛情的火熱，卻凝聚了柔情，柔軟了觀眾的心田。

愛情是一顆火熱的種子，一旦根植心間，便會激發(fā)荷爾蒙的悸動，促進戀人之間感情的升溫和愈加親密的接觸，但這種情感的迸發(fā)卻在老三和靜秋之間的接觸中難尋蹤跡，張藝謀關(guān)于這段情感的表達始終柔和而巧妙地規(guī)避了激進。電影中，“文革”時期的時代背景使片中人物都帶有一絲保守的色彩，但身為高干子弟的老三卻是走在時代前列的人物，他送給靜秋的泳衣便是佐證。這件在老三眼里是時髦產(chǎn)物的泳衣一開始并不為靜秋所接受，就算后來她嘗試著穿上了它，卻裹上了自己的襯衣，并不斷地拽著衣角。對此，老三除了投來理解和欣賞的目光并未過多要求什么，而是和她開心地嬉戲起來。而后，濕漉漉的兩人依偎在河邊，老三躺在靜秋的肩上睡著了，這是對后面老三患病埋下的伏筆，也暗示了兩人感情的進一步升溫，畢竟保守糾結(jié)的靜秋是一個不容褻瀆的人，而她開始慢慢嘗試著接受老三愈漸親密的行為，但張藝謀仍蜻蜓點水般將這一點感情的升華一筆帶過，以老三想親吻靜秋臉頰未果而改親吻頭發(fā)，靜秋害羞拘謹而終。

電影中，靜秋與老三之間最大的情感起伏發(fā)生在靜秋去探望患病的老三的過程中。老三為了讓靜秋好好休息借來了高護士的宿舍，并一步步試探著留下陪靜秋，他以一種征詢的態(tài)度問靜秋自己是否可以留下，當靜秋遲疑，他馬上改口要回病房，而正如靜秋后面所述：“我在路上都想好了，你做什么我都答應(yīng)……”猶疑下，靜秋還是開口留住了老三。但靜秋始終是那個保守的靜秋，而后一句“床這么小，怎么睡呀？”道出自己心底最真實的想法。老三愛靜秋，也懂得理解靜秋，因此說出讓靜秋睡床，自己在椅子上看著靜秋的話。同樣深愛著老三的靜秋隨即要求老三睡床，而自己坐椅子。還是老三，提出兩人都不坐椅子的想法……遲疑糾結(jié)中靜秋趁老三去倒洗腳水時關(guān)燈躺在了床上，而門外的老三也是在門口猶豫了半天才開門進屋。老三的糾結(jié)一方面是顧及靜秋的感受，另一方面也源于自己已然患病的身體，而這種糾結(jié)更是將影片基調(diào)推向純潔，演繹了一曲深愛而不能相守的悲戀挽歌。電影中，躺在靜秋身邊的老三起初也并不是紋絲不動，當他在靜秋身上游移的手被靜秋抓緊時，他馬上拾起了內(nèi)心對于靜秋固有的保護欲，凝固了愛情的純情。一場情感迸發(fā)的戲就這樣在張藝謀的鏡頭下被娓娓道來，如同一杯白水，卻包容得了任何味道，緩釋的情感是張藝謀心底的柔情夢。

二、時代背景的反復(fù)強調(diào)

電影中，故事背景被設(shè)定在20世紀70年代的“文化大革命”時期，電影開端便以字幕的形式對此進行了交代。特定的時代賦予片中人物特定的色彩。在那個特殊的時期，人們的思想和行為是受到限制的，好像有無數(shù)雙眼睛注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人人自危，而人人力求自保，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搖搖欲墜，由此造就了那個時代的保守和敏感，也促成了男女之間裹滿純情的愛戀。靜秋和老三就處于這樣一個時期，因此他們之間的愛情盡管再濃烈，也不能沾上一點不顧一切的張揚，而特殊的家庭出身也給兩人的人生軌跡和愛情增添了一些無奈和苦楚。這是屬于那個時代的不堪，卻也是張藝謀借以表達柔情的絕佳平臺，時代的特殊色彩給了濃烈的情感必須緩緩釋放的理由，也給了靜秋和老三之間這段純?nèi)粣蹜俑蟮谋憩F(xiàn)空間。電影中，靜秋的媽媽為了靜秋的前途要老三放棄短時間內(nèi)與靜秋的接觸，在那樣一個帶著理想主義色彩的紅色時代，在父親被劃為“右派”而母親接受勞動改造的現(xiàn)實中，前途來得比任何東西都要重要。因此，無論是靜秋還是老三，都極力壓制著內(nèi)心的情感，因為他們心中都有一個美好的愿景，等到了一年零一個月，或者等到靜秋25歲，他們就擁有共同的未來了。雖然這種美好最終被殘忍地打破，但老三始終是那個活在靜秋心中陪伴她一輩子的人。在老三和靜秋默默的彼此等待中，無須言語，可以蕩滌心靈的清純已然給了濃烈的愛情緩釋的出口，給了張藝謀的柔情以最佳的表達。

此外，電影中靜秋媽媽詢問靜秋兩人發(fā)展至何種階段的橋段，一方面抨擊了“文化大革命”這個特殊時期知識分子身上的迂腐不堪；另一方面也為老三和靜秋之間的純情給出恰當?shù)睦碛?，這是對當下情愛觀的強烈沖擊，也是對那個時期柏拉圖式的精神戀愛的謳歌。電影后段，關(guān)于靜秋的好朋友魏紅懷孕墮胎的情節(jié)設(shè)置，是對老三對靜秋固有的保護欲的贊頌，也側(cè)面表現(xiàn)了靜秋與老三之間愛情的純潔。張藝謀以有條不紊的表達方式，規(guī)避掉張揚，而從多個方面一步步地將這段曠世愛戀充滿柔情地和盤托出。

三、平實的電影語言的運用

在電影《山楂樹之戀》中，演員造型方面充滿樸素的意味，粗布的衣裳也被洗到發(fā)白，即使身為高干子弟而擁有高薪工作的老三，他的樸素也不言而喻，這是與“文化大革命”這個特殊的歷史背景的高度貼合，也是導(dǎo)演的有意而為之。跟張藝謀以往作品中極力渲染畫面色彩和演員的夸張造型來撐起獨特的藝術(shù)境界不同，本片中，張藝謀采用了平實的電影語言和拍攝手法，使電影謳歌的純潔愛戀獨占“風(fēng)頭”，給了這種情感最大的釋放空間。另外，縱觀整部電影的情節(jié)架設(shè)，導(dǎo)演摒棄了多條人物線索的設(shè)置，而弱化了人物之間的沖突感，使老三和靜秋之間的愛情成為最終的落腳點，使這種情感的發(fā)展更加順理成章地躍動于銀幕之上。關(guān)于這一點，張藝謀有自己的理解：越到后面，兩位主演進入比較理想的狀態(tài)，從劇情上來說有必要刪繁就簡，將更多的筆墨放到兩位主人公身上，所以包括一些老藝術(shù)家的戲份都被刪除了……

電影主人公靜秋的扮演者周冬雨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新人，名不見經(jīng)傳，而正是她單純的外表和青澀的演技吸引了張藝謀。她的表演不著表演痕跡，卻出乎意料地干凈和純真。鏡頭下其自然的反應(yīng)少了關(guān)于愛情的狂熱和悸動，卻正是張藝謀最看重之處。張藝謀在她身上寄予了當下這個物欲橫流的社會正逐漸走失的關(guān)于愛情的那份久違的感動，他力求展現(xiàn)給觀眾的，是一個純美的愛情童話，一如他在電影中滲透的關(guān)于柔情的表達。電影的另一位主人公老三的扮演者竇驍同為新人，雖然當時身為中國電影學(xué)院表演系的學(xué)生，但他的表演經(jīng)驗也并不十分豐富，然而他的形象是與原著十分契合的，擁有棱角分明而不失英俊的臉龐，潔白的牙齒和燦爛的笑容。老三本就是一個從女性角度出發(fā)被塑造出來的人物形象，他的善良、樂觀、癡情以及其極力壓制自己而為愛人撐起的保護傘，使他與靜秋之間的愛戀感天動地。至此，張藝謀已經(jīng)成功地利用老三這個角色將電影所謳歌的純情愛戀充分展露出來，這不僅圓了觀眾一個純情夢，也將他自己關(guān)于影片的柔情表達推至一個十分恰當?shù)木车亍?/p>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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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孫麗麗 （1984— ），女，吉林省吉林市人，碩士，天津職業(yè)技術(shù)師范大學(xué)漢語國際教育專業(yè)講師。主要研究方向：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xué)、漢語國際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