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公投狂歡，走向封閉的情感

蒲實

法國政治家于貝爾·韋德里納說，歐盟“唯一真正的溝壑在精英與民眾之間。這是危險的，需要把它填平”。歐洲建設前幾十年的專制主義、專家主義論調(diào)和支持歐盟的理想宣言，都不足以滿足期待。在專業(yè)化累積起巨大“民主赤字”的歐盟問題上，公眾的政治情感往往由事件觸發(fā)，而不是理性驅(qū)動。德國，以及歐盟，需要對這種情緒做出回應。

2014年，卡梅倫提起“英國人民是時候選擇是否脫離歐盟”時，他的議題主要還不是移民問題。他的議題是，英國不會支付因歐盟會計規(guī)則改變和英國經(jīng)濟增長勢頭超過預期而需要補交的21億歐元的補充預算費用。在歐盟這會計規(guī)則的調(diào)整方案中，法國和德國將分別獲得大約10億歐元和8億歐元“攤派”退款，這讓英國更難忍受。它在歐盟中被邊緣化的角色，醞釀著部分精英的退歐情緒。但事實上，因為英國沒有加入歐元區(qū)，保留了貨幣政策的主權，英國的付出還是適度的。2011年，歐債危機蔓延，歐盟希望通過修改歐盟條約、深入一體化來應對債務危機。但在歐盟峰會上，英國否決了修改條約的提議。最后，除英國以外的所有歐盟國家開始向財政聯(lián)盟的方向邁進，英國自我孤立的狀態(tài)更加突出。

隨著時間推移，至距離英國脫歐公投不足一個月的時間，焦點的議題卻轉(zhuǎn)向了移民問題。英國保守黨內(nèi)，也是“脫歐派”陣營里兩位重要人物——倫敦前市長鮑里斯·約翰遜和英國司法大臣邁克爾·戈夫，要求首相卡梅倫控制來自歐洲國家的移民進入英國。他們表示，英國只有脫離歐盟，才能從根本上解決移民問題，因為目前對移民問題的控制權不掌握在英國政府手中，而是由歐盟決定。2015年，英國凈移民人數(shù)增至33.3萬，創(chuàng)下有記錄以來的第二高位，其中來自歐盟國家的移民人數(shù)為18.4萬。這一數(shù)字公布后，大大鼓勵了英國民眾的脫歐情緒。英式疑歐主義，延伸到了移民議題上。

德國總理默克爾對移民議題的原則非常明確。2014年11月，默克爾在會見卡梅倫時曾警告英國，她不會支持任何限制歐盟移民在英國居留和工作自由的提案。倘若英國卡梅倫堅持這一立場，并以退出歐盟作為要挾，她將寧愿英國退歐，也要捍衛(wèi)移民政策。歐盟的《羅馬條約》作為奠定歐盟的基礎條約，其核心精神之一就是“遷徙自由”，保障歐盟成員國的公民可以在歐盟任何一個成員國內(nèi)遷徙、生活和工作的自由。但由于受到國內(nèi)右翼保守黨派和反歐盟黨派的壓力，卡梅倫不斷表態(tài)可能會推進一些限制歐盟內(nèi)自由移民的措施。2015年初，默克爾出訪英國。盡管官方的說法稱，她此行是為今年6月在德國召開的“G7峰會”預熱，但不少分析認為，她訪問的重點在于，在可能導致英國“脫盟”的移民問題上與卡梅倫達成共識。英國大選在即，執(zhí)政黨保守黨的支持率卻一路下滑，迫于壓力卡梅倫不得不在此時放手一搏，并借此機會向默克爾闡述有關歐盟的改革提案。但默克爾能和卡梅倫達成的共識相當有限。從那時起，柏林就已經(jīng)開始考慮英國退出歐盟的可能性，德國不允許有人觸及歐盟內(nèi)部自由移民的基本原則。

但如果不是一系列事件的發(fā)生，移民可能還不會成為主導公眾情緒的議題，英國退歐公投的結(jié)果可能也會有所不同。

2015年夏天，敘利亞戰(zhàn)爭促使成千上萬的中東難民，冒著生命危險穿越地中海，涌入歐洲。面對自“二戰(zhàn)”結(jié)束后歐洲的最大難民潮，默克爾沒有下令勒緊邊境管控，而是宣布接受80萬難民，是2014年接收人數(shù)的4倍。但這時，她依據(jù)的還是一個法治國家的法律依據(jù)。根據(jù)德國《基本法》第16a條“受政治迫害的人享有難民權”。而且，成為難民的前提是本國存在著政治迫害的威脅，如果一旦威脅解除，即原籍國家成為“安全的第三國”，接收難民的國家有權利把難民送回本國。根據(jù)《移民法》的規(guī)定，凡是通過“安全第三國”來到德國的人都不再有權申請避難，而德國的九個鄰國按照法律都是“安全第三國”，這些“安全第三國”作為“難民緩沖區(qū)”使得德國在難民潮之前基本與難民絕緣。更重要的是《都柏林協(xié)議》的規(guī)定?！鞍⒗骸焙蛿⒗麃唭?nèi)戰(zhàn)以來，前往歐盟的各國難民人數(shù)急劇上升，首當其沖的希臘和意大利多次請求德國和其他歐盟國家出力出錢一起幫助解決接收難民的問題，默克爾的態(tài)度一直比較低調(diào)，都是按都柏林精神辦。按照《都柏林協(xié)議》，難民在進入歐盟的第一個國家進行難民申請登記，該成員國負責對于難民身份的核實和甄別，難民沒有權利選擇自己想去的歐盟國家；德國警察只要搞清難民是從哪國入的歐盟，就可以將難民遣返回最初入境國。這意味著，德國周邊鄰居國家是抵擋北非和中東戰(zhàn)亂難民潮流入德國的“天然屏障”。能合法入境歐盟申請避難的人數(shù)很少，絕大多數(shù)難民是屬于“非法”入境。同時，在歐盟層面上，歐盟法律和《申根條約》并未禁止成員國關閉邊境，在公共安全受到威脅時，成員國有權利恢復本國的邊境管制。

然而，2015年的8月24日，默克爾政府做出了此次危機中最重要的決定：宣布不再按照《都柏林規(guī)則》把入境的敘利亞籍避難申請者遣送至他們進入的第一個歐盟國家。此外，德國還撤銷了所有驅(qū)逐敘利亞難民的決定。轉(zhuǎn)折點與震驚世界的公眾事件相關：一位三歲的敘利亞小難民死在海灘的照片鋪天蓋地地全世界傳播。默克爾對難民的態(tài)度發(fā)生急轉(zhuǎn)，敞開大門歡迎。瞬間，本來“非法”入境的難民變成了“合法”入境，在歐盟無異于一場安全地震。

兩大因素驅(qū)動著默克爾對待難民的態(tài)度。第一個層面是情感的。過去70年間，包括默克爾在內(nèi)的德國人，得到過很多陌生人施與的援手?！岸?zhàn)”后，德國昔日的敵國和美國等國，為德國重建貢獻了大量財力物力。默克爾生長在東德，柏林墻轟然倒塌那年，西德鄰居不計前嫌，接納她們一家。她理解逃離戰(zhàn)亂的難民感受，具有強烈的情感和道德動機。第二個動機才是理性的：對于制造業(yè)工業(yè)大國德國來說，接納掌握技術、受過教育的難民，有利于拉動德國經(jīng)濟。分析者們認為，默克爾包容難民，與德國的人口、經(jīng)濟現(xiàn)狀、德國歷史和民族構(gòu)成都有關系。德國出生率不足，到2080年，德國人口將從現(xiàn)在的8200萬下降到6540萬，而德國大企業(yè)則需要更多勞動力。根據(jù)聯(lián)合國高級難民專員的統(tǒng)計，身處希臘的敘利亞難民，有高達40%的人受過大學教育，他們中有很多人會說英語；這些歷盡苦難踏上歐洲大陸的敘利亞難民，也有過人的勇氣和適應能力。相信“美國夢”的默克爾認為，德國將給予這些“新來者”新生。

但這個決定引起了長遠的政治后果，使歐洲分化出矛盾。前總理施羅德曾有一次評價默克爾：“有心，但是沒有計劃?！痹谛枰盐蘸突貞娗榫w的決策上，默克爾有時有一種不計后果的果斷決策力。德國政治向來理性，程序也很繁復，但往往是一些非理性的情感因素主宰著它的關鍵歷史時刻。柏林墻的倒塌、福島事件后關閉所有德國核電廠，都是這樣的“情緒”時刻。面對移民危機，英國這時的表現(xiàn)也逐漸積極。隨著對英國保守態(tài)度的立場批評聲音越來越多，原本強硬的卡梅倫也開始松動，有意向愿意再接收幾千名難民。不管是官員還是平民，當時整個歐洲的風向都在變。歐洲各地涌現(xiàn)出大量志愿者組織，向難民提供食宿。官方被民眾捐來大量食物、水、衣物、尿布所“淹沒”，一些重要的火車站不得不告訴公眾別再送東西。

2015年9月，默克爾成為《時代》周刊的封面年度風云人物?！稌r代》周刊總編輯吉布斯寫道：“默克爾比多數(shù)政治人物敢于向她的國家提出要求，她善用權宜之計，并在欠缺道德領導的形勢中不斷展現(xiàn)此種領導。”吉布斯指出，默克爾自2005上臺領導德國，但外界一直低估了她的領導能力；歐洲面對三大危機，包括希臘債務、協(xié)助烏克蘭抗衡俄羅斯及應付敘利亞難民潮，默克爾都站了出來，促成希臘同意接受嚴苛的救助貸款協(xié)議、德國接收難民，及在海外部署軍隊打擊伊斯蘭國。《時代》形容默克爾彰顯人性、慷慨及寬容的價值觀，展現(xiàn)德國可將強大國力用于拯救而非毀滅。

但是，事情慢慢地向另一個方向發(fā)展。開放與包容一方面使默克爾成為歐洲人道主義精神的象征，另一方面也引起了歐洲極右派和民族主義者的反彈。2015年，進入德國的難民越來越多，達到了110萬。政府要為每位成年難民每月發(fā)放幾百歐元的補貼，還要為他們提供臨時居所，這些都需要花錢。更深層次的是文化融合問題，這些難民大多有伊斯蘭宗教信仰，如果涌入更多的伊斯蘭文化背景的難民，未來歐洲社會可能會出現(xiàn)分裂。

默克爾自己的執(zhí)政聯(lián)盟首先出現(xiàn)了分化。在是否設置難民數(shù)目上限上，巴伐利亞州州長、執(zhí)政聯(lián)盟成員基督教社會聯(lián)盟主席澤霍費爾就嚴厲批評默克爾的難民政策，甚至以向憲法法院起訴為威脅，要求默克爾取消其“難民友好”政策?；缑藞?zhí)政理念向來與基民盟高度一致，但澤霍費爾在難民問題上態(tài)度強硬，因為巴伐利亞與奧地利接壤，是難民逃難的“終點站”，所以這里承擔了最大的壓力。從2015年9月1日到10月3日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就有22.5萬難民涌入巴伐利亞州。澤霍費爾表示，不能再任由非法難民隨意進入德國而坐視不管，過度的一味歡迎難民的行為已經(jīng)不可取。如果說澤霍費爾只是執(zhí)政聯(lián)盟的“友軍”，那么默克爾的內(nèi)政部長、基民盟的德邁齊埃的一系列言論，則更暴露出了基民盟內(nèi)部各方勢力的四分五裂和蠢蠢欲動。德邁齊埃曾公開宣布德國政府準備恢復《都柏林協(xié)議》，按照該協(xié)議抵達德國的難民將會被送回到最初抵達的歐盟國家。但第二天總理府卻表示“并不知道，也未參與”恢復《都柏林協(xié)議》的決定，一時間德國輿論大嘩，諷刺基民盟“左手不知道右手在干什么”。財政部長朔依布勒也與默克爾唱起了對臺戲，公開形容難民潮是“一場雪崩”。隨著熱情的消退和實際生活中與難民相處的摩擦，公眾對默克爾難民政策的不滿情緒也在上升。自2015年8月以來，默克爾所在的聯(lián)盟黨（CDU/CSU）的支持率出現(xiàn)下滑，從8月的43%左右下降到10月份的38%。與此相反的是，德國的一個右翼小黨，“德國選擇黨”（AfD）的支持率從3%快速上升到了7%。默克爾倒是意外得到了自己的左翼反對黨的支持，這些左翼向來熱衷政治正確，標榜“歡迎難民”的普世人權立場，他們贊頌默克爾捍衛(wèi)了“開放民主制”的價值。

最難處理的突發(fā)事件，就是巴黎恐怖襲擊和其之后的歐洲安全局勢。就在那場恐怖襲擊前，默克爾正在德國電視二臺的一檔政治脫口秀中回應政府內(nèi)部的可能分歧，樂觀聲稱“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但節(jié)目播出不到90分鐘，巴黎恐襲就發(fā)生了?？植狸幵坪芸炀突\罩在德國上空。盡管已經(jīng)投入了大量的防控力量，但是德國政府承認，“完全防御”未來的恐怖襲擊事件幾乎是不可能的。巴黎暴恐成為“一個更為嚴峻時代的開端”，歐洲人必須做好未來還會發(fā)生更多恐怖襲擊的心理準備。原本還只是“難民偽裝成恐怖分子混入歐洲”一夜間就突然變成了現(xiàn)實，默克爾的口號“我們搞得定！”被打上了一個巨大的問號。如何幫助新入境的110萬難民融入德國社會，成了擺在德國各界面前的一大難題。

2016新年，德國科隆等多地爆發(fā)大規(guī)模性侵犯事件，震驚了德國社會?？坡∈芯炀珠L因此在8日被解職。德國警方公布的最新數(shù)據(jù)顯示，當晚的罪案大幅度增加至516起，其中40%涉及性暴力。德國聯(lián)邦司法部長馬斯表示，這是一起有組織有預謀的事件。上千名“醉酒和有攻擊性”的青年男子參與犯罪，當?shù)孛襟w引述警方資料說，已經(jīng)有71人被確認身份，他們多數(shù)是抵達德國不久的難民申請者。仇外團體“歐洲愛國者抵制西方伊斯蘭化”（PEGIDA）9日在科隆示威，1700名示威者高喊“默克爾下臺”，手持“不歡迎色狼難民”等標語，并同警察發(fā)生沖突。默克爾取消了參加冬季達沃斯論壇的行程，在政壇的反對聲浪中，今年1月30日，被逐步孤立的她在難民問題上做出讓步，要求在敘利亞和伊拉克的戰(zhàn)爭沖突結(jié)束之后，現(xiàn)居德國的難民必須返回自己的國家。她說：“我們需要告訴人們，這個居留狀態(tài)是臨時的。當敘利亞重新恢復和平，當‘伊斯蘭國在伊拉克落敗，我們希望你們帶著你們學到的知識，返回你們的祖國?！?img alt=""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16/12/31/slzk201627slzk20162702-1-l.jpg" style="">

科隆并非孤立事件，漢堡、法蘭克福、蘇黎世、赫爾辛基等其他歐洲城市，也發(fā)生了移民性騷擾當?shù)貗D女和搶劫的問題。這讓默克爾政府計劃在歐盟范圍內(nèi)整體安置中東難民的構(gòu)思，遭遇了更大的阻力。在科隆事件之前，東歐的一些國家已經(jīng)表明不接受默克爾的移民安排。以斯洛伐克為代表的波蘭、捷克、匈牙利等國均拒絕接受穆斯林移民。就算在相對開放的丹麥、芬蘭和瑞典，其政府也正面對日益強大的反移民政治壓力。默克爾不得不轉(zhuǎn)向土耳其，通過向土耳其提供資金和簽證，讓土耳其安置難民。默克爾政府原本希望歐盟各國能以公平合理原則，接受特定數(shù)量的難民，共同承擔“二戰(zhàn)”后最大的人道義務，但歐洲各國對默克爾政府所代表的多元主義意識形態(tài)持保留甚至反對立場，科隆事件讓它們的反對顯得更具有正當性。與此同時，歐洲的難民應對機制也在面對危機事件時，顯露出支離破碎與不堪重負。自難民危機以來，在歐洲邊境的匈牙利，每天，超過2000名難民從塞爾維亞越境進入匈牙利，然后進入不需簽證即可自由通行的申根國家。2015年，超過15萬名難民取道匈牙利入歐。匈牙利政府稱，歐洲的對策已經(jīng)完全失敗，“區(qū)分不出真正需要幫助的人，真難民和經(jīng)濟移民混雜在一起，我們面對的不是一場難民危機，而是一場移民危機。來自全世界100多個國家的難民涌到這里，完全讓人無法接受，原先不法的移民方式如今卻成了制度”。

外來移民對民眾的情感沖擊是非常直接的。在這一次的英國脫歐運動中，“留歐派”和“脫歐派”的主張和指責都沒有什么具體的事實考慮，雙方打的都是感情牌。留歐派引述了幾十位專家和精英的言論，警告“英國脫歐”將意味著一場經(jīng)濟災難：英鎊大幅貶值、稅收會被推高、經(jīng)濟會緊縮、人們會失業(yè)。脫歐派則警告說，留在歐洲將帶來無法控制移民、犯罪和恐怖主義，會有一大批人從土耳其跑到英國來——土耳其國內(nèi)有7700萬穆斯林，它和伊拉克以及敘利亞都接壤，而且還希望加入歐盟。

過去兩年中，反對歐元、反對移民的政黨不斷在初選中吸引大量的選票。法國由馬琳·勒龐（Marine Le Pen）領導的國民陣線甚至可能進入總統(tǒng)選舉的第二輪。她宣稱，如果贏得大選，也會在法國舉行退歐公投，因為法國“比英國離開的理由要多1000條”。和英國相比，法國還是歐元區(qū)和申根成員，而這兩個超國家的創(chuàng)造物，近幾年都因危機而處在巨大壓力下。你很難理解構(gòu)成歐元區(qū)歐洲央行和貨幣政策的無數(shù)細節(jié)，但你很容易理解勒龐的話。她說，這些危機證明“歐盟正在腐朽，到處都是它的碎片”，布魯塞爾已經(jīng)成了“極權主義”，應該將歷史扭轉(zhuǎn)向“由民族國家構(gòu)成的歐洲”。公眾只有理解，才能被打動。遺憾的是，今天的那些退歐派，反過來卻成了空想家。就如英國保守黨成員丹尼爾·漢納在一篇退歐文章里所說，英國退出歐洲，可以“將英國從一個由布魯塞爾官僚運行的不民主超國家組織中解放出來，盡情享受歐洲自由貿(mào)易區(qū)的好處”，這是容易被理解的。難以被理解的是，構(gòu)建自由貿(mào)易區(qū)的無數(shù)條款和觸發(fā)及修改這些條款的漫長程序。

在斯特拉斯堡的歐盟理事會大樓里，默克爾曾針對歐盟危機發(fā)表過一次重要的談話。在準備談話時，她思考，如何將歐洲的情感概括進去？是什么把歐洲團結(jié)在一起？怎樣才能感受到歐洲？她最終將答案概括為三個詞：多元、自由、包容。她進而提出，是什么精神，讓人看出多元化的好處，并在多元化的整體中有責任感的享受個人自由？她的答案是：“歐洲的靈魂是包容?！钡兜慕Y(jié)果，證明了英國，以及歐陸一些公眾的情感，正在走向封閉。

公投結(jié)束后，默克爾說：“今天是歐洲的轉(zhuǎn)折點，也是歐洲統(tǒng)一進程的轉(zhuǎn)折點。德國有確保歐洲統(tǒng)一的‘特殊責任。”她害怕西歐的法國和荷蘭會陷入反歐盟的情緒旋渦中，讓幾十年的整合努力付諸流水；安全、外交政策和邊境管理是亟待解決的問題，難民和恐怖襲擊問題已經(jīng)被放到了民意的顯微鏡下。隨著英國開始離開，圍繞在她身邊的政治同盟會分化削弱，德國也必須在歐盟內(nèi)部更多地發(fā)號施令，必然也更易受到“霸權”的指責。但如果德國因為害怕權力過大而保持沉默，填補政治真空的恐怕會是法國或其他地方的民族主義者，而不再是包容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