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壽道

夏六七

茂林修竹將陽光剪碎了胡亂撒在落葉上，將人都掩在濃重墨綠里。

“這一回……”孫逐撐起弓箭緊緊盯著眼前之人，“總該乖乖跟著小爺回去了吧？”

“憑你這能耐？”乘黃抬起袖子擦了擦前額，她早知林中暗藏玄機(jī)，退無可退，嘴上卻硬要占點(diǎn)便宜，“我看不易！”

“你還是從了我吧。”孫逐笑著說，“追了你這許多年，我可不忍心你受什么皮肉苦?！?/p>

神獸乘黃，得之可以長生不老，攪得江湖大不安寧。有些錢和權(quán)的人多少都對其有些覬覦，其中，孫家便是專事狩獵乘黃的大家。到了孫逐這一代，他便盯上了她，這二人你追我趕的戲碼，道上人早就習(xí)以為常。

孫逐年紀(jì)輕輕便功夫了得，一張弓箭百發(fā)百中，但到底不及乘黃。乘黃生性狡猾，躲閃得游刃有余，孫逐一連發(fā)出幾箭，皆是不中。待他看清乘黃身影時，他卻見她已欺近，手上握著一柄不知何時順來的箭，朝他刺來。他忙向旁邊躲開，肩上卻還是被擦破了一道，滲出兩滴鮮血。

乘黃伸手沾了血，笑得頗為調(diào)皮：“皮肉之苦？我可忍心得很?！?/p>

人聲、馬蹄聲中傳來一句低語：孩兒，往前跑，莫回頭……

孫逐再醒來時，全身是難以言說的怪異。草葉在眼前搖曳，蟲鳴聲擾得他莫名煩躁。他靠著樹坐下調(diào)息，卻聽到了自家暗衛(wèi)的聲音。

“別找了，先救少主要緊……”

他循聲走去見到的那一幕，讓他在原地愣了許久。孫家暗衛(wèi)重重圍著一處議論紛紛，手忙腳亂，而躺在那處不省人事的，是孫家少主孫逐。

不知是誰眼尖看到了樹叢后愣住的他，大喊道：“乘黃在這兒！”接著，所有暗衛(wèi)仿佛對他恨之入骨，餓狼撲食般一擁而上，驚得他掉頭就跑，全憑本能鉆進(jìn)葉間，如無頭蒼蠅般亂竄。

日落西山，孫逐好歹躲過了自家人的追擊。他擦了擦額上的汗，而后對著袖子凝視許久，終于懂得了他現(xiàn)下的處境。這是一副嫩綠色水袖，敢情乘黃偷得他精血，將他魂魄攝入了乘黃體內(nèi)。

其后的日子可謂苦不堪言，孫逐一面躲著狩獵的人，一面尋著乘黃，還夜夜受夢魘困擾，腦中盡是跑向榕樹的畫面，跑得精疲力竭。

山頭后面的谷里樹木郁郁蔥蔥，谷底有株榕樹，千年未倒。孫逐翻過樹藤站在樹下仰望，從葉間瀉下的光閃得他一陣眩暈。如魔怔一般，他蹲下身在氣根間翻找，摸出一只角。

乘黃，其狀如狐，其背上有角，乘之壽二千歲。孫逐手中的這只角，成熟而蒼老。他記得，夢中的她，在樹下等了很久，抱著父親的尸首哭了很久。

“是乘黃！”他聽見人聲，來不及逃躲，而后被一箭穿心。

孫家少主昏迷一月蘇醒后，便下令不再狩獵乘黃。道上的人說他懦弱，他只是一笑置之。

春色滿園，孫逐開窗即見垂柳抽枝發(fā)芽，家仆在院里種的睡蓮，添了幾分風(fēng)雅。不過，這缸沿上的姑娘不拘小節(jié)地趴著，沖孫逐笑道：“想捉我回去？瞧瞧你這能耐哦！”

點(diǎn)評：這是一個“莊生夢而為蝶，蝶夢而為莊生”的故事。只有自己成為獵物，才能體會那種顛沛流離、朝不保夕的恐懼吧！美中不足的是，文章的架構(gòu)有點(diǎn)兒頭重腳輕，前半段男女主互動用了稍多的筆墨，卻又沒能把那種若有若無的情愫很好地表現(xiàn)出來，在這點(diǎn)上還是有進(jìn)步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