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情到深處花自萎

■丨木 子

張愛玲：情到深處花自萎

■丨木 子

“請允許我塵埃落定，用沉默埋葬了過去，滿身風雨我從海上來， 才隱居在這沙漠里；該隱瞞的事總清晰，千言萬語只能無語，愛是天時地利的迷信，喔！原來你也在這里……”

盛夏之夜，晚風夾雜著些許的溫度。慵懶地躺在沙發(fā)上，音響里傳來劉若英的《原來你也在這里》，不禁跟著哼起來。那句再熟悉不過的歌詞“原來你也在這里”，就出自于我崇拜的女作家張愛玲小說——《愛》。

成名要趁早

文字，是張愛玲生命中不可缺少的美麗。

張愛玲說：成名要趁早。是的，她的確算得上成名夠早的女作家，這或許得益于她從小受到的家庭教育，還有豐富的生活經(jīng)歷，更得益于她早早就找到了自己最擅長做的事情。

張愛玲出生在上海公租界的張家公館，那是晚清名人李鴻章留給后代的唯一禮物。祖父張佩綸是晚清名臣，祖母李菊耦是李鴻章的女兒。張愛玲在這座高雅園林、逸趣橫生的氣派老宅里，仍可以感受到先人留下的余溫。

于是她從4歲開始接受私塾教育，學繪畫，讀小說，練鋼琴；10歲上小學，直接從六年級開始插班入學，把自己的名字張瑛改成了張愛玲。8歲時開始讀《紅樓夢》和《三國演義》。

張愛玲是在中學時期開始迷上寫作的。因為太愛看書，所以中學時她就已經(jīng)近視，配了一副眼鏡。12歲那年，她發(fā)表了第一篇短篇小說《不幸的她》，雖然只有簡短的1400多字，情節(jié)比較稚嫩，但對于12歲的女孩來說，無疑讓人感到驚艷。

“我不忍看了你的快樂，更形成我的凄清！別了！人生聚散，本事常事，無論如何，我們總有藏著淚珠撒手的一日！”無奈又清醒的文字，卻出于12歲女孩之筆。

在圣瑪利亞女校讀書的那幾年，張愛玲最喜歡看的書是《紅樓夢》。她利用課余時間，寫過一部章回體小說《摩登紅樓夢》。每隔三五年，她都要讀一遍《紅樓夢》，她曾慨嘆：“每次的印象各各不同?，F(xiàn)在再看只看見人與人之間感應的煩惱。個人的欣賞能力有限，而《紅樓夢》永遠是‘要一奉十’的?！笨梢?，她對《紅樓夢》是有多深的研究??！

此后，張愛玲像突然飛入文壇的精靈，發(fā)表的文章越來越多：《茉莉香片》《到底是上海人》《心經(jīng)》《傾城之戀》等一系列小說、散文……讓她聲名大噪。

19歲那年，張愛玲到了香港大學求學。在港大，她唯一一次用中文寫下了早期作品里最著名的一篇——《我的天才夢》，“我是一個古怪的女孩，從小被目為天才，除了發(fā)展我的天才外別無生存的目標……”

那句結(jié)局，令人驚嘆，“生命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蚤子。”

臨水照花人

人生的相遇，是一件很美麗的事，但卻總有人要為這美麗，扮演著各自的角色：深情亦或無情。原以為這位驚世才女，無需在情感的路上依附于任何人，可她還是逃不脫。

1944年2月4日，這是張愛玲一輩子都會銘記的日子，第一次見到胡蘭成。

那時候的她，是聞名上海灘的頭牌女作家。而他則是個恣意風流的美男子。從雜志里的她到眼前，胡蘭成被驚艷了。于是第二日，他有些迫不及待地回訪了張愛玲。

那天，張愛玲特意穿了一條寶藍綢襖褲，戴了嫩黃邊框的眼鏡，胡蘭成見到了有些不安。他形容說，三國時劉備進孫夫人的房間，就有這樣的感覺。她顧不上他已有妻室，很快就淪陷在胡蘭成柔情的目光里，他們戀愛了。這一年，胡蘭成38歲，張愛玲24歲。

都說，戀愛中的人常常會迷失自我。那些高傲的靈魂，一旦遇上愛情，也不例外。

“女人一旦愛上一個男人，如賜予女人的一杯毒酒，心甘情愿地以一種最美的姿勢一飲而盡，一切的心都交了出去，生死度外?！边@是張愛玲《半生緣》里的一句經(jīng)典語錄。

是的，愛情就似一杯毒酒，很多人都會笑著將它義無返顧的飲下去。于是見過胡蘭成，張愛玲的心再也回不到從前。她知道，她的生活，終究是如她筆下的人物一般，煙火與共。

有些女人從小缺乏父愛，便容易對大齡男性產(chǎn)生特別的感情，張愛玲也不例外，或許這也是她愛胡蘭成的原因之一吧。她只在乎胡蘭成當下對她的愛，至于其他，似乎都與她無關(guān)。于是，她傾盡自己的所有，就這樣在眾人驚詫的眼光中與他相愛了，用一生的時間低到了塵埃里。

胡蘭成說，張愛玲是民國世界的臨水照花人。這讓我想到了曾經(jīng)看到過的那張照片：張愛玲穿著一件舊色卻華麗的旗袍，昂著高貴的頭，不屑又孤傲地看著凡塵來往。就是這樣的舉態(tài)，注定了她不能做個尋常平庸的女子。

不錯，張愛玲算得上是靈性的女子。她的文字似乎通曉世事，而她的經(jīng)歷又是那么淺薄，明知那是飛蛾撲火，卻依舊不管不顧地縱容自己。明知他紅塵路上山水遙遠風景多，卻依舊讓他成為自己的風景。

張愛玲說，愛過之后的心，就像被水洗過一樣潔凈。胡蘭成的背棄，令她悲傷，可她依舊淡定地說：“倘使我不得不離開你，不會去尋短見，也不會愛別人，我將只是萎謝了?！?/p>

是的，她萎謝了。當她覺得一切都無法挽回時，她便做了一次傾城的轉(zhuǎn)身。此后的平庸、驚艷、絢麗或是落魄，都與人無關(guān)。她讓自己孤獨遺世，活到忘記自己當年的模樣，這樣的徹底，也只有張愛玲才能做到。

曾經(jīng)那些信誓旦旦的生死契闊，終究都變成了流水行云。那個曾經(jīng)以為可以執(zhí)子攜手的人，早已變得模糊不清。在后來給胡蘭成的一封信里，張愛玲寫道：“那天船將開時，你回岸上去了。我一人雨中撐傘在船舷邊，對著滔滔黃浪，佇立涕泣久之?！边@個曾經(jīng)孤傲的女人，終究還是為愛流淚了，而傷她的，正是那個深愛的男人。

在溫州，胡蘭成開始了《山河歲月》的創(chuàng)作。胡蘭成說，寫到的許多句子，竟像是張愛玲之筆。他寫信告訴張愛玲自己的近況，然而張愛玲卻在回信里寫道：“我已經(jīng)不喜歡你了。你是早已不喜歡我了的。這次的決心，我是經(jīng)過一年半的長時間考慮的，彼時唯以小吉故，不欲增加你的困難。你不要來尋我，即或?qū)懶艁?，我亦是不看的了?！?/p>

是要多傷，才能寫出這樣決絕的信句。然而，張愛玲的心依舊是慈悲的。在信里，她將自己的30萬元稿費寄給了胡蘭成。張愛玲知道，這是她為胡蘭成做的最后一件事。從此以后，她對這個男人再也沒有任何期盼和奢望。

傾城后轉(zhuǎn)身

命運給了張愛玲另一種生活的開始。在《傾城之戀》公開演出后，她認識了生命里一個重要的貴人——導演桑弧。他的出現(xiàn)，讓張愛玲的人生又有了新的陽光。

張愛玲和?；『献鞯牡谝徊侩娪啊恫涣饲椤?，引起了強大的轟動，里面的男女主角都是當紅明星。此后的《太太萬歲》，連映兩個星期都是場場爆滿。沉寂了一段時日的張愛玲，又開始收獲了掌聲。

在電影的拍攝過程中，作為導演的桑弧，需要與張愛玲交流影片的事，免不了常去她的住處，這讓兩個的關(guān)系密切了許多。還有人把桑弧介紹給張愛玲?？墒菑垚哿崧牶蟛谎裕皇且恢睋u頭，她用沉默的方式拒絕了這段感情。因為這時的張愛玲，已經(jīng)變得安靜許多。在還沒有完完全全忘記胡蘭成的背叛時，張愛玲是沒有勇氣開始新的戀情。

是的，他才走多久，怎么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讓萎謝的花重新輕盈綻放呢！桑弧的心里也明白，她還沒從那段感情里走出來。于是，他輕輕地來，又輕輕地走了。

后來，張愛玲從上海去了香港，就再也沒有和?；∫娺^面。?；∫踩⒘艘粋€圈外的女子，過起了相敬如賓的生活。

因為懂得，所以沉默。直到1995年，張愛玲去世，很多人都寫文章悼念她，唯獨?；”３殖聊?/p>

再后來，那位叫賴雅的美國老人，成為張愛玲的滄海桑田。那時張愛玲36歲，而賴雅已經(jīng)65歲了。很多人都不明白，年輕多才的導演?；《疾灰?，為什么要選擇一個窮病潦倒的外國老頭。可是就是這個老頭，卻讓張愛玲覺得可以有靈魂的交融，可以真誠地執(zhí)手。

他們在一起了，在那個溫暖的小木屋，相互依偎取暖?；蛟S此時的張愛玲，只是想找一個可以懂他的男子。

“我們很接近，一句話還沒說完，已經(jīng)覺得多余?！边@是張愛玲說過的話。正因為這種默契，讓她和賴雅走到了一起。

……

那些關(guān)于張愛玲的故事，永遠講不完，永遠沒有結(jié)束?？墒且淮排畢s早已離去，徒留一地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