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雪草
愛情這事兒總不能卡在幾個米粒上吧?
大學畢業(yè)那一年,同學間彌漫著濃郁的離愁別緒,喝酒,唱歌,跳舞,仿佛要把青春的激情全部揮霍殆盡,把所有的不舍和不忍都忘記,揮一揮手不帶走一片云彩。
她在那群女生中特別惹眼,高挑,窈窕,長發(fā)如瀑,眼神如水,舞步輕盈——男生心目中的?;āK谀侨耗猩幸埠芴貏e,個子特別矮,比一般男生都要矮,若說像武大郎還是有那么一丁點的差距,但也高不了多少。
有同學打趣他:“你若能請我們的?;ü参枰磺?,回家的機票大家給你買?!被丶业臋C票就像掛在驢子面前的那根胡蘿卜,讓他興奮不已,躍躍欲試;再看看她,艷若桃李,冷若冰霜,他心中又有點打鼓。
他走到她身邊,在她耳邊輕語:“我的海拔實屬天災人禍,本人實在無能為力,即便如此,我還是想請你跳一支舞,你就當成全一頭驢子對胡蘿卜的渴望和向往。我知道你是天使,不忍心拒絕一個小矮人在畢業(yè)這天的請求?!?/p>
他的幽默,他的“自黑”,他的自信,讓她忍俊不禁,她接受了他的邀請。
兩個人站在一起反差實在太大了:她穿著高跟鞋,華麗的舞裙,優(yōu)雅高貴;他站在她身邊,比她還矮半個頭,像一個小矮人,有些拘謹和不知所措。
她貼心提議:“讓我們脫掉鞋子,盡情舞蹈吧!”她當真甩掉高跟鞋,同他翩翩滑進舞池。
那次畢業(yè)季的舞會,他贏得一張回家的機票。而她,贏得一個矮個子男生的心,盡管當時她并不知道。
大學畢業(yè)后兩個人再也沒有見過面。他留學,回國,創(chuàng)業(yè),卻一直沒談戀愛,在他心中,那個最重要的位置,始終是留給那個肯甩掉高跟鞋陪他共舞一曲的女生的,盡管他們之間沒有約定,沒有承諾,甚至都沒有見過幾次面,更說不上熟悉,但他始終相信自己有一天會找到她。
而她不同,時過境遷,她早已不記得當年那個在舞會上鼓足勇氣邀她跳舞的小個子男生,她不停地戀愛,不停地失戀,始終沒有找到心目中的另一半。
再相見時,是在多年后的一次同學聚會上。同學們大多已為人父、人母,只有他倆還單著,好多同學熱心撮合他們。此時的他事業(yè)上小有成就,身邊也不乏追他的女子,可他依然對她情有獨鐘。倒是她對他的態(tài)度,搖擺不定。
在她心中,他什么都好,幽默、開朗、自信、能干、才情縱橫,最重要的是他懂得照顧人,溫情又體貼,可單單有一樣不好——個子太矮,她穿上高跟鞋比他還高一些,這讓她無比糾結。欲舍,卻舍不得他的好;欲取,又怕親朋好友和死黨笑話她。
因為這,她難受了好些時日,面露憔悴之色,老媽疼惜地說:“你嫁的是男人又不是嫁身高,電線桿子高,你為什么不嫁?說到底,還是要看內涵,腹內草莽,再高你也不會嫁,是吧?不就是矮了幾厘米嗎?也就幾個米粒的事兒,能當飯吃?嫁個心地善良、聰明能干的男人才是你一輩子的福氣,還有什么好猶豫的?”
老媽說得可真輕巧,幾個米粒的事兒在她這里就是天大的事兒——人家都是郎才女貌,男人挺拔高大,女人漂亮如花,獨獨自己嫁了個小矮人,還不被那些死黨和好友笑話死!
一個人遠行散心,她突發(fā)奇想,給那些追她的男人打電話,說自己在旅途中生病了,誰先趕到就嫁給誰。她還在青藏高原的納木錯湖邊賞月的時候,他第一個趕來了,沒想到他的高原反應還挺重,粒米不進,還輸了水,結果不是他趕去照顧她,倒是她,衣不解帶地照顧他。
原來,那幾日他正在生病,接到她的電話,他沒有猶豫,馬不停蹄地趕來。她很感動。兩個人在納木錯湖邊賞月時,她附在他的耳邊說:“你既然來了,就得為我負責任,我可以考慮脫掉高跟鞋,不過是幾個米粒的事兒,阻擋不了你我的幸福?!?/p>
他也很激動,說:“我等這一天等了很久,那頭老是吃不到胡蘿卜的驢子,今天終于可以嘗一下幸福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