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新總統(tǒng)杜特爾特：“粗口王”成“一國之王”

這位新總統(tǒng)到底是何方神圣、為何能在頻繁放出“政治不正確”之“厥詞”的情況下，獨得選民青睞？他是“鐵血真性情”的漢子、還是老謀深算的政客？他真的能兌現競選承諾、在6個月內拔除腐敗嗎？競選期間，他在南海問題上向中國示好，是“煙霧彈”還是真心與中國修好？這位菲律賓新總統(tǒng)到底將給中國帶來什么？

5月30日，菲律賓國會參眾兩院召開聯(lián)席會議，宣布羅德里格·杜特爾特成為新一屆菲律賓總統(tǒng)。這天，杜特爾特還在自己任職市長的達沃市處理公務，他拒絕參加當日的競選結果公告儀式。他表示：“我不會參加，我這一生都沒參加過競選結果公告儀式。”法新社評論說，杜特爾特繼續(xù)加強其政壇“局外人”的形象。6月30日，杜特爾特將宣誓就任菲總統(tǒng)一職。

確實，現在杜特爾特更有資本“任性”。5月10日，當菲律賓全國選舉委員會在馬尼拉宣布選票結果，達沃市市長杜特爾特以絕對優(yōu)勢領先排名第二的執(zhí)政黨候選人羅哈斯，在菲律賓總統(tǒng)大選中勝出以來，這位在選舉中以頗為“任性”的競選風格而被國際媒體冠上“菲律賓版特朗普”的肆意張揚的71歲政治家，就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了！

菲版特朗普：語不驚人死不休

“菲律賓版特朗普”的外號不是白叫的，在言語上打破一切底線的“反政治正確”綱領以及在行動上打倒一切權貴的“反建制派”標簽是杜特爾特和特朗普之間的最大公約數——因為常?？跓o遮攔，令原本關注度不高的菲律賓大選生生被聚焦到國際政治觀察家的目光下。

雖然杜特爾特拒絕將自己與特朗普進行任何對比，說“他就是一個心胸狹窄、執(zhí)拗莽撞的家伙，而我不是”。但他確實和特朗普一樣，口不擇言、腦中充滿各種“極端”主意。

今年4月，杜特爾特在一次競選活動中談到1989年該國達沃市的一次監(jiān)獄暴動事件。暴動發(fā)生時，幾名正在監(jiān)獄內傳教的神職人員被造反者扣為人質。36歲的澳大利亞女傳教士杰奎琳·哈米爾被窮兇極惡的犯人輪奸，慘遭割喉。杜特爾特說：“他們奸淫了所有女人，其中包括這名女性神職人員……尸體被運出來的時候，我看到她的臉。她長得很漂亮，就像美國女明星?！彼^續(xù)說：“我當時很生氣——她長得那么漂亮，要上也該讓市長先上??！太浪費了?！?989年的達沃市監(jiān)獄暴動共造成5名人質死亡，當時杜特爾特正是該市市長。

杜特爾特的發(fā)言立即引來各方抨擊，競爭對手指責他說話令人作嘔，說他是“不尊重婦女還亂咬人的瘋子，不配做總統(tǒng)”。但杜特爾特仍拒不道歉，并表示讓其退出總統(tǒng)選舉為時已晚。

美國和澳大利亞駐菲律賓大使也對杜特爾特的言論進行了譴責，他們批評稱“強暴或謀殺都不應被拿來大開玩笑，針對女性的暴力行為更是不可接受?！睂Υ耍盘貭柼鼗負?，讓他們（美澳駐菲律賓大使）“閉上嘴巴”，并表示即使他們說得對，也不該在選舉期間，他們是在妄圖通過輿論“干涉”菲律賓大選。他還聲稱“如果當上總統(tǒng)，他可能隨時與美國和澳大利亞斷交”。

杜特爾特這番極露骨的評論讓在過去大半年里習慣了“特朗普式大嘴”的美國網友也直呼“招架不住”。來自加州的推特網友J.S. Lewis寫到：“你贏了，就算特朗普也講不出來這樣的話。”

實際上，杜特爾特的確在“接地氣”方面將標準降得比特朗普還要低——比如在與女性權利有關的爭議話題上，特朗普迄今最出格的言論也就是諸如生理期的“流血?！焙头磳櫶サ摹白诮坦！边@樣近乎“小混混般的語言調戲”。但杜特爾特卻在媒體上直言自己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色情狂”（womanizer），并且說那只是“生物本能”，被批評者形容為“女人成堆的黑幫老大”。杜特爾特透露說，他現在有“三個女朋友，家里還有個老婆”，“我年輕的時候很喜歡一夜情，但現在老了”。

由于“金句頻出”，夾雜著英語和菲律賓當地土話的“杜特爾特式臟話”已經成為當地的流行文化現象。年輕網民們將他的照片P成各種各樣的“表情包”，一旦在社交網絡上遭遇不愉快的場景時，甩出一張帶有杜特爾特頭像的臟話表情即可產生讓對方閉嘴的神奇功效。

“不喜歡我的臟話和中指？那可不好意思了。”杜特爾特坦言自己認為粗俗的語言談吐并沒有什么不妥，跟他喜歡女人一樣，這也是“生物本能”。

馬尼拉圣道頓馬士大學的政治學教授埃德蒙頓·塔尤指出，喜歡騎重型摩托車、講話風格像黑幫老大的羅德里戈·杜特爾特玩的是一種兩極化的策略——喜歡他的人會成為鐵粉，而不喜歡他的人死也不會給他投票?！八闹v話風格讓一些特殊選民感到親近，他們可能覺得他不會有普通政客那樣高高在上的距離感?！?/p>

“以暴制暴”，雖然大嘴，但絕不草包

自杜特爾特參選以來，菲律賓全國不斷有媒體和選民對這位愛說臟話、愛舉中指的候選人給出負面評價——這讓達沃市當地媒體《達沃人報》的編輯們感到很惱火。該報長期以來公開支持這位前市長。在《達沃人報》網站首頁最顯眼的位置，一篇“我們?yōu)槭裁从X得我們的市長有能力當總統(tǒng)”的文章一直高居閱讀量排行的首位。

“羅德里戈·杜特爾特，我們城市的父親，是少數那種可以目中無人、拒絕道歉但卻不會讓人感到惡心的角色……你要是敢和我們的市長搞事，你一定會被他噴死?！边@篇文章在開頭就如此寫道。

總部設在東京的亞太政策研究雜志《外交家》則刊文指出，雖然杜特爾特在個人性格上和特朗普的確有幾分相似（即自大狂妄的類直男癌型人物），但在個人能力方面，前者顯然在擔任一國總統(tǒng)方面更具資格?！鞍褍烧呒右詫Ρ仁遣缓线m的”，該雜志研究員帕拉迪諾認為，杜特爾特并不像特朗普那樣“沒有任何執(zhí)政經驗和可行的外交內政策略”。

翻開杜特爾特的個人履歷可以發(fā)現，他實際上是個浸淫政壇多年的老政客——盡管他的參選綱領是要“反建制派”。杜特爾特自1986年首度當選達沃市副市長以來就活躍在菲律賓政壇，到2015年宣布參選總統(tǒng)之前還干過市長和國會眾議員等位置。

達沃是位于棉蘭老島東部的一座150萬人口的城市，杜特爾特在這里實際執(zhí)掌權力超過20年，期間的打擊犯罪成就是他參選的最大籌碼，這讓飽受綁架案、毒品和槍支泛濫之苦的菲律賓人看到了國家整體治安好轉的曙光?！斑_沃曾經是菲律賓的謀殺之都，但現在卻被旅游業(yè)者評價為亞洲最安全的城市之一?！薄堵迳即墪r報》如此寫道。

杜特爾特對抗犯罪的哲學是“以暴制暴”。在這種鐵腕的方針指導下，他在達沃成立了直接聽命于他的“敢死隊”，以火拼的方式一舉端掉當地的黑幫和毒販網絡。人權組織批評稱這種手段涉嫌濫權和殺害無辜，但杜特爾特卻執(zhí)意將強硬手段帶到菲律賓全國。

“如果我當選總統(tǒng)，超過5000個犯罪分子都得死，”杜特爾特強調說，“誰讓菲律賓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中，我就把誰扔進馬尼拉海灣里喂魚?！彼€開出政治支票說，6個月內就要解決菲律賓的犯罪和腐敗問題，“哪怕吸毒販毒的是我兒子，我也一槍斃了他?！?/p>

當有人詢問他打算如何在短短幾個月內掃除犯罪、非法毒品和腐敗行為，杜特爾特回答：“我與別人不同。如果我（對犯罪分子）說，不要來這里，他們就不會來這里。當我說，走開，他們就會走開。誰要不聽話，誰就會沒命。”

這位以暴制暴的鐵腕市長曾公開表示“殺死罪犯”，并且獎勵殺罪犯的警察，因此被冠以 “行刑人”“達沃的警探哈里”（得名于美國影片dirty harry）之稱。位于紐約的“人權觀察”組織表示，杜特爾特為了打擊犯罪，從上世紀90 年代末至今，可能下令私下處決了一千多名犯罪嫌疑人。

杜特爾特甚至承認自己以前殺過人。他在電視辯論中說：“如果你不懂如何殺人，如果你怕死，那么你就沒有能力當總統(tǒng)?！?/p>

雖然經常在公開講話中“大放厥詞”，明顯“政治不正確”，但長期以來，杜特爾特展示在菲律賓人面前的是其雷厲風行的“鐵碗市長”加“‘真性情的鐵血硬漢”的形象，且言辭鏗鏘、極富感染力，所以其在菲律賓大選中成功取得選民的支持。

當然，這位“鐵血硬漢”偶爾也會表現出“人情味兒”的一面。2013年，菲律賓中部臺風造成死亡愈7000人，杜特爾特承諾第一時間趕到現場救援，他感嘆著“神靈忘記了我們嗎？”不禁老淚縱橫。

老謀深算政治家

頻繁飆臟話的杜特爾特能夠成功登上菲律賓權力之巔峰并非偶然，其取勝之道在于巧妙打造了個人形象，十分擅長把握選民的情緒，并且適時迎合大眾呼聲。

先是踩著阿基諾的“爛攤子”順利“上位”。

在競選期間，他時常在演講時直接攻擊現任總統(tǒng)阿基諾，激起菲律賓選民對政府的不滿。

阿基諾政府時期，菲律賓經濟增長率在亞太地區(qū)名列前茅。然而，這并未改變菲律賓政府行政效率低下、基礎設施并未得到改善、失業(yè)率居高不下的現狀，普通民眾并未能夠分享到應得的發(fā)展紅利，仍有1/4的菲律賓人處于貧困狀態(tài)。

在民眾生活陷于“水深火熱”之時，上臺之前大打“反貪”口號的阿基諾政府貪腐丑聞不斷。尤為引人注目的是，牽涉眾多政府高官的“政治分肥”以及涉及擅自挪用預算資金的“加速撥款方案”，使普通大眾和精英階層均對阿基諾政府大失所望、對反腐治理懷有殷切期待。在此情況下，杜特爾特可謂“應時而生”，其善于打擊犯罪的“鐵面無私”形象使他贏得了廣泛支持，加之其家族長期經營的政治基礎，阿基諾政府留下的“爛攤子”可以說發(fā)揮了給新總統(tǒng)的權力之路“奠基”的作用。

如果僅僅把這位新總統(tǒng)視為對治國大業(yè)懷有“一腔熱血”的鐵腕領袖、高舉“反腐”旗幟的民眾代言人，那就未免把杜特爾特想得太簡單。

舉個例子。

滿口粗話的杜特爾特其實出身相當好，他生于政治家族，父親是一名法律專家，曾分別擔任“大達沃”（包括現在的達沃和周圍兩個省份的大片地區(qū)）和宿務達瑙市市長。此外，杜特爾特家族有兩人先后擔任過宿務市市長。

子承父業(yè)的杜特爾特也是法律出身，大學畢業(yè)后出任達沃市地方檢察官。約10年以后開始進入政界，1988年就任達沃市市長。他與德雷恩、阿爾門德拉等宿務政治家族都有親戚關系。

依照相關法律規(guī)定，市長職位只能連任2次。當然，這難不倒精明的杜特爾特——在第三任期時，他讓自己女兒接替市長一職，之后自己重返“寶座”，實際上，他長期實際掌權達沃市政權。

近日，據新加坡《聯(lián)合早報》消息，杜特爾特的女兒（薩拉·杜特爾特）與兒子（保羅·杜特爾特）分別以壓倒性優(yōu)勢當選達沃市正、副市長。杜特爾特于6月30日出任菲律賓總統(tǒng)前，會將達沃市市長職務再度移交給自己的女兒。

如果這個例子還不充分，再說一個。

此前，杜特爾特曾多次否定自己會參加總統(tǒng)競選，然而，他出爾反爾的在2015 年11 月底正式報名參選。12月初，其民意支持率飆高，一舉超過其他三個熱門候選人獨占鰲頭，此后不斷在公眾場合發(fā)表“狂言”。這是為什么呢？

實際上，長期“偏安”于達沃市的他，以這種與馬尼拉政客大相徑庭的形象出現在公眾視線當中，很大程度上，是在把自己打造成菲律賓腐敗政治的“局外人”——“舉世皆濁我獨清”的形象，使他缺乏全國治理經驗的劣勢轉化為最大閃光點：一方面，突出自己“為民除害”的政績，給群眾帶來“鐵腕反腐”的美好圖景；另一方面，頻爆粗口，使自己更“接地氣兒”，把批判矛頭直指主宰菲律賓政壇多年的政治精英，成了民眾發(fā)泄不滿的“代言人”。

然而，與其他當權人物一樣，杜特爾特也出身于政治家族、也是一名政治精英，他的當選指明了“民心所向”，但并不意味著“庶民的勝利”。

南海政策 菲律賓“宮斗”大籌碼

其實從競選之初，杜特爾特就一直在打南海牌。他曾表示，如果他上臺，他會繼續(xù)延續(xù)目前的多邊討論方式解決南海爭端。如果這一方法在兩年內無法取得成效，他將選擇與中國的雙邊對話。他也表示對中國投資的渴望，希望中國能夠支援菲律賓的鐵路系統(tǒng)建設。對于南海資源問題，他愿意與中國共同開發(fā)。

有媒體分析，杜特爾特為了換取中國對于菲律賓基礎設施建設上的幫助，愿意在南海問題上“讓步”，甚至包括永遠“閉嘴”，不再挑起爭端。而此前，菲律賓阿基諾政府一直試圖用南海仲裁，并聯(lián)合美國、日本等域外國家“為其撐腰”。

其實無論杜特爾特說過什么，在他成為總統(tǒng)后都不必太認真，因為打南海牌與通過反腐、打擊前任來贏得民眾支持，幾乎成了菲律賓換界時打擊前任總統(tǒng)的傳統(tǒng)。

在具有漫長家族政治傳統(tǒng)的菲律賓，各利益集團之間盤根錯節(jié)的勾連以及由此產生的腐敗現象，已經成為社會痼疾。老百姓最關心的是自己口袋里的那點事，而非外交議題。然而自阿羅約執(zhí)政后期、尤其是阿基諾上臺以來，菲律賓南海政策發(fā)生了“改弦更張”般的巨大轉彎，將民眾的視線從國內腐敗逐漸吸引于此。

外交是一個國家內政的外延，菲律賓政壇權力斗爭是導致其南海政策轉向的一大重要因素，甚至可以說是打壓政敵、清算前任的“鐵錘”。

阿羅約在對前任埃斯特拉達的聲討中上位，而抨擊阿羅約腐敗的南海政策，指責其通過出賣國家“主權”以換取中國貸款和在其他商業(yè)項目上的支持，成了阿基諾實現“權力登頂”的一張王牌。

阿基諾上臺后在南海問題上不斷挑釁中國，一方面是通過“清算”前總統(tǒng)給自己立威；另一方面，在無意或無能真正進行反腐的情況下，利用南海問題煽動菲國內的民族主義情緒，把自己裝扮成一個“民族利益的捍衛(wèi)者”，以此贏得大眾支持。

隨著政敵陸續(xù)被“打下馬”，阿基諾所謂的“反腐”面臨困境：未能分享經濟發(fā)展紅利的民眾把貧困原因歸結為政府腐敗，強烈要求將反腐進行到底。

現在，杜特爾特即將上臺執(zhí)政，腐敗問題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為了鞏固政權、兌現競選時的“反腐諾言”，會不會也效仿前任、向阿基諾及其勢力“揮起大刀”呢？

歷史一直向前，而劇情總在重演。

在中菲關系和南海問題上，杜特爾特曾在競選演講中明確提出與阿基諾相反的意見，他似乎并不贊同太過依賴美國和敵視中國，表示愿意擱置南海主權爭端：“我和中國有類似的立場，不認為能通過國際仲裁庭解決（南海）爭端?！?/p>

但也別太樂觀，這位新總統(tǒng)“親華”是有條件的。

確實，他曾在競選中表示，愿同中方一同開發(fā)南海，如果中方愿意幫菲律賓修建鐵路或其他基礎設施，就會“擱置南海主權爭端，并反對國際仲裁”。乍一看，與其前任相比態(tài)度是好了不少，但這種“示好”是有前提的，即中國能給菲律賓帶來什么。

上任以后，他面臨著阿基諾政府留下的“爛攤子”，兌現承諾、鞏固政權才是頭等大事。打擊犯罪或許可以在短時間內見成效，而反腐就不那么容易了。菲律賓家族政治形式及其衍生出的腐敗現象由來已久，其中利益糾葛錯綜復雜，6個月內真正將腐敗“連根拔起”，可能性微乎其微。

在這種情況下，最容易的方式似乎是把政敵等同于“腐敗”、向前政權發(fā)起“清算”；同時，切實做點改善民生的事情，使老百姓感受到“療效”。

且不說他向中國“示好”有多大成分在于與前政權劃清界限，在中國正致力于實現“一帶一路”倡議、大力推進與“海上絲路”沿線國家的經濟合作之時，引進中國投資以改善該國基礎設施，可能是最為“立竿見影”的方式了。

而且，值得注意的是，美國和日本對于菲律賓的影響不容小覷。

綜上可知，在菲律賓現有政治土壤之下，無論誰來主政，都難以逃脫家族政治和利益集團的窠臼，面臨種種難題，杜特爾特將以何種方式解“燃眉之急”？在此情況下，中國如何接下菲律賓新總統(tǒng)拋來的這枚“橄欖枝”、引導中菲關系向利好趨勢發(fā)展？讓我們試目以待。

（綜合摘編自《看世界》、瞭望智庫、鳳凰網、國搜報道、新浪軍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