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重奏的合唱元素新思考

摘 要：《春江花月夜》琵琶五重奏是顧冠仁依據(jù)衛(wèi)仲樂先生演奏譜改編的重奏新形式，充分發(fā)揮了琵琶的和聲性與線條性，琵琶自身的歌唱性和低音伴奏，再加上《春江花月夜》的詩樂性，琵琶重奏與合唱的音樂表現(xiàn)異曲同工，在琵琶重奏中融入合唱元素是一個值得探究的問題。

關鍵詞：琵琶重奏；合唱元素；《春江花月夜》

作為《春江花月夜》琵琶五重奏的一聲部，又是一名TianKong合唱團的成員，每次在兩者排練時常常覺得莫名的相似，甚至老師們重復的要點都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琵琶是民族樂器中表現(xiàn)力十分豐富，又可以任意轉(zhuǎn)調(diào)的樂器。它優(yōu)美的長輪可以演奏悠揚的歌唱性旋律，豐富的和聲可以作為節(jié)奏音型使用，醇厚的低音可以作為樂隊中的低音伴奏。[1]合唱的歌唱性、和聲性和低音bass，冥冥之中，琵琶重奏與合唱有著奇妙的相似之處。

《春江花月夜》最早是隋代楊廣的五言四句詩，“暮江平不動，春花滿正開。流波將月去，潮水帶星來?！倍鴮笫烙绊懽钌钸h的就屬唐代張若虛的一首七言三十六句，“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詩句婉轉(zhuǎn)優(yōu)美，離別之緒，發(fā)人深省。當時（隋、唐以至宋）《春江花月夜》詩是與《春江花月夜》曲配合演唱的，并且當時此曲比之于配合演唱的詩的影響更為廣泛而深遠。[2]可曲早已失傳，詩的本身賦予詩樂美，詩詞的內(nèi)涵美與音樂的韻律美相結(jié)合，詩情畫意，配上琵琶的吟唱，未成曲調(diào)先有情?！洞航ㄔ乱埂放梦逯刈嗍穷櫣谌室罁?jù)衛(wèi)仲樂先生演奏譜改編的重奏新形式，充分發(fā)揮了琵琶的和聲性與線條性，在原曲意境的基礎上再創(chuàng)作使音樂的層次感加強，對答式的呼應，齊鳴式的厚度，和弦式的映襯，旋律式的突出，猶如合唱般層層分明又宛若一人在向你娓娓道來。

《春江花月夜》琵琶五重奏其實就像五個人的阿卡貝拉，琵琶代替人聲，同樣是將不同人的音樂表達具一致性與獨特性。《春江花月夜》更要展現(xiàn)出原有的詩樂性，一方面是詩中所表達的意境與畫面感，“海上明月共潮生”，“?！睘樘撝?，“生”賦予月與潮以生命力。古今中外，音樂的繪畫功能被作曲家發(fā)揮得淋漓盡致，從而在無限的審美意境中拓展音樂的想象。[3]另一方面，原先是詞曲配合，在基調(diào)上就是可以詠歌的曲調(diào)，歌唱性十足，重奏的合唱元素則可以運用到演奏之中，合唱本身的技巧加上極具中國色彩、意境豐富的琵琶五重奏《春江花月夜》的演奏相配合有利于情感的表達。

1 齊

齊是合唱最重要的元素，齊唱是合唱的基礎，再在形式上稍加變化形成重唱、輪唱和領唱，齊奏和齊唱在表現(xiàn)方式上實質(zhì)是一致的，齊奏是多數(shù)量相同的樂器演奏相同的旋律，重奏是多數(shù)量相同或不同的樂器演奏不同的旋律，獨奏顧名思義就是一人演奏，這里的琵琶五重奏《春江花月夜》是琵琶同樂器之間的重奏。

在琵琶重奏中，固不可少齊奏部分，出弦的整齊是關鍵，指揮在合唱之中起到一個引導性的作用，合唱指揮中提到預備，預備的手勢能幫助團員在第一時間意會到呼吸、情感、力度和速度，琵琶五重奏的重擔就是一聲部。一覽《春江花月夜》五重奏譜，一聲部與衛(wèi)仲樂先生的演奏譜基本相同，只有在“水云深際”編曲家考慮到音區(qū)安排則由四聲部獨奏主旋律，所以一聲部不僅要突出獨奏的個性還要平衡整體的共性，一聲部在布局謀篇上至關重要。

一聲部是重奏的“指揮”，不僅要注意自己聲部的橫向處理，完美演繹主旋律部分，更要明確宏觀上的音樂表達，記住其他聲部與主旋律間的呼應，每個聲部之間的關系，進出位置，什么時候呼吸，什么時候收拍，一個眼神，一個抬臂，用自己的律動帶動其他人的律動，告訴其他四個聲部呼吸、情感、力度和速度，當每個人的這四要素達到了統(tǒng)一，就可以達到一齊出弦，在“指揮”的幫助下整齊演奏。合作的學習最忌諱各顧各的，只有在領導者的帶領下才能配合得微妙，同時平時練習培養(yǎng)的默契也是必不可少的。

譜例1，齊奏漸弱到一聲部獨奏一拍，只需一聲部給眼神示意，右臂向外，呼吸，氣息下沉打開，給右手順勢慢慢向上漸弱一個預備，稍點一下頭，即預備收拍，休止一拍到齊奏，用眼神提醒，輕微抬臂預備起弱拍。

2 線

Legato，連貫的意思，是演繹合唱作品中備受關注的問題，表現(xiàn)一段樂思、一段情感，要一氣呵成、細膩婉轉(zhuǎn)。琵琶是彈撥樂器，不像弦樂那樣容易展現(xiàn)線條性、旋律性，琵琶的顆粒感只能以點成線，不僅僅是一聲部，每個聲部都要展現(xiàn)出線條感，有時是每個聲部都需legato來表現(xiàn)行云流水，也可以部分聲部線性、部分聲部點性來豐富音樂表現(xiàn)力和音樂形象塑造，這取決于所要抒發(fā)的音樂情感。合唱中的線性簡單來說一方面是呼吸，不斷地給呼吸，使呼吸走動，身體不能僵硬，否則會卡住聲音，很難收放自如；另一方面是狀態(tài)，狀態(tài)要穩(wěn)定，不能改變狀態(tài)，如口腔一個細微的改變就會使音樂線條分叉；若多聲部相繼出聲的線性，則收的聲部在聽到出來的聲部的聲音時才可以結(jié)束，使銜接部連貫，不出現(xiàn)“斷層”。

琵琶也是一樣，呼吸與狀態(tài)。當身體放松，呼吸順暢，自然流動，一句連貫結(jié)束后呼吸起下一句，音樂的線性就自然而然地出現(xiàn)了；狀態(tài)也是要穩(wěn)定，力度、出弦的角度、身體的律動都要在音樂之中得以穩(wěn)定和控制，不能隨意改變，更不能開小差。

琵琶重奏不得不注意音樂的線條性，重奏中每個人不經(jīng)意間就會忘記旋律性，隨意中就會失去音樂的美感，注意線性會使音樂更具感染力，增添一絲心動。

3 質(zhì)

品質(zhì)是筆者在TianKong合唱團中學到的音樂所要追求的東西。出聲的一瞬間，用聽覺來調(diào)整音高、音色、狀態(tài)，使聲音相融合，音高相協(xié)調(diào)，時刻提高警惕，保持緊張狀態(tài)。耳朵的靈敏度是基礎，在經(jīng)過大腦0.1秒的反映后，調(diào)整自己，這是一個長期訓練的過程，主要在于提高聽覺能力，瞬間做出良好的判斷，使音樂統(tǒng)一；另一方面，團隊練習過程中要增強集體主義和團隊精神，用心聆聽，心與心相連，才能使聲音碰撞出火花。

琵琶更需要音質(zhì)的訓練，同樣的速度，同樣的力度，同樣的出弦角度、壓弦幅度，甚至呼吸、情感、身體律動和內(nèi)心感受都決定了音樂的品質(zhì)，歸根到底還是聽覺。如何將五個琵琶相協(xié)調(diào)，有機地統(tǒng)一起來形成一個整體，而不是各顧各的，出弦訓練是關鍵。復雜問題簡單化，簡單問題重復化，在一弦上從練習簡單的彈、挑，再到樂曲中提煉出的復雜節(jié)奏型，用耳朵調(diào)整，統(tǒng)一各個要素。音質(zhì)的注重，使音樂更加富有品質(zhì)，強而不燥，弱而不虛，大珠小珠落玉盤，顆顆鮮亮剔透。

譜例1，《春江花月夜》五重奏譜的五個聲部共奏同度和八度來加厚旋律，主要在長音上由弱到強，一弦上的長輪，其他弦的滾指，出弦的第一個音指法同為彈，則可五個人同時出弦練習彈，及時調(diào)整力度、速度和出弦角度，整齊劃一，重復練習，再按譜面彈奏。

4 形

體態(tài)律動教學法是瑞士音樂家、教育家達爾克羅茲提出的音樂教學學說，他認為：“身體也是一種樂器，可以再現(xiàn)音樂，通過律動，能喚起人天生的本能，培養(yǎng)對人極為重要的節(jié)奏感。人們可以通過對肌肉緊張與放松程度的感覺，感受和表達情緒；可以通過姿勢、手勢和各種身體動作使內(nèi)心情感表現(xiàn)于外部世界；可以通過身體運動將內(nèi)心情緒轉(zhuǎn)化為音樂。而器樂演奏首先要掌握的就是被演奏樂器即樂器和人的身體?！盵4]

面部表情和身體律動不僅是外在的賞心悅目更是技巧的畫龍點睛。在合唱訓練之后，演出是對學習成果的檢驗，美是必不可少的。站姿常常被人忽略，長期養(yǎng)成的各種壞毛病，如低頭、仰臉、彎腿、身體僵硬不協(xié)調(diào)都會直接影響舞臺形象，也會導致喉嚨擠卡、氣息不暢等問題影響到歌唱的狀態(tài)。琵琶表演異曲同工，頭要正，兩肩放松平齊，忌諱高低肩，并膝。兩腿微張，右腳向后，更利于樂器放置和右臂擺放的角度。

“未成曲調(diào)先有情”是白居易《琵琶行》中的一句經(jīng)典，并在筆者的學習過程中一直起著警示作用。眉毛的挑動、眼神的傳遞、嘴角的上揚，面部表情的微變潛移默化地感染身邊的隊友和臺下的觀眾漸入佳境。“手隨韻動”、“肩沉而松”、“腰為力源”、“呼吸為本”，[5]無論琵琶還是聲樂都受用，這些都是個性上的體態(tài)律動，合奏與合唱在充分展現(xiàn)獨特魅力的基礎上，要增加人與人之間的交流與互動，才會更自然、更生動、更富表現(xiàn)力。“手隨韻動”是最能體現(xiàn)不同音樂要求的方式，呼吸抬手抬臂，力度增強手臂外擴，力度減弱手臂向上，曲終留音手腕放松臂畫圈，曲終收音手捂弦等。在旋律式對答式的呼應時，就可以用眼神提醒對方“到你了”，在共奏時相互的眼神交流，更容易將觀眾融入樂手們的音樂情感之中，未成曲調(diào)先有情。

譜例2，譜面標記自由地和自由延長記號，加上演奏者的情感，不好按照譜面規(guī)規(guī)矩矩演奏，想要齊，只能依靠身體律動幫助。一聲部獨奏一拍，順勢看向其他人，微笑，用手臂擺動給呼吸、力度、速度和情感，第二拍3的收拍，一聲部看向其他人輕微點頭示意收拍，后依此類推即可。

5 樂

對音樂的處理，首先是強弱處理。橫向與縱向的力度對比，不僅僅是譜面上標記的那樣，還有在中國傳統(tǒng)音樂中特有的口傳心授，甚至加上演奏者自己的內(nèi)心情感表達，將音樂處理得更加精細。合唱中通過改變狀態(tài)與演唱方式來變化音樂的色彩、調(diào)節(jié)明暗度，琵琶通過壓弦改變力度，在每次學習和再創(chuàng)作的過程中，在譜面上標記處理方式。縱向上，突出旋律線條，伴奏聲部弱化，但依舊要遵循強而不噪，弱而不虛的原則，當每個聲部的性質(zhì)相同時，就要統(tǒng)一力度與色彩。

音樂作品的再創(chuàng)作。有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每個人都有自己對音樂的見解，每個人每一次都有對音樂的看法，想要使情感基本統(tǒng)一是合唱與合奏的難點，指揮是關鍵。在每次的合唱排練中的演唱往往與實際表演有著一些變化，主要表現(xiàn)在呼吸速度、延長音等方面，如可以增加延長音的時長，使情感更加到位、聽眾更加心動。指揮可以有自己的情感，通過身體律動、表情將情感傳遞給團員，統(tǒng)一情感，則統(tǒng)一了音樂表現(xiàn)。但指揮在舞臺上只是起到一個提醒的作用，更多的還是平時練習的積累，所以指揮一定要頭腦清晰。琵琶重奏中一聲部也可以通過特定的情感進行對音樂作品的再創(chuàng)作。

意境相容，心靜和鳴。筆者在TianKong合唱團的學習中，最大的收獲是對中國雅歌的傳承。徐復觀先生在《中國藝術精神》中強調(diào)“道法自然”，中國山水畫崇尚意境，虛實相生，淡淡的水墨，淡淡的素雅，留白之中給人以充分的想象，似山在虛無縹緲間，香霧迷蒙，茶香馥郁，氣韻生動。心齋即生洞見之明；洞見之明，即呈現(xiàn)美的意識。由虛靜而來的明，正是徹底的美的關照的明。[6]

情感上的走心。音樂的存在是為了感動，是美的表達。心臟是人類的中心，用心是做人的中心，走心是音樂的中心。李普斯著名的感情移人說指出，“在內(nèi)心的模仿中，演技臺上的演技者和在看臺上的自己之間的區(qū)別，已經(jīng)沒有了……自己再不體驗到對立，而體驗到完全的統(tǒng)一?！保↙ipps：Aesthetik S.122）而當進行美的關照時，隨自己之情感一項對象，自己與對象即不復感到有何距離，而成為主客合一的狀態(tài)。[6]用心歌唱，才能感動自己、感動觀眾；用心演奏，才能引起共鳴，隨著音樂，人與人的心一起走動，是一種奇妙的心靈感受。

6 結(jié)語

齊、線、質(zhì)、形、樂是相互依存、相輔相成的關系，每個元素都不是獨立存在的，而是要搭配其他元素才能完成各個元素，它們是一個相互聯(lián)系的整體。齊需要身體律動的幫助，線和質(zhì)需要在齊的前提下完成，技術的到位必須與音樂本質(zhì)相結(jié)合，每個元素之間相互聯(lián)系，不可分割。將合唱元素融入琵琶重奏的演奏之中，能更好地展現(xiàn)多人表演的魅力，取其精華，棄其糟粕，體會音樂之間的相通性，在不斷地比較、學習中不斷取得進步。

參考文獻：

[1] 李昆麗.琵琶重奏藝術及其教學[J].音樂研究，2006（1）.

[2] 高云光.從《春江花月夜》詩的形式演變談中國古代詩歌形式與音樂的關系[J].人文雜志，1983（04）.

[3] 曾靈玲.詩韻遺音 情調(diào)諧宜——試談張若虛《春江花月夜》的詩樂美[J].中國科教創(chuàng)新導刊，2012（05）.

[4] 蔡覺民，楊麗梅.達爾克羅茲音樂教育理論與實踐[M].上海教育出版社，1999：15.

[5] 趙毅帆.體態(tài)律動在琵琶演奏中的實踐[J].北方音樂，2015（23）.

[6] 徐復觀.中國藝術精神[M].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60，62，65-66

作者簡介：徐筱園（1995—），女，安徽銅陵人，本科，研究方向：音樂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