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子倩
外婆給在城市居住的我捎來了一把古樸的小木梳,它被輕裹在那方柔軟順滑的絲帕中。輕輕撥開絲帕,那如月牙般彎彎的小木梳上雕刻著靈動飄逸的花紋,在梳柄上蜿蜒纏綿。低頭細細嗅去,那淡淡的木香似乎讓我重新回到了那個水汽迷蒙的江南水鄉(xiāng)。淡雅的幽香仿佛是越過了千年飄然而至,絲絲縷縷,于我的鼻尖前縈繞。
這柄小巧的木梳啊,頃刻之間便讓我想起了那些靜坐在小軒窗前的溫婉女子。嘴邊揚起一抹笑容,手中握著一柄溫潤的小玉梳——古時女子多用玉梳。手腕輕轉(zhuǎn),柔順的青絲便被靈巧地綰成一個端莊秀麗的發(fā)髻。玉的瑩白,發(fā)的烏黑,這鮮明的色彩,不知道沉醉了多少位好男兒的心,不知溫柔了多少時光、流轉(zhuǎn)了多少個千年。那軒窗前的回眸淺笑,似乎也隨著光陰的流逝被人漸漸淡忘。只有那置放于窗旁的玉梳,只有那片溫潤,終得留于后世的女子深深感受。
我鐘愛及腰的長發(fā),總覺得那會給人一種溫柔的印象。卻又因?qū)W校的規(guī)定,將原來一直留蓄起來的長發(fā)剪成了干凈清爽、透著利落大方的松散短發(fā)??墒?,這款發(fā)型似乎不再適合用那柄木梳了。
今夜沐浴過后,我忽然心血來潮,又從抽屜中找出了外婆給的那柄木梳,撥開絲帕,將木梳取出拿在手中,輕輕撫摸著,感受著那抹屬于木的微涼。趁頭發(fā)還半干半濕時,將木梳由發(fā)根至發(fā)梢輕輕梳理順暢。淡淡的木香和著沐浴過后的芳香,一起充斥在空氣中。獨處于靜謐的一隅,在散發(fā)著昏黃燈光的燈下,面前擺放著一面鏡子,對著鏡子慢慢地梳理烏發(fā),空氣中洋溢著的,那該是怎樣的一種溫暖啊!這如詩如夢一般的溫暖,使我忘卻了繁華都市中的壓力。今夜的我,思緒有些美得不真實。
漸漸地,困倦襲上了心頭,有些往事便隨著渙散的思緒涌了上來,如夢如潮,連綿不絕。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幼時。幼時的我喜歡梳頭,總喜歡在身上帶著一柄小木梳,總喜歡用精致的木梳變換出各式各樣的發(fā)型。然后,隨手在路邊折一小株不知名的小花,捏在手里,或斜斜地插在發(fā)辮上。讓它們在發(fā)中、手中悄然綻放。就這么漫步在田間的小徑上,行走在河邊的鵝卵石上。耳旁傳來了陣陣清脆的笛聲,腳步隨著悠揚的旋律輕輕顫動。襲來的清風拂面而去,便灑下了一地的淡淡清香。不需要任何的贊嘆,這世間的花草皆是我的觀眾;不需要任何的虛偽,安安靜靜地便可以活出自己的味道。這一切的一切,就是今夜的夢,恬靜而又奇妙。
唉!是誰創(chuàng)造出了如此美好的梳子,讓世間的小兒女們多了在軒窗下梳妝的溫柔,添了屬于自己的風采?想來那些詩句中,江南的女子在用梳子梳理自己的秀發(fā)時,也會被這溫馨的空氣滋潤得更加儀態(tài)萬千吧?
木梳子梳理出的是一種美好,更是一種幸福!時光變遷,光陰逝去,古往今來,這種幸福又何嘗變過呢?木梳的那一抹幽香,溫暖了千年的時光和寂寞。
舉起我的木梳輕嗅,融合了沁鼻木香和清新發(fā)香的梳子,好香吶!
點評:
作者妙筆生花,竟能巧借木梳這一生活中常見的物品,用舒緩有致的筆調(diào),描摹自己心目中的傳統(tǒng)文化風情之美,描摹自我記憶中的美好以及對詩意人生的美麗遐想。小小的木梳,既能讓人想到軒窗前的裊娜身影,想到及腰的長發(fā),想到婉約風情中舊時女子的萬千風采,又能讓人想到自己瀟灑歡快的身姿,從而讓世間的花草都成為自己的觀眾,在幻想的時空中舞出種種精彩,真是高妙。最后,文章引出結(jié)論——“木梳子梳理出的是一種美好,更是一種幸福”,見解深厚有度,讓人贊嘆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