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原漢文帝“頂妻背母”之地

封五昌

白鹿原，因當(dāng)代著名作家陳忠實的那部同名長篇小說而聞名遐邇。實際上，早在遠古時期，它便是中華民族繁衍生息的一處重要場所。數(shù)千年來，在這片古老而厚重的土地上，上演了一幕幕波瀾壯闊、色彩斑斕的滄桑傳奇。

南登霸陵 回望長安

白鹿原，古名“長壽山”“霸上”，位于西安東南、秦嶺北麓、浐灞兩河之間，為中更新世紀(jì)時期流水和風(fēng)等自然力經(jīng)過幾百萬年長期作用下沉淀形成的土狀堆積形黃土臺原，是西安境內(nèi)最大的黃土臺原。白鹿原呈西北-東南走向，原面平坦完整，東西長約25千米，南北最寬處9千米，平均海拔600米以上，橫跨灞橋、長安、藍田3個區(qū)縣。原內(nèi)有鯨魚溝自東南向西北順原面傾斜方向發(fā)育切割，將白鹿原分為南北兩部分：左側(cè)南原，稱炮里原;右側(cè)北原，稱狄寨原。今天，人們習(xí)慣上所說的“白鹿原”僅指狄寨原，實為狹義的白鹿原。

白鹿原歷史悠久，人文遠古，稱得上是一文化大原、歷史名原。

西周時期，周平王一行大隊人馬離開了鎬京，浩浩蕩蕩地向東方前進，當(dāng)行至杜伯國東部，渡過浐水之后，隊伍稍事休息。這時，忽見東南方的原坡上奔跑著一只白鹿。白鹿是稀罕之物，人們都注目觀看，平王也不住稱奇。史官當(dāng)即記下了這一見聞。人們以其為祥瑞，便把浐水與滋水（今灞河）之間的原坡稱為白鹿原。白鹿出現(xiàn)的村莊被稱為“神鹿坊”;而其盤桓之村，則被稱為“麋鹿村”，今稱“迷鹿村”，簡稱“迷村”。

秦漢時期，白鹿原地處京畿，為“上林苑”的一部分，相傳趙高指鹿為馬故事中所用的鹿，就是從白鹿原上捕獲的。自秦孝公十二年（公元前350年）割藍田西北置芷陽縣起，歷史上曾先后在白鹿原建過芷陽、灞城、霸陵、南陵、北山、白鹿、寧民、萬年、樊川、杜縣、長安、藍田等縣。

因漢文帝死后葬于白鹿原西北隅，墳名霸陵，故又叫霸陵原。又由于灞水流經(jīng)原下，白鹿原又在灞橋之上，故白鹿原又稱為灞上（霸上）、灞頭（霸頭）。

霸陵是長安通向東南的咽喉要道和城東的天然屏障，秦漢以來的灞河橋也在這里架設(shè)，地理位置至關(guān)重要。

斗轉(zhuǎn)星移，滄海桑田。昔日風(fēng)火連天、刀光劍影的白鹿原，今日莊稼茂密，湖水漣漣，真正成了人民的樂園。

天然屏障 屯兵要地

白鹿原，原高坡陡，居高臨下，依山傍水，地勢雄偉，浐、灞二水繞流兩側(cè)，原上平坦開闊，是古城長安城東的天然屏障，自古便是屯兵之所和兵家必爭之地。

傳說中的黃帝滅蚩尤之戰(zhàn)遺址就在原上南邊的“尤風(fēng)嶺”。漢景帝大將周亞夫、唐李淵女婿左親王衛(wèi)段論、農(nóng)民起義軍領(lǐng)袖黃巢都曾屯兵白鹿原上。

作為連接秦楚的咽喉，從春秋時期的秦穆公開始，灞河邊就修筑了軍事要塞“灞城”。

秦末農(nóng)民起義時，劉邦進軍關(guān)中，首先屯兵霸上，迫使秦王子嬰不戰(zhàn)而降。

劉邦在白鹿原上召集關(guān)中各縣父老豪杰開會，史稱“白鹿原會議”。在這次會上，劉邦宣布廢除秦朝嚴刑苛法，公布了歷史上有名的“約法三章”：“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p>

公元前206年，項羽率大軍攻破函谷關(guān)，進駐離劉邦駐地霸上僅40余里的鴻門（今西安臨潼區(qū)東北），上演了歷史上著名的“鴻門宴”。

由于白鹿原居高臨下，便于回旋，對保衛(wèi)長安城具有極為重要的戰(zhàn)略地位。到了漢代，白鹿原東部——也就是今天的將帥圪都村一帶，便成為長水校尉屯兵之處。

漢景帝前元三年（公元前154年），大將軍周亞夫率領(lǐng)大軍去河南滎陽平定“七國之亂”，就是從白鹿原出發(fā)的。

東晉穆帝永和十年（354年），“桓溫伐符秦軍連勝至霸上，（桓）溫在霸上時，王猛往見，捫虱而談當(dāng)世之大事”。

東晉安帝義熙十四年（418年），大夏國匈奴族首領(lǐng)赫連勃勃占據(jù)了長安城，并筑壇拜天于霸上，即皇帝位，改元昌武。

唐僖宗廣明元年（880年），黃巢入京師時，唐金吾大將軍張直方率文武官員從霸上迎黃巢入長安春明門。

北宋仁宗天圣年間，大將狄青征西夏時，駐軍白鹿原，并以部將姓氏設(shè)營扎寨，如“狄寨”“周旗寨”“張洪寨”“鮑旗寨”“夏寨”“南寨”“北寨”“開旗寨”等，共八寨;司管車馬糧草的營寨，叫“車村”。

到了近現(xiàn)代，白鹿原仍是兵家必爭之地。

1935年，徐海東率領(lǐng)的紅二十五軍曾在這一帶進行革命活動，鄂豫陜省委擴大會議也在這里召開。1936年夏，紅二十五軍長征，經(jīng)商縣、藍田開往陜北途中，曾在白鹿原南枝村和狄寨駐扎三日。紅軍紀(jì)律嚴明，秋毫無犯，宣傳抗日救國主張，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播撒下革命的火種。

解放前夕，國民黨軍隊曾駐扎白鹿原，意圖負隅頑抗，但終被人民解放軍所擊潰。

三陵綿延 渾然一體

自從白鹿出現(xiàn)后，白鹿原上便成為豐收的沃土，即使遇到干旱天氣，只要能長出幼苗也總會有一定收成，白鹿原上流傳這樣一句民諺：“白鹿原，長壽山，見苗收一半?！?這就是白鹿原，一片滋長著原始生命力的地方，寄予著人們對美好生活的憧憬與希冀。

白鹿原在歷史上曾是皇親國戚、商賈、文人墨客旅游避暑憩息之勝地。唐武德元年（618年），高祖李淵校獵于白鹿原，修筑“神堯山莊”。原上文物遺跡豐富，廟宇寺觀眾多，僅《藍田縣志》記載的就有七十多處，最著名的有清涼寺、太平寺、永福寺等，太平寺原有僧人千余眾，清涼寺相傳王維曾經(jīng)居住，是唐太宗每年避暑之地。

南陵與薄太后

由于“地高土厚”，白鹿原也成為適宜修筑帝王及其陪葬陵墓的“風(fēng)水寶地”。

在西漢，因為薄太后南陵、漢文帝霸陵、竇皇后竇陵更使得白鹿原成為著名的古代陵寢所在地。

白鹿原上，三座漢陵綿延毗連，渾然一體，構(gòu)成一個龐大、完整的自然和人文景觀。在當(dāng)?shù)?，素有漢文帝（霸陵）“頂妻（竇皇后陵）背母（薄太后南陵）”之說。

漢薄太后南陵位于西安東南白鹿原上，即今灞橋區(qū)狄寨街道鮑旗（當(dāng)為“薄姬”之諧音）寨村西北800米處，又名薄姬冢，當(dāng)?shù)厮追Q“簸箕冢”。

薄太后是漢高祖劉邦的妃子、漢文帝劉恒的生母。公元前180年，呂后去世。太尉周勃發(fā)動兵變，鏟除呂氏一族，代王劉恒被迎立為帝，是為漢文帝。劉恒的生母薄姬被尊為皇太后，雖然她沒當(dāng)過一天皇后。

薄太后身居尊位，卻從不擅作威福。對于那些股肱大臣，格外尊重和愛護。一次，文帝輕信讒言，疑心絳侯周勃謀反，將其逮捕治罪。薄太后聞知此事大怒，她摘下冒絮（一種頭巾）扔向文帝，說：“絳侯當(dāng)年身上掛著皇帝玉璽，統(tǒng)率著朝廷禁軍，他不在那時謀反，如今退居一個小小的絳縣，反而會謀反嗎？”文帝自知有虧，連忙派使者拿著符節(jié)去赦免周勃。

文帝前元七年（公元前173年），便開始修筑南陵。因為呂后已與劉邦合葬長陵，文帝只好為其母“特自起陵”。因薄太后陵墓在文帝霸陵之南，所以稱“南陵”。薄太后在文帝死后兩年，即漢景帝前元二年（公元前155年）逝世，遺詔葬于南陵，以便“左望”其夫高祖的長陵，“右望”其子文帝的霸陵。

南陵北距霸陵4500米，其封土為覆斗形，底部東西長140米，南北寬173米，頂部東西長40米，南北長55米，封土高24米。

考古工作者曾在南陵陵園西墻外發(fā)掘出20座陪葬坑。這些陪葬坑呈南北向排列，共三排，南面兩排各7座，北面一排6座。它們一般是口大底小的長方形豎穴坑?？拥拇笮『蜕顪\，因隨葬品的不同而各異;坑內(nèi)或以條磚砌筑框欄，或置陶棺、木槨等。

從已發(fā)掘的陪葬坑來看，陪葬品有動物、陶俑、陶罐等。從骨骼辨認，動物有犀牛、大熊貓和馬，還有羊和狗等，大熊貓和犀牛作為陪葬品在國內(nèi)尚屬首次發(fā)現(xiàn)。南陵所殉之犀，經(jīng)鑒定，屬于爪哇獨角犀，與唐高祖李淵獻陵司馬道上的巨大石犀為同一種屬，其產(chǎn)地應(yīng)在我國南部地區(qū)，如九真、日南等郡（轄境相當(dāng)今越南部分地區(qū)）。這些犀牛，應(yīng)該是當(dāng)?shù)亟y(tǒng)治者進貢給漢朝皇帝、飼養(yǎng)于上林苑中的動物。

霸陵與“天葬漢文帝”

漢文帝劉恒的霸陵在灞河西岸，“就其水名，因以為陵號”。灞河，亦稱灞水，其原名為滋水。秦穆公稱霸西戎，改名滋水為灞水，以宣揚其“霸業(yè)”。

霸陵位于西安市東郊白鹿原東北隅，襟山帶水。因山勢如鳳凰展翅，當(dāng)?shù)厝朔Q之為“鳳凰嘴”。這是漢文帝生前為自己選擇的一塊陵園。據(jù)史載，文帝前元九年（公元前171年）始筑霸陵，并在原芷陽縣（秦屬）的芷陽鄉(xiāng)建置了霸陵邑。霸陵邑在霸陵以北。魏晉時期，改漢霸陵縣為霸城縣。

漢文帝在位的23年間，大力推行休養(yǎng)生息政策，重視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輕徭薄賦，注重節(jié)儉，使得“海內(nèi)殷富”，為漢初盛世打下了良好基礎(chǔ)，漢文帝也被譽為“文景之治”的奠基者。

后元七年（公元前157年），文帝駕崩于未央宮，葬霸陵。在厚葬成風(fēng)的秦漢時代，漢文帝要求“治霸陵，皆瓦器，不得以金銀銅錫為飾;因其山，不起墳”。只在白鹿原頭“斬原為冢，鑿崖為墓，因山為陵”，因而當(dāng)?shù)厝罕娪小疤煸釢h文帝”的說法。至今，當(dāng)?shù)厣杏写迕澳陱R”。

文帝治霸陵“因山為陵”，除了力求節(jié)儉之外，更是為了陵墓安全，防止陵墓被盜。該陵的建制亦成為后世帝王的“楷?！保缣屏甏蠖鄶?shù)“因山為陵”或“依山為陵”。

盡管霸陵“不起墳”，但“稠種柏樹”于墓上，筑陵園圍于其中。據(jù)文獻記載，霸陵“周圍三百丈”。

“竇陵”與竇皇后

白鹿原西北端有巨冢隆起，遠望勢如山阜，這就是西漢竇皇后陵，也稱竇太后陵。

竇皇后原為服侍呂后的宮女，后被陰差陽錯地派到代國，給代王劉恒——也就是后來的漢文帝當(dāng)妃子。漢文帝登基后，竇妃所生長子劉啟被立為皇太子（就是后來的漢景帝），按照薄太后的意見，文帝封竇妃為皇后。

文帝死后，劉啟繼承帝位，尊其母為太后。竇太后深受漢文帝“無為而治”老莊學(xué)說的影響，愛好黃帝、老子言論。景帝和太子劉徹（即后來的漢武帝），以及外戚竇氏等人都不得不讀黃老之書，尊奉其學(xué)說。朝廷上下受其影響，施政只總大綱，不務(wù)苛繁。她身居尊位達四五十年，襄夫助子，共同完成了歷史上有名的“文景之治”。

漢景帝后元三年（公元前141年）正月，景帝去世，葬陽陵（在今咸陽市秦都區(qū)張家灣村）。太子劉徹即位，是為武帝。竇太后于漢武帝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逝世，與文帝合葬霸陵，從文帝霸陵開始，皇帝與皇后的陵墓不在同一個陵園，而是各筑一座陵園;但這樣相鄰的兩座陵園，仍有“同塋”的性質(zhì)，即所謂“同塋不同穴”。

竇皇后陵在霸陵東南1900米，為平地起冢，形如覆斗;封土底部和頂部平面均近似正方形;底部東西長137米，南北長143米;頂部東西長30米，南北長35米;封土高19.5米，因地勢高峻，更顯巍峨。

在竇皇后陵陵園西墻以西1000米處，考古工作者發(fā)現(xiàn)了一批陪葬坑，并發(fā)掘了其中的47座。這些陪葬坑分布集中，呈東西向規(guī)則地排列為8行，每行少則1座，多則11座?？觾?nèi)或置陶棺，或筑磚欄，也有的只有土坑而已?？觾?nèi)出土了陶俑、陶罐、禽獸遺骨和谷物等。

這里出土的陶俑全是彩繪女侍俑，身敷白色“胎衣”，毛發(fā)漆黑，面色絳黃，服裝呈紅、黃、褐色。陶俑或立或坐，立者擁物，坐者撫琴。女陶俑體態(tài)端莊，衣著艷麗，應(yīng)是宮廷侍女的形象。這些女侍俑或許象征著竇皇后的生前侍女。

這一批陪葬坑應(yīng)是漢武帝當(dāng)年隆重殯葬他的祖母——竇太皇太后時所建。

長篇小說《白鹿原》于20世紀(jì)90年代轟動文壇，也讓白鹿原這個地方越來越為今人所知。但白鹿原在歷史上更多時候只是一個地理概念，而不是一個行政區(qū)劃概念，歷史上以白鹿為縣名也只有兩次，但是由于它在古城長安旁邊，自古以來的傳說與歷史就像這個黃土臺原一樣厚重。

【責(zé)任編輯】趙 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