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海博物館藏大理國火葬墓紀(jì)年碑淺析

李波

大理國火葬墓紀(jì)年碑在通海共發(fā)現(xiàn)30余件，均出自火葬墓中。遺憾的是火葬墓均被毀壞，僅存墓碑。碑略為長方形，多數(shù)正面打磨過，用于刻字，背面未加工。四邊不規(guī)整，制造粗糙、簡單，長短、厚薄不一，質(zhì)地都是砂石，層巖（見圖1）。根據(jù)砂粒的粗細(xì)、顏色的不同，大致分成青灰色細(xì)砂石層巖和紅褐色粗砂石層巖兩種。白塔心周邊盛產(chǎn)這種質(zhì)地的巖石，當(dāng)?shù)乩习傩辗Q之為“千層石”，碑應(yīng)是就地取材。碑文直書，字體以行書為主，少數(shù)為楷書，既有左書，也有右書。碑文格式多數(shù)刻3行，少數(shù)5行，個別碑文達(dá)9行之多，也有1行的。內(nèi)容分別刻墓主的生卒年月、姓名、立墓的時間以及對墓主的評價，都沒有留下撰文、書丹、刻工的名字。從墓碑內(nèi)容可以看出，墓主大都來自北方，如甘肅的隴西、天水、武威，山西的弘農(nóng)、太原，河南的洛陽、清河、南陽，山東的瑯琊等。從這些地名可以看出，在宋代大理國時期及更早的時間里，就有大量的北方民族遷徙到云南。

現(xiàn)將通海博物館收藏的大理國火葬墓紀(jì)年碑刊列于后，供大家賞識。

1.大理國通海郡丁卯碑

該碑于2004年從白塔心出土收集，碑身上半部呈弧形，下半部殘失，質(zhì)地為紅砂石，層巖。碑殘高26厘米，寬29厘米，厚5厘米。碑正面刻字部分經(jīng)過打磨，四周及背面未經(jīng)過打磨。碑文下半部分殘缺，左書，共四行（見圖2）。碑文如下：

大理國通?？ぁ酢酢酢酢?（1行）

詩云 （2行）

位敦三寶六親忠□□□□ （3行）

天年六十七之峕丁卯□□ （4行）

此碑首行刻有“大理國通?？ぁ弊謽?，故該碑也是大理國時期的碑刻。第四行刻有“峕丁卯”干支，“卯”字下部殘缺，推測定為丁卯干支。在大理國時期丁卯年共出現(xiàn)過五次：段思聰廣德十四年（967年），段素真正治元年（1027年），段正明建安五年（1087年），段正嚴(yán)廣運十年（1147年），段智祥天開三年（1207年）。據(jù)明正德《云南志》載：“蒙氏立為通?？ぃ问细男闵娇?，復(fù)立通海郡。”在南詔、大理國時期，通?？たぶ谓栽诮裢ê？h。碑雖無具體年號、年數(shù)，但有郡名和干支紀(jì)年。在南詔時期設(shè)通?？?，到大理國時期何時改為秀山郡沒有具體的時間，從通海白塔心出土的碑刻“秀山郡故弘農(nóng)氏碑”來看，自大理國段氏改通?？樾闵娇ず螅皆猎觊g都還稱秀山郡。此碑碑文印證了史書記載大理國曾在通海設(shè)通海郡的史實。

2.天水氏九斤盛之碑

該碑于2004年從白塔心出土收集，碑身基本完整，約呈長方形，質(zhì)地為紅砂石，層巖。碑高35.8厘米，寬24.5厘米，厚5.3厘米。碑正面為自然剝離面，基本平整，正面、四周及背面未經(jīng)過打磨。碑文保存完整，右書，共三行（見圖3）。碑文如下：

建安九年十一 （1行）

天水氏九斤盛之碑 （2行）

月二十二日立墓男 （3行）

墓碑刻有“建安九年十一月二十五日”紀(jì)年及具體時間，有年號、年數(shù)、立墓的具體時間，但無干支。據(jù)2001年1月中華書局出版的李崇智編著《中國歷代年號考》一書記載，建安為大理國段正明年號，段正明在位13年（1082—1094年），共使用過保立（或保定）、建安、天祐三個年號。保立為1082年，即壬戌年，建安年號沒有明確的起止年代和干支。據(jù)《大理業(yè)書金石篇》記載，在通海白塔心出土的大理國火葬墓碑，“斤囡墓碑”上刻有“建安九年、辛未歲”，說明建安九年為辛未年。以此碑為據(jù)，推斷出建安九年為1091年。此墓碑的發(fā)現(xiàn)，補(bǔ)證了歷史紀(jì)年中對大理國建安起始年和干支的劃定，解決了大理國段正明時期使用過的保立（或保定）和建安年號的起止年代和干支年數(shù)，即保立（或保定）為壬戌年（1082年），該年號只使用過一年，建安元年為癸亥年（1083年），建安九年為1091年。

3.隴西氏比丘釋戒明之碑

該碑于2004年從白塔心出土收集，碑身基本完整，呈橢圓形，下方平直，質(zhì)地為青砂石。碑高58厘米，寬50厘米，厚6.5厘米。碑正面經(jīng)過人工打磨平整，四周及背面未有打磨痕跡。碑文為右書，共五行，文字稍殘缺（見圖4）。碑文如下：

明開七年 立冬十九日遷亡 （1行）

心珠聯(lián)于鳳水 天年余二之春 （2行）

隴西氏比丘釋戒明之碑 （3行）

□□□□四十添三之載 （4行）

癸未御歲 仲冬十六日立墓 （5行）

明開為段正淳年號。據(jù)2001年1月中華書局出版的李崇智編著《中國歷代年號考》一書記載，“段正淳年號為開明或明開（1097—1102年）”，使用過6年。而此碑為明開七年，說明明開年號至少使用過7年，更正了明開的紀(jì)年年號和使用的年數(shù)。明開紀(jì)年文物的出現(xiàn)為大理國時期明開年號的正確寫法、起始年代、使用的具體年數(shù)和終止年代提供了確鑿的證據(jù)。

4.真得、芳保合葬墓碑

該碑于2004年從白塔心出土收集，碑身保存基本完整，約呈長方形，上窄下寬，右上角殘，質(zhì)地為砂石，層巖。碑高43厘米，寬26厘米，厚6厘米。碑正面基本平整，四周及背面未經(jīng)過打磨。碑文第一行最后殘缺一字，中間兩行字體比左右兩行略大，右書，共四行（見圖5）。碑文如下：

文治七年六月十三日亡□ （1行）

隴西氏弎男真得之碑 （2行）

弘濃氏婦人芳保之墓 （3行）

歲御辛丑 十一月廿八日立 （4行）

碑文有年號、干支，分別刻有“文治七年”紀(jì)年和“歲御辛丑”干支。文治為大理國段正嚴(yán)年號，文治七年（1116年）為丙申年，此時間與第四行的辛丑干支不相對應(yīng)，但辛丑前又無年號年數(shù)。文治七年應(yīng)為真得死亡（或葬）的年代，辛丑年為芳保死亡（或葬）的年代，兩者死亡時間不會相差太遠(yuǎn)。查干支次序表，文治七年（丙申年）與辛丑年相隔5年，所以辛丑年應(yīng)為1121年，即文治十二年。

5.南陽氏幼男青颯之碑

該碑于2004年從白塔心出土收集，碑身基本完整，約呈長方形，形狀不規(guī)則，質(zhì)地為砂石。碑高51厘米，寬30厘米，厚5.2厘米。碑正面經(jīng)過人工打磨平整，四周及背面未有打磨痕跡。碑文為右書，共三行，文字保存完整（見圖6）。碑文如下：

居世三十七春八月十五日壽終 （1行）

南陽氏幼男青颯之碑 （2行）

廣運辛酉之峕十二月一日立墓 （3行）

此碑雖無年數(shù)，但有年號、干支。廣運年號在中國歷代紀(jì)元表中共使用過五次，分別為后梁莒公蕭琮廣運（586—587年）、大理國段正嚴(yán)廣運（1138—1147年）、北漢劉繼元廣運（974—979年）、西夏景宗李元昊廣運（1034—1036年）。根據(jù)此件文物的出土地點、碑刻上的年號及干支判斷，此廣運年號應(yīng)為大理國時期段正嚴(yán)的年號，此墓碑的廣運辛酉年為廣運四年（1141年）。

6.秀山郡釋通允和尚合葬墓碑

該碑于2004年從白塔心出土收集，碑身基本完整，呈長方形，形狀不規(guī)則，質(zhì)地為紅砂石。碑高53厘米，寬39厘米，厚6.5厘米。碑正面經(jīng)人工打磨基本平整，背面未有打磨痕跡。碑文為右書，共六行，文字保存基本完整（見圖7）。碑文如下：

秀山郡故弘農(nóng)氏謚曰釋通允和尚碑 （1行）

生來篤信在群先世土功勛善績?nèi)?（2行）

直往西方安妙剎福彰百代子孫賢 （3行）

峕歲次丁未孟春下旬二十二日立碑 （4行）

故楊踰城杏楊妙明生碑 （5行）

丁未年正月十六日終 （6行）

碑文中無立碑的年款，無法得知此座墓的準(zhǔn)確年代。不過碑文中首行書 “秀山郡”，它無疑屬大理國時期的火葬墓。在大理國時代，秀山郡郡治皆在今通?？h，碑雖無具體年號、年數(shù)，但有年號、干支。據(jù)明正德《云南志》載：“蒙氏立為通?？ぃ问细男闵娇?，復(fù)立通?？??！贝罄韲?38—1253年）時期使用過丁未干支的共五次，即段思良至治二年丁未（947年）、段素英明應(yīng)丁未（1007年）、段思廉正德丁未年（1067年）、段正嚴(yán)永嘉六年丁未年（1127年）、段智興元亨三年丁未年（1187年）。此碑碑文印證了史書記載大理國曾在通海設(shè)過秀山郡的史實。同時墓碑也說明是座合葬墓，墓主人出現(xiàn)一僧一俗，釋通允和尚為僧人，楊踰城杏楊妙明生為俗人，對于探討僧俗合葬墓的形式提供了實物證據(jù)。

7.通海郡楊氏保大之碑

該碑于2004年從白塔心出土收集，碑身左上角殘失，呈長方形，質(zhì)地為青砂石，層巖。碑殘高36厘米，寬28厘米，厚5厘米。碑正面刻字部分經(jīng)過打磨，基本平整，四周及背面未經(jīng)過打磨。碑文每行上部均有殘缺，左書，共四行（見圖8）。碑文如下：

□□□通?？钍媳４笾?（1行）

□□□□先君 萬載千秋已別離 （2行）

□□□魂沒處 可憐風(fēng)掃為流云 （3行）

□□年丙辰一十二月七日墓誌 （4行）

碑文中立碑的年款已殘失，無法得知此座墓的準(zhǔn)確年代。不過碑文中首行書“通?？ぁ?。據(jù)明正德《云南志》載：“蒙氏立為通海郡，段氏改秀山郡，復(fù)立通?？??！痹谀显t、大理國時期通?？たぶ谓栽诮裢ê？h。碑雖無具體年號、年數(shù)，但有郡名和干支紀(jì)年。在南詔年號中涉及丙辰干支紀(jì)年的共有三個：南詔閣羅鳳長壽八年（776年）、南詔勸豐祐保和十三年（836年）、大封民隆舜嵯耶八年（896年）。在大理國年號中涉及丙辰干支紀(jì)年的共有五個：段思聰廣德三年（956年）、段素廉明啟七年（1016年）、段廉義上德元年（1076）、段正嚴(yán)保天八年（1136年）、段智興元亨十二年（1196年）。

8.隴西氏慈母末好之碑

該碑于2004年從白塔心出土收集，碑身基本完整，約呈長方形，上寬下窄，上部角稍殘，質(zhì)地為紅砂石，層巖。碑高47厘米，寬33厘米，厚3.5厘米。碑正面為自然剝離面，基本平整，正面、四周及背面未經(jīng)過打磨。碑文保存完整，右書，共三行（見圖9），碑文如下：

歲次 （1行）

隴阝西氏慈母末好之碑 （2行）

天興（興）元年十一月廿九日立 （3行）

此碑雖無明確的年代，但有年號。天興年號在中國歷代紀(jì)元表中共使用過五次，分別為北魏道武帝拓跋珪天興（398—400年）、隋劉武周天興（617—620年）、于闐（古西域國名）尉遲僧伽羅摩天興（986—999年）、金哀宗完顏守緒（1232—1234年）、熬羅孛極烈天興（1147年）。根據(jù)此件文物的出土地點、碑刻上的年號難以判斷確切的年代，但隴西為古郡地名，位于今甘肅省境內(nèi)，墓主人的祖籍（或墓主人）隴西，由隴西遷徙入云南通海，由此推斷出墓碑的年代天興元年為金哀宗完顏守緒（1232—1234年）時期，即1232年。

9.通海府都督張興墓誌銘

通海府都督張興墓誌銘于2010年從白塔心出土收集，碑身基本完整，呈長方形，質(zhì)地為紅砂石。碑高97厘米，寬37厘米，厚13厘米。碑正面刻字部分經(jīng)過打磨，基本平整，四周及背面未經(jīng)過打磨。碑文保存完整，右書，共九行（見圖10）。碑文如下：

故通海府都督張興參□□墓誌銘 并序（1行）都賢姓張，名興，通海府人也。其世祖曰□，玄祖曰□，曾祖曰懽，祖曰鑒，（2行）父曰裱，皆一府之豪也?！跸樘厥?。其功業(yè)名望，近者見，遠(yuǎn)者呼，□待言也。鑄巨鏞（3行）鎮(zhèn)未□穆□寺?！酢跸橹右?。少以孝□連□其勛戚鄉(xiāng)里，莫□□。其□人至方，□（4行）□□事府制風(fēng)□有文□節(jié)以忠，於奉國以威哉。伏□其所白仁終則孝老（5行）楊□之頌也?！醯缆∈荒臧嗽挛迦铡跤诩?。□□年□□□□□□（6行）葬于□府□□□子立石□墓，詣□國儒林門□□文□刊之□李□□（7行）。銘曰：楚關(guān)□山□□渺?！?，南海之隰道路遼長兮；（8行）□□□□五子高風(fēng)兮，斯人之名百載逾昌兮。（9行）

該碑共刻有九行文字，首行刻有“通海府都督”，第六行刻有“道隆十一年”紀(jì)年號及年數(shù)，道隆為大理國段祥興的年號，道隆十一年即為1249年，為大理國后期。

10.秀山郡大師張文宣彥碑

該碑于2004年從白塔心出土收集，碑身呈長條形，上下部為弧形，質(zhì)地為紅砂石，層巖。碑高51厘米，寬49厘米，厚14厘米。碑正面刻字部分經(jīng)過打磨，四周及背面未經(jīng)過打磨。碑文保存完整，左書，共三行（見圖11）。碑文如下：

峕甲子年五月廿三日終 （1行）

故秀山郡大師張文宣彥碑 （2行）

享年七十五卒于□宅 （3行）

碑文中無立碑的年款，雖無具體年號、年數(shù)，但有干支和地名，無法得知此座墓的準(zhǔn)確年代，不過碑文中第二行書 “秀山郡”，它無疑屬大理國時期的火葬墓碑。在大理國時代秀山郡郡治皆在今通?？h，據(jù)明正德《云南志》載：“蒙氏立為通?？ぃ问细男闵娇?，復(fù)立通?？??！痹诖罄韲鴷r期使用過甲子干支的共五次：段思聰廣德十一年（964年）、段素隆明通二年（1024年）、段正明建安二年（1084年）、段正嚴(yán)廣運七年（1144年）、段智廉元壽年間（1204年）。

白塔心山火葬墓跨越唐宋元明清上千年歷史，就大理國紀(jì)年碑而言，是迄今為止發(fā)現(xiàn)火葬墓紀(jì)年碑最多的一次。而通海白塔心火葬墓群的大規(guī)模搶救性發(fā)掘，在玉溪尚屬首次，在整個云南也不多見?；鹪崮辜o(jì)年碑填補(bǔ)了滇南地區(qū)的空白，而且數(shù)量眾多，時代準(zhǔn)確，延續(xù)時間長，體現(xiàn)了深刻的歷史文化內(nèi)涵，為研究古代民俗和民族文化提供了重要的實物依據(jù)，也是極為珍貴、精美的書法藝術(shù)品。對研究云南火葬墓的產(chǎn)生、演變，葬具的時代特征、造型風(fēng)格、制作工藝及大理國年號的訂正起到極其重要的作用，具有非常重要的史料和考古研究價值。

（作者單位：通?？h文物管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