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人間失格》

【摘 要】《人間失格》發(fā)表于1948年，是太宰治的一部自傳體作品，也是他最重要的作品之一，被稱為太宰治“毀滅式的絕筆之作”。主人公大庭葉藏人格復(fù)雜，令人印象深刻。他是一個特例，卻又存在著許多共性。對于大庭葉藏這一極其復(fù)雜而又具有一定普遍性的人格癥狀——大庭葉藏癥候群，本文從其具體表現(xiàn)癥狀、病因、診斷三個方面進行淺析。

【關(guān)鍵詞】太宰治；喪失為人的資格；大庭葉藏

中圖分類號：I313.074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6）05-0283-02

一、引言

每年的6月19日是太宰治的誕辰，也是他在玉川投水自殺后被發(fā)現(xiàn)的日子，這一天也是太宰治文學愛好者們紀念太宰治的櫻桃忌。太宰治墓地所在的三鷹市每年的這個人時候都會迎來大批前來祭拜的人。

在太宰治的所有作品中，最常為人所道、令人印象最深的角色便是《人間失格》中的主人公大庭葉藏。大庭葉藏有著非常復(fù)雜的人格，或許他只是一個極其夸張的特例，但是讀者卻很容易就能從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將自己帶入進去[1]。沒有過相似心路歷程的人很難理解大庭葉藏復(fù)雜的人格特性。讀《人間失格》確實會讓人陷入一種壓抑狀態(tài)，但是這并不影響《人間失格》對讀者的吸引力。在二戰(zhàn)后由新潮文庫發(fā)行的《人間失格》，至今已經(jīng)累計超過六百萬本，超過夏目漱石《心》的累計發(fā)行數(shù)。2007年集英社發(fā)行的由知名漫畫家小畑健創(chuàng)作封面的《人間失格》更是吸引了大批年輕人購買，當年《人間失格》的銷售量達到了創(chuàng)紀錄的21萬本（通常年份為1-2萬本）。在至今為止的60幾年間，《人間失格》被多次翻拍制作成電影、電視劇集、漫畫、動畫劇集等。亦被翻譯成各種語言廣為流傳，國內(nèi)的簡體中文譯本就有吉林出版社、云南出版社、萬卷出版社、武漢出版社等各種版本。國內(nèi)學者對《人間失格》及太宰治的深入研究也是樂此不疲，關(guān)于太宰治的論文著作不勝枚舉。

癥候群，又稱綜合征，是指一系列的癥候，并且每個綜合征都有幾項基本特征。對于大庭葉藏這一極度復(fù)雜而又具有一定普遍性的人格癥狀，筆者稱之為大庭葉藏癥候群，并從其具體癥狀、病因、診斷三個角度進行分析。

二、癥狀

（一）孤獨。大庭葉藏是孤獨的。小時候的“我”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自己與其他人類的不同。在第一手札中，小時候的“我”認為火車站的天橋仿佛外國的游樂場一般，這或許是一種童真，但是當發(fā)現(xiàn)所有這些設(shè)計都是出于實用性需要時，“我”感到黯然神傷?！拔摇边€發(fā)現(xiàn)有人為了吃飯而活著”，“有為了金錢而活”，唯獨自己與眾不同。人類本就是群居生活的生物，而這些點點滴滴的“不同”便觸發(fā)“我”的孤獨。

孤獨并不是空虛與寂寞，而是一種狀態(tài)，一種獨一無二。大庭葉藏就一直處在這種狀態(tài)中。他封閉自己的內(nèi)心，不與人訴說。在幼年時初次撞見人性欺騙的一面——仆人們背地里批評父親的演講，在父親面前卻又贊不絕口這件事時，“我”十分震驚，認為這是無法訴諸于人的。這種狀態(tài)也一只伴著“我”，直到變成“廢人”、“狂人”，甚至“喪失為人的資格”。

（二）敏感多思。大庭葉藏對人性有著極其敏銳的洞察力。越是孤獨的人，往往越是能精確解讀人際間的信號。大庭葉藏的這些敏銳的洞察力主要體現(xiàn)有：1.關(guān)于欺騙。從幼年時撞見仆人背后批評父親的演講這件小事開始，“我”就發(fā)現(xiàn)了人們互相欺騙又像互相并未察覺的人類特質(zhì)；2.關(guān)于憤怒?！拔摇睂τ跓o論家里人說的什么從不會頂嘴，因為害怕被譴責或怒斥。憤怒這種人類特質(zhì)，就像是溫順的躺在草地上的牛，猛然甩起尾巴抽死牛虻一般，遇到某個時機便會暴露無遺；3.關(guān)于友誼。堀木與“我”看起來就像是常世中的朋友，但其實“我們”互相并不了解，堀木甚至認為“我”有一種“處事的才能”。最終“我”發(fā)現(xiàn)所謂朋友的真面目就是“相互輕蔑卻又彼此往來”。這些本都是人世間的常態(tài)，而在敏感多思的“我”看來，全都是令人毛骨悚然、困惑與迷失的。

（三）消極處世。大庭葉藏對人類充滿了恐懼與不信任，所以他選擇消極對待——逃離及迎合。

關(guān)于逃離?！拔摇北揪蜎]有什么特別強的占有欲，盡量避免讓自己介入人與人之間的糾紛中。甚至在良子被強暴事件中“我”也沒能去救她，而是一個人逃回屋頂。在第三手札中，“我”住在女記者靜子家，靜子的女兒繁子非常喜歡“我”，公寓的人們也都向“我”表示好感，而“我”卻越來越畏懼他們，最終選擇了一個人離開。

關(guān)于迎合。貫穿《人間失格》，有一個頻繁出現(xiàn)的詞叫做“道化”，中文意思及是“逗樂”。“我”害怕人類，便用“逗樂”來掩飾自己的真心，博取他人好感。孩提時是逗樂家人和傭人，青少年時更是發(fā)展成一種出神入化的表演。在和常子的殉情事件之后“我”才有所改變，但仍然是習慣順從別人的意愿，自己的意愿則深埋在心里。孩提時期主要是表現(xiàn)在與父親的相處中，自己真正想要的禮物也不敢提出，而是半夜偷偷在父親的筆記上寫上迎合父親心意的“獅子舞”。青少年時期，對參加馬克思主義活動認識的女人充滿了厭惡卻又不斷迎合。直到最后失去身為人的資格。

三、病因

在生理上，大庭葉藏從小就體弱多病，常常臥床不起，身體孱弱。從小獨自臥床養(yǎng)病的生活使他更擅長于獨自思考。長大后極其嗜酒，又有藥物依賴。生理與精神是相互影響的，一個羸弱的身體會影響到精神，而精神上的打擊又會使他更加羸弱。

在心理及人際關(guān)系上，大庭葉藏出生在一個極其富貴的地主階級人家，因為從小生病的緣故，身邊同齡人較少。主要是傭人、父親、母親、哥哥。與傭人，因為階級差異，貧富差距，在許多觀念上有著極大的差異，對于這些差異的感受也直接影響了“我”人格的形成。父親，對于“我”的影響可謂是最深。大庭家是一個古板的舊式，那么父親就象征著最高的一切，父命是不可違抗的，“我”的人生也一直處在父親的掌控下。但由于“我”是最小的兒子，并不是“長子”，所以一直被放置在放任的狀態(tài)下。最后父親死后“我頃刻之間變成了一只泄了氣的皮球，甚至喪失了苦惱的能力[2]”。關(guān)于母親，全文共出現(xiàn)過四次。一次是“我”在房間聽到父親大聲對母親說話，一次是跟隨母親去東京的途中，一次是無法訴諸于父親或母親，最后一次就是母親向傭人們問起演講會的事。均是一筆帶過?！拔摇彪m然是在女人堆里長大，卻一直覺得女人是最讓人難以理解的。可見母愛和親情的缺失。對于父親和母親“我”也不能理解。也并未從親人處得到任何強大的精神支柱。

四、診斷

對于大庭葉藏，作者認為他是一個“日蔭者[3]”——邊緣人。他脫離主流社會群體，難容于世，別人也難以理解。最后作者通過大庭葉藏自己之口做出“人間失格”的診斷。但是在文中作者還給出了另一種診斷，就是在文中他人看來大庭葉藏是怎樣一個人。在靜子看來他是一個好人。文章的最后也指出他是一個“神一樣的好孩子”。

筆者認為，人的價值本就是人類發(fā)展過程中一直不斷追尋思考的問題。一般來說，人的自我價值是指個人自身既為主體又為客體自我認識、反省、調(diào)節(jié)和實踐以達到社會和他人無法給予的自我滿足。主人公大庭葉藏在對生活的逐漸絕望中，找不到自己存在的價值和意義，也沒有強大的精神支柱，最終失去了自我，并判定為“人間失格”。馬斯洛的人的需求層次理論將人的需求分為五個等級：第一層，生理需求；第二層，安全需求；第三層，感情和歸宿需求；第四層，社會需求，如權(quán)威、地位等；第五層，自我實現(xiàn)需求。大庭葉藏也并不是無欲無求，而是羞于表達自己的需求，大庭葉藏的一生多處在迷惑與自省中，孩提時代的他發(fā)現(xiàn)“有人為了吃飯而活著”，“有為了金錢而活”，唯獨自己與眾不同，這使他感到恐慌；少年時期他更是走上歧路，認為一味逗樂、迎合他人便是最佳，甚至不敢談自己的需求；青年時期的他終于找到自己存在的價值與意義——良子，卻由于人格深處的軟弱最終得出“純真無暇的信賴是一切罪惡之源”的結(jié)果。他放棄了所有身為人的社會價值、個人價值和自我價值，甚至人的全部價值之基礎(chǔ)的生命的價值，他也選擇了放棄，最終導(dǎo)致了“人間失格”。大庭葉藏放棄了身為“人”的價值，在自己看來他是滿含罪惡與恥辱的，但在他人看來，他的赤子之心也正是其特有的存在價值。

五、結(jié)語

大庭葉藏是孤獨的，他敏感而又多思，對人性有著敏銳的洞察力，同時又對人類充滿著恐懼與不信任。他這一系列病態(tài)人格的形成與他從小身體的孱弱多病以及周圍的人際關(guān)系均有關(guān)系。例如與周圍人階級的不對等，母愛的缺失，非正常的成長環(huán)境等，均是其病因之一，值得進一步研究。《人間失格》是太宰治將自己的靈魂赤裸裸地放在手術(shù)臺上解剖，只是有時真實太過于血淋淋而讓人有些不適。太宰治是“氣弱”的，這正是他為何無法像魯迅那樣發(fā)出吶喊，但在敢于直面自己的靈魂這一點上他卻是勇氣十足的。作者寫作《人間失格》以記錄自己的人生、描繪作者眼中的人生常態(tài)，并未想過要成為一盞指路明燈，因此他對大庭葉藏診斷出“人間失格”之疾，而未開出藥方。但是，《人間失格》給予后人的反思與啟示的意義卻早就已經(jīng)超過了太宰治的預(yù)想。

參考文獻：

[1]劉麗娜.解讀太宰治及人間失格[D].北京：中國海洋大學，2013.

[2]太宰治.人間失格[M].吉林：吉林出版集團，2009.

[3]太宰治.人間失格[M].日本：集英社文庫，2012.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