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霜與夏菲

蔡怡琳，生于1984年春天的廈門，福建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現(xiàn)任職于機(jī)關(guān)單位。

高中時代開始在《中國作家》雜志社旗下的“男孩·女孩”叢書，以及《少年文藝》《中國校園文學(xué)》《散文選刊》《福建文學(xué)》《福建日報》等報刊發(fā)表作品，并曾于2008年在《海峽生活報》開辟專欄。

已出版長篇小說《星星草》（長江文藝出版社）、散文集《第一朵玫瑰》（北京少年兒童出版社）。

第一次看見冷霜，是在新生軍訓(xùn)的時候。

中午大家在宿舍里休息，幾個女孩卻對著鏡子邊梳頭邊哼歌，還不時大聲說笑著，讓一向安分守己的夏菲很是反感。她有些討厭那群女孩中扎著短短小辮的女孩，因?yàn)樗ζ饋頃l(fā)出“哧哧”的聲音，活像只高壓鍋，而且還不停地往自己的身上擦防曬霜，一看就知道是那種很前衛(wèi)的女孩。夏菲恰恰是另一個極端，她不喜歡新潮的衣服，更不喜歡化妝，只喜歡那些淡雅清新的玩意兒。

或許是“冤家路窄”吧，安排座位的時候，她和夏菲成了同桌。盡管夏菲心里有千千萬萬個不愿意，但又能怎么樣呢？那天下午英語測試，冷霜對夏菲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英語好嗎？待會照顧著我點(diǎn)?！毕姆萍炔稽c(diǎn)頭也不搖頭，看了一眼面前這女孩的身份卡：冷霜。她們的交往就這么風(fēng)輕云淡地開始。

其實(shí)冷霜和夏菲還是有那么一丁點(diǎn)共同點(diǎn)的：喜歡文學(xué)。冷霜在別的課上可以做“地下工作”，考試中可以肆無忌憚，唯獨(dú)語文課。倒不是她真的喜歡語文課，喜歡語文老師，只是不好意思沖撞自己的愛好。夏菲是班上的語文科代表，作文常被同學(xué)們拿來傳閱。冷霜在看了夏菲的作文后經(jīng)常是嗤之以鼻，認(rèn)為太過做作。夏菲偶爾也看看冷霜的作文，覺得大部分篇目太過蒼白，但總是很真，像質(zhì)樸的陶器。實(shí)際上夏菲并不太在意別人對自己作文的看法，她覺得文學(xué)既然是種藝術(shù)就該百花齊放，但冷霜卻時不時地拿自己的作文用以調(diào)笑，她就著實(shí)有些不高興了。就拿期中考作文來說吧，夏菲得了全班最高分，但冷霜的分?jǐn)?shù)卻很低。夏菲寫的是一個女孩在得了絕癥后因?yàn)楦袆佑谏牟灰锥ι睿渌J(rèn)為這種情節(jié)實(shí)在俗不可耐，真實(shí)性很低，這倒罷了還一個上午都絮絮叨叨地與同學(xué)談起。夏菲心里承認(rèn)，可嘴上禁不住就說：“內(nèi)容是俗，可老師恰好喜歡這樣的筆調(diào)這樣的氣氛，得高分能怨我么？”類似這樣的事也不知發(fā)生了多少回，冷霜依舊耐力不減，弄得夏菲也只能習(xí)以為常了。

冷霜似乎天天都很快樂，天天都很陽光。成堆的作業(yè)和鋪天蓋地的考試以及一盞盞紅彤彤的燈籠絲毫不能破壞她的心情，就這點(diǎn)而言，夏菲很佩服冷霜。自習(xí)課上，冷霜大膽地聽著隨聲聽，看著五彩斑斕的雜志，有時還吃吃零食，讓夏菲很懷疑自己是不是進(jìn)了某家咖啡屋。心情明媚的時候冷霜還唱唱歌，歌詞稀里古怪，什么“屋頂上有小貓，它唱著最難聽的情歌不成調(diào)”，什么“天快下冰雹，救護(hù)車呼呼地叫”；什么“愛在你的心里，像是刺激神經(jīng)咖啡因”……毫無邏輯的歌詞讓原本一本正經(jīng)對付作業(yè)的夏菲聽得揉著肚子笑，冷霜倒唱得更加起勁。

冷霜是看不慣夏菲的?？聪姆瞥商於际菢?biāo)準(zhǔn)的學(xué)生裝，淑女樣，老老實(shí)實(shí)地讀書，風(fēng)啊雨啊的讀詩作詩，仿佛從地下剛挖出的古人，更讓她驚訝的是，夏菲居然對歌星影星知之甚少，有一天傻乎乎地問她：“哎，謝霆鋒是干什么的？”冷霜差點(diǎn)沒被噎死，謝霆鋒，那么出名那么帥氣的歌星夏菲都不知道？從那天起，為了和夏菲有些共同語言，冷霜下決心給夏菲“掃盲”。她帶來了一堆時尚雜志，指著上面一幅幅帥哥靚妹的照片告訴夏菲他們是何許人也，也不管夏菲聽還是不聽，她總是津津樂道，隔三差五的還給夏菲來個小測。夏菲的記憶能力還不賴，哼哼哈哈地倒也能答個八九不離十。

和冷霜相處久了夏菲也就不那么討厭她了。冷霜雖然有這樣那樣的不是，但心地卻很好。平常冷霜買了什么零食，吃到最后一個會想到讓夏菲也嘗嘗；夏菲哪天沒帶耳機(jī)或課本，只是在課間的時候不經(jīng)意地一嘀咕，冷霜總會悄悄跑出去為她借；該出文學(xué)刊了，冷霜會跟著夏菲跑這跑那，幫她聯(lián)系排版高手……所有一切的一切，都讓夏菲很是感動?？筛袆右贿^，看冷霜在一旁又在喋喋不休地責(zé)罵著哪個人或哪件事，心里又不知是什么滋味。

有一回，冷霜突然問她：“夏菲，我們是朋友，對不對？”夏菲的心里很是復(fù)雜，她的朋友至少不會出口成“章”，可冷霜……于是，她狠狠心，答：“不是?！崩渌苊黠@地一愣，有些失望地問：“為什么？”“因?yàn)椤毕姆乒首鬏p松地笑笑，“我對朋友的要求很高哦！”“那么，你把我當(dāng)什么呢？”“同桌呀！”夏菲不假思索，她突然間有些心疼：自己是不是傷著了冷霜？冷霜很在意這些嗎？

一天，夏菲抱著作業(yè)本進(jìn)辦公室，聽到老師們談天：“3班那個冷霜的成績真是夠嗆也，家長會怎么也不見家長來呢？”“唉，那孩子說來也可憐，爸媽離婚了，媽媽文化程度低，身體還不好，聽說冷霜回家還得幫著干活呢，哪有時間輔導(dǎo)她！”“那我對她得再上點(diǎn)心，這孩子不錯，挺陽光的?！毕姆拼袅艘淮簦鼗亟淌?。

第二天冷霜在抽屜里找到了幾個金燦燦的費(fèi)列羅巧克力，驚喜地看看夏菲。夏菲說：“給朋友的小禮物?！薄扒校〕C情！”冷霜撇撇嘴，卻一個個擺到桌子上欣賞 ，樂不可支。

冷霜在數(shù)學(xué)課上看了篇小說，感動得不行，決定讓夏菲也看看。因?yàn)樗X得她和夏菲，很像小說中的主人公安生與七月。夏菲看完了小說后沉默了很久，她抬起頭來的時候，冷霜發(fā)現(xiàn)她眼里潮潮的。夏菲說：“冷霜，你可能會是安生，可我，卻永遠(yuǎn)也不可能是七月！”冷霜有些疑惑，她覺得眼前的夏菲和七月很像呀，同樣是好學(xué)生，同樣有溫暖的家庭……夏菲在心里說：“冷霜，知道嗎，你有安生的熱情、桀驁與善良，可我卻沒有七月的寬容與單純?！?/p>

冷霜對這些渾然不知。她說：“夏菲啊，你也寫一篇我和你的故事吧?！?/p>

夏菲答：“有空一定寫。”

“什么時候有空呢？”

“寒假吧?！?/p>

開學(xué)后，冷霜卻再也見不著夏菲了，因?yàn)樗S父母到香港定居。冷霜落寞了一陣子，逢人就說夏菲不夠意思，不辭而別。

幾個月后，冷霜在報紙上看到了一篇文章，題目叫《冷霜與夏菲》，上邊的第一句就是：“有個溫暖善良的女孩，叫冷霜，即使天空偶爾有烏云 ，她依舊努力笑呵呵。”

寫作感言：

從小到大，寫作于我而言都是件快樂的事情，當(dāng)然，我指寫的是我喜歡寫的東西。很享受那樣的時刻：世界安靜下來，窗外的青山默默，我看著藍(lán)天白云，聽著音樂，腦袋里構(gòu)思各種各樣的故事，然后，把文字精靈留在潔白的紙面上。一篇稿子完成，就像是一件回憶或者心事找到了妥帖安放的地方，從此只供回眸或者緬懷，放下筆，心情便會輕歌曼舞。

這樣的感覺非常奇妙。它帶領(lǐng)我從少年到青年，也因此一個人的時候，我并不覺得自己孤獨(dú)，因?yàn)橹灰以敢?，筆下就能嘩然，煙火氣漸漸彌漫。我覺得這是上天給我的禮物，與生俱來，讓一個脆弱的孩子擁有某種意義的安慰。周圍的一切都有可能是我寫作的素材，日常遇到的人和事，花草、自然……文字的排列組合非常有趣，尤其是，當(dāng)你知道你的文字還有讀者的時候。記得還在上高中的時候，收到的那許多信，每一封都是鼓勵，那樣新鮮驚奇的體驗(yàn)，激勵我一直寫下去。

我是不安分的雙子座，于是在寫作文體上做了多種嘗試：散文、小說、詩歌，甚至新聞和公文。有些人說我適合寫兒童文學(xué)，因?yàn)樘貏e喜歡毛絨玩具，總也長不大的樣子。翻翻自己出版的前兩本書，還真都是兒童文學(xué)！可是兒童文學(xué)是多么神圣的一個詞啊，那代表著溫暖、愛和美。我愿意用自己的筆尖去輕輕點(diǎn)觸，那個夢幻晶瑩的世界。或許，只要沉下心，讓自己回到還是小小姑娘的時候，我離兒童文學(xué)，就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