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我所選

忻之湄

明敏和莉莉同年，當年一起長大的兩個女生在學(xué)生時代就經(jīng)常被鄰居們拿來做比較。明敏白皙沉靜成績好，對人有禮貌；莉莉?qū)W習(xí)不用功成績一般，貪吃貪玩早戀，還有一點莫名的小清高。明敏自一所一本大學(xué)畢業(yè)之后，考進了機關(guān)，有了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令當了大半輩子子工人還遭遇下崗的父母覺得慈心大慰。莉莉大專畢業(yè)之后進了一家小公司，穿著打扮時時翻新還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不斷戀愛，令沒有多少戀愛經(jīng)歷的父母不勝擔憂。在明敏認認真真等待愛情光顧的歲月里，莉莉從一個青澀少女一點一點蛻變成一個有女人味的女子。

莉莉的媽媽升格做了外婆之后，明敏依舊小姑獨處并且虔誠地等待她理想中的愛情。明敏覺得自己要求不高，她不在乎對方是否有房有車、收入幾何，喜歡閱讀與沉思的她要找一份“怦然心動”的感覺，而這種感覺是那么不易得。當年一直被莉莉媽媽羨慕的明敏媽媽現(xiàn)在開始羨慕莉莉媽媽了。每次看到莉莉媽媽抱著肥嘟嘟的外孫在小區(qū)曬太陽的時候，明敏媽媽都恨不得把自己藏起來。特別是在莉莉爸爸一次深夜急病，女婿過來陪著岳父去醫(yī)院之后，明敏媽媽更為憂心忡忡。明敏的媽媽一身是病，每周必須去做透析，明敏的爸爸有夜盲癥。明敏媽媽擔心女兒孤獨終老，擔心貧寒的家境不能給明敏以更多的支援、擔心自己和丈夫多病的身體拖累女兒。明敏對于母親的焦慮完全不能理解。童年少年時代并沒有多少機會在外面吃飯、到各處旅游的明敏充分享受著單身的自由，同閨蜜們下午茶，到新開的餐館嘗新，到各地旅游，過得優(yōu)哉優(yōu)哉。在她看來，同一個“沒有感覺”的人一起還房貸、帶孩子簡直不可想象，如今這樣的日子多么瀟灑，世俗煩惱、人間憂愁、柴米油鹽與她無關(guān)，憂心忡忡的父母是在杞人憂天。

明敏僅有的幾段戀愛史短暫、利落而干凈，“沒有感覺”的男生，明敏不會給他三次以上的機會。有幾位家境、人品、學(xué)歷都獲得眾人認可的男生中意于明敏，可惜明敏對他們“沒有感覺”。明敏覺得自己不求同別人比經(jīng)濟，亦不是外貌協(xié)會成員，她要的不過一份“感覺”，比之那些家境貧寒收入低微卻向往一只LV，一只CHANNEL甚至HERMES新款的女孩子，明敏覺得自己高貴多了。不過，在那些資深“紅娘“看來，明敏姿色平常、家境貧寒、父母健康不佳，唯一可以依仗的或者只是一點點的青春，當青春漸漸逝去的時候，明敏的優(yōu)勢就可能所剩無幾了。明敏的工作雖說穩(wěn)定，但收入一般，騰達的機會更是微乎其微。

鄰家女孩明敏不知道，曼妙的愛情對于一個平常的女孩子來說亦是一件奢侈品，甚而至于比一只愛馬仕的新款包包更為遙遠。當明敏過了30歲的門檻之后，熱心的“紅娘”愈來愈稀疏。明敏的眼角有了細微的魚尾紋，時不時要請假陪母親去做透析。望著疲累奔波的女兒，母親不勝唏噓。父母的婚姻雖然也不見得是愛情的典范，但人過半百之后會發(fā)現(xiàn)，只要不是遇人不淑，兩個平凡的生命合在一起過日子會比較溫暖。

現(xiàn)實中，太多資質(zhì)平常，家境平常，不大有機會遇到奇跡的女孩子都以“等待愛情”的名義在躲避人生的責(zé)任。事實是，一個相貌、家境、才智皆平常的女子單純地追求所謂愛情，就像晴雯愛上寶玉一樣“心比天高”，結(jié)局或者是“命比紙薄”。對于大多數(shù)人而言，“選我所愛”的機會微乎其微，但生活仍然會給普通人的人生留一條路，那就是“愛我所選”。冷眼旁觀生活，那些為了“愛情”而不顧一切的女人到了老年很少有不失望的，倒是那些沖著結(jié)伴過日子而去的男女在共同的歲月漸萌生出愛的感覺來。言情小說家都喜歡說“這個世界上總是有一個人在等你”，事實是，時間久了，等待你的人不過是你自己。

杜拉斯說，愛情是她平凡生活中的英雄夢想。如果，愛情對于這個寫過《情人》的法國女人來說她亦是一種夢想，那么鄰家女孩們不如收拾起自己的所謂夢想，沉下心來，愛你所選，漸漸漸漸地，你或者真的會在樸實平凡的日子里找到那種類似愛情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