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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易》對蘇軾文藝創(chuàng)作觀的影響

    2016-06-09 23:16:34徐建芳
    北方論叢 2016年5期
    關(guān)鍵詞:文藝創(chuàng)作周易蘇軾

    [摘 要]在《周易》經(jīng)世致用的創(chuàng)作目的、窮變通久的變易思想、“以虛受人”的感應(yīng)觀念等思想啟示下,蘇軾主張:一是文藝創(chuàng)作應(yīng)“有意于濟世之用”,不可空口大言;二是文藝創(chuàng)作要想獨樹一幟、自成一家,必須不斷創(chuàng)新求變;三是作家在感受外物、進行文藝創(chuàng)作時,必須保持空明虛靜的心態(tài)。

    [關(guān)鍵詞]蘇軾;《周易》;文藝創(chuàng)作

    [中圖分類號]I2062 [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0-3541(2016)05-0021-05

    Abstract: In the enlightenment of the purpose of creation of statecraft, the change thought of “the end will change, change is smooth, smooth is long”, the concept of induction of feel the person with the empty state of mind of Zhou-Yi, Su Shi claims: firstly, literary and artistic creation should be for the purpose of statecraft, not utter lack of substance. Secondly, only changing and innovating constantly, the author can create unique works through the ages. Thirdly, only in the empty and quiet mind, the writer can interact with the world, and then create the wonderful works.

    Key words:Su Shi; Zhou-Yi; literary creation

    一直以來,大都認為蘇軾的文藝創(chuàng)作觀主要受道家思想的影響,但筆者研讀蘇軾作品發(fā)現(xiàn),除了道家思想外,《周易》哲學(xué)也是一個重要的理論根源①。本文擬從《周易》所倡導(dǎo)的經(jīng)世致用創(chuàng)作目的、窮變通久的變易思想、“以虛受人”的感應(yīng)觀等角度探討易學(xué)對蘇軾文藝創(chuàng)作觀的影響。

    一、“精義入神,以致用也”:“有意于濟世之用”的創(chuàng)作目的

    作為中國一切文化源頭的《周易》一書的創(chuàng)作目的本在“推天道以明人事”,[1](p.50)這一創(chuàng)作目的潛移默化中,形成了中國一切文化創(chuàng)造大都以經(jīng)世致用為目的的優(yōu)良傳統(tǒng)。這一創(chuàng)作目的在《周易》中有明確表述,所謂“精義入神,以致用也?!保ā断缔o下》)高亨注曰:“精義,精于事物之義理。入神,進入神妙之境地。精義入神,學(xué)也。致用,用也。此句言學(xué)中有用?!盵2](p.428)這句話其實就是《周易》一書創(chuàng)作宗旨的精要概括?!断缔o上》對《周易》這一創(chuàng)作宗旨做了更明確揭示:“夫《易》,圣人所以崇德而廣業(yè)也?!边€說:“備物致用,立成器以為天下利,莫大乎圣人,探賾索隱,鉤深致遠,以定天下之吉兇,成天下之亹亹者,莫大乎蓍龜”,可見,圣人們的一切創(chuàng)制都是為了天下之用。劉綱紀對《周易》的這一創(chuàng)作宗旨做了更詳盡的闡發(fā):

    《易傳》講“形而上”的“道”,但目的仍是為了“形而下”的“器”,為了行動,為了天下的大業(yè)。……整個《易傳》都充滿著訴之行動的“致用”精神。劉勰也很明確地抓住了這種精神。他說:“夫《易》惟談天,入神致用?!保ā蹲诮?jīng)》)這是對《易》的精神的簡明而深刻地概括。[3](p.384)

    又說:

    《易傳》十分關(guān)心“天下”,“道”的最終目的是為了“舉而錯之天下之民”,“鼓天下之動”(《系辭上》)。[3](p.362)

    綜上可見,經(jīng)世致用的確是《周易》一書創(chuàng)作的根本目的。

    自幼研讀《周易》的蘇軾不可能不受《周易》這一創(chuàng)作觀念的影響,如其《東坡易傳》解“精義入神以致用也”曰:

    精義者,窮理也;入神者,盡性以至于命也。窮理盡性以至于命豈徒然哉?將以致用也。譬之于水,知其所以浮,知其所以沉,盡水之變而皆有以應(yīng)之,精義者也;知其所以浮沉而與之為一,不知其為水,入神者也。與水為一,不知其為水,未有不善游者也,而況以操舟乎,此之謂致用也。[4](p.138)

    “精義入神”“窮理盡性以至于命”的最終目的是為了“致用”。這其實正是蘇軾一生治學(xué)的指導(dǎo)方針。如其《謝除兩職守禮部尚書表》之二曰:“始臣之學(xué)也,以適用為本,而恥空言;故其仕也,以及民為心,而慚尸祿。乃者屢請治郡,兼乞守邊。欲及殘年,少施實效?!币磺袑W(xué)術(shù)應(yīng)有益于現(xiàn)實人生之用,不可空口大言。這一治學(xué)宗旨其實也是蘇軾一切文藝創(chuàng)作的指針。如蘇軾年輕時寫的《策總序》曰:

    臣聞有意而言,意盡而言止者,天下之至言也。蓋有以一言而興邦者,有三日言而不輟者。一言而興邦,不以為少而加之毫毛。三日言而不輟,不以為多而損之一辭。古之言者,盡意而不求于言,信己而不役于人。三代之衰,學(xué)校廢缺,圣人之道不明,而其所以猶賢于后世者,士未知有科舉之利。故戰(zhàn)國之際,其言語文章,雖不能盡通于圣人,而皆卓然盡于可用,出于其意之所謂誠然者。自漢以來,世之儒者,忘己以徇人,務(wù)為射策決科之學(xué),其言雖不叛于圣人,而皆泛濫于辭章,不適于用。臣常以為晁、董、公孫之流,皆有科舉之累,故言有浮于其意,而意有不盡于其言。今陛下承百王之弊。立于極文之世,而以空言取天下之士,繩之以法度,考之于有司,臣愚不肖,誠恐天下之士,不獲自盡,故嘗深思極慮,率其意之所欲言者為二十五篇,曰略、曰別、曰斷,雖無足取者,而臣之區(qū)區(qū),以為自始而行之,以次至于終篇,既明其略而治其別,然后斷之于終,庶幾有益于當(dāng)世。

    言語文章應(yīng)有益于現(xiàn)實之用,不可為了某些功利目的而“泛濫于辭章,不適于用”。蘇軾一生的創(chuàng)作切實奉守了這一宗旨,如蘇轍說:“初公既補外,見事有不便于民者,不敢言,亦不敢默視也,緣詩人之義,托事以諷,庶幾有補于國……論古今治亂,不為空言?!盵5](pp.1120-1126)明代焦竑也充分肯定了蘇軾為文的這一良苦用心:“至于忠國惠民,鑿鑿可見之實用,絕非詞人哆口無當(dāng)者之所及,使竟其用,其功名當(dāng)與韓、范諸公相競美。”[6](p.2388)

    正因持這種文藝創(chuàng)作主張,所以,蘇軾平生最推崇的就是那些文章于世有實際功用的作家。如其《答虔倅俞括奉議書》說:

    文人之盛,莫如近世,然私所敬慕者,獨陸宣公一人。家有公奏議善本,頃侍講讀,嘗繕寫進御,區(qū)區(qū)之忠,自謂庶幾于孟軻之敬王,且欲推此學(xué)于天下,使家藏此方,人挾此藥,以待世之病者,豈非仁人君子之至情也哉!今觀所示議論,自東漢以下十篇,皆欲酌古以馭今,有意于濟世之用,而不志于耳目之觀美,此正平生所望于朋友與凡學(xué)道之君子也。

    陸贄(即陸宣公)之所以成為蘇軾唯一敬慕的對象,關(guān)鍵在于他的奏議就像能醫(yī)治世人疾病的良藥妙方一樣,有益于現(xiàn)實政治人生?!罢撋钋杏谑虑?,言不離于道德……上以格君心之非,下以通天下之志。”(《乞校正陸贄奏議上進札子》)這種“有意于濟世之用”的文章,正是蘇軾期望朋友及仁人君子們作的。蘇軾評判他人文章的價值就常以此為尺度,如他評價司馬光文章說:“其文如金玉谷帛藥石也,必有適于用。無益之文,未嘗一語及之?!保ā端抉R溫公行狀》)評張方平文章曰:“諸葛孔明不以文章自名,而開物成務(wù)之姿,綜練名實之意,自見于言語……今吾樂全先生張公安道,其庶幾乎!”(《樂全先生文集敘》)評顏太初詩文說:“先生之詩文,皆有為而作,精悍確苦,言必中當(dāng)世之過,鑿鑿乎如五谷必可以療饑,斷斷乎如藥石必可以伐病。其游談以為高,枝詞以為觀美者,先生無一言焉?!保ā而D繹先生詩集敘》)等等。這些人的文章之所以得到蘇軾的充分肯定,就在于他們都是秉著“有適于用”的目的“有為而作”的。

    蘇軾根據(jù)自己的創(chuàng)作體驗及觀察認識到,儒者之文的主要弊病就在于“多空文而少實用”;以此,他諄諄告誡子弟們應(yīng)繼承、發(fā)揚賈誼、陸贄等人的那種實用之學(xué):“軾少時好議論古人,既老,涉世更變,往往悔其言之過,故樂以此告君也。儒者之病,多空文而少實用。賈誼、陸贄之學(xué),殆不傳于世。老病且死,獨欲以此教子弟”(《與王庠書》)。臨終之前,蘇軾唯一想告誡子弟們的,就是希望他們多做實用之文。又如他勸告侄孫及弟子秦觀說:“侄孫近來為學(xué)何如?想不免趨時。然亦須多讀史,務(wù)令文字華實相副,期于適用乃佳,勿令得一第后,所學(xué)便為棄物也?!保ā杜c元老侄孫四首》之三)“太虛未免求祿仕……竊為君謀,宜多著書,如所示論兵及盜賊等數(shù)篇,但似此得數(shù)十首,當(dāng)卓然有可用之實者”(《答秦太虛七首》之四),可以想見,這一創(chuàng)作宗旨在蘇軾心目中占據(jù)著多么重要的地位。

    二、“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出新意于法度之中”的創(chuàng)新意識

    《周易》的核心思想是變易,變易是宇宙萬物的共同存在法則。沒有變化就沒有發(fā)展,只有隨時變化才能亨通、長久。所謂“四時變化而能久成”(《恒·彖》)、“通其變,遂成天下之文”(《系辭上》)、“功業(yè)見乎變”(《系辭下》),“《易》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系辭下》)等?!吨芤住分羞@些本是闡述宇宙發(fā)展規(guī)律的哲學(xué)思想,其實都可通用于文藝創(chuàng)作。如劉綱紀說:“《周易》提出的‘日新、‘通變的思想并不是專門針對美與文藝而發(fā)的,但又無不可以適用于美與文藝?!盵7](p.292)敏澤說:“從文藝上集中而深刻地論述了‘通變的,首推劉勰《文心雕龍·通變》。劉勰指出:‘文律運周,日新其業(yè)。變則堪久,通則不乏。這看來是直接套用《周易》‘通變、‘日新的思想,但完全符合文藝史的事實,沒有‘通變、‘日新,就沒有文藝的發(fā)展。”[8](p.294)任何文藝形式只有不斷變化創(chuàng)新才能蓬勃繁榮的發(fā)展,否則,就會被歷史潮流所淘汰、遺棄。

    對變易思想深有體悟[9](pp.72-76),且文藝創(chuàng)作經(jīng)驗極其豐富的蘇軾也認識到,文藝創(chuàng)作只有不斷地創(chuàng)新求變,才能創(chuàng)作出獨步千古的作品,才能“自成一家”。在蘇軾看來,顏真卿等人的書法之所以冠絕古今,就在于他們能“變法出新意”,如其《書唐氏六家書后》:“顏魯公書雄秀獨出,一變古法,如杜子美詩,格力天縱,奄有漢、魏、晉、宋以來風(fēng)流,后之作者,殆難復(fù)措手。柳少師書,本出于顏,而能自出新意,一字百金,非虛語也?!薄秾O莘老求墨妙亭詩》:“蘭亭繭紙入昭陵,世間遺跡猶龍騰。顏公變法出新意,細筋入骨如秋鷹?!钡鹊取!稌S子思詩集后》:“予嘗論書,以謂鐘、王之跡,蕭散簡遠,妙在筆劃之外。至唐顏、柳,始集古今筆法而盡發(fā)之,極書之變,天下翕然以為宗師,而鐘、王之法益微?!薄稌份既A》對變化于文藝創(chuàng)作的重要作用作了更加明確而全面的論述:“凡書,通則變者,則王變白云體,歐變右軍體,柳變歐陽體,至于永禪師、禇遂良、顏真卿、李邕、虞世南等,并是書中得仙手,皆得法后自變其體,以傳后世,故俱得其名也。若執(zhí)法不變,縱能入木三分,亦被號為奴書。終非自立之體,是書家之大要?!盵10](p.21)可見,凡是能在書法史上自立一體、自成一家者,必是在得到前人筆法的基礎(chǔ)上,又能自變其體而成;若執(zhí)泥于舊法而不知變通,便只能成為前人的奴仆。正如黃庭堅所說:“隨人作計終后人,自成一家始逼真?!盵11](p.712)

    正因蘇軾洞燭到創(chuàng)新對文藝創(chuàng)作的至關(guān)重要性,所以蘇軾平生的文藝創(chuàng)作就能夠自覺地追求變化創(chuàng)新。如其《評草書》自述說:“吾書雖不甚佳,然自出新意,不踐古人,是一快也。”“自出新意”,不步古人后塵,應(yīng)該是成就蘇軾北宋四大書法家之首地位的根本因素之一。蘇軾之所以在中國詞史上成為首屈一指的代表性作家,應(yīng)該也得力于他的創(chuàng)新之功,如其《與鮮于子駿三首》之二曰:“近卻頗作小詞,雖無柳七郎風(fēng)味,亦自是一家。呵呵。數(shù)日前,獵于郊外,所獲頗多。作得一闋,令東州壯士抵掌頓足而歌之,吹笛擊鼓以為節(jié),頗壯觀也。”這首“頗壯觀”的小詞,就是蘇軾的第一首豪放詞《江城子·密州出獵》。在蘇軾生活的時代,詞壇上盛行的是以柳永為代表的以寫男女戀情、離愁別緒為主要內(nèi)容的婉約詞。蘇軾第一個突破這種傳統(tǒng),把詩的題材、境界引入詞中,把詞從“艷科”的藩籬中解放出來,使詞從此變成一種真正獨立的抒情文體;由此奠定了他在中國詞史上“自是一家”的地位。正如王灼《碧雞漫志》所評:“東坡先生非心醉于音律者,偶爾作歌,指出向上一路,新天下耳目,弄筆者始知自振。”[12](p.235)可見,蘇軾的豪放詞創(chuàng)作的確得益于他的創(chuàng)新之功。蘇軾在文藝創(chuàng)作的各個領(lǐng)域幾乎都能獨樹一幟,與他這種創(chuàng)新求變的自覺追求應(yīng)有直接關(guān)系?!逗笊皆娫挕肪妥⒁獾搅诉@一點:“詩欲其好,則不能好矣。王介甫以工,蘇子瞻以新,黃魯直以奇?!盵13](p.306)

    值得注意的是,蘇軾在推崇變化創(chuàng)新的同時,曾多次強調(diào)對基本技法的掌握。他認為,只有在熟練掌握基本技法的基礎(chǔ)上,再進行創(chuàng)新求變,才能達到游刃有余、得心應(yīng)手的境界。如他評論吳道子:

    知者創(chuàng)物,能者述焉,非一人而成也。君子之于學(xué),百工之于技,自三代歷漢至唐而備矣。故詩至于杜子美,文至于韓退之,書至于顏魯公,畫至于吳道子,而古今之變,天下之能事畢矣。道子畫人物,如以燈取影,逆來順往,旁見側(cè)出,橫斜平直,各相乘除,得自然之?dāng)?shù),不差毫末,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所謂游刃余地,運斤成風(fēng),蓋古今一人而已。(《書吳道子畫后》)

    道子,畫圣也。出新意于法度之內(nèi),寄妙理于豪放之外,蓋所謂游刃余地,運斤成風(fēng)者耶?(《跋吳道子地獲變相》)

    吳道子之所以能成為“古今一人”的畫圣,另一方面,在于他畢盡“天下之能事”;一方面在于他能“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反之,若技法不熟,則即使成竹在胸,也創(chuàng)作不出作品。蘇軾對此深有體會,如其《文與可畫筼筜谷偃竹記》曰:“畫竹必先得成竹于胸中,執(zhí)筆熟視,乃見其所欲畫者,急起從之,振筆直遂,以追其所見,如兔起鶻落,少縱則逝矣。與可之教予如此。予不能然也,而心識其所以然。夫既心識其所以然而不能然者,內(nèi)外不一,心手不相應(yīng),不學(xué)之過也。故凡有見于中而操之不熟者,平居自視了然,而臨事忽焉喪之,豈獨竹乎!”可見,技法精熟的確是文藝創(chuàng)作,尤其是創(chuàng)新的基本前提。

    正因有這種認識、體驗,所以,文藝創(chuàng)作向來追求隨興所致的蘇軾,其實并不忽視對基本法度的掌握,如其《跋山谷草書》:“曇秀來海上,見東坡,出黔安居士草書一軸,問此書如何?坡云:‘張融有言,不恨臣無二王法,恨二王無臣法。吾于黔安亦云?!薄墩摃罚骸皬堥L史、懷素得草書三昧,圣宋文物之盛,未有以嗣之,惟君謨頗有法度,然而未放,止與東坡相上下耳?!薄稌髯趾蟆罚骸矮I之少時學(xué)書,逸少從后取其筆而不可,知其長大必能名世。仆以為不然。知書不在于筆牢,浩然聽筆之所之而不失法度,乃為得之?!钡鹊?。從這些論述可見,曾自稱:“我書意造本無法,點畫信手煩推求”(《石蒼舒醉墨堂》);“茍能通其意,常謂不學(xué)可”(《和子由論書》)的蘇軾在看似無法的創(chuàng)作中其實是遵守一定法度的,而且還頗以自己的法度自負、自豪。在蘇軾看來,蔡襄的書法之所以在當(dāng)時能獨占鰲頭,就在于他洞悉書體之間的本末,基本筆法精熟所致:“余評近歲書,以君謨?yōu)榈谝?,而論者或不然,殆未易與不知者言也。書法當(dāng)自小楷出,豈有正未能而以行、草稱也?君謨年二十九而楷法如此,知其本末矣?!保ā栋暇儠x》)

    依蘇軾之見,只要掌握了基本法度,既使技巧上有所欠缺,也遠勝于沒有法度之作;而若沒有掌握基本法度,則即使弊精疲神地強力學(xué)習(xí),也終究達不到最高水平。如其《書諸葛筆》曰:“宣州諸葛氏筆,擅天下久矣??v其間不甚佳者,終有家法。如北苑茶、內(nèi)庫酒、教坊樂,雖弊精疲神,欲強學(xué)之,而草野氣終不可脫?!薄稌T葛散卓筆》:“散卓筆,惟諸葛能之。他人學(xué)者,皆得其形似而無其法,反不如常筆?!币源?,蘇軾特別重視基本技法的勤學(xué)苦練。如其《記與君謨論書》曰:“作字要手熟,則神氣完實而有余韻……予嘗戲謂君謨言,學(xué)書如溯急流,用盡氣力,船不離舊處。君謨頗諾,以謂能取譬?!薄额}二王書》曰:“筆成冢,墨成池,不及羲之即獻之。筆禿千管,墨磨萬鋌,不作張芝作索靖?!薄洞饎⒃宜氖住分辉唬骸霸娢慕源蠹?,然法曹君所制尤佳也。為之不已,何所不至。”這些話應(yīng)該是夫子自道。蘇軾的詩文成就就是通過日積月累地勤苦練習(xí)獲得的,并非天賦神授,如其《監(jiān)試呈諸試官》說:“我本山中人,寒苦盜寸廩。文辭雖少作,勉強非天廩?!薄稌浶煨拧吩唬骸按蟮肿髟姰?dāng)日煅月煉,非欲夸奇斗異,要當(dāng)淘汰出合用事?!?/p>

    三、“君子以虛受人”:“欲令詩語妙,無厭空且靜”的創(chuàng)作心態(tài)

    一個作家在創(chuàng)作時能否有敏銳獨到的感悟,能否進入最佳創(chuàng)作狀態(tài),與創(chuàng)作時的心態(tài)有密切關(guān)系。而關(guān)于主體應(yīng)該以什么樣的心態(tài)與外物相感這一問題早在《周易》中就已有所論述。

    《周易》在論述君子的修養(yǎng)時提出了“君子以虛受人”的原則,所謂“山上有澤,咸。君子以虛受人?!保ā断獭は蟆罚┛追f達疏曰:“‘山上有澤,咸,澤性下流,能潤于下;山體上承,能受其潤。以山感澤,所以為‘咸?!右蕴撌苋苏?,君子法此咸卦,下山上澤,故能空虛其懷,不自有實,受納于物,無所棄遺,以此感人,莫不皆應(yīng)?!盵14](p.140)高亨釋曰:“山上有澤,則山感其澤,澤感其山,山澤相感,是以卦名曰《咸》。山上有澤,乃崇高之山上有洼空之處,以容納水、魚、蛙、蚌、萍、藻等物。此象人有崇高之德或爵位,而內(nèi)心謙虛,能容人也。君子觀此卦象及卦名,從而以謙虛之心,接受他人之教益,以此與人相感?!盵2](p.219)概言之,咸卦象辭旨在強調(diào),君子應(yīng)以虛懷若谷的胸懷,受納萬物,以此與人相感,則莫不皆應(yīng)。這里的“人”實包含萬物在內(nèi),如王弼曰:“以虛受人,物乃感應(yīng)?!盵14](p.140)這一感應(yīng)規(guī)律同樣適用于文藝創(chuàng)作中作家與外物之間的感應(yīng)關(guān)系。

    蘇軾在解《易》過程中對“以虛受人”這一感應(yīng)原理深所認同。如其《東坡易傳》解咸卦象辭時發(fā)揮說:“咸者以神交。夫神者將遺其心,而況于身乎?身忘而后神存,心不遺則身不忘,身不忘則神忘。故神與身,非兩存也,必有一忘。”[4](p.58)感應(yīng)主要是通過精神的交互作用而產(chǎn)生的,而要想保持精神的存在就必須遺忘身、心。所謂“忘”其實就是使身、心“空”、“虛”,只有身、心“空”“虛”,才能容納精神的存在。又如,其解《系辭下》說:“子曰:‘顏氏之子,其殆庶幾乎?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fù)行也。其心至靜而清明,故不善觸之,未嘗不知;知之,故未嘗復(fù)行。知之而復(fù)行者,非真知也。”[4](p.139)顏回之所以能夠做到“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fù)行”,關(guān)鍵在于他“心至靜而清眀”,心靈保持虛靜清明的狀態(tài),與外物相觸相感時,就能得到真切的認識;識得透,就能行得當(dāng)。這些體悟不可能不被善于觸類旁通的蘇軾貫徹到文藝創(chuàng)作中去。

    從蘇軾詩文中可以看出,這種“以虛受人”的觀念,的確對蘇軾的文藝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極大的指導(dǎo)作用。依蘇軾體驗,一方面作家只有在空明虛靜的心態(tài)下,才能接納宇宙萬物,與萬物發(fā)生交互感應(yīng),進而產(chǎn)生創(chuàng)作靈感。如其《送參寥師》:

    上人學(xué)苦空,百念已灰冷。劍頭惟一吷,焦谷無新穎。胡為逐吾輩,文字爭蔚炳。新詩如玉屑,出語便清警。退之論草書,萬事未嘗屏。憂愁不平氣,一寓筆所騁。頗怪浮屠人,視身如丘井。頹然寄淡泊,誰與發(fā)豪猛。細思乃不然,真巧非幻影。欲令詩語妙,無厭空且靜。靜故了群動,空故納萬境。閱世走人間,觀身臥云嶺。咸酸雜眾好,中有至味永。詩法不相妨,此語當(dāng)更請。

    韓愈在《送高閑上人序》中說:“往時張旭善草書,不治他技,喜怒窘窮,憂悲愉佚,怨恨思慕,酣醉無聊不平,有動于心,必于草書焉發(fā)之。觀于物……天地事物之變,可喜可愕,一寓于書……今閑之于草書,有旭之心哉?不得其心,而逐其跡,未見其能旭也。為旭有道:利害必明,無遺錙銖,情炎于中,利欲斗進,有得有喪,勃然不釋,然后一決于書,而后旭可幾也。今閑師浮屠氏,一死生,解外膠,是其為心,必泊然無所起;其于世,必淡然無所嗜。泊與淡相遭,頹墮委靡,潰敗不可收拾,則其于書得無象之然乎?然吾聞浮屠人善幻多技能,閑如通其術(shù),則吾不能知矣。”[15](pp.410-411)在韓愈看來,張旭的草書之所以能達到變化莫測、出神入化的境界,是因為他把“憂愁不平氣,一寓筆所騁”所致;而高閑上人作為佛教徒,本已“頹然寄淡泊”,他的草書之所以也能呈現(xiàn)出張旭草書那種豪放勇猛的風(fēng)格,大概是由于佛教徒的幻影所致。蘇軾則認為,這是高閑上人的真正技巧使然,并非幻影所致。因為依蘇軾的體驗,作家要想創(chuàng)作出絕妙的詩歌,必須耐得住“空”“靜”之境,所謂“欲令詩語妙,無厭空且靜。靜故了群動,空故納萬境。”而作詩的思維過程與參悟佛法的過程本是相通的,高閑上人與參寥之所以身為佛教徒,而能創(chuàng)作出與世人風(fēng)貌相類的文藝作品,大概是因為他們在悟法的同時參透了文藝創(chuàng)作的三昧。類似觀念蘇軾在《仲殊》中也表達過:“蘇州仲殊師利和尚,能文,善詩及歌詞,皆操筆立成,不點竄一字。予曰:‘此僧胸中無一毫發(fā)事,故與之游。”在蘇軾看來,“胸中無一毫發(fā)事”是仲殊取得各種文藝成就的根本原因。

    另一方面,作家只有在空明虛靜的心態(tài)下,才能全神貫注地投入到文藝創(chuàng)作中去,從而才能創(chuàng)作出精微絕妙的作品。如其《書晁補之所藏與可畫竹三首》之一:“與可畫竹時,見竹不見人。豈獨不見人,嗒然遺其身。其身與竹化,無窮出清新。莊周世無有,誰知此凝神?!蔽呐c可畫竹時,遺忘了周圍的一切,身心與所畫對象完全融為一體,在這種專一凝靜的心態(tài)下,才能創(chuàng)作出無窮無盡清新怡人的佳作。又如其《題魯公書草》:“昨日,長安安師文,出所藏顏魯公與定襄郡王書草數(shù)紙,比公他書尤為奇特。信手自然,動有姿態(tài),乃知瓦注賢于黃金,雖公猶未免也?!鳖佌媲渲栽跓o意于創(chuàng)作的情況下反能創(chuàng)作出更加奇特、自然、姿態(tài)橫生的作品,主要就在于心靈輕松、精神專一。所謂“心閑詩自放”(《廣倅蕭大夫借前韻見贈復(fù)和答之二首》之二),“書初無意于佳,乃佳爾”(《評草書》)。

    [參 考 文 獻]

    [1]紀昀,等.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卷1[M].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2000.

    [2] 高亨.周易大傳今注[M].濟南:齊魯書社,1998.

    [3]劉綱紀. 傳統(tǒng)文化、哲學(xué)與美學(xué):新版[M].武漢:武漢大學(xué)出版社,2006.

    [4]蘇軾.東坡易傳[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5]蘇轍著;陳宏天,高秀芳點校.蘇轍集[M].北京:中華書局,1990.

    [6]蘇軾著,孔凡禮點校.蘇軾文集[M].北京:中華書局,1996.

    [7]劉綱紀.周易美學(xué):新版[M].武漢:武漢大學(xué)出版社,2006.

    [8]敏澤.中國美學(xué)思想史:第1卷[M].濟南:齊魯書社,1987.

    [9]徐建芳.《周易》“變易”思想與蘇軾的處世哲學(xué)[J].貴州社會科,2008(5).

    [10]陳思.書苑菁華:卷2[M].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814冊.臺北: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

    [11]黃庭堅著,劉琳等校點.黃庭堅全集[M].成都:四川大學(xué)出版社,2001.

    [12]王灼著;李孝中,侯柯芳輯注.王灼集[M].成都:巴蜀書社,2005.

    [13]陳師道.后山詩話[C]//何文煥輯.歷代詩話.北京:中華書局,1981.

    [14]李學(xué)勤主編.十三經(jīng)注疏·周易正義[M].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1999.

    [15]韓愈著,閻琦校注.韓昌黎文集注釋[M].西安:三秦出版社,2004.

    (作者系重慶工商大學(xué)副教授,文學(xué)博士)

    [責(zé)任編輯 連秀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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