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戲，一個角色

項林瑤

在《圍城》中，方鴻漸無疑是那種典型的帶著玩世的態(tài)度處世又有點良心的知識分子。因為在買假文憑這件事上，他曾內(nèi)心爭斗過，可最終虛榮心戰(zhàn)勝了良心，“父親是科舉中人，要看報條；丈人是商人，要看契據(jù)?！奔傥膽{就能給了他們一個好交代；他想做個大人物，用光鮮的文憑不僅可以掩飾自己頹廢沉淪的留學生活，又在眾人面前面子十足；他還想要光耀門楣……。這些“好處”能對得起所有人，所以覺得不做倒是件蠢事了?？蓺w國后種種捉襟見肘的行徑下的“苦味”或許只有自己知道，假戲真做，感覺他活得好累！

美國社會學家歐文·戈夫曼的表演人生理論認為：人的一生絕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在“演戲”，為了贏得別人的認可，為了在別人心目中塑造一個自己所希望的印象而表演。青年男女在異性面前竭力表現(xiàn)自己的才華與美貌；律師在法庭辯論中努力展示自己的雄辯；職員在上司進來時盡量表現(xiàn)出忙碌的樣子：人生是一場表演，社會是一個舞臺。他的全部著作都是以這個基本觀點為前提。他還把我們生活中的表演稱之為“前臺”，為前臺表演做準備不讓觀眾看到的地方稱之為“后臺”。人們在“前臺”精心表演，演繹完美，卻極力避免讓人看到“后臺”的自己。這種理論，揭示了生活的真相，現(xiàn)在的我們，豈不是都在演戲？

但我認為，如果表演只是為了滿足虛榮心，缺乏內(nèi)心的真誠，那這種表演無疑是廉價的！以真誠做演技，用善良化妝自己，不欺騙自己的表演，才是有價值的表演，這樣的演員才是好演員！看看圍城里的方鴻漸，他回國的每一秒都幾乎貢獻給了廉價的表演，自欺人人，自己把真正的方鴻漸給丟在了哪個不知名的角落！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在《演員自我修養(yǎng)》中寫道：“打開燈，端詳自己。我看到了完全不是我期待的形象。我在工作時的姿勢和手勢也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樣。而且，鏡子暴露了我以前不知道的身上的那些不協(xié)調(diào)處和那些不美觀的線條。因為這樣的失望，我全身的熱情一下子消失了?！碑斘覀?yōu)榱恕巴昝馈倍硌葜鴷r，會猛然發(fā)現(xiàn)，那鏡子里的自己早已不是自己了，好像那些只能出現(xiàn)在舞臺上的樣子、動作都被我們習慣的帶進了“后臺”。不知方鴻漸某日照鏡子時是否也有如此的詫異和發(fā)現(xiàn)！不知他是否也會厭惡“前臺”的自己？

雖然我們都是一群假戲真做，裝腔作勢的“騙子”，但是我們所帶的“假面具”通常要與社會公認的價值、規(guī)范、標準相一致，否則便得不到觀眾的認可，更難贏得他們的喝彩。所以，帶著“假面具”表演，其意義不完全在欺騙，它還具有約束真實自我所固有的沖動、不安、隨心所欲等非社會化因素的作用。長期表演某種角色往往會產(chǎn)生角色同化；長期帶著“假面具”，真的自我也往往在習慣中發(fā)生某些變化。所以，為什么不能真實真誠？為什么不能熱切開朗？為什么不能勇敢地做回自己呢？我們活在猜忌與偽裝中，有時真的想問，不累嗎？方鴻漸是，孫柔嘉也是，他們被困在圍城中，想進又想出，不斷地偽裝出一種完美的樣子，可那背后卻是傷痕累累呀！

青春年華的我們，該是什么角色？我們敏感，唯恐自己的一個無心之舉會害得別人難過；我們多慮，做事瞻前顧后，因疑神疑鬼而勞心勞神；我們害怕，害怕別人不經(jīng)意間的一句話傷害我們脆弱的內(nèi)心；我們虛假，甚至在父母面前也會掩飾自己！難道這樣敏感、多慮、畏縮甚至虛偽的一種人，難道就是青春的角色？

如果我的青春也是一場戲，我只希望我的角色是一點星光，以真誠做演技，用善良化妝自己，不會因微弱而鄙視自己，絕不放棄照亮夜空的努力，熱切而真誠地在蒙塵的世間散落著微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