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嫁井

田妮

1

這天，美艾村來了兩個人。小年輕兒戴著眼鏡，中年人大腹便便，二人一路訪著，進(jìn)了迎秀家。

迎秀走上前。

細(xì)溜高挑的“眼鏡”，口稱大嬸，說他們老板，聽說她家菜是神水澆的，吃了能百病不侵、健康長壽。此次前來，想看看那口陪嫁井，還想跟她洽談一項業(yè)務(wù)。

迎秀笑著，指了指天井西南。

兩人順著方向，看見一個方方正正的水泥井臺，黑綠色青苔爬滿四壁，正面安有一個鐵水嘴，旁邊臥著一臺大馬力吸水泵。這就是傳得神乎其神的陪嫁井？那個眉目間像發(fā)哥的中年人有點失望。

迎秀不吭聲，只是走過去按了下開關(guān)。

隨著一陣“嗡嗡”作響，清洌的井水飛流直下，順著一條小溝渠，一路蜿蜒，穿過墻底，淌向院外。她拿起水瓢，接了半瓢水，遞給中年人。中年人接過，抿了一小口，咂了一下，然后一下子貪婪起來。他“咕嘟，咕嘟”，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好像那是剛出甑鍋的美酒。

“眼鏡”驚叫：“老，老板，您胃不好，不能喝涼！”

中年人咧嘴一笑，把瓢遞給了他。

“眼鏡”也接了半瓢水，學(xué)老板樣子，先抿后咂，接著一仰脖喝了個底朝天。

“甜，真甜??！”“眼鏡”激動起來。

中年人點點頭：“這水清洌甘甜。真沒想到咱望江縣，也有這么好喝的水！”

他們把目光一齊轉(zhuǎn)向主人。迎秀已經(jīng)泡好了一壺茶，擺放在大槐樹下的藤桌上。中年人顧不上品茶，心急地說：“大姐，別忙活，快給我們說說這口井的來歷吧。”

迎秀給客人斟完茶，往藤椅上一坐，往事像潮水一樣涌上心頭。

2

三月春暖，櫻花一樹樹明艷，一大早，幾只喜鵲就圍著莊東頭的大槐樹旋飛，喳喳喳唱個不停。櫻桃溝的老老少少都知道，在這個春天，在這讓人滿心歡喜的日子里，柳老根的獨(dú)生女迎秀要出嫁了。

美艾村的后生吉娃，帶著一大溜紅色小轎車，來櫻桃溝接媳婦。

娘不讓穿婚紗，說穿紅棉襖、紅棉褲，日子才過得厚實。按照娘心意打扮完，被新郎抱上車前，迎秀聽見大叫驢刨著蹄子“咴咴”地叫。她掀起紅蓋頭，看見爹正在套驢車：“爹，這大喜日子，您不好好陪著爺爺喝幾盅，咋還要出門？”

柳老根說：“還得打口井。”

柳老根是打井師，櫻桃溝有名的井把式。他打井，水線找得準(zhǔn)，井眼定得好，井壁、井裙砌得方方正正、光光溜溜，那叫一個養(yǎng)眼。方圓幾十里澆地、吃水用的井，有三分之二是他的作品。

迎秀小性子上來，嘴一撅說：“真拿您閨女不當(dāng)回事兒?！?/p>

柳老根嘿嘿一笑：“咋會呢？俺就你這么一個小丫頭片子，寶貝著吶?！?/p>

“寶貝？錢才是您寶貝吧？！”

迎秀娘忙上來圓場：“傻孩子，你爹套車去給你送陪嫁。”

迎秀笑了，露出兩個小酒窩：“爹，給俺多少壓腰錢？俺自個兒帶著就行啦。”

柳老根拍了拍閨女的頭：“俺倒是想呢，可那東西它不好帶?！?/p>

迎秀娘抿著嘴說：“老頭子，你就別給孩子打啞謎啦！快說吧，你陪送他們一口井?！?/p>

陪嫁井？女婿吉娃笑噴，俺家吃自來水。

柳老根說：“上次俺們?nèi)タ凑樱瑖L著你們村水太硬，怕俺家娃喝不慣呢。俺們櫻桃溝井水清澈甘甜，可都澆了地喂了牲畜，人一口都不喝。俺們有天然礦泉哩，十里八鄉(xiāng)的丫頭，都是泉水滋潤大的?！?/p>

柳老根說得沒錯。櫻桃溝的大姑娘、小媳婦，都是水做的，水光光的臉蛋子，水靈靈的金嗓子。吉娃當(dāng)年在椰風(fēng)海韻的南國打工，就是被迎秀這個山里妹，水光光的小臉蛋勾了魂、水靈靈的金嗓子攝了魄。

父親就是疼俺哩。迎秀眼圈一下子紅了。

聽爹的。吉娃嘴上迎合，心下卻思忖，櫻桃溝井把式有那么厲害，能改了俺們美艾村的水質(zhì)？

婚車風(fēng)馳電掣，一轉(zhuǎn)眼不見蹤影。十八彎的山路上，只剩柳老根揮鞭趕著自家小毛驢，“嘚兒，嘚兒”地趕路，青青的野草，綻放的野花，不時被甩到身后。驢車堆滿洋鎬、鐵锨、繩索、提筐……總之，有手工挖井需要的一切工具。臨行前，迎秀娘問他為什么不帶鉆機(jī)。柳老根說給閨女家打井，一锨一鎬才見真功夫。

吉娃家這天爆了兩掛1000響。第一掛接新娘；第二掛接嫁妝，也就是柳老根的陪嫁井。慶祝破土動工。

美艾村之所以富得流油，是因為這里的黃土地，會吐金子吶。大棚云滿滿的鋪在漫漫湖里，即使滴水成冰的寒冬臘月，棚里也是一派生機(jī)勃勃：黃瓜打扭、茄子上架、西紅柿滴溜八掛……作為省里的“菜籃子”工程，這里的新鮮蔬菜，源源不斷地流入江南大都市，登陸尋常百姓家。

美艾村人，摘菜摘到脖頸酸，數(shù)錢數(shù)到手抽筋。吉娃家那個白磁板一鑲到頂?shù)男∪龑樱褪怯靡卉嚻ひ卉嚻し醇竟?jié)蔬菜，砌起來的。鋼筋水泥結(jié)構(gòu)，據(jù)說能抗里氏八點幾級地震呢。

驢車在“村村通”公路上行進(jìn)，柳老根橫看豎看左看右看，無論怎么看，閨女家的樓都像一位巍然屹立、正在大閱兵的將軍，原野上一行行一列列的蔬菜大棚，是他的兵。柳老根私下里叫它“將軍樓”。

井址選在將軍樓西南三百米處。這是柳老根預(yù)測地層、地下構(gòu)造斷層及裂隙分布規(guī)律，預(yù)估水量后，定下來的。這一系列工作，專業(yè)術(shù)語叫“水文物探”。

陪嫁井？第二掛鞭一響，美艾村人為之一震。有送金、送銀、送箱、送柜的，沒聽說有娘家陪送井的呀！他們抱了看耍猴的心態(tài)，等著那眼井出水。

一鎬一鎬地刨，一锨一锨地挖，一筐一筐地提……柳老根一個人，奮戰(zhàn)了七七四十九天。

井，終于打成了。

他把渾濁的黃泥水淘干，清水泉上來的時候，他提上來一桶，舀一瓢遞給閨女。迎秀接過來，驚喜地叫起來：“蝦！有小蝦呢?！币晃渤纬和该鞯男∥r，在水里搖頭擺尾。迎秀知道，爹這是把井打通到地下河了呢。

為了這眼井，柳老根整整瘦了一圈。迎秀眼圈再次紅了，為了不讓爹看見，她急忙舉瓢。清洌甘甜的井水，徐徐淌進(jìn)喉嚨，沁入肺腑，這不就是家鄉(xiāng)的山泉水嗎？

鄉(xiāng)情、親情像上秋后壓枝的果子，又像一杯濃得化不開的棗花蜜，迎秀再也忍不住了，淚水奪眶而出。她說：“甜！真甜吶！”

怕閨女打水費(fèi)勁，柳老根給井按了一個水泵?，F(xiàn)在，迎秀只要輕輕按下按鈕，甘甜井水，就會汩汩流出。

“東邊有山，西邊有河，前邊有車，后面有轍。究竟是先有山還是先有河，究竟你這掛老車走的是哪道轍，呦嗬嗬！……”閨女終于不要喝平原上堿性實足的硬水，了卻心事的柳老根，揚(yáng)起鞭子，趕著驢車，一路吼著《不能這樣活》回櫻桃溝。之所以要快驢加鞭，是有好消息捎給迎秀娘呢：明年開春，他們就要升格做外公外婆了。添丁進(jìn)口，這不是天大的喜事么？

迎秀講到這里，“眼鏡”摘下了眼鏡，中年人眼角也起了霧，他揉揉眼睛，忽的雙腳一并，打了個敬禮，說：“我以一位父親的名義，向你樸實又偉大的父親致敬！”

“眼鏡”解釋說：“我們老板轉(zhuǎn)業(yè)到地方前，是一位軍人?！?/p>

迎秀點點頭，感激地說：“謝謝！”

3

中年人單刀直入：“大姐，也不跟你繞圈子了，我們還想看看你家的菜園子。”

迎秀笑吟吟地起身，走到西墻根。她伸手一拽，隱在葡萄架下的一扇小木門，“吱呀”一聲開了。

別有洞天？二人一邊感慨，一邊隨著主人躬身進(jìn)了園子。

一望無際的花生地，綠個盈盈地翠著。一條溝渠，清水汩汩流向遠(yuǎn)方。每個壟子中間都有出水口，支水流不斷洇進(jìn)土地，洇進(jìn)花生的根莖。正是那口陪嫁井里的水，被引到這兒。

“眼鏡”一臉困惑：“大嬸，我們要看你家的菜?！?/p>

迎秀指著花生地說：“呀，真不巧！俺家大棚半個多月前都鏟掉了，俺家從今往后不種菜，只種莊稼?！?/p>

“為什么改種？種菜收益，比農(nóng)作物高好幾倍嘛，何況你家，還有陪嫁井這個概念支撐?；ü嵌溥€沒打，茄子黃瓜就得被訂購一空了吧？”中年人一臉驚詫莫名，說話失去了剛才的斯文，嘟嘟嘟跟打機(jī)關(guān)槍一樣。

迎秀嘆口氣：“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俺家為此一年少收入幾十萬呢?！?/p>

您，腦子沒毛病吧？“眼鏡”鏡片后的眼睛瞪得牛大。

迎秀道：“說來話長。”

中年人和“眼鏡”一起伸長了脖子，豎起了耳朵。

井水源源不斷，柳老根對閨女的愛也源源不斷，這一淌就是30年。30年，迎秀多年媳婦熬成婆，轉(zhuǎn)眼之間孫子也會打醬油了。30年，望江縣蔬菜，市場前景越來越廣闊，在全國遍地花開。在利益驅(qū)使下，美艾村人一個勁地毀田種菜。他們把每一寸土地都拿出來種菜，一時間，大棚、小棚，遍地花開。美艾村現(xiàn)在的孩子，誰也不知道麥穗熟了有多黃，稻谷熟了有多香，棉花熟了有多白……當(dāng)然，樓群也跟著遍地花開，迎秀家的那座將軍樓被淹沒，失去了往日的威嚴(yán)與神氣。

同迎秀家不一樣的是，富起來的美艾村人，臉上笑容越來越少了。他們忙著大把大把數(shù)錢的同時，一個魔鬼悄悄偷去了他們的健康。先是棚里的菜，怪病連連，用啥藥都控制不住。再就是村子里的人，各種疑難雜癥開始掠奪生命。很多男人、女人中年而歿，很多孩子打小就病殃殃。

更疑難的問題還在后面，老子兜里錢多，孩子毛病就多。迎秀兒子、女兒那一代，被稱為“美艾村富二代”。美艾村富二代，除了干活時藏力氣，什么都不會悠著來：車越換越豪，女友越換越勤，賭局越設(shè)越大。很多不肖子，把他老子一夜就能打發(fā)到解放前。村口王麻子，就是這么被他小兒二亮硬生生氣死的。

有一天，美艾村人在盤點家家那本難念的經(jīng)時，他們發(fā)現(xiàn)迎秀家是個例外。她家大棚菜，自始至終一片欣欣向榮。她家人也都健康長壽：公婆年近80，腿腳利落，身子骨硬朗，一頓能吃仨饃；迎秀兩口子呢，一個面如芙蓉，一個玉樹臨風(fēng)，是俊男靚女的典范，更是過日子的典范；人家那一子一女，個個從高等學(xué)府出來，有一份體面工作；更喜人的是，迎秀一手帶大的小孫子，長得虎頭虎腦，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爆胎。

美艾村人把這一大家子挨個兒盤點，最后歸結(jié)到一個點上，說這一定與那口井有關(guān)。自從柳老根跋山涉水，把迎秀“嫁妝”送來，這一大家子人吃水、澆菜就沒用過別的水。

“知道不？陪嫁井是一口神井，通到東海老龍王那兒。迎秀家沾著仙氣吶?！币粋魇畟靼?，有些東西見風(fēng)就長，曾經(jīng)的笑柄，在美艾村人心里開始神圣起來。有些家里有病人的，開始端碗提桶的來討神水喝。全美艾村的人，都想喝陪嫁井里的神水時，迎秀家的小籬笆院，成了集場子。

一些精明菜販子，開始盯上迎秀家的大棚菜。他們炒作說那是陪嫁井里的神水澆出來的神菜，吃了怎么怎么的好。一片菜葉子頂人家一大捆的價。面對這份熙熙攘攘，迎秀笑容可掬。她說：“鄉(xiāng)親們，水盡著大家喝，菜盡著大家吃，只是請您千萬別信一些人嚼舌根子?！?/p>

4

“大嬸，您不會因為這，就把家里二十多個棚全鏟了吧？”“眼鏡”忍不住插了一句。

“當(dāng)然不會。跟誰有仇，咱也不能跟錢有仇吧？！”迎秀呵呵笑著。笑著，笑著，她忽然眉頭一蹙：“俺說這話，是在俺回櫻桃溝之前。從櫻桃溝回來，俺還真就跟這些錢這些菜有仇了呢，所以俺發(fā)狠兒鏟掉了它?！?

一開春，迎秀帶著孫子回了一趟櫻桃溝。櫻桃溝里山依舊，水依舊，櫻花依舊。外面眾聲喧嘩，只有這里一派田園風(fēng)光，沒有拆遷噪耳，沒有城管擾夢，更為重要的是沒有“被上樓”。老黃牛在自己耕耘的土地上，勝似閑庭信步；看家狗在籬笆墻根搖著尾巴，聽一些雞同鴨講；小溪在亂石堆里纏綿悱惻，淙淙彈奏著一個鄉(xiāng)村的百年夢幻。

這是自己當(dāng)年，千方百計要逃離的家園么？迎秀心中五味雜陳，風(fēng)一吹，熱淚爬滿了臉頰。

柳老根，這個當(dāng)年的打井師，須發(fā)皆白，卻依舊不敢言大。爹在呢。上面有爹，你再怎么著也是個孩子。飯前一杯酒，活到九十九；飯后一支煙，快活似神仙。百歲高齡的爺爺，滿面紅光，精神矍鑠，抱著迎秀孝敬的一壇老酒，喜得合不攏嘴。

櫻桃溝真好啊！老人家一輩子又抽煙又喝酒，照樣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而且，他的那幫老伙計，也都壯實著吶。美艾村雖然富有，能活到古稀之年的不多，能夠像迎秀公公、婆婆活到80多歲的，也是鳳毛麟角。

迎秀此番前來，是想從爹柳老根嘴里掏點東西的，關(guān)于那口井。

柳老根說：“嘿嘿，扯淡呢，那就是一口普通的井?！?/p>

“當(dāng)年，您去打那口井，真是怕俺喝不慣美艾村的水？”

“是哩。疼閨女哩?！?/p>

迎秀娘聽不下去了：“別給閨女打啞謎啦。當(dāng)年你拼死拼活，非要跟著去美艾村看宅子，回來就睡不著啦。你當(dāng)時心里犯什么嘀咕，跟孩子啦呱啦呱唄?！?/p>

陽光明媚，柳老根蹲在墻根，正饒有興致的看自家花狗，繞著毛茸茸的尾巴轉(zhuǎn)圈。聽見迎秀娘催促，別過臉來說：“美艾村種棚呢?；?、農(nóng)藥、農(nóng)膜……那可都是土地的克星，天長日久能不污染水源？不給孩子打口深水井，俺怎么放心孩子，在那疙瘩待上一輩子？”

至此，迎秀才知道，爹的愛，遠(yuǎn)比那口井深；爹的眼光，遠(yuǎn)比櫻桃溝去美艾村的路長。爹是打井師呢，對水源有著近乎神經(jīng)質(zhì)的敏感。

竭澤而漁，日后無魚?；丶液螅愫脦淄硭恢X，最終閨女吉祥一個電話，讓她做出一個重大決定：她揭了自家大棚。打扭黃瓜、上架茄子、滴溜八掛的西紅柿……都?xì)г谒粡堛y鐮下。

幾天之后，迎秀家的幾十畝土地里，冒出一片新綠。剛點上的春花生，發(fā)芽啦。

5

中年人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嚴(yán)肅，“眼鏡”嚇得大氣也不敢喘。沉默了幾分鐘，中年人忽然雙腳一并，沖著迎秀打了個敬禮，然后一把握住她的手：“大姐，您今天給我們上了一堂很好的生態(tài)課。您作為一個菜農(nóng)，居然能有這個覺悟，能為子孫后代著想，這讓我這個、這個……實在是慚愧?。〗o您敬個禮，不僅僅是以一個父親的名義?！?/p>

迎秀笑著說：“李書記，您就別跟俺打啞謎啦，俺在電視上見過您作報告。俺還知道您此行的目的呢。所以，俺把這些棚鏟掉了；所以，俺今天竹筒倒豆子，跟您嘮叨了這么多?！?/p>

您真知道？兩個男人，嘴張成大大的O型。

“‘陪嫁井被傳得神乎其神，你們不就是想以它為噱頭，做一個望江縣的蔬菜品牌打出去，然后把它作為一個名牌，進(jìn)一步推廣到全國各地嗎？可您有沒有想過，那樣咱望江縣會有更多土地、更多水源被污染，會使更多鄉(xiāng)親失去性命？您知道，俺小孫孫長大后，還要在這里開枝散葉呢?！?/p>

迎秀慷慨陳詞，讓縣委書記李大中冷汗直冒。他再次握住迎秀手說：“大姐，今天我就跟您交個底。蔬菜經(jīng)濟(jì)是咱望江縣的支柱產(chǎn)業(yè)。退菜還田，近兩年之內(nèi)不大可能實現(xiàn)。但我保證，從今往后，絕不會再擴(kuò)大蔬菜的種植規(guī)模。還有，鑒于您的生態(tài)保護(hù)意識，和對此作出的犧牲，我要跟您洽談的‘陪嫁井這個品牌，縣里就不再做什么策劃和推廣啦?！?/p>

臨走，李大中嘀咕了一聲：“比我肚子里的蛔蟲還厲害吶?！?/p>

迎秀沖著兩個遠(yuǎn)去的背影：“李書記，俺不是你肚里的蛔蟲，但俺可以在您身邊插個臥底?！痹捯粑绰?，手機(jī)響了。迎秀一看是女兒吉祥。吉祥是省報記者，更是個環(huán)保主義者，一直在跟蹤調(diào)查土壤與水資源的污染問題。她熱愛自己的家鄉(xiāng)，一直憂心家鄉(xiāng)種棚對生態(tài)環(huán)境的破壞。

“嘿嘿，閨女，你教媽那一番高論真有用，唬得縣委書記一愣一愣的。他不光不打算做‘陪嫁井這個品牌，還給俺許著不再擴(kuò)大棚菜種植呢?！?/p>

“那就好?！奔樗闪艘豢跉?，笑著說：“媽，我那個同學(xué)，呃，就是自己撞到您眼皮子底下的準(zhǔn)女婿，您還滿意吧？”

提起這事兒，迎秀笑得更開心：“嗯，小伙子條桿兒還不錯，就是戴了個眼鏡，有點，有點……”

“媽，您是說他有點書呆子氣吧？”電話那頭，傳來吉祥銀鈴般的笑聲。

（責(zé)編/方紅艷 插圖/陸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