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貍再狡猾，也斗不過好獵手

榮光友

徐華棟從未想過，自己在垃圾箱里撿廢品時被拍了照，一夜之間竟然成為時下流行的“網紅”。他一直以為網紅應該是那種膚白大眼錐子臉的美女呢。

照片上的他五官清俊，身材高痩，身穿洗得發(fā)白的藍色T恤和褲子，左手提著一個特大號編織袋，右手正抓著飲料瓶往編織袋里裝，也許是收獲不小，眼角眉心漾著笑意。要不是看了照片，徐華棟還沒注意到自己會有這樣的微笑。

這張照片只是街拍一族的隨手之作，被取名為“廢品大叔滿足的微笑”，剛傳到雅山市新聞網，立刻就引起了轟動，轉發(fā)、跟帖、評論者絡繹不絕。

有的說，“就連收廢品的大叔也有高顏值，由此可見，雅山市定然是帥哥遍地，美女如云啦！”

有的講，“這是某土豪的環(huán)保秀或是拓展藝術吧？”

還有的網友道出了廢品大叔的來龍去脈，“其實，廢品大叔原本是雅河區(qū)的刑警隊長，為人剛正不阿，被貪官陷害，開除公職，失蹤了20多年。前段時間，他才回到家鄉(xiāng)，因窮困潦倒，只能靠撿拾廢品維持生活。哎，好人怎么就沒有好報呀！”

……

看著網上五花八門的評論，徐華棟五味雜陳：這么多年過去了，居然還有人認識自己，網絡的力量真是不容小覷。當他正在沉思之時，突然有兩個年輕的警察闖進出租屋，說他“竊取國家機密”，要將他抓捕歸案。說實話，作為曾經的散打冠軍，加上持之以恒的習武修煉，徐華棟要對付三五個專業(yè)打手都是小菜一碟！可他知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決不可輕舉妄動，只能靜觀其變，才能以變應變。

想到此，徐華棟便任由自己被戴上手銬、蒙住雙眼，并推上了一輛越野車。不知道究竟行了多少路，轉了多少彎，車才停下。當他睜開雙眼時，發(fā)現自己身處在一間審訊室里，通過窗外的景色來判斷，這里似乎是大雅山深處的一處秘密建筑。

“你們抓錯人了吧？我只是個撿破爛的！”徐華棟大聲喊冤。

“沒有抓錯！”一個冷峻威嚴，50多歲，身穿警服的男子大步流星地走進了審訊室，“老同學，25年沒見了，你不認識我了嗎？”

“你是……胡德義？”徐華棟看著眼前的人，心里一緊。

“看來你還記得我?！?/p>

“哼！就你？這個警中敗類！”

“你的性格還是像從前一樣疾惡如仇啊，可惜你現在只是個撿廢品的，而我這個‘警中敗類卻是大權在握的公安局長！”

“我之所以被警隊開除，還不是因為你的陷害！”徐華棟的眼睛在噴火。

“若你當時識時務，如今還能混成這樣？不過，若你現在能好好地配合我也不晚，那幾個大老板對你的加入樂見其成。”

“抱歉，我根本不稀罕你那‘極好的飯碗，寧愿做一個拾荒者！”

“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說說吧，到底將黑皮本子藏哪兒了？”胡德義厲聲問道。

“什么黑皮本子？我壓根兒就不知道?！毙烊A棟白了一眼胡德義。

“你別狡辯，我查過監(jiān)控錄像，前天傍晚，你去過那個地方撿垃圾，那本黑皮本子就放在被你撿走的茶葉罐里！”

“我沒有撿過茶葉罐子，也沒有見過什么黑皮本子。”徐華棟語氣堅定。

胡德義氣急敗壞：“不說？不給你上一點兒手段，你就不知道馬王爺有三只眼！王虎，用你的‘熱情似火好好招待招待這位正義凜然的廢品大叔?！?/p>

兩排耀眼的白熾燈突然亮了起來，燈泡被改裝過，照得人火辣辣的。正值盛夏三伏天，徐華棟此時像是被炙烤的獵物，任人宰割。八只炙熱的燈泡瘋狂地烘烤著他，刺燙著他那張滿是汗痕的臉；太陽穴上的青筋一鼓一鼓地跳躍著；下巴上和嘴唇上皸裂了好幾道小口子，朝外面滲透著血珠兒；汗水將衣服、褲子濡濕了，散發(fā)出酸臭難聞的氣味……徐華棟感覺兩耳發(fā)鳴，兩眼昏花，幾近窒息：“胡德義，你濫用私刑，刑訊逼供，你以為你能一手遮天嗎？做夢！”

“這算什么刑訊逼供？只是讓你稍微品嘗了一點兒‘熱情而已。如果你要硬撐的話，我還有七八種辦法在等著你，用不了多久，你就會主動求饒！”

“老爸！”隨著喊聲，一身警服、陽光帥氣的徐正勇匆忙地走進了審訊室，“干媽正張羅著給你慶生，趕緊回去吧?！?/p>

“乖兒子，我這里有大案子，不能回去?！焙铝x回答。

徐正勇漫不經心地看了看被審訊的人，“這是誰呀，值得動用特別審訊室嗎？”

“他呀，就是網絡紅人擁有‘滿足的微笑的廢品大叔?！?/p>

“哦，真是啊，他犯了什么罪？”

“竊取國家機密，百般狡辯，死不交待。正勇啊，也許你已經不記得了，他就是你的親生父親徐華棟。我們也是剛抓住他?！?/p>

“什么親生父親呀？我不認識！自從我4歲以后，就只有您這個老爸，根本沒有親爸。這20多年來，他在異國他鄉(xiāng)逍遙快活，我和母親卻在家鄉(xiāng)受苦受難，他留給我的全部都是刻骨銘心的悲愴。如今，他犯了大罪，就該嚴懲不貸！”徐正勇斬釘截鐵地說道。

“正勇？你……我的兒??！”徐華棟激動地大聲呼喊，看到兒子與胡德義如此親密無間，徐華棟頓覺心如刀割，他悲痛欲絕，“胡德義，你這個狗雜種！害得我夫妻分離，父子反目，你不得好死，死后下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

徐正勇不屑地看著徐華棟，厲聲訓斥，“嚎什么嚎，犯罪分子，不準囂張！”僅僅一句話，就徹底地將徐華棟給“堵”得說不出話來了，只是用他那燃著兩簇吃人火焰的眼睛，惡狠狠地盯住胡德義。與此同時，徐華棟暗暗下定決心，決不屈服，堅持到底！

“正勇，還是你有辦法鎮(zhèn)住他?！焙铝x帶著贊賞的口吻對徐正勇說，“剛才，你沒來的時候，他那個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囂張模樣，真是把我給氣得不行?！?/p>

徐正勇誠懇地對胡德義說：“老爸，犯不著生氣，最好也不要再用‘熱情似火了。你想呀，如果他一命嗚呼了，會帶來很多麻煩的。如今，你正在競爭市委副書記的職位，你的對手正想千方百計地抓你的小辮子呢，你可不要因小失大！”

“正勇說得對，王虎，關掉‘熱情似火，給他來一杯‘知無不言。”

徐正勇自告奮勇，“老爸，這杯‘知無不言就由我去準備吧，我要讓這個竊密罪犯來個竹筒倒豆子，徹底坦白?！闭f完向廚房走去，不一會兒就端來一大杯淡紅色的飲料，遞給了徐華棟。極度缺水的徐華棟急需補水，但他根本不敢往嘴里送，因為他知道，如果喝下去，很快就會發(fā)生對極不利的狀況。

徐正勇陰陽怪氣地說道，“你已經被烘烤幾個小時了，肯定是干渴難耐吧？與其飽受煎熬，倒不如好好地享受飲料的美妙滋味。當然，如果你不喝，我們將會采取相應的動作讓你喝下去！像你這樣‘4050的失業(yè)人員，還想著瞎折騰什么呀，一場‘打黑獵狐的行動，就會讓你一敗涂地！”

徐正勇說到“4050”和“打黑獵狐”時，是加重了語氣的，別人聽不懂，徐華棟聽得懂，因為徹底鏟除胡德義犯罪團伙的“打黑獵狐”行動，將于今天下午4點50分收網。原來，正勇也是“專案組”成員，徐華棟的內心激動又欣慰，但表面上卻波瀾不驚，他看了看審訊室里的掛鐘，4點30分，離關鍵時刻還有20分鐘。他暗下決心，必須掌控好局面，拖延時間，當一個最佳獵手！于是，他眉頭一皺，計上心來，“與其被你們強迫著喝下這杯飲料，倒不如讓我自己痛痛快快地喝！”說完，他毅然決然地端起杯子，將滿滿一大杯飲料一飲而盡，皸裂的嘴唇得到了滋潤，有了片刻舒爽的享受。過了一會兒，徐華棟沒有感覺身體不適，他便知道飲料已被“做了手腳”。為了迷惑胡德義，他裝著神志不清的模樣，瞇起雙眼茫然地看著審訊室里的人。

胡德義立即抓住時機繼續(xù)審訊：“徐華棟，你把黑皮本子拿到哪里去了？”

“我想想，讓我想想，哦，是的，我是撿了一個茶葉罐子，罐子里邊嘛，上面放著一包茶葉，那可真是好茶喲，可惜發(fā)霉了，實在是暴殄天物。茶葉下邊有一個黑皮本子，上面記錄著你行賄受賄、制造冤假錯案、伙同黑社會殺人越貨、制毒販毒等罪行。哦，還有，我還看見了你當年栽贓陷害我的細節(jié)……那時，我發(fā)現了你的犯罪證據，正要順藤摸瓜時，你卻搶先下手銷毀了證據，并在我患病喝的止咳糖漿里面放入迷藥，待我昏迷后，安排賣淫女和我睡在一起，偽造了我嫖娼的照片，我被莫須有的照片搞得身敗名裂，你好歹毒呀……哦，作為同學，我知道你有記日記的愛好，可是，你怎么能把你的罪行一件不漏地全部記錄在案呢？想要自我陶醉，或者寫懺悔錄嗎？既然記錄了，你又不保管好，竟然落在了我的手里，你說說，我這個受害者會把這么重要的證據交給你嗎？當年，我怎么就會栽在了你這個十惡不赦的無恥之徒手里呀？”說到最后，徐華棟吐字清晰，根本就沒有迷糊之態(tài)，但得意忘形的胡德義根本就沒有發(fā)現，還自作聰明地說：“現在，你終于知道了，狐貍再狡猾，也斗不過好獵手了吧？”

眼看著關鍵時刻即將到來，徐華棟神色突變，凌厲的語言突口而出：“你說這話，為時過早！誰是狐貍，誰是獵手，你說了不算，人民說了算，法律說了算！”

“別說廢話了，趕快把黑皮本子還給我，否則，你別想活著出去！”

“哼！我已經交給了省公安廳。你給我亂扣‘竊密的罪名，其實，你才是一個惡貫滿盈的罪犯，就等著法律的制裁吧！”

“你……你耍我，信不信，我立即槍斃了你！”胡德義掏出手槍，打開保險，將槍口對準了徐華棟的腦袋。

這時，徐正勇一反常態(tài)地冷笑著說道：“胡德義！你拆開彈夾來看看吧，手槍里的子彈能夠打響嗎？早就被我掉包了，那彈夾里面裝的是拍攝影視劇用的道具子彈！”

胡德義難以置信地驚呼：“正勇，乖兒子，連你也要背叛我嗎？”

“不是！我從來就沒有與你同流合污，何來什么背叛之說！”

“這些年，我一直對你關愛有加，教你武術，送你讀警官大學，還有，從你上初中時起，你就改口不叫我干爸，而是親熱地叫我老爸，難道這些都是假的嗎？”

徐正勇表情嚴肅，語氣堅決：“你別再裝了！你所謂的關愛，只不過是想要把我栽培成與你一樣的蛀蟲。幸好，在我母親的正確引導下，我才避免了墮落。這么多年來，我有意接近你，只是為了收集證據，將你繩之以法。還有，我叫的不是‘老爸，而是‘老做壞事，你去死吧的省略語‘老吧，要怪就怪你自作多情！此刻我可以告訴你了，你的罪行已經暴露無遺，就在一個小時之前，你的同伙已經被秘密控制，省特警大隊已經將這座你自認為秘密的住所包圍得水泄不通了，你的下場不言而喻！”

聽著徐正勇義正辭嚴的話語，胡德義頓感風云突變，下場不妙，一下子癱坐在了椅子上，手槍也滑落在了地上。這時，審訊室的大門突然被推開，沖進來十幾位全副武裝的特警，將胡德義和他的同伙全部抓捕歸案。

徐正勇扶起徐華棟，激動地呼喊著：“爸爸，爸爸！”

徐華棟熱淚盈眶地看著徐正勇：“我的好兒子，這些年，我曾設想過千百種父子見面時的情景，只是從來沒有設想過，我們會在審訊室里見面呀！”

“爸爸，我們快去省城專案組錄口供，然后回家與媽媽團聚?！?/p>

遲來的團聚猶如春暖花開，絢麗綻放，歡聚的人兒喜極而泣，歡聲笑語，神清氣爽。

“華棟，你背負罵名出國以后，我傷心過，痛苦過，埋怨過，但是我堅信你的清白，堅信我們的愛情，我發(fā)誓要帶好小勇，等你回來，誰知道胡德義突然將他的女兒轉到了小勇的幼兒園，還不懷好意地硬要認小勇為干兒子，無奈之下我只好答應。當然，我時刻警惕，關注著兒子的身心健康，全力以赴要將兒子培養(yǎng)成為正直勇敢的男子漢。今天，我非常自豪地讓你看到了一個正直、勇敢的兒子?！逼拮泳拔男氵煅手斑@些年來，我一直苦守苦熬，盼望著你回家，年年盼，年年等，可誰能想到，這一等就是25年啊，這些年，你都是怎么苦過來的呀？”

徐華棟擦了擦妻子的眼淚：“出國后，我暗暗發(fā)誓，不混出個人樣決不回家！早晚有一天，我一定要洗脫罪名，揭露胡德義的陰謀。但我知道，胡德義團伙能量巨大，報仇雪恨特別艱難。因此，我為自己設計了‘首先淡出人們視野，隱藏自己，然后，找準適當時機暗自收集證據，最后卷土重來出奇制勝的方案。于是，我遠渡重洋到了南非的一家礦業(yè)公司打工，埋頭苦干，從采礦、管理一直升到副礦長。三年前，我用手里的資金，創(chuàng)辦了一家礦業(yè)公司，經過我與公司經營團隊的艱苦奮斗，努力拼搏，去年，公司各項工作走上了正軌，取得了較好的經濟效益。今年三月，正當我準備返回家鄉(xiāng)，尋找機會報仇雪恨時，當地一個惡霸看上了我的公司，想要低價收購，我不同意，他就聯合黑社會，到我公司瘋狂地打砸搶。我?guī)ьI公司護礦隊自衛(wèi)還擊，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并順藤摸瓜查清了背后的原兇竟然是一個外逃貪官，是他想要低價收購我的公司，妄想以礦山為基礎創(chuàng)辦外逃貪官們的世外桃源。我立即向中國有關部門舉報了這個外逃貪官，結果，貪官很快被繩之以法。負責引渡該貪官的中國官員接見了我，其中，有一位正好是我的同學，他說他對我的情況一清二楚，我可以承擔特殊任務，并邀請我回國參加‘打黑獵狐行動。我一聽說是要清算胡德義，與我的計劃不謀而合，立即就答應了。按照專案組的安排，我回到家鄉(xiāng)，暫時不和你們見面。我偽裝成拾荒者，在外面租房撿廢品?？烧l知一不小心，竟成了網絡紅人，看來，我的偽裝水準還有待提高?！?/p>

“要說偽裝術，還是楊不語阿姨技高一籌，她是鄰省的一名特警，專案組成員?！毙煺虏逶捳f，“她偽裝啞巴在胡德義家當了兩個月的保姆，終于找到并將裝有黑皮本子的茶葉罐子巧妙地傳遞給了按約定在那里撿廢品的爸爸。省市高層早就對胡德義團伙有所防范，苦于沒有證據將他們一網打盡。楊姨和爸爸這次可算是為除惡務盡立了大功了。還有，‘廢品大叔的照片歪打正著，吸引和轉移了有關人員的視線，有效地推遲了胡德義發(fā)現黑皮本子丟失的時間，當他發(fā)現本子丟失時，楊姨早就撤退消失了，當專案組正要通知爸爸轉移時，發(fā)現胡德義的爪牙已經將爸爸盯住了，只能派人暗中保護爸爸，我趕到審訊室也是專案組安排的。”

“更可笑的是，胡德義還夸夸其談什么狐貍、獵手?！毙烊A棟神采奕奕地說，“其實，他頂多是個陰險狡詐的臭狐貍！任憑他千般歹毒，萬般狡詐，最終還是難逃法網的嚴懲。這是因為：人民和法律才是最好的獵手，這是顛撲不破的真理！正是因為堅信和踐行這個真理，才有了‘打黑獵狐行動的勝利，這才有了我們一家人的幸福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