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夫
盡管油綠的草葉都能被微風(fēng)搖出水珠,含滿水珠的樹葉樹枝飽漲得有些臃腫,但是,在熊熊烈火中,它們也都瞬間變成火焰。不知龍山下因何起了這場大火,大火借著風(fēng)勢,翻滾著朝山上卷來。
祖祖輩輩生活在龍山上的螞蟻們慌神了。這是一支特大的螞蟻種族,多達(dá)數(shù)百萬只。雖已分成若干部落,但它們?nèi)匀磺橥肿?。龍山突然四周起火,同時向山頂燒來,它們將被焚成灰燼。
此時,只有蟻后最為冷靜。肥壯的蟻后無法移動,它不想拖累大家。于是,它把用于繁殖后代的卵托付給新任的族長。眾螞蟻悲痛欲絕,然而大難臨頭,容不得猶豫。蟻后一聲令下,新族長開始部署撤離。它看看樹上結(jié)出的碩大果實,靈機(jī)一動:“如果我們鉆入果實之中,再有敢死隊咬斷果實上的柄,果實掉落下來,滾落山下,定能有一部分存活下來,保證我們的種族不滅。年老的螞蟻成立敢死隊,協(xié)助青壯年螞蟻保護(hù)著珍貴的卵逃難!”
新族長的命令迅速傳開,密密麻麻鋪在龍山之巔的金褐色小動物們,立即行動起來。
頓時,龍山之巔猶如泛起一道道金褐色巨浪,不斷地向前涌動,樹干上的螞蟻貼了一層,又貼起一層;很多螞蟻不是自己向前爬行,后背已經(jīng)背起一只、兩只、三只,甚至疊加起更多的同類,讓很多樹枝上形成了一條條金褐色的“樹掛”……那些大大小小的果實開始“噼里啪啦”地掉落下來,紛紛朝山下滾去?;饎菀廊粌疵?,絲毫不為螞蟻們的壯舉所感動而減緩一些殘酷,反而,似乎更加猙獰起來。好像起火的目的,就是要將山上的螞蟻焚燒干凈,放走一只都是玩忽職守似的。
有些果實滾入火海不久,便被燒成灰燼;有些果實因為受到一些阻礙無法繼續(xù)滾落,也被燒成灰燼;只有那些位于山坡陡峭處,滾落過程中沒有受到阻擋的果實,才得以滾落到山腳下。然而,有一些里層已被燒熟,外層已被燒焦,鉆入其中的螞蟻大多也都死了,只有少數(shù)螞蟻得以存活下來。
存活著的螞蟻急忙爬出果實,一邊留下信息一邊跑到一處沒有雜草的地方。這里已經(jīng)感覺不到火烤的滋味。直到火勢吞沒山頭,爾后漸漸熄滅,存活著的螞蟻都已在這里聚齊了,才準(zhǔn)備遠(yuǎn)走他鄉(xiāng)。
數(shù)百萬只的蟻族只剩下二十余萬只了。
逃亡途中,遭遇了一場大雨。它們及時爬上蒿草,躲避著又一場災(zāi)難。大雨過后,這支蟻族又減少了幾萬只。仍然存活著的螞蟻們,在新族長帶領(lǐng)下,保護(hù)著繁殖卵繼續(xù)逃亡。
可是,雨水積成的水洼擋住了它們的去路。新族長帶領(lǐng)它們朝相反的方向行走,這時才發(fā)現(xiàn),它們處在一個較高的土丘上,周圍全是積水。水洼不算深,對于螞蟻們而言,卻可謂無邊無際。天空依然烏云翻滾,一場暴雨隨時都會從天而降,這個高出水洼不多的土丘很快會被淹沒。到那時,這支蟻族真的要無一生還了。
新族長吩咐大家,咬斷草葉拖到水洼邊,爬上草葉,然后順風(fēng)漂到對面。大家遵照新族長的命令,很快便將草葉集中到水洼上,快速爬上草葉……無數(shù)條草葉像小船一樣,在微風(fēng)吹送下,朝對面駛?cè)?,景象十分壯觀。
突然,一股旋風(fēng)從水洼上面旋過,又在水洼上面消失,好像奉了什么人的旨意,不將這支蟻族滅亡不肯罷休。草葉被旋風(fēng)掀翻,又被旋起的水波淹沒,很多則翻扣下來,讓大半螞蟻落入水中。雖然,它們不能馬上溺水而亡,但也不能在水中存活多久。那些仍然在草葉上的螞蟻,望著水中慘景,個個無可奈何。
不想,奇跡發(fā)生了:那些距離草葉很近的螞蟻,努力爬上草葉。那些距離草葉較遠(yuǎn)的螞蟻,都在努力向一起靠攏。不一會兒,水面上出現(xiàn)了一條棕紅色漂帶,如同一道浮橋,在水洼的波紋中漂蕩著。后面的螞蟻爬上伙伴們用身體搭成的浮橋,快速向前爬行,到了最前面爬入水中,將浮橋向前延長。隨著風(fēng)吹和波紋的推送,浮橋也一起一伏地向前浮動,同時,不斷有溺死的螞蟻,被水面的波紋蕩向別處……
當(dāng)草葉小船漂浮到岸邊,船上的螞蟻紛紛爬上岸時,浮橋也已延伸到岸邊。但是,那些身為浮橋已到岸邊的螞蟻,卻沒有上岸,而是漂浮在那里,讓后面的同胞爬過它們身體,爬到岸上……最終,那些本該最先爬上岸的螞蟻,卻沒有爬上來。
這支數(shù)百萬只的蟻族,經(jīng)過三次災(zāi)難之后,僅剩下不足一萬只,還有那些保護(hù)完好的卵——這些卵將培育成新的蟻后和公蟻,完成孕育后代的任務(wù)。它們靜立在岸邊,默默地望著那些任由水波蕩漾著的同胞,哀悼一會兒,又在新族長帶領(lǐng)下繼續(xù)上路。它們要重建家園,壯大種族,以此告慰那些為了它們而犧牲的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