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小說中虎故事的新變研究

胡加利

摘 要：虎故事在中國古代文言敘事文學中大量存在，出現(xiàn)了不同的故事類型和故事主題。就其存在形式而言，以人虎互化型虎故事文學成就最高?；⒐适略谔迫诵≌f中數(shù)量大增并達到高峰，同時虎故事也幾乎止步于唐。虎故事在唐人小說中，與前期尤其是魏晉六朝時期相比，無論是在內(nèi)容上，還是在外在形式上都出現(xiàn)了新變的因素。

關(guān)鍵詞：虎故事；類型；主題；唐人小說；新變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6）-11-0-01

虎故事作為動物故事的典型，就中國而言，數(shù)量多達274篇，其中就有153篇存見于漢文典籍，構(gòu)成虎文化的一個重要分支?？v觀虎故事在古代文言敘事作品中的存在形式，可以分為兩種模式，一是虎以其自然屬性而存在于文本故事之中，另一種是虎化為人（人化）或人化為虎（異化）這種化身型故事模式。前者在古代文言敘事作品中屬于推動故事情節(jié)發(fā)展的一個由虎所充當?shù)慕巧δ茼?，而后一種已經(jīng)化為了故事本身，并體現(xiàn)了虛構(gòu)這一文學本質(zhì)內(nèi)涵。與前代虎故事相比，唐人小說中的虎故事，尤其是化身型虎故事的數(shù)量，是魏晉時期的三倍之多，同時敘事更加婉轉(zhuǎn)，情節(jié)更加豐滿，體現(xiàn)出一些新變的因子。

一、唐人小說中的化身型虎故事類型

唐人小說中的化身型虎故事，包括了人化為虎（異化）和虎化為人（人化）兩種模式。在《太平廣記》的收錄中，人的異化的虎故事有20篇。按照人化為虎的原因來看，可以分為以下幾種情況：一是因病化虎，如《郴州佐史》；二是因天命難違，如《吳道宗》；三是因因果報應化虎，如《牧牛兒》；四是因道德缺失化虎，如《譙本》；五是純粹的靈怪事件，如《師道宣》；六是人或神因天帝的懲罰化而為虎而形成虎神形象，如《解頤錄·峽口道士》。

虎的人化的虎故事有15篇，這里的老虎因能夠幻化成人，可以稱之為虎精?；⒕丝梢苑譃閮煞N情況：一是虎精為掩飾身份而達到逃走或吃人目的，如《亭長》《袁雙》。另一種是虎化而為人后能夠和人和平相處，如《虎婦》《周義》。

二、唐人小說中化虎故事的主題

根據(jù)化虎故事的主題、情節(jié)和敘事結(jié)構(gòu)，大致可以將其分為圖騰原始主題、宿命報應主題、虎化為人主題、虎女情愛主題、化虎未成主題這五類主題。

圖騰原始主題是所有虎故事的淵藪，故事結(jié)構(gòu)一般就是最原始的“人化虎”情節(jié)。這種故事模式由于并不是把人性作為其描寫對象，也不是為了構(gòu)建情節(jié)塑造形象，而是把虎看做故事的主角，體現(xiàn)的是一種先民遺留下來的動物崇拜信仰，有著固定的故事模式。第二類宿命報應主題，多見于魏晉六朝和唐五代時期。這類虎故事敘事委婉，言辭華美，在唐人小說中已經(jīng)突破了六朝時期述異語怪的體制，和其他的唐傳奇作品一樣屬于傳世名篇。像“峽口道士”條，“柳并”條等，敘述模式一般是“人合被虎食——窺見虎變形——竊虎皮/哀求——以己發(fā)膚血肉/他人祭虎——得免”。第三類虎化為人的主題，盡管這種主題下的虎故事中的人結(jié)局都是化虎而去，但都是自愿而非強迫的，暗示了人本來就是由虎化成的。如唐戴孚《廣異記》之“松陽人”條，唐柳祥《瀟湘錄》中“周義”條。第四類虎女情愛主題，這類主題僅屬于唐代，但篇目也不多，以唐薛用弱《集異記》之“崔韜”條、唐皇甫氏《原化記》之“天寶選人”條、唐薛漁思《河東記》之“申屠澄”條這三篇為代表。在這些篇章當中，雖然最后的結(jié)局都是虎女走向山林，但從最初的“食子及韜而去”到“哮吼回顧，望林而往”到“琴瑟情雖重，山林志自深”，可看到虎女身上的虎性在慢慢向人性靠近。第五類畫虎未成的主題，這類主題的故事因需要高超的虛構(gòu)想象能力，篇目不多。在唐代則有李肇《唐國史補》和《五行志》中的記載。

三、唐人小說中虎故事的新變

首先，從發(fā)明神道到發(fā)明人道。魏晉六朝時期的志怪小說中的虎故事，大多是秉持著實錄的精神，只是對奇異的事件的粗陳梗概記錄下來，并且是抱有著發(fā)明神道之不誣的功利性目的。到了唐傳奇作品中，關(guān)注人、關(guān)注社會成了所有作品的主題，突破了先唐同類題材搜奇記怪的簡單目的，尤其是人妖情戀這種故事中，在婉轉(zhuǎn)的敘事中，表達了超越世俗禮教限制率性真誠的男女情愛。[1]

其次，虎形象的人化?；⑿蜗笥勺畛醯膱D騰崇拜中的虎神形象，魏晉六朝時期變?yōu)榘肴税氆F，到唐人小說中則變成了完全人型的虎精形象。同時唐人小說中的虎精形象與之前六朝小說中的相比，已經(jīng)洗去了噬人這些獸性，變得和人沒有什么區(qū)別。

再次，從外在的語言形式來看，不僅僅虎故事，其他的人妖情戀故事中，也都是情致婉轉(zhuǎn)，文采燦然。傳奇作家尤其重視文采的雕飾，語言工麗，筆調(diào)細膩，意蘊悠長，體現(xiàn)了“見情致”的抒情特征和“顯才情”的文人特征。

再次，從敘事的角度來看，形成了系統(tǒng)的敘事模式，如虎女型故事，則形成了“人間男子與虎化成的美女相遇，男子竊虎皮，虎女嫁與男子為妻，婚后情況，重游舊地，男子提及妻子原形/泄露虎皮藏匿之所，虎女重獲虎皮，披之化虎，夫妻分離”敘事模式。

最后，虎女形象系列的成功塑造。雖然虎女形象的作品在唐人小說中數(shù)量并不是太多，但是所塑造出來的虎女形象卻是人性與物性的統(tǒng)一，如用虎皮來顯示物性，同時向往山林又是虎女的本質(zhì)追求，“琴瑟情雖重 ，山林志自深 。常憂時節(jié)變 ，辜負百年心”（《申屠澄》）最能代表這種山林之志，這也是當時的時代風氣，即文人的冶游之風在文學上的反映。

唐人小說中的虎故事，與魏晉六朝及其之前的同類題材的作品相比較，確實出現(xiàn)了一些新變，究其原因，大致與虎故事在唐代大規(guī)模興起的原因一致，不過也是時代背景、文學自身發(fā)展的規(guī)律、文人的冶游之風、前人經(jīng)驗的借鑒、其他文體的交互影響以及審美意識的成熟等等因素。

注釋：

[1]熊明.唐人小說與民俗意象研究[M].上海古籍出版社，2015：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