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化東坪話的語音特點

摘 ?要：安化縣位于湖南中部偏北，安化方言屬于湘語。東坪鎮(zhèn)是安化的縣城，本文描寫了東坪話的語音系統(tǒng)及特點。

關(guān)鍵詞：東坪 ?湘語 ?語音特點

安化縣位于湖南中部偏北，安化方言屬于湘語。安化縣內(nèi)方言復(fù)雜，有“十里不同音”之說。往往一山之隔、一河之隔，口音就有點兒不同。不過縣內(nèi)各地居民通話沒有問題。當?shù)厝烁鶕?jù)語感把安化的方言分為三支：梅城話（又稱前鄉(xiāng)話）、東坪話（又稱后鄉(xiāng)話）、羊角話。梅城話的主要特點是古全濁聲母今讀清音聲母，前鄉(xiāng)四區(qū)的方言基本上屬這一支;東坪話的主要特點是古全濁聲母今仍讀濁音聲母，后鄉(xiāng)六區(qū)的方言基本上屬這一支;屬于冷市區(qū)的羊角鄉(xiāng)由于與常德、桃江臨近，與縣境鄰鄉(xiāng)有高山阻隔，長期來形成縣內(nèi)獨特的一個方言分支，羊角話的主要特點是古全濁聲母今讀鼻音和零聲母。例如：

盤 ? ? ?鋤 ? ? ? ?題 ? ? ?齊 ? ? 權(quán)

梅城話

東坪話

羊角話

東坪鎮(zhèn)位于安化縣內(nèi)中部偏西北，1951年，安化劃出部分區(qū)、鄉(xiāng)歸新建的藍田縣（今漣源市），并隨縣域的變動，將縣治由梅城遷至東坪。東坪作為縣治后，成了全縣政治、文化、交通的中心。本文的發(fā)音合作人是：劉舜琴，女，64歲，高中文化程度，小學退休教師;成海燕，女，45歲，高中文化程度，下崗職工;熊晉，男，20歲，高中文化程度，無業(yè)。

一、東坪話的語音系統(tǒng)

（一）聲母

東坪話聲母有25個，包括零聲母在內(nèi)：

波比不 跑別樸 ? ? ?婆皮扶帽米木 夫婚發(fā)符回墳

多底刀拖體套駝豆定糯路南

左知抓擦昌恥鎖師熟坐柴池

豬酒節(jié)秋出雀除船熊女熱念書洗學

歌敢谷科苦刻鵝岸眼火瞎海 河亥咸

窩瓦夜

聲母說明：

（1）、、、、、都是很強的濁音。

（2）舌尖前音、、、的實際發(fā)音較普通話稍后，但不是舌尖后音。

（3）與韻母相拼時是標準的擦音，與其他韻母相拼時帶有不明顯的閉塞成分，但不是，本文仍記作。

（4）舌尖邊音，有時候讀成舌尖濁鼻音n，但沒有辨義的作用，本文一律記作。

（二）韻母

東坪話韻母有40個，包括自成音節(jié)的[]和[]在內(nèi)：

知此瓷 ? 黎奇笛 ? ? ?補府哭樹語玉

疤臘插假邪惹瓜垮蛙瘸靴

菠貨脫腳弱岳

拍德者撇業(yè)雪國割說決月

排帶改 乖快外

貝對醉 盔隨衛(wèi)

保倒吵票某交

都楚厚柳九幽

翻潭斬頸釘 關(guān)慣晚

搬段扇病頂親官寬碗 均純云

粉針肯篇店泉昆滾溫軟算園

幫忙帳亮享匠 廣況王

朋痛蟲 胸窮絨

姆

嗯

韻母說明：

（1）、、、四個韻母中，的實際發(fā)音較央偏后。

（2）韻母中的實際音值是。

（3）、、、四個韻母的韻尾，圓唇度較普通話的略減，近似，本文記作。

（4）、兩韻母的的實際音值要略低一些。、中的發(fā)音時部位稍前一些，圓唇度略減。

（三）聲調(diào)

東坪話的聲調(diào)有5個，輕聲除外。

調(diào)類 調(diào)值 例子

陰平 33 杯科胎遭衫軒骯干

陽平 13 陪抬柔模雷蓋唱送

上聲 21 古語擺討摟枕蠢養(yǎng)

去聲 11 坐豎汗渡病哄賤飯

入聲 45 接八塔撤盒愛漢妙

聲調(diào)說明：入聲的發(fā)音比較短促，與其他聲調(diào)的長度不相當。入聲不帶塞音韻尾。

二、聲韻調(diào)配合關(guān)系

（一）聲母跟韻母的配合關(guān)系

東坪話的聲韻配合關(guān)系如表1。表中把韻母分成開合齊撮四類，聲母分成六組?？崭癖硎韭曧嵅幌嗯洹?/p>

表1：聲韻配合關(guān)系表：

韻母

聲母 開口呼 齊齒呼 合口呼 撮口呼

p

m ? ? ?B 巴 怕 爬

梅 飛 回 筆 鼻 皮

畝 補 普 步

夫 湖

t ? ? ? ? ?t ? ? ? d

剁 套 談

藍 屜 剃 田

梨

ts ? ? ? ? ? ts

s ? ? ? ? ? ?z 紫 ? ? ?撮

瘦 ? ? ?仇 追 ?炊

睡 ?誰

t ? ? ?t ? ? ?d

價 欠 轎

尼 ? ? ?信 豬 區(qū) 群

女 ? ? 血

k ? ? ? k ? ? ?N

x ? ? ? ? ? ? ? 格 ?科 我

貨 ? ? ? 賀 姑 昆

耳 衣 蛙 雨

從表1中可以看出東坪話聲韻配合關(guān)系有如下的特點：

（1）[]只拼開口呼、齊齒呼及撮口呼中的[];[]只拼開口呼和齊齒呼，不拼合口呼和撮口呼;[]只拼開口呼和合口呼中的[]。

（2）[]只拼開口呼和齊齒呼，不拼合口呼和撮口呼。

（3）[]只拼開口呼和合口呼，不與齊齒呼、撮口呼和合口呼的[]相拼。

（4）[ ]只拼齊齒呼、撮口呼，不拼開口呼與合口呼

（5）[]只拼開口呼、合口呼，不拼齊齒呼和撮口呼;[ ]只拼開口呼，不與其他韻母相拼。

（6）只有零聲母開合齊撮四呼齊全。

需要說明的是，說某聲母能與某口呼的韻母相拼，不是說能與這一口呼的所有韻母相拼，有些還是不能相拼的。例如[]能與開口呼相拼，但開口呼韻母中的[]就不能與之相拼。

（二）聲母跟聲調(diào)的配合關(guān)系

東坪話聲母跟聲調(diào)的配合關(guān)系大致可用聲母跟聲調(diào)配合關(guān)系簡表來表示。表中聲母大體按發(fā)音方法分成五類：

類是不送氣的清塞音、、，清塞擦音、和零聲母。類是送氣的清塞音、、，清塞擦音、。類是清擦音。類是鼻音、、，邊音。類是濁塞音、，濁塞擦音和濁擦音、、。聲調(diào)是五類。加號“+”表示該聲母跟某聲調(diào)能相拼，減號“-”表示該聲母跟某聲調(diào)不能相拼。

表2：聲母跟聲調(diào)配合關(guān)系簡表

聲母

聲調(diào)

陰平33 + + + + -

陽平13 + + + + +

上聲21 + + + + -

去聲11 - + - - + +

入聲45 + + + + +

由表2可知東坪話聲母跟聲調(diào)配合有以下特點：

（1）去聲只與類聲母、類聲母和零聲母相配。例如：

罵～人諺～語岸～上浪起～

便方～份一～兩～夏姓柿～子

號～數(shù)位～子

（2）類聲母不與陰平和上聲相配。

（3）濁音類聲母可以與入聲相配，例如：

（4）陽平和入聲可以與所有聲母相拼。

備準～鳳～凰校學～稚幼～共～產(chǎn)黨

根據(jù)古今聲母演變的規(guī)律，東坪話的古全濁聲母入聲字讀清化聲母，類濁音不能與入聲相配。為什么又會出現(xiàn)相配的情況呢？我們將在論述東坪話聲調(diào)特點的時候進行說明。

（三）韻母跟聲調(diào)的配合關(guān)系

、兩韻母只有入聲，韻母字共有22個，韻母字有3個。從來歷來看，東坪話韻、韻字都來自于古入聲字，例如：

腳覺知～角一～錢爵嚼雀鵲卻

略掠弱虐溺諾若約藥鑰～匙樂音～岳

割國

有兩個特殊的來自于去聲：佑，漚。

根據(jù)古今聲調(diào)演變規(guī)律，古入聲字不論清濁，今東坪話讀入聲，所以韻、韻只有入聲字。

三、東坪話的語音特點

（一）聲母特點

（1）古全濁聲母舒聲仍保留濁音，今讀塞音、塞擦音時不送氣;入聲清化，今讀塞音、塞擦音時送氣、不送氣不定，例如：

舒聲：爬 ? ? ? ? ?桃定 ? ? ? 飯奉 蠶從

就從 ? ?詞邪 尋邪 茶澄

除澄 ?鋤崇 神船 船船

上禪 ? 殊禪 橋群 ? ? ?禾匣

霞匣

入聲：達定 ? ? ? ? ?讀定 截從 疾從

蟄澄 逐澄

（2）古全濁聲母從、邪、澄、崇、船、禪母今在洪音前合流為，例如：

從母：座 ? ? ?材 ? ? ? 瓷 ? ? ? ? ?蠶 ? ?層

邪母：辭 ? ? ? ?松 隨 ? ? ?詞巳

澄母：持 ? ? ? ?趙 陳 ? ? 賺 ? ?丈

崇母：查 ? ? ? 事 ? ? ? 愁 ? ?讒 ?床

船母：神 唇 ? 剩 ? 乘 繩

（3）曉組合口一二等字（果通兩攝除外）和曉組止攝合口三等字一般混入非組，例如：

湖匣=符奉晦曉=廢非揮曉=飛非

患匣=飯奉昏曉=紛敷 黃匣=房奉

非組混入曉組的現(xiàn)象不多，只有兩個字：否非，馮奉。

（4）非組字以及混入非組的曉匣母字有讀如幫組字的情況，這是“古無輕唇音”的保留，例如：

扶奉 浮奉 蚊微 赴敷

訃敷 葫匣 胡匣 ?瓠匣

（5）泥來兩母，在洪音前相混，讀。在細音前能分，泥母讀，來母讀，例如：

腦泥=老來 ? ? ? ?南泥=藍來 ?能泥=倫來

尼泥≠梨來扭泥≠柳來 ? ?年泥≠蓮來

（6）不分尖團，古精組細音與見系細音相混，如：

細心=戲曉 酒精=九見

秦從=勤群 遷清=謙溪

（7）不分、，古精組與知系在洪音前相混，例如：

資精=知知 操清=超徹

材從=柴崇 ?死心=矢書

（8）影疑母開口一二等字一般讀，如：

巖咸開一疑眼山開二疑矮蟹開二影暗咸開一影

（二）韻母特點

（1）遇攝一等端系合口及三等莊組合口均讀開口，如：

堵遇合一 奴遇合一 ? ? 祖遇合一 ? ? 蘇遇合一

阻遇合三 ? 楚遇合三 ? 助遇合三 ? ?數(shù)遇合三

（2）來母三四等合口字全讀開口，例如：

呂遇合三 ? ? 壘止合三 ? ? ?律臻合三 ?倫臻合三

戀山合三

（3）蟹攝幫端知系合口字均讀開口，如：

杯退催肺歲稅

（4）蟹止梗攝二等、山攝一二等、臻宕曾攝一等合口曉組字，咸山攝合口三等非組字（微母除外），山攝合口一等幫端組字，臻攝合口幫端系字，一般都讀開口，例如：

回蟹攝毀止攝歡山攝魂臻攝

皇宕攝弘曾攝橫梗攝范咸攝

翻山攝搬山攝斷山攝奔臻攝

筍臻攝寸臻攝粉臻攝

（5）模韻端系、魚虞韻莊組、流攝一等端見兩系、流攝三等知系、通攝入聲端知兩系（日母除外）合流，讀，例如：

妒遇合一模去端 = 斗流開一候去端 = 督通合一沃入端

粗遇合一模平清 = 初遇合三魚平初 = 抽流開三尤平徹

怒遇合一暮去泥 = 鹿通合一屋入來 = 綠通合三燭入來

驟流開三宥去崇 = 族通合一屋入從 = 觸通合三燭入昌

（6）魚虞兩韻知章組（包括日母）與見系字混，全讀，如：

豬遇合三魚平知=朱遇合三虞平章=居遇合三魚平見=拘遇合三虞平見

暑遇合三語上書=許遇合三語上曉 儒遇合三虞平日=于遇合三虞平云

（7）咸、山攝開口字合流（不含入聲字），開口一二等字讀，開口三四等字讀（知系以外的字）或（知系字），例如：

等 咸攝 山攝 咸攝 山攝

一 耽 = 單 ? ? ? ? ? ? ? ? ? ?三 = 刪

二 斬 = 盞 ? ? ? ? ? ? ? ? ? 咸 = 閑

三 簾 = 連 ? ? ? ? ? ? ? ? ? ?瞻 = 氈

四 ?甜 = 田 ? ? ? ? ? ? ? ? ? ? 兼 = 肩

（8）曾梗兩攝幫組有一部分字保留韻尾，例如：

朋膨盲猛孟浜

棚蚌

（9）曾梗兩攝開口大部分字與深臻兩攝開口字合流，讀或，入聲讀或、，例如：

深攝：品 ? ? 任 ? ?沉 ?沈 ? ? ?立 ? ? ?濕 澀

臻攝：吞 ? ? 人 ? ? ?根 ?診 ? ? 密 質(zhì) ?瑟

曾攝：崩 ? ? 凌 ?增 ?仍 ?力 ?值 北

梗攝：明 ? ?形 冷 ? 聲 ? 績 石 ?客

（10）宕、江、通四攝舒聲仍保留鼻音韻尾，宕江攝開口字合流，讀或，宕攝合口字讀（非組讀），通攝讀或，例如：

宕攝開口：湯 ?康 ? 掌 ? ?兩 ? ? 搶 仰

江攝開口：胖 ?龐 ? 窗 ?江 ?腔

宕攝合口：光 曠 狂 往

通攝合口：懂 公 ?腫 ? ?窮 ? 茸 ?胸

（三）聲調(diào)特點

東坪話古今聲調(diào)演變的特點大致可歸納為：平分陰陽，濁上歸去，清去部分歸陽平、部分歸入聲，濁去部分歸去聲、部分歸入聲，入聲自成一個調(diào)類，清上和次濁上仍讀上聲。

東坪話有“去聲入化”的現(xiàn)象，據(jù)統(tǒng)計，《方言調(diào)查字表》中清去字有523（另有極少數(shù)冷僻字不計），讀入聲的有238個，另外文讀入聲，白讀陽平的為23個;濁去字共有290（另有極少數(shù)冷僻字不計），讀入聲的有148個，文讀為入聲，白讀為去聲的有20個。上述情況使東坪話中入聲調(diào)字比古入聲字數(shù)量多得多。

漢語方言的入聲要么單獨保留入聲調(diào)，要么歸并到其他調(diào)類中，很少有其他調(diào)類歸并到入聲當中，東坪話去聲歸為入聲，與語音演變規(guī)律相違背，這種變異現(xiàn)象如何解釋呢？

美國語言學家拉波夫于1968年提出語言變異理論，認為變異是語言結(jié)構(gòu)所具有的特征，要找出變異的特征，首先需要把語言放到社會環(huán)境中去研究（見徐通鏘《歷史語言學》）。在這一理論的啟示下，我們將目光轉(zhuǎn)向周邊方言，發(fā)現(xiàn)益陽方言也存在“去聲入化”的現(xiàn)象（詳見《益陽方言研究》）。安化歷來屬益陽管轄，益陽話是整個區(qū)域內(nèi)有影響力的方言，東坪話與益陽話接觸也很多。方言接觸中，強勢方言的語音特點常常滲入弱勢方言的語音系統(tǒng)中，這種情況屢見不鮮，因此，東坪話的“去聲入化”應(yīng)是受益陽方言的影響、滲透形成的。

徐通鏘先生（1991）曾提出：語言變異的總趨勢是，非常用字先變，常用字后變。從東坪話的“去聲入化”情況來看，常用字，清去多讀陽平，如“貨架褲菜屜細灶扣擔賬”等，濁去讀去聲，如“餓砑樹袋會事帽尿莧狀”等;非常用字，一般讀入聲，如“亞配晝盼敬臥奈導翰郡”等。從文白讀音來看，“一般來講，異音類的為讀書音，方言中原有的音為口語音”（王福堂，1999），東坪話中古清去、濁去字，文讀音為入聲，白讀音清去為陽平，濁去為去聲，也符合這一規(guī)律。

實際上，東坪話“去聲入化”的真正源頭，可以上溯到長沙話中。陳蒲清先生對益陽方言去聲讀如入聲的現(xiàn)象曾作過這樣解釋：“長沙是湖南的省會，益陽舊屬長沙府，讀書音多模仿長沙。長沙的陰去調(diào)值為45（入聲為24），恰好跟益陽話的入聲調(diào)值相同，益陽人按長沙的去聲來念自己的去聲，便促使這部分字演變?yōu)槿肼暳?。”長沙方言的去聲中，清聲母字讀陰去;濁聲母字讀陽去、少數(shù)讀陰去，有文白異讀的濁聲母字，白讀為陽去，文讀為陰去，可見長沙方言中陰去字在去聲當中字數(shù)占優(yōu)勢。

四、結(jié)語

歷來對湘語的確認，是以古濁音聲母音值作為標準，即古全濁聲母今逢塞音和塞擦音時，無論保留濁音或是濁音清化，不管平仄，一般都念不送氣音。其中保留濁音的屬婁邵片，濁音清化的屬長益片。從前面的分析我們可知：東坪話古全濁聲母今讀塞音、塞擦音時，無論平仄，一律都讀不送氣濁音。由此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東坪話屬于湘語婁邵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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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小娟 ?廣東陽江陽江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中文系 ?529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