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寶忠：在鄧小平身邊40年的警衛(wèi)秘書

【1934年出生，黑龍江人，1998年晉升中將】

從1954年起，張寶忠就在鄧小平身邊工作，歷任衛(wèi)士、警衛(wèi)員、警衛(wèi)參謀、警衛(wèi)秘書，后升任中央警衛(wèi)局警衛(wèi)處處長直至正軍職警衛(wèi)秘書。在鄧小平身邊40年，張寶忠不僅深刻感受到首長的風采，也學習到很多難能可貴的精神。

從鄧小平的衛(wèi)士到警衛(wèi)

我（即本文口述者張寶忠）是1954年到小平同志身邊工作的，那時候是衛(wèi)士，衛(wèi)士主要是搞內(nèi)勤，照顧小平同志的生活。1960年開始，我給小平同志當警衛(wèi)，搞警衛(wèi)就跟著小平同志外出，就帶槍了，衛(wèi)士是不帶槍的。

搞警衛(wèi)工作必須經(jīng)過訓練，基本素質(zhì)得具備，除此以外還得靈活一點，反應(yīng)遲鈍不行。靈活表現(xiàn)在：第一要觀察首長的生活情況。第二，卓琳也好，首長也好，有做得不夠的地方說了我們，但不能說一件就想一件，要舉一反三。

在首長身邊擔任警衛(wèi)工作，我還扮演著通信員的角色。為什么？首長要出去就要通知中南海警衛(wèi)處。比如說在北京開會也好，見外賓也好，路上有武警、交警，還有警衛(wèi)處的人跟我們出去。在現(xiàn)場有現(xiàn)場的服務(wù)人員、警衛(wèi)人員。我把這些人都通知到了，我跟著首長出去，當然要注意首長安全。但大量的工作是路上這些人做的，比如說中南海警衛(wèi)處在各個首長外出時，工作都是他們做的。

做首長的警衛(wèi)，壓力比較大。在首長身邊，首長外出要搞好首長的警衛(wèi)安全。在家里也得搞警衛(wèi)，住地周圍，夜里也要起來看看，盡管有哨兵。還有首長家里邊的生活也要管。為什么我管得多呢？因為咱們的首長就一個警衛(wèi)、一個秘書。小平同志的警衛(wèi)就我一人，所以家里的衣食住行，庭院的管理，都得管。

一般來說，在做警衛(wèi)工作時要有規(guī)律。如果沒有規(guī)律、沒有計劃，非常亂，這就比較難辦了。對日常的生活、工作，擬一些規(guī)章制度，大家都明確起來，這樣就比較好了。

在工作中能放得開

第一眼看見小平同志我有點緊張，但不是特別緊張，因為沒到他身邊當衛(wèi)士時，我就看見過他，到他身邊工作后，不像過去會上見到他，會散了就沒事了，而是一天24小時都得跟著他。一開始，我覺得這位老人家是個很嚴肅的人，因為平時言語很少。但時間一長，我覺得他是位很慈祥的老人。

小平同志在工作上極嚴肅，誰也不能打擾他。有時候別人把水給他倒上了，他都不及時喝，有人提醒他一下，他才喝。有時候他不吭氣，你就不能再說了，因為再說他就不高興了。但時間長了好像形成規(guī)律了，所以我膽也大了，到一定時候讓他喝水，他就喝了。

卓琳同志比較好，我能放開地工作跟她是分不開的，她說首長比較嚴肅，耳朵背，該說你就說。有卓琳同志的幫助和指導，我就不那么拘束了。

我能在小平身邊工作，感到非常光榮、非常榮幸。我很小的時候失去父母，7歲就給地主扛活，一直到解放，能到這樣的領(lǐng)導身邊工作，我感到非常光榮，也深感責任重大。共產(chǎn)黨讓人民翻了身，主要是想給黨報恩，就是這么一種思想，工作起來非常愉快。

很少被鄧小平批評，受卓琳幫助頗多

應(yīng)該說一個人在工作當中不挨批評恐怕是很少的，這是正?，F(xiàn)象。但是小平這個人，你有什么錯誤，或者哪兒沒做到，他不批評也不發(fā)火。

在工作當中，小平同志很少批評我，也很少批評別人，他除了辦公就是休息。更多的事都是卓琳同志管，而且她比較細，比如說出門帶什么衣服，早上起來問他休息好不好，如果不好，晚上是不是加點安眠藥，特別是冬天，該加點什么衣服的，她非常細。比如說出差，她帶著我，首先是給首長帶什么衣服，從手絹、襪子、背心、外衣、毛衣等，非常細致。對于這些，我拿筆都記上。

那時候出去吃飯要交糧票、交錢，甚至買什么東西，卓琳同志尤其注意這個，出去一定要交糧票、交錢、交伙食費；買東西可自己買，但一定要付款。有時候忽略了，比如說有時候地方上送一點土特產(chǎn)什么的，回來以后，卓琳同志說以后不能收，要收就要付款。

有時候小平同志休息得不好，特別是回來的時候累，卓琳同志就說：“出去以后，尤其是我不出去你跟他出去時一定要細心，早上一定要看首長睡好了沒有，一定要細心。”

在學習上，卓琳同志也幫助過我，我真正學習文化是在中南海，有時候她看文件或者打毛衣，我有不懂的地方她就教給我。她還給我講黨史，講黨的長遠奮斗目標，這對我啟發(fā)非常大。所以卓琳同志非常耐心，不像我以后批評同志，一次兩次還耐心點，三次以后就不耐煩了。

身為警衛(wèi)也不忘給群眾“方便”

作為小平同志的警衛(wèi)，多少要會點中國功夫。我沒請過老師，但是練過。中國功夫很厲害，我體會到練了以后跟不練大不一樣。

保衛(wèi)首長要準備遇到種種情況，所以我們的警衛(wèi)工作必須做得非常細。警衛(wèi)局、警衛(wèi)處的領(lǐng)導，包括地方的警衛(wèi)工作，首先要依靠群眾，把社會工作做好，這是安全的根本保證。

在跟隨小平同志那么多年的過程中，沒有遇到過真正的敵情。但是社會上搞一些定時的破壞，那是有，但那不是針對哪個首長的。

不過無論如何，我覺得作為警衛(wèi)員，責任心都應(yīng)該強，要避免一些自然事故。比如有一次我們出去，在火車上，路上就有人報告了，說哪個工廠丟了多少噸炸藥，丟了多少噸雷管，這是比較緊張的。但是我們要沉著冷靜，越是在這種情況下越是不能慌，這是警衛(wèi)工作非常重要的一條。中南海警衛(wèi)局這些領(lǐng)導和同志們都非常清楚。從警衛(wèi)工作來說，不管是小平同志還是其他中央領(lǐng)導同志，沒有遇到什么大事，首先是工作做得好。

小平同志非常愛接觸群眾，所以警衛(wèi)工作要做細，不僅靠我們，也要靠當?shù)亍?992年，我們?nèi)V東那一年，去逛經(jīng)濟中心。當?shù)匾彩菫榱税踩?，把一些大轎車擺到前面了，都擋上了，轎車那邊好多群眾，孫勇同志出去看，說這樣不好，叫他們把轎車開走，首長要接觸群眾，群眾要接觸首長。我們一天在首長身邊覺得挺平常的，但是群眾想看看小平同志。后來大轎車開走了，圍了很多群眾。小平同志出來看，群眾高興，他也高興。我記得很清楚，有一個大約40多歲的人，出來喊“鄧爺爺萬歲”。氣氛好，群眾高興。

壞人畢竟是少數(shù)，我們工作做到家了，心里有數(shù)。所以，群眾高興，小平同志也很高興，和群眾招手。群眾看到領(lǐng)導人不容易，特別是像小平同志威信這么高的領(lǐng)導，有這么一個機會不給人家，對首長也不好。

從沒有優(yōu)越感，也不讓子女沾光

有人問過我：作為鄧小平警衛(wèi)秘書，有優(yōu)越感嗎？平時有人托我開后門辦事嗎？遇到這種情況我是如何處理的？我的子女沾到鄧小平的光了嗎？

這恰恰是我最注意的地方。我講幾個例子，我在小平同志身邊工作40年，我們縣里的人全然不知道有這么一個人在這兒。后來有個書記還埋怨我，說你在首長身邊工作這么多年，怎么不跟縣里說一聲。

我要求我們的工作人員，一定要夾著尾巴做人，不要因為在首長身邊有優(yōu)越感。咱們跟首長出去，人家非常尊重我們，我們心里要切切明白，那不是對著你，你后邊有一位老人家。你辦事，人家會說是你小平同志的人，若你借此張牙舞爪，那么是讓首長難堪。所以，我們提出這樣一條標準：不管做什么事情，說什么話，一定不要給首長抹黑。

我去江西的時候，我的小孩最大是12歲，我是兩個女兒。然后就去上山下鄉(xiāng)。女孩子去看井，貧下中農(nóng)真是好啊。她住的那個人家就說，你自己拿個褥子，睡覺時我給你送個被子。玉米芥子搭的棚子，說你睡覺時，從里面頂上，那機器壞不了，壞了你也沒有辦法。我二女兒學做飯，我二女兒智商有點差，我說做飯能做好了就不錯了。很多人不相信，到了飯館吃飯，發(fā)現(xiàn)我女兒真在那兒做飯，他們說真沒想到。我沒有因為我在這兒走后門干什么的，這沒有。

我老伴現(xiàn)在不在了，我那個家以前全都是她管，我基本上沒怎么管，她是一個好老伴，可是去世了，我覺得我也很對不住她。

（摘自新華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