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愛的小玫瑰

德瓦斯康塞洛斯

這本書講述了一個什么樣的故事？

這是一本小說，是巴西經(jīng)典童書《我親愛的甜橙樹》作者的成名作。主人公澤擁有一條獨(dú)木舟，就像甜橙樹一樣，這是條會說話的獨(dú)木舟，澤稱之為“小玫瑰”。小玫瑰載著澤在河上航行，將澤帶到了一切聽命于自然之母的世界。澤能與小鳥對話，與樹說話，與獨(dú)木舟小玫瑰談心，然而他卻被當(dāng)成病人送進(jìn)了精神病院，而小玫瑰一直在等著澤的歸來……這是一首熱愛自然、尊重自然的贊歌，里面穿插了許多極富幻想性的故事和傳說。

種子被壓在土里，周圍的泥土散發(fā)著強(qiáng)烈的氣味。一開始，當(dāng)它被風(fēng)吹落到地上的時候，還能動一動，但是后來，風(fēng)似乎要完成自己的使命似的，吹著它不停翻滾，直到它完全被沙土埋了起來。漸漸地，它有了呼吸，甚至習(xí)慣了這種被“囚禁”的生活。有些事情篤定不會持續(xù)很久……一股焦躁情緒占據(jù)了它整個小小的生命，因為泥土里一片漆黑，它無法知道外面世界的任何情況。其實，是因為它開始思念陽光，思念鳥兒的歌唱?？墒?，它讓自己安靜下來，努力告誡自己目前的窘困是自己的蛻變過程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日子一天天過去，那是漫長的、別無二致的日子，炎熱的時間越來越長。有時，有小蟲子從它的身體上爬過，讓它感到無比緊張，也令它更想回到從前生活的世界。

它無法說話，因為炙熱的土地窒息了一切，把它的話化為了沉默。它想起其他同樣被“囚禁”的種子，它們也在默默地等待，忍受著煎熬。

直到有一天，心靜如水替代了它心中的小小漣漪，困意終于控制了它；再后來，是一陣巨響驚醒了它。大地劇烈地顫動著，大自然雷聲隆隆。它感覺到雨滴砸在土地上和濕潤的土壤帶來的好聞的土腥味。再后來……雨滴滲下來，滲進(jìn)土壤里，一直滲到土壤的深處……那些雨滴千里迢迢穿越憤怒的天空疲憊不堪地沉下來，沉下來……

小種子醒了，因為雨滴離它越來越近，它的背部甚至已經(jīng)感覺到雨滴帶來的絲絲涼意并開始顫抖。這時，它清晰地聽到一個聲音：

“喂，小姑娘！現(xiàn)在，你可以解放自己了。鉆出土地，去獲得自由吧?！?/p>

種子費(fèi)力地睜開眼睛，含混不清地說：

“晚上好，太太！”

雨笑著說：

“不是晚上 ，不是，小姑娘?，F(xiàn)在是白天！……”

“這我可不知道，這里總是漆黑一片……”

雨微笑了。

“你看，親愛的，我是上了年紀(jì)的雨，已經(jīng)不想再做雨了?！?/p>

“您現(xiàn)在要去哪里？”

“現(xiàn)在？我正要和我的姐妹們?nèi)ソㄒ惶幦?jīng)過許多年之后，泉水就會變成一條大河，而我就是那條大河，直到一道彩虹把我喝掉，讓我重新變成雨……”

“您一輩子都是雨嗎？”

水感到一陣心酸，激動地回答：

“我可能會被任何動物吞掉，那樣的話，一切就都將結(jié)束。真要是這樣，我無話可說，只是會再次生出那個古老的念頭：我永遠(yuǎn)都無法知道自己為什么出生，也無法知道自己將去到哪里。其實，我們?nèi)际沁@樣……”

雨沉默了。

“您一定很累了，對不對？”

種子發(fā)現(xiàn)雨在哭，卻還在一邊掩飾著一邊回答道：

“是有一點兒累，不過，我現(xiàn)在要睡一小會兒，然后繼續(xù)趕路?！?/p>

“那我呢？”

“你這是怎么了，親愛的？為什么渾身顫抖？”

“哎！雨太太，我很害怕出生……”

“傻話……來吧，我?guī)湍?！?/p>

種子急躁得聲音竟有些顫抖：

“可是，我不知道從哪里出生……”

雨太太的手指輕輕觸摸著種子的背部，在一個地方停了下來。

“應(yīng)當(dāng)就是這里。這個地方的殼很薄，我讓它變得更軟，你也要努力……”

種子不再說什么。她屏住呼吸，用力，再用力，覺得自己快要爆了。它一定因為用力而變成了紫色。這時，它感到自己的體內(nèi)有些東西在蠢蠢欲動；一定是葉子細(xì)小的葉脈在動吧。

雨又開腔了：

“再試一次。”

種子聚集了全身的力量，一陣劇痛令它全身一震。整個種子殼似乎都掙破了，一片尖尖的嫩葉伸了出來。

“哎喲！好疼！……哎喲！好冷！……”

雨大聲笑著說：

“一切正常?，F(xiàn)在，把另一片葉子也伸出來吧?！?/p>

種子抽出了另一片新葉，這次，它沒有感覺那么疼。殼外面的生活是一場新的冒險，它現(xiàn)在有的是一種新奇的感覺。

種子小小的、羸弱的身體接觸到了濕潤的土地，這讓它感到自己的生命有了新的快樂。

雨打了一個哈欠：

“看見了，孩子？出生并不是那么困難的事情哦。”

“可是，有一點點兒疼……”

“如果不疼，生命就沒有價值?，F(xiàn)在，試著邁步吧。你要動一動，走一走，要鉆過這段距離到達(dá)外面。因為你沒有經(jīng)驗，所以，你需要一個晚上的時間……好啦，再見，我要去睡一會兒?！?/p>

雨歪向一邊，在睡去之前，溫柔地說：

“每場雨后，你都會體會到生活的美好……”

雨打了一個更大的哈欠，似乎連小種子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謝都沒有聽到：

“謝謝，雨太太……”

雨太太說的有道理。當(dāng)種子的頭終于鉆出土地的時候，它感到一陣暈眩，連忙閉上眼睛。也許是由于整整一宿撥開沙土、搬開土塊的辛苦，它的殼枯干了。種子伸了伸胳膊，讓自己振作起精神。這時，它聽到周圍響起了一陣大笑的聲音。

種子連忙縮成一團(tuán)，然后，抬眼望去，看見了幾棵大樹。似乎是它驚恐的目光對那些老樹產(chǎn)生了強(qiáng)烈的作用，只聽一棵枇杷樹說：

“看啊，這個小可憐嚇得直打哆嗦呢。”

老柚木樹輕輕晃了晃巨大的樹冠：

“它是第一個破殼鉆出來的?？?，它多么弱小，多么稚嫩??！”

棕櫚樹伸出帶刺的纖細(xì)的手指，低聲卻語氣堅定地說：

“看樣子，這是一棵乳香樹！”

“錯，親愛的。將來，一定是一棵漂亮的白楝樹?！崩翔帜緲浣又f。

（選自《我親愛的小玫瑰》，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16年1月版，蔚玲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