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印記

向墨

一

二月的高原

遲遲未能開放的花朵

用雪線以下的裸石和點點綠意

撞擊山嵐

一下一下濺出的火花

照亮天空

沿著牛羊紛亂的蹄印

懸崖上的佛像

指引了夏天最后的超凡脫俗

二

七月的峰巒

戴一頂圣潔的白帽

手搭涼棚俯視

邊墻以西遼闊的草原

和草尖上潺潺流過的溪水

油菜花在少女的裙裾邊舞蹈

一群說著吳儂軟語的女 騎著馬

繞過亂海子在一對鴛鴦的注視中走失

一頭花豹銜著一個古老的傳說

疾馳而過

三

九月的河流

攏著曾經(jīng)的西羌和西羌牧養(yǎng)的樂土

一朵桃花撲面而來

一匹從吐谷渾的時光里出逃的白馬

左邊馱著卡約的骨針

右邊馱著辛店的陶罐

翻過山頭

馬尾綰成一朵云霞

打坐的瑪尼石旁邊

一對尖利的牛角超度了

河湟谷地上低頭聆聽的麥穗

四

而涼意深刻的冬月

把蒼茫埋進凍土

把渾厚植入風雪

最后一串駝鈴響起時

絲綢之路鋪滿絲綢

日月山口遠道而來的朝圣者

拄著夕陽把信仰舉過頭頂

五色經(jīng)幡再度誦起六字真言

那只青銅勺子舀起月光

澆灌下一個黎明

五

翻過那座雪山

再泅渡一場野花的爛漫

就能拐進故園

伸長脖頸瞭望的煙囪吐著青煙

我知道此刻的阿媽正準備用藍花圍裙

兜住一個遲來的欣喜

站在達坂就攀上了云端

云端上開出的花朵是阿哥的白牡丹

一只巖羊從草上掠過蹄尖沾染了花瓣

酥油茶青稞酒還有山坡下迷著眼反芻的白牦牛

是刻在額上的圖騰 是粗狂和率真燃起的火焰

而那一枚伏在麥芒上驚恐不安的雪花

是你留給我最深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