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莊園 川西土皇帝的“失樂園”

莫離

規(guī)模龐大的劉氏莊園，細節(jié)雕琢卻絲毫不含糊，傳統(tǒng)格調與巴洛克元素混為一體，極盡華美之能事。

各個區(qū)域分工的細致程度令人吃驚，會客廳分中式和西式，“吸煙室”分夏季和冬季，客房分男賓房和女賓房……

當代中國人對舊社會地主的印象，很大程度上都來自劉文彩?？梢哉f，“劉文彩”三個字，充當了舊中國地主的代名詞。

20世紀前半葉，在中國四川省西部，曾出現(xiàn)了一個備受矚目的龐大家族，他們曾長期把持四川、西康兩省的軍政大權，儼然成為“土皇帝”。

這就是號稱“天府豪門”的劉氏家族。在族中強人劉文彩及其侄子劉湘、弟弟劉文輝的帶領下，劉氏家族馳騁商界，在軍閥混戰(zhàn)的滾滾洪流中強勢崛起，逐漸控制了川、康兩省。與此同時，劉氏圍繞祖宅大興土木，不斷擴建，最終形成了一片規(guī)模龐大的奢華莊園。

多年過去后，劉氏家族的輝煌早已落幕，但那座莊園卻豪華依舊，見證了川西社會歷史的變遷，展現(xiàn)了當?shù)亟F(xiàn)代建筑技藝和鄉(xiāng)村民俗傳統(tǒng)文化，成為目前中國保存最完好的封建地主莊園之一。

新老公館中西合璧兼具川、徽特色的豪門府邸

劉氏莊園由劉文彩及其兄弟陸續(xù)修建的5座公館和劉氏祖居構成，分為南北相距約300米的兩大建筑群：南部包括劉文彩及其大哥劉文淵、三哥劉文昭、四哥劉文臣的居所以及祖居，俗稱“老公館”；北部是劉文輝居所，俗稱“新公館”。整個莊園建筑群始建于清末，歷經幾次大規(guī)模的擴建，至民國末年形成了占地總面積7萬余平方米，建筑面積2.1萬余平方米，房屋540多間的龐大規(guī)模。

從整體風格上來看，劉氏莊園具有典型的川西壩子風格，但從線條圓潤平滑的風火墻來看，又有明顯的徽派特征，這是劉文彩祖籍安徽的緣故——劉氏家族自稱“漢高祖之苗裔”，因此莊園內還專門設有祭祖的“崇漢堂”。

老公館整體呈不規(guī)則多邊形，四周有6米多高的風火磚墻圍繞，墻間有7道大門，內有27個天井，3個內花園，布局非常復雜，一入門墻，只見重墻夾巷，厚門鐵鎖，秘室復道，曲折回轉，宛若迷宮。如此龐大規(guī)模的莊園，細節(jié)雕琢卻絲毫不含糊：方形、圓形、梯形、菱形等多種門頭形態(tài)各異，土洋結合，精彩紛呈；門窗、柱廊、屋檐、山墻等處，傳統(tǒng)格調與巴洛克元素混為一體，極盡華美之能事；福祿壽喜、魚鹿蝠鶴等多種吉祥雕刻遍布各處……

“小姐樓”堪稱老公館最具風姿的地方，各種裝飾刻意雕琢，玲瓏剔透，美輪美奐。在封建時代，青年女子遭到諸多約束，在衣食住行上都有許多戒律，于是把少女的活動限制在一定空間范圍的建筑便隨之而生，這便是“小姐樓”。劉氏莊園的“小姐樓”共3層，為六角形的青磚白線式柱墻框架，六面攢尖的屋頂尤其精致，它與三角窗戶及柱式拱廊相結合，透溢出20世紀二、三十年代典型的中西合璧式風貌。此外，頂層光線良好，視野開闊，既可俯視庭院，也可遙望田野。

與老公館相距300米的劉文輝新公館，具有濃郁的哥特式風格，華美復雜程度遠超老公館。幾個巨大的門頭上，刻有“履中蹈和”、“進德修業(yè)”的匾額，乍一看還以為走到了禮拜堂，不過站在門墻頂上的不是天使，而是各種吉祥動物。

劉氏莊園既有中國封建豪門府邸的遺風，集中體現(xiàn)了封閉型的社會特點，又吸收了西方城堡和教堂建筑的特色，堪稱中國近現(xiàn)代社會發(fā)展史的一個斷面。

無比細致的功能區(qū)造就超前的“土豪”生活

劉文彩在世時，龐大的莊園自然是“非請莫入”，不過如今早已被開辟成博物館，人人皆可參觀。徘徊在如此龐大的莊園，你會發(fā)現(xiàn)，各個區(qū)域分工的細致程度令人吃驚，幾乎每間房、每個院落都各司其職：接待室、會客廳、客房、帳房、雇工院、收租院、小姐樓、糧倉、秘密金庫、佛堂、望月臺、逍遙宮、花園、果園……

事實上，細致程度還不止于此。單是會客廳，就有西式與中式之分。西式會客廳鋪著地毯，沙發(fā)上鋪著精美的蕾絲紗巾，沙發(fā)前那些木質底架的玻璃茶幾，在今天看來也充滿現(xiàn)代感；中式會客廳則布置得古色古香，紅木地板、紅木家具、雕花太師椅、青花瓷瓶、水墨字畫等，幾乎每樣擺設都是堪稱精品的珍貴文物。

劉文彩一生鐘愛鴉片，因此莊園中少不了“吸煙室”，這就是由兩個大房間構成的逍遙宮——因為“吸煙室”也是分季節(jié)的。夏季吸煙室的陳設風格偏中式，木地板、太師椅、木圓桌，簡單而清爽；冬季吸煙室偏西式，柔軟、厚實的沙發(fā)和坐墊帶著暖意。吸煙室里都有雕花大床，掛滿絲綢錦緞，精美異常。人們不得不感嘆，果然是“土豪”家的生活，就連“吸煙”的排場也如此不凡。

莊園中的特色房間還有很多，比如客房有女賓房與男賓房之分，比現(xiàn)代酒店還要細致；倉庫也分門別類，有糧倉，還有貨倉、金庫，甚至還有專門用來存放禮品的房間；雇工院中，除了種田長工、電廠工人、老媽子、丫頭、廚工、洗衣工等常見的勤雜雇工，還有繡花工、泡菜工、倒開水工、汽車司機等“專業(yè)工種”的住所……

在某一小姐的房間里，眼尖的人會發(fā)現(xiàn)角落有一臺鋼琴，當年在這個閉塞的小鎮(zhèn)，那可是極其稀罕的玩意。在莊園大門附近的那輛小轎車，是產于20世紀30年代的福特T型車，一輛名副其實的古董級老爺車。劉氏家族坐鎮(zhèn)四川，憑借龐大財富和政治影響力，因此他們的土豪生活可謂走在了時代的前列。

劉文彩的傳奇人生舊中國地主的典型

歲月流逝，幾多滄桑，劉氏莊園應該是幸運的，時至今日保存完好，精美、奢華，令人贊嘆。而莊園實際意義上的主人劉文彩，也是中國近現(xiàn)代史上頗具爭議的人物。

中國近現(xiàn)代地主中，劉文彩的名頭無疑最為響亮。當代中國人對舊社會地主的印象，很大程度上都來自與劉文彩有關的各種描述。可以說，“劉文彩”這三個字，實際上充當了舊中國地主的代名詞。

1921年，劉文輝任川軍旅長，駐扎宜賓，劉文彩先后被委任為四川煙酒公司宜賓分局局長、敘南船捐局長、川南護商處長、川南禁煙查緝總處長、川南捐稅總局總辦、敘南清鄉(xiāng)中將司令等職，如此一來，整個24軍防區(qū)（劉文輝所在軍隊），但凡與聚斂錢財相關的要職，幾乎全部集于他一身。為家族集團聚斂政治經費和戰(zhàn)爭經費，就成了劉文彩宦海生涯的主要職責。

有了財權和軍權，劉文彩在川南橫征暴斂，僅敘府（今宜賓）一地開征的項目就有44種之多，花捐、廁所捐、鋤頭捐等，無奇不有。從樂山到敘府100余公里，他設立了關卡30余處，強收護商稅。他還強迫農民種罌粟，繼而收煙苗稅、煙土稅、經紀稅、紅燈捐，對不種罌粟的農民，就收“懶稅”，使川南人民飽受其害，因此被稱為“劉老虎”。

近年，也有人研究歷史，寫了《劉文彩真相》一書。書中說，大邑縣曾有農民回憶，劉文彩當時經常扶危濟困，對鄰里鄉(xiāng)親做了不少實實在在的善事。特別是到晚年，他個人出資2.5億元，興辦了當時全川師資設備最好的文彩中學，并刻碑明示：“學校成立之日，劉家不再對校產擁有所有權和使用權?！边@所學校就是至今尚存的大邑縣安仁鎮(zhèn)安仁中學，這或許是劉文彩留下的為數(shù)不多的積極影響吧。

縱觀歷史，劉文彩的確是一個集軍閥、官僚、商人于一身的舊中國地主階級的典型代表。他的發(fā)家史，堪稱一部亂世梟雄、黑白兩道、拳打腳踢、橫征暴斂的歷史。劉氏莊園的全部價值，除了建筑、文物和游覽，還在于述說了當時特定的社會形態(tài)下，典型人物崛起與消亡的歷史——豪華奢侈的龐大莊園，也是川南“土皇帝”家族的失樂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