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忘記的愛

曹可

【佳作展示】

曾外祖母離逝的那幾年，阿爾茨海默綜合癥一直糾纏著她。

我母親是家中姊妹里最小的，兒時起便最受曾外祖母疼愛，也與曾外祖母感情最深，自曾外祖母患病后，她更是常去鄉(xiāng)下大嬸家探望她。

那日，聽說曾外祖母病情惡化，母親急忙備車帶我一同前往。剛到鄉(xiāng)下住所，大嬸便拉著母親訴起苦來：“你真是不知啊，老太太現(xiàn)在聽力大不如前啦，記憶力也衰退的厲害，連我們這些每日為她忙來忙去的苦人兒都認(rèn)不識了啊，你說說……”

我聽不得那抱怨之詞，便撇下旁人，自顧走進(jìn)了曾外祖母的房間。

陰暗的灶房，房間里，一切都是灰蒙蒙的，與門外的晴空暖陽相比，給人更多的是一種壓抑。只見她蜷在被子里，只留我一個嶙峋的背影。

“老太，老太……”我?guī)缀跏琴N著耳邊呼喊，床上，蜷縮的背影忽地一顫，經(jīng)過一陣艱難地翻轉(zhuǎn)之后，曾外祖母終于轉(zhuǎn)身面向我，她那張布滿歲月刻痕的臉出現(xiàn)在我面前。深深的眼窩像兩口枯井陷在臉上，眼珠渾濁，沒有一絲光彩。

“老太……”我有些不安地喚她。

她那沒有精采的眼睛忽然放光了，顫巍巍地將蒼老、枯瘦的手伸向我，蒼白干癟的嘴張合了好幾下，沙啞的聲音才從喉嚨深處吐出：“小平?。?？”

小平，那是我母親的乳名。

在轉(zhuǎn)瞬驚訝之后，我明白過來，不忍讓她失望，便隨口應(yīng)聲：“說對啦！”

曾外祖母笑了，褶皺的皮膚擠出一道道深深的溝壑，我看著隱隱心痛。

“坐，坐。”她用另一只手輕拍著床邊，眼神溫柔地看著我。我沿床邊坐好，她依偎著我，絮絮地講起過去的故事，雖然言語有些紊亂，可透著掩不住的歡喜。

忽地，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將一只手從我手心抽出，向床內(nèi)靠墻處摸索。

“給，吃?！碑?dāng)她再次將掌心攤開在我面前時，我看到了兩粒澄黃的冰糖。見我不動，忙拉過我的手，急急地塞入我手中：“吃呀！”

透過窗間溢進(jìn)的微弱陽光，我看到手中的冰糖閃爍出晶瑩的光澤，似兩顆珍貴的琥珀。

“吃呀，你最愛吃這個的?！痹庾婺冈诙叴叽伲已矍暗木跋鬂u漸模糊起來。

我把糖含進(jìn)嘴里，甘甜在口中散開，一路甜進(jìn)心里。曾外祖母的癟嘴也同我一同動著，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笑。

他們都說，曾外祖母忘了一切，但我知道她從未忘記她的愛。

【點評】

語言細(xì)膩，放大細(xì)節(jié)，描寫傳神，在記敘過程中生動形象地再現(xiàn)了祖孫二人真摯動人的生活場景，使人讀后產(chǎn)生情感共鳴，且明白“先知愛，后愛人”，相信這樣的“愛”會隨我長久的傳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