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里開始理解“中國”

王飛燕

從1968年12月毛澤東發(fā)出最高指示“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算起，一直到1980年，共有1700萬知青由城鎮(zhèn)奔赴全國各地的山區(qū)、農村。這場運動給中國帶來的影響，仍在持續(xù)。

“上山下鄉(xiāng)的經(jīng)歷，使我對基層已有了深刻的了解。”習近平寫道，“要時刻牢記自己是人民的公仆，時刻將人民群眾的衣食冷暖放在心上，把‘人民擁護不擁護、人民贊成不贊成、人民高興不高興、人民答應不答應作為想問題、干事業(yè)的出發(fā)點和落腳點?！?/p>

電視劇《知青》中主場景之一的“坡底村”搭建在陜西省延川縣——這里，正是習近平曾經(jīng)下鄉(xiāng)插隊的地方。

習近平并非惟一有知青經(jīng)歷的國家領導人。在現(xiàn)任黨和國家領導人中，李克強、王岐山、李源潮、張德江等都曾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與當時的知識青年一起上山下鄉(xiāng)。而在省級地方領導人中，有過類似經(jīng)歷的人數(shù)更多。

哭泣的列車

習近平清楚地記得那趟由北京發(fā)出的列車。“全部都哭啊，那整個專列上除了我在笑，都在哭?！蹦鞘?969年的1月份，習近平還不滿16歲。

和習近平同一時期由北京下鄉(xiāng)到延安的開國大將羅瑞卿之女羅點點，也看到了一列哭泣的列車：“從北京站上火車的時候，月臺上哭聲一片。來送行的知青親屬們，人人一張悲痛欲絕的臉，車上要走的人更是哭得抬不起頭來?！?/p>

半個月前的1968年12月20日，詩人食指寫下著名的詩歌《這是四點零八分的北京》，描述了知青們離開北京時的悲痛與迷茫：“這是四點零八分的北京，一片手的海洋翻動；這是四點零八分的北京，一聲雄偉的汽笛長鳴。北京車站高大的建筑，突然一陣劇烈的抖動。我雙眼吃驚地望著窗外，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當時習近平和羅點點是“黑五類”分子，父親被打倒了，如果在北京待下去，很可能受到波及?！拔也蛔卟诺每薨?，我不走在這兒有命沒命我都不知道了，我走這不是好事嗎？”2004年，接受延安電視臺采訪時，習近平回憶道。

1968-1969年，也成為知青運動的“黃金時代”，近500萬名知識青年，由城市遷移到農村。王岐山、李源潮、張德江均是在這個“黃金時代”開始了自己的知青生涯。而在另一個下鄉(xiāng)高潮期的1973-1974年，李克強也由安徽合肥下到安徽鳳陽縣大廟公社東陵大隊做知青。

艱苦歷練

綠色的列車，由北京站到陜西銅川，走了30多個小時。之后知青們下車，換乘解放牌大卡車奔赴延川縣，要到達梁家河這樣溝溝叉叉里的小村莊還要再搭上老鄉(xiāng)的毛驢車。

15個白白凈凈的北京知青，坐著農民的小驢車，由文安驛公社大院趕到了梁家河，他們大都十六七歲的年紀。年紀最小的習近平就是他們中間的一個。一開始，他并不適應知青的生活。

皮膚敏感的習近平，首先要跟無處不在的跳蚤們戰(zhàn)斗?！拔移つw很過敏，一咬就是成片的紅包，最后紅包就變成水泡了，水泡就爛掉。”

當?shù)氐娘嬍?，他也不習慣。剛開始什么都不愛吃，“五谷雜糧那哪是五谷雜糧，就是糠菜半斤糧?！?/p>

距離他不遠的王岐山，也在吃著同樣難吃的飯食。

王岐山被分到了陜西省延安縣馮莊公社康坪村。當時農活特別重，在這個土地稀少的村莊里，漫山遍野、溝溝壑壑能種莊稼的地方，都被種上了水稻、高粱和豆子。天剛蒙蒙亮，知青們就出工了，像王岐山這樣的男知青，要從村子里擔著130斤左右的糞上山澆灌田地。山上的麥子成熟了，再背上兩三捆、150多斤的麥子下山到村里。

干這樣重的活，吃得卻不好?？灯捍宓拇迕窀咧緩娀貞浾f，王岐山這些知青常吃的是高粱、黑豆、麩皮和在一起熬的粥，“像喂豬娃一樣”。

不過他們都堅持過來了。習近平很快適應了當?shù)氐娘嬍?，也不怕跳蚤咬了，勞動能力提高了很多，成了當?shù)刈顗训膭趧恿?，“我那一年幾?65天沒有歇著，除了生病。下雨刮風我在窯洞里跟他們鍘草，晚上跟著看牲口，然后跟他們去放羊，什么活都干，因為我那個時候扛200斤麥子，十里山路我不換肩”。

就在他們跟麥子高粱跳蚤打交道時，遠在千里之外的李源潮，正跟其他知青一起，在荒涼的灘涂上開荒建房。1968年，18歲的李源潮由上海下放到位于江蘇境內的海豐農場插隊勞動。當時他被分在了仿部隊建制的慶豐二隊。

1998年，時任文化部副部長的李源潮帶著妻兒從北京回大豐農場“探親”。他回憶起當年在這里挖河挑泥時的情景：工棚就建在海堤邊，有時夜里會突然漲潮，海水一直漲到床邊，被子全濕了，人要趕緊往堤上跑。

雖然逐漸適應了當?shù)氐纳?，但出身帶來的陰影，仍然對習近平產生著影響。

梁家河村的老支部書記梁玉明回憶說，盡管習近平踏實肯干，受到大家的好評，但是在那個特殊的歲月里，因為父親習仲勛的所謂問題影響了他，不管是入黨還是回城都遇到不少波折。

習近平回憶，自己曾寫過10份入黨申請書，“由于家庭的原因，都不批準我?！敝钡降?1次，公社把他的入黨問題交到縣里去研究，組織上按照中央“父母有問題，不影響子女”的精神才予以批準。他于1974年1月在梁家河村正式入黨，不久以后又被選為大隊支部書記。

“要時刻牢記自己是人民的公仆”

從1970年秋季開始，針對知識青年的招工就頻繁起來，習近平的同伴們陸續(xù)離開了梁家河村到工廠和事業(yè)單位上班，最后只剩下受到家庭牽連的習近平。

從1968年到1980年，整個知青上山下鄉(xiāng)運動過程中，下鄉(xiāng)與返城的情況并列存在。一邊有大批知青由城鎮(zhèn)下到農村去，另一邊，下鄉(xiāng)的知青也在想辦法離開農村。最初，招工、招生和征兵是知青調離的主要途徑。1973年以后，以“病退”（患嚴重病殘）、“困退”（家庭有特殊困難）名義返城的知青才顯著增加。

王岐山就是以招工這種形式離開了馮莊。1971年，他被招到陜西博物館，兩年以后到西北大學歷史系上學，從1976年開始又在陜西省博物館工作了三年，直到1979年被調往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歷史研究所做實習研究員，才回到北京。

習近平?jīng)Q定要上大學?！拔夷菚r一邊當著村干部，一邊總想著有機會我還是想上學深造一下，因為讀書讀得太少了。”在鄉(xiāng)下插隊時，習近平就是出了名的愛讀書。

上山下鄉(xiāng)運動開始不久，統(tǒng)一的招生考試、擇優(yōu)錄取的辦法就被廢除了，而是改用“群眾推薦，領導批準和學校復審相結合的辦法”招收學生。習近平的出身問題，又成了一道障礙。

當年清華大學在延安地區(qū)有兩個名額，其中一個分給了延川縣。習近平把3個志愿都填了清華，“你讓我上我上，不讓我上就拉倒?！彼貞浀??！翱h里將我報到地區(qū)，縣教育局領導仗義執(zhí)言為我力爭；清華來招生的人不敢做主，請示清華?！?/p>

當時習近平的父親習仲勛被下放到洛陽的耐火材料廠，“耐火材料廠開了個‘土證明：‘習仲勛同志屬人民內部矛盾，不影響子女升學就業(yè)?！庇辛诉@個證明后，習近平終于被清華錄取了。

1977年8月，鄧小平拍板恢復高考。通過廣播知道這一消息的李克強喜不自禁，慶幸自己趕上了一個新時代。他立刻找到相關課本，起早貪黑，積極備考。

他考上北京大學法律系。

恢復高考第二年，李源潮考上復旦大學數(shù)學系。后來，他與李克強共同在著名經(jīng)濟學家厲以寧門下攻讀博士學位。1991年8月，厲以寧把李克強、李源潮、孟曉蘇3位在職博士生以前的碩士論文整理成一本書，并為書的其他章節(jié)作了補充，定名為《走向繁榮的戰(zhàn)略選擇》。

福建省外大學校友會等機構編撰的《福建博士風采》叢書，習近平的一篇自述，被收入其中。在這篇自述文章中，他重點回顧了知青歲月給自己帶來的影響。

“上山下鄉(xiāng)的經(jīng)歷，使我對基層已有了深刻的了解?！绷暯綄懙?，“要時刻牢記自己是人民的公仆，時刻將人民群眾的衣食冷暖放在心上，把‘人民擁護不擁護、人民贊成不贊成、人民高興不高興、人民答應不答應作為想問題、干事業(yè)的出發(fā)點和落腳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