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心婆子

彭忠彥

第一次聽到“夾心婆子”這個稱謂，我和妻子都有些懵懂好奇。在公園散步碰見老同學，她開口問妻子：“老伙計，‘夾心婆子的滋味咋樣？”我和妻子稍一愣怔便醒悟過來。上有耄耋婆母，下有青春兒媳，已近天命之年的妻子夾在中間不是“夾心婆子”是什么？

我的這位老同學儼然一個出類拔萃的家庭學研究專家，接下來的論述更讓我們肅然起敬：婆子不好當，夾心婆子的角色就更不好當。細細想想，“夾心婆子”處在三個女人鏈的中間，可謂承上啟下的中心鏈，上要盡孝侍奉婆母，下要盡職幫扶兒媳，既要處理好和婆母的關系，又要處理好和兒媳的關系?？墒亲怨诺榔畔标P系難處，三個女人一臺戲，一旦關系處理不好，輕哉上下埋怨，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夾心婆子成了支出氣筒，老鼠夾在風箱內(nèi)——兩頭受氣，里外不是人；重哉“斷鏈條”——上鏈下鏈對接，婆母聯(lián)手，同仇敵愾，那滋味喲，真比老虎鉗夾心還難受，“夾心婆子”就真的成了“夾心”婆子喲！家庭是社會的細胞，家庭好比是一臺機器，只有發(fā)揮好“夾心婆子”中心鏈的作用，上掛下聯(lián)，左右逢源，上拉下推，上下互動，才能保證家庭機器的和諧運轉(zhuǎn)。這可是我研究的最新家庭“動車理念”喲——

妻子打斷他的喋喋不休，“俺不懂您說的什么理論和理念，俺覺得‘夾心婆子就是一塊‘夾心糖，讓沒牙兒的婆母品著酥甜；讓滿嘴牙兒的兒媳嚼著脆甜；讓隔輩人兒吮著香甜……上也甜，下也甜，左也甜，右也甜，俺自然也就甜……”

把“夾心婆子”變成一塊“夾心糖”——妻子就這樣開始踐行她樸素的哲學。

妻子在一家生豬定點屠宰場從事檢疫工作，每天凌晨三點半鐘準時上班。當我們從睡眼朦朧中醒來時她已下班回到家里，開始了家庭主婦新一輪的勞作。為婆母倒馬桶，侍奉婆母梳洗，為婆母燒雞蛋茶……雖然我們進城已快30年了，但農(nóng)村兒媳侍候老人的習慣一直沒變，母親已經(jīng)適應了早起一碗茶的習慣。安頓好婆母開始惦記兒媳，兒媳在鄉(xiāng)下教書，一大早就要啟程?！皧A心婆子”歡快地在廚房忙碌著，雞蛋煮熟了，盒奶溫好了，等急匆匆的兒媳開車出發(fā)時，熱乎乎的蛋和奶就送到了手里。忙完這些妻子開始做一家人的大鍋飯，等一家人熱呵呵圍在一起吃早飯時，母親穩(wěn)坐上位和大家一起進餐，樂也融融，笑也甘甜。這時候我才覺得“夾心婆子”真是一塊“夾心糖”，讓全家人都嘗到了她的香甜和芬芳。

當然，由于觀念的不同，婆媳三人也有慪氣的地方。比如麥忙季節(jié)，母親會因我們這些“敗家子”放棄土地而大發(fā)雷霆，進而把一肚子的怨氣全撒在“夾心婆子”身上，甚至絕食抗議“忘了根本”的后人。妻子在短暫的委屈過后，仍舊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哄騙婆母說土可發(fā)黃金，地能生白玉，農(nóng)家娃咋會忘了根本？麥熟一晌，明個兒就回老家收麥……她到集市上買了新鮮的麥子拉回來，婆母吮吸著新麥的馨香早飯多吃了一個包子……居家過日子，夾心婆子養(yǎng)成了節(jié)儉的習慣，把淘菜水、洗臉水積攢起來沖廁所。兒媳大手大腳用水，總是不適應婆子習慣，二人就有些不快和摩擦。每次發(fā)生磕碰，不到一刻鐘，婆母就主動和兒媳溝通，一來二往，開明的兒媳覺得婆母就是一桿直筒子炮，愛說、愛笑、愛干——說一百圈都是為這個家好，于是也就不再計較婆母的摳搜和嘮叨，慢慢也養(yǎng)成了節(jié)儉的習慣。

一年多后，妻子做了奶奶，母親帶上了“老奶奶”的桂冠。四世同堂，日子過得和睦順暢滋潤。老同學再次相見問其秘訣，答曰：“夾心婆子的中心鏈條功能發(fā)揮得好唄！”老同學頷首肯定。記得母親和兒媳一齊住院的日子，“夾心婆子”馬不停蹄地往兩個醫(yī)院跑的情景。一個是患病的高齡婆母，需要做兒媳的床前擦屎刮尿盡孝；一個是臨盆待產(chǎn)的兒媳，更需要過來人的婆母床前指導鼓勵、幫扶照料?！皧A心婆子”手不消閑，小鍋飯兒做得噴噴兒香，這個醫(yī)院出來到那個醫(yī)院，婆母床前喂飯盡兒媳之孝；兒媳床前喂水獻婆母愛心，幾天下來人就瘦了一圈。婆母康復出院，兒媳母女平安，“夾心婆子”這才終于舒心地笑了。接下來侍奉年邁的婆母，侍候“坐月子”的兒媳，夾心婆子一路真誠奉獻。和衣躺在兒媳身邊的小床上，一夜里無數(shù)次折起，燒茶、做飯、換尿布，又哄哭鬧的孫女……夾心婆子像陀螺一樣地轉(zhuǎn)，雖苦猶甜！

有時我獨自坐下品想：家庭的舞臺上妻子“夾心婆子”的角色還真扮演得出色。把“夾心婆子”變成一塊“夾心糖”——妻子做到了真誠奉獻和大度包容，這也許就是當好夾心婆子的秘方。對婆母而言你是晚輩，你是媳婦，婆母老矣，媳婦孝敬老人天經(jīng)地義。況且，人老如童，鬧人、纏人、磨人、怨人，甚至罵人、打人的事兒也會出現(xiàn)，作為兒媳要學會大度和包容。長者不老正當年，幫扶照料兒媳理所當然。對家庭而言，你又是家庭的主婦，主婦的地位決定了你無私的犧牲和默默的奉獻。

天下的“夾心婆子”喲，可莫怪我的苛刻，誰叫你的位置特殊？

責任編輯：劉高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