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多音字淺析

內容摘要：普通話中有些多音字不容易分辨，本文通過分析《現(xiàn)代漢語詞典》（以下簡稱《現(xiàn)漢》）字母D到F的多音字，從音變構詞、假借、古音保留、漢字簡化等方面入手，淺析了漢語多音字的來源及主要成因。

關鍵詞：多音字 來源淺析 變調構詞 假借 古音保留 漢字簡化

一.引言

學習現(xiàn)代漢語普通話時，常會面臨一個字有兩個或兩個以上讀音，不同的讀音表義不同，用法不同，有時詞性也不相同，這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多音字。如果不明白它們的發(fā)展過程以及規(guī)律，很難區(qū)分這些不同的讀音。

為了弄清多音字的來源及主要成因，本文考察了《現(xiàn)漢》第5版聲母D到F，包括120個多音字。按照聲韻調的三角關系，我們將其分為七組：

1.只有聲調發(fā)生變化的多音字，共36個，占30%。如：斗dǒu、dòu；垛duǒ、duò；呃è、e；發(fā)fā、fà。

2.只有聲母發(fā)生變化的多音字，共7個，占5.9%。如：蹢dí、zhí；耑duān、zhuān；番fān、pān；坋fèn、bèn。

3.只有韻母發(fā)生變化的多音字，共6個，占5%。如：都dōu、dū；佛fó、fú。

4.聲母和韻母發(fā)生變化，聲調不變的多音字，共8個，占6.8%。如：喋dié、zhá；佴èr、nài；繁fán、pó。

5.聲母和聲調發(fā)生變化，韻母不變的多音字，共28個，占23%。如：調diào、tiáo；囤dùn、tún；彷fǎng、páng；脯fǔ、pú。

6.韻母和聲調發(fā)生變化，聲母不變的多音字，共15個，占12.5%。如：讀dòu、dú；鐓duì、dūn；哦é、ó、ò；芾fèi、fú。

7.聲母、韻母和聲調都改變的多音字，共20個，占11.8%。如：昳dié、yì；沌dùn、zhuàn；惡ě、è、wū、wù；蕃fān、bō、fán。

從上述統(tǒng)計可看出，只有聲調改變的多音字最多，其次是聲母和聲調同時發(fā)生改變的多音字。下面我們將總結多音字的成因。

二.音變構詞

孫玉文（2011）指出：音變構詞通過基礎詞音節(jié)中音素的變化構造意義有聯(lián)系的新詞。依漢語音節(jié)聲、韻、調三要素，音變構詞可以分為變聲構詞、變韻構詞、變調構詞三種簡單的類型。還有的音變構詞涉及聲、韻、調中兩種以上音素的變化，這是更復雜的類型。本段主要從音變構詞的角度分析漢語多音字的成因。

1.變調構詞

變調構詞指通過基礎詞音節(jié)中聲調的變化構造意義有聯(lián)系的新詞，配對詞的聲母和韻母都不變。如：①縫féng（奉母平聲，鐘韻通攝，合口三等，符容切），fèng（奉母去聲，鐘韻通攝，合口三等，扶用切）。《說文·糸部》：“縫，以鍼紩衣也?！奔磃éng表示用針線將原來不在一起或開了口的東西連上。去聲fèng表示縫合處，結合的地方，縫隙、空隙。正因為有了縫隙，才要將開了口的地方連綴在一起。②釘dīng（端母平聲，青韻梗攝，丁定切），dìng（端母，去聲，青韻梗攝，丁定切）?！墩f文·金部》：“釘，鋉鉼黃金?！逼铰昫īng 的本義為冶煉而成的黃金餅塊?！墩滞āそ鸩俊罚骸搬敚斘锞咭?。……凡制器，用金、木、竹為釘，銳其首，椎入附著之。古借用丁字，音義同?！敝链似铰暠硎踞斪拥囊馑?，是名詞；去聲dìng 表示用釘子捶打進別的東西里，是動詞。兩個讀音意義有聯(lián)系。③分fēn（非母平聲，文韻臻攝，合口三等，府文切），fèn（奉母去聲，文韻臻攝，合口三等，扶問切）?！墩f文·八部》：“分，別也?！逼铰昮ēn一般用作動詞，表示分開、分割；分出、派出。去聲fèn主要用作名詞，表示所分之物，整體中的一部分；成分；分量。根據(jù)意義來看，“分”的兩個音的意義是有聯(lián)系的。④倒dǎo（端母上聲，豪韻效攝，開口一等，都晧切），dào（端母去聲，豪韻效攝，開口一等，都導切），上聲和去聲均為動詞意義。《說文新附·人部》：“倒，仆也?！鄙下?dǎo表示倒下的意思，后來引申出落敗、完結等意義?！都崱ぬ栱崱罚骸暗梗嵉挂??！比ヂ昫ào表示“上下顛倒或前后顛倒；相反的；表示跟意料相反”，是從本義倒下發(fā)展而來。

2.變聲構詞

變聲構詞指通過基礎詞音節(jié)中聲母的變化構造意義有聯(lián)系的新詞，配對的韻母和聲調都不變。如：①肚dǔ（端母上聲，模韻遇攝，合口一等，當古切），dù（定母上聲，模韻遇攝，合口一等，徒古切）。中古音聲母有一條很重要的規(guī)律“平送仄不送”，即全濁平聲變?yōu)榇吻?，全濁仄聲變?yōu)槿?。這里dù音在中古為定母上聲，即全濁仄聲，因此變?yōu)槎四缸x音dǔ，也就是全濁仄聲變成了全清?！稄V雅·釋親》：“胃謂之肚”，dǔ音為本音，其本義為人或動物的胃；dù音由此引申，表示人或動物的腹部。②父fù（奉母上聲，虞韻遇攝，合口三等，扶雨切），fǔ（非母上聲，虞韻遇攝，合口三等，方矩切）。奉母屬于全濁聲母，fù為奉母上聲，根據(jù)規(guī)律要變?yōu)槿迓暷?，即非母上聲的fǔ?！墩f文·又部》：“父，矩也，家長率教者?！薄夺屆め層H屬》：“父，甫也，始生己也?！眆ù音的本義為父親，由此引申出fǔ音的“老年男子”義項。③叨tāo（透母平聲，豪韻效攝，開口一等，土刀切），dāo（端母平聲，豪韻效攝，開口一等，都勞切），兩個讀音是聲母不同，而韻母和聲調相同?！稘h語大字典》根據(jù)《說文》將tāo音的本意理解為貪，同“饕”；嘮叨（dāo），謂說話寫文章啰嗦、不簡潔?？梢岳斫鉃橛伞柏潯币瓿觥岸唷钡牧x項，進一步引申出“不簡潔、啰嗦”的意思。

3.變聲加變調構詞

變聲母和聲調構詞，配對的韻母不變。如：①垛duǒ（定母上聲，戈韻果攝，合口一等，徒果切），duò（端母平聲，戈韻果攝，合口一等，丁戈切），根據(jù)《廣韻》的描寫，我們發(fā)現(xiàn)兩個讀音在中古時期的聲母和聲調，均不相同，而到了現(xiàn)代漢語中，“垛”字兩個讀音只有聲調不同，這是由于定母和端母合流為聲母d。《說文·土部》：“垛，堂塾也?！倍斡癫米ⅲ骸爸^之垛者何也？朵者，木下垂。門堂伸出于門之前后，略取其意?！笨梢奷uǒ音的本義為古代門堂兩側的房間，可能是置放物品的，因此引申出堆積的意思，音duò。②菲fěi（敷母上聲，微韻止攝，合口三等，敷尾切），fēi（敷母平聲，微韻止攝，合口三等，芳非切）?！墩f文·艸部》：“芴也。從艸非聲。芳尾切。”段玉裁注：“芴也。釋草、毛傳皆同。釋草又云。菲、蒠菜也?！庇纱丝梢奻ěi音為本音，本義為菜名。由菜名引申，得出花草芳香之義，音fēi。另外，在《廣韻》里，“菲”還可讀作fèi（奉母去聲，微韻止攝，合口三等，扶沸切），通“屝”，意為草鞋，其聲母和聲調與前兩個讀音有別，其中奉母和敷母合流為現(xiàn)今的聲母f。因基本不用此音的義項，《現(xiàn)漢》中并未收錄此音。

4.變韻加變調構詞

變韻母和聲調構詞，配對的聲母不變。如：度dù（定母去聲，模韻遇攝，合口一等，徒故切），duó（定母入聲，鐸韻宕攝，開口一等，徒落切）。《說文·又部》：“度，法制也?！倍斡癫米ⅲ骸按纭⒊?、咫、尋、常、仞皆以人之軆?yōu)榉?。寸法人手之寸口……仞法伸臂一尋，皆於取法。故從又?！笨梢姟岸龋╠ù）”的本義是計算長短的標準和器具，由此可引申出“測量，計算；忖度，謀慮”之義，音duó。這兩個音在中古時期和現(xiàn)代漢語中都是聲母相同，韻母和聲調不同，屬于變韻加變調構詞。在《集韻》中，“度”字還可以讀作zhái，描寫為直格切，入陌澄，鐸部。同“宅”?，F(xiàn)代這個意義已不使用，因此《現(xiàn)漢》中不再收錄此音。

5.聲、韻、調均變構詞

聲母、韻母和聲調均改變的情況，在音變構詞中比較常見。如：脯fǔ（非母上聲，虞韻遇攝，合口三等，方矩切），pú（並母平聲，模韻遇攝，合口一等，薄胡切）?！墩f文·肉部》：“脯，干肉也。”“脯”本義為干肉，后來引申出干燥脫水的瓜果，也就是現(xiàn)代的蜜餞果干，均是fǔ音。由其本義“干肉”引申，可以理解出胸脯的意思，也就是人身上的肉，這時讀作pú。pú音本是並母平聲，即全濁平聲字，后來變?yōu)榱舜吻迓暷镐枘?，所以變成了聲母p。

三.帶“<書>”的多音字

《現(xiàn)漢》中一些讀音的解釋前面加了“<書>”，主要是由假借而來，就是借用已有的文字來表示語言中同音而不同義的字。假借分兩種：一是擬聲詞的假借，一是音譯詞的假借。

1.擬聲詞的假借，是某種聲音需要字符來表示，而找到與此聲音相同或相近的字來表達此聲音。如：①喋dié（定母入聲，帖韻咸攝，開口四等，徒協(xié)切），zhá（澄母入聲，狎韻咸攝，開口二等，丈甲切）?！队衿た诓俊罚骸班?，便語也?！眃ié音指說話多，言語繁瑣，說話沒完沒了。又在《集韻·帖韻》：“喋，血流兒。”表示的是流血貌。zhá音是擬聲詞，“唼喋”一詞形容成群的魚、水鳥等吃東西的聲音，這是根據(jù)魚、水鳥吃東西的聲音，而假借“喋”字擬聲。②丁dīng（端母平聲，青韻梗攝，開口四等，當經(jīng)切），zhēng（知母平聲，耕韻梗攝，開口二等，中莖切）?！墩f文·丁部》：“丁，夏時萬物皆丁實?！倍斡癫米ⅲ骸岸?，小徐本作‘丁壯成實?！薄队衿ざ〔俊芬灿杏涊d：“丁，強也，壯也?！庇纱丝芍琩īng音的本義為強壯。而zhēng音形容伐木、下棋、彈琴的聲音，多用重疊形式“丁丁”，是一個擬聲詞，且跟其本義強壯沒有聯(lián)系。

2.音譯詞的假借，即外來詞漢譯產(chǎn)生的多音字，主要是由于對外交流的增多，漢語被國外引去的同時，許多外語詞匯也引進中國來表達特定的意義，于是出現(xiàn)一詞多音的現(xiàn)象。比如“打”字在漢語中本來讀作dǎ，是一個動詞，表示的是用手或器皿撞擊物體等。后引進了英文詞dozen，表示十二個，音譯省略成了dá，于是“打”字多了一個量詞的意義，十二個為一打。又如“酊”字，原本讀作dǐng（端母上聲，青韻梗攝，開口四等，都挺切），組成“酩酊”一詞，形容大醉，后引進拉丁文的藥劑tincture，簡稱為酊，讀作dīng，于是就產(chǎn)生了一個多音。

四.古音的保留

許多歷史上存在過的漢字讀音，在現(xiàn)代生活中雖不常使用，但提及時是按照古音來讀，大致包括以下幾種情況：

1.姓氏

某些姓氏的古音和今音并存，如：澹dàn，tán（澹臺，姓）；銚 diào，yáo（姓）；耑duān，zhuān（同“?！?，姓）；鄂è和ào均為姓氏讀音；兒ér，ní（同“倪”，姓）；佴èr，nài（姓）；氾fàn，fán（姓）；繁fán，pó（姓）；宓fú和mì均為姓氏讀音。

2.稱謂及人名

某些稱謂及人名的古音和今音并存。如“單”在現(xiàn)代大多數(shù)時候讀作dān，但是在漢代，“單（chán）于”是對匈奴君主的稱謂；再比如“閼”，在“閼氏”一詞中讀作yān，指漢代匈奴君主的正妻?！邦D”在現(xiàn)代多讀作dùn，而作為人名“冒頓”時，讀作dú，是漢初一位匈奴單于的名字；宋代書畫家米芾，也作米黻，“芾”字在這里不讀作fèi，而讀作fú。

3.地名

某些地名的古音和今音并存，如：跶dá，tǎ（跶石，浙江地名）；單dān，chán，shàn（單縣，山東地名）；坻chí，dǐ（寶坻，天津地名）；町tǐng，dīng（畹町，云南地名）；垌 dòng，tóng（垌冢，湖北地名）；沌dùn，zhuàn（沌口，湖北地名）；番fān，pān（番禺，廣東地名）；坋bèn，fèn（古坋，福建地名）。

4.族名

某些少數(shù)名族的古音和今音并存，如：侗tóng，tǒng，dòng（侗族，中國的一個少數(shù)民族）；氐dǐ，dī（我國古代民族，大部分集中于隴南地區(qū)）；蕃fān，fán，bō（吐蕃，位于中國西藏）。

5.方言

某些方言的古音和今音并存，如：阘（闒）dá在某些方言里面表示樓上的窗戶，與我們通常使用的表示卑賤、低劣的音tà不同；呔字一般使用的是音dāi，為嘆詞，表示突然大喝一聲，使人注意，但在包括孝南方言在內的許多方言中，還可以讀tǎi，表示說話帶外地音；鈿，讀diàn時表示用金片做成的花朵形的裝飾品、或木器上和漆器上用螺殼鑲嵌的花紋，這是我們常用的釋義，但在一些方言中，讀tián則表示硬幣。

五.漢字的簡化形成的多音字

為了方便人們識記漢字，國家語言文字工作委員會多次更新《簡化字總表》，在簡化漢字的過程中，出現(xiàn)了一字多音的情況。如“斗”字在古代表示的是酒器、星宿，讀作dǒu（端母上聲，侯韻流攝，開口一等，當口切），后來“鬥”字經(jīng)過簡化，變成了“斗”，但讀音還是沿用了“鬥”的讀音dòu（端母去聲，侯韻流攝，開口一等，都豆切）。又如擔dǎn（端母上聲，寒韻山攝，開口一等，多旱切），后寫作撣，表示用撣子或別的東西輕輕地抽或拂，去掉灰塵等，dān和dàn則是由擔簡化而來，表示用肩膀挑、肩負、擔子等。

六.小結

通過對《現(xiàn)漢》字母D到F的分析，我們發(fā)現(xiàn)造成多音字的主要原因有音變構詞、假借、古音保留以及漢字的簡化。其中，音變構詞中的變調構詞是最能產(chǎn)多音字的原因，其次是因為假借而產(chǎn)生的多音字，能產(chǎn)性最少的音變構詞中的變聲構詞和變調構詞。這與語音發(fā)展規(guī)律是相吻合的。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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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徐中舒.漢語大字典[M].縮印本.武漢：湖北辭書出版社.1992.

注：本文漢語拼音均來自《現(xiàn)代漢語詞典》，括號內的古音描寫，如無特別標明出處，均來自《廣韻》。

（作者介紹：鄔丹，湖北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