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穎
就像新自由主義一樣,這世界上一切事物都存在著兩面性和自己的矛盾,當我們限制藝術品的進出口時,又希望藝術市場變得越來越活躍。當我們在為了藝術作品的所有權而你爭我斗時,其實忘記了藝術是最沒有國界的—種表達方式,而藝術的真諦也是為了帶給觀看者思想的洗滌,經歷要遠遠大于產權。
藝術品出口屢遭限制
不久以前,西班牙富商杰米·博廷把自己私藏的一幅畢加索帶出國試圖交易,這項舉動遭到西班牙政府的質問,而他在一次采訪中作出的回應則是“這是我的私有財產,這幅畫并不歸西班牙所有,這不是國寶,我想把它怎么樣都是可以的”。博廷在這幾年內曾多次試圖把這幅畫帶去倫敦拍賣,可是西班牙政府多次拒絕審批出口文件,幾次未果后,終于在去年被法國政府攔下。現在,這位富商還是無法理解為什么自己合法買下的藝術作品會最終被政府收納。這件事情在去年年底成為了西班牙新聞頭條的一件大事,引發(fā)了藝術各方人士的熱議。
也是在不久前,國際新聞中又出現了另外一件關于文化品出口的大事。德國文化部長莫尼卡·格魯斯特發(fā)起議案,要限制德國一些藝術作品的流通交易。雖然這項議案在最后并未通過,還需經過多重修改,但是它的最初版本是限制歷史超過50年、價值超過15萬歐元的藝術品出口。因為在這之前德國對于歷史傳承物的制約相對較少,所以這項議案的提出引起很多藝術家的質疑,議案里制約的條件會讓很大—部分藝術品變成國家財產并且無法被出口,先不說百萬級別珍藏型作品,連一些知名度較小的藝術家的中層價格作品也會受到牽連。
議案引來德國國內不小風波。藝術家喬治·巴塞利茲撤回了他在阿爾貝提努博物館的作品。另一位藝術家格哈德‘里希特威脅要把他在博物館里的作品都變成借貸,并且要在議案通過前把自己的作品全部銷售出去。雖然這項議案在眾多的質疑聲中顯得冷血和刻板,但是執(zhí)政者莫尼卡只是想讓德國也擁有自己國家對文化的保護。相比其他歐洲國家,德國現在的政策確實可以算得上是“沒有政策”。法國、西班牙、丹麥和瑞士都有對于歷她過100年文化作品的出口限制。在全球藝術品交易迅速升溫的大環(huán)境下,不乏一些交易是為純粹的投資,而這項議案的目的,也只是想保護德國的一些歷史傳承作品不被這種交易所侵蝕。
在這項議案下,德國本土藝術家的作品和在德國境內的、對于德國歷史有著重要性影響的外國藝術家作品都會被看做是“國家寶物”。這種條件看起來復雜又難以理解,但是卻普遍存在。
2015年,意大利政府拒絕了一幅達利(西班牙藝術家)的作品《桌前的肖像》出口,原因是這幅畫對于意大利歷史有種標志性作用,它與意大利“瓦洛里普拉斯提運動”直接相關,該運動是在一戰(zhàn)后完全改變意大利藝術形態(tài)的運動,對于意大利歷史非常重要,所以這幅達利作品也算是意大利文化中的一部分。
就在2016年2月,英國文化部部長艾德·韋西建議重新審閱英國文化出口法案,提出要對賈科梅蒂的作品《女人》進行暫時性的出口限制。在這項提議中,艾德說道,“雖然藝術出生在瑞士、工作在法國,但是這件作品對于英國現代雕塑影響極深,應該保留在英國境內”。
保存文化光輝還是威脅藝術市場?
從上世紀80年代起,藝術市場就處在穩(wěn)定成長的狀態(tài)下。從2004-2014年,美國、歐洲的戰(zhàn)后和當代藝術拍賣成交紀錄從621億美元升至45億美元,這是625%的增長。在這樣高額的成交量下,一個很大的風險就是很多藝術作品會離開自己的祖國,尤其是藝術市場還未發(fā)達的國家。
在藝術進出口法律中有兩個名詞,“藝術資源國”和“藝術市場國”。藝術資源國是指像墨西哥、埃及這樣的文化遺產豐富、遺留歷史產物經常被其他國家汲取的國家,而藝術市場國就是像美國、瑞士這種市場發(fā)達卻少文化產物的國家,需要大量進口其他國家藝術作品。中國、英國和意大利等國家算是二者兼并。
在這樣的大環(huán)境下,自由港也伴隨著藝術的發(fā)展而發(fā)達起來。這些自由交易港可以儲存、進口、出口大量藝術品而又不收取任何關稅,給藏家造成了極大的便利。盧森堡、日內瓦、新加坡和香港的港區(qū)其實可以算得上“最大的博物館”。這也就不奇怪為什么很多國家都希望通過新的法律條文來限制自己國家藝術品的出口,這樣也是為了在藝術商品化的如今保存一些國家文化光輝。
當然,這些文化保護人士聽到的質疑聲也不是一星兩點。首先,藝術市場中“市場”的部分受到了很大的威脅,這種限制藝術品自由流通的法規(guī),很有可能會改變藝術家的生產模式。其次,藏家、畫廊和藝術家都不會接受失去對自己手上作品的掌控權,另外也會限制到畫廊的買賣和藝術家的事業(yè),最后則是對收藏的影響。
如果這樣的法規(guī)通過,會讓很多大型私人和公共當代藝術收藏變得并不完整,這會使他們只能從法規(guī)較松的國家購買作品,無法得到出口條文較緊國家的精美作品。哈羅德。法爾肯貝格是一位德國漢堡藏家,他對于這個問題就質疑道:“那么意大利貧窮藝術運動收藏都會去到哪里了呢?”
新自由主義又在做什么呢?
如果公共和私人之間的分界線需要畫得如此明顯,那么新自由主義又在做什么呢?
“新自由主義”一詞是指循序漸進的少公立、多私立的過程,和“私有化”常作為同義詞。近幾十年來,新自由主義在社會、經濟和政治中成為一種趨勢并影響著人們的生活。新自由主義不相信政府決策對人們的影響,秉持著市場是由個人調節(jié)的理念。
從19世紀以來,新自由主義的力量一直都存在著,在權威人士第一和單一思想的社會中起到了維持相對自由市場的效果。它最大的影響還是在保護一定資產上,尤其是用來購買非必需品的高端資產上。
新自由主義本意是要給市場更多的通道,讓交易變得更簡單,那么限制藝術品出口的法規(guī)條文是不是在妨礙新自由主義發(fā)揮著作用呢?對出口的限制是迎合了現在全球化的趨勢嗎?如今的博物館越來越不定域化,他們不再僅僅是為了當地人民服務,而更多是講述全球化的社會問題,對于出口的制約如何讓博物館用藝術作品來影響人們的思想呢?當現在社會中—切都在私有化的過程中時,這種反其道而行之的政策又會帶來何種影響呢?這種政策到底是對文化的保護,還是對于全球化的反作用力呢?
新自由主義最終是被利益驅使的系統,自由的實質也是為了獲得更大的利益,新自由主義本身自帶的這種矛盾,也解釋了為什么在強調自由的21世紀又會有一種力量來阻止著這種自由的運動。
當說起任何歷史文化產物時,就不得不提到社會階層。雖然在我們生活的當代,階級已經是一個不再被清洗劃分的概念,但是不得不承認,歷史上有能力購買和儲存文化產物的除了博物館就是具有身份的個人。歷史中有一些人的聲音是可以永遠被流傳,而有一些則會化為靜音。新自由主義的自由使得一些非皇權貴族人士得到了所謂的地位和聲音,在現在的社會,購買具有歷史意義的高額藝術品的也還是具有一定資本實力的藏家,那么這個游戲最終還是不是在一個特定圈子里進行著,利益還是不是在導向著他們?
不要忘記藝術最沒有國界
以德國為首的藝術品出口風波,各國并非希望自己站在風口浪尖上,在聽取多方的意見后,主要的問題其實并不在于個人權利和收藏品之間的關系上,而是又落回在了所有權上,換句話說,就是對于一些物品的所有權會讓國家提高發(fā)展速度和競爭力。對于一些人來說,藝術品是享受,而對于另外一些人,藝術品則代表著收藏價值。
中國對于藝術品的進出口一直嚴格把關,這也就是為什么西方拍賣行只能在大陸進行中國古董拍賣,很多藏家只能把自己在國外購買的藝術品放置在香港。何時中國藝術市場可以打開大門迎接西方藝術,還是一個未知數。但可以理解的是,不管對于哪個發(fā)展中國家和發(fā)展中藝術市場,整理好內部頭緒后才可以更加成功地迎接外來文化。
今時今日,知識、情感和主觀意識成為了最新的事業(yè)關注點,伴隨著娛樂和傳媒業(yè)的興起,這些非物質資產也變成了積累資產的一種方式。說到藝術的最根本,這種智力活動感是無法被限制也無法變成“獨家”的,它的活躍是基于合作借鑒,而非比拼。
就像新自由主義一樣,這世界上一切事物都存在著兩面性和自己的矛盾,當我們限制藝術品的進出口時,又希望藝術市場變得越來越活躍。當我們在為了藝術作品的所有權而你爭我斗時,其實忘記了藝術是最沒有國界的一種表達方式,而藝術的真諦也是為了帶給觀看者思想的洗滌,經歷要遠遠大于產權。
(編輯/董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