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味水晶凍

周建道

小時候，最盼望冬天。因為冬天到了，也就到了各種水晶菜肴粉墨登場、大放異彩的時候。在豬皮、豬蹄、雞、魚等眾多材質的水晶凍中，最美味、最有品相的要數(shù)豬蹄凍了。

“好山出好水，好蹄做好凍。”長輩們往往選擇自家飼料養(yǎng)大的本地豬，它們喝的是純凈的河水，吃的是和鄉(xiāng)親一樣的五谷雜糧。“人勤豬不懶”，它們個個膘肥體壯，連毛兒都泛著油光。

“會者不難，難者不會?！毖┌赘蓛舻呢i蹄兒，被手腳麻利的殺豬匠像魔法師一樣游刃有余、輕車熟路地割下來。大人們就像看到寶貝一樣，用專用工具——鐵制鑷子再仔細清理一番，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入浸透了蔥、姜、茴香等作料的清水里。藍色的火苗輕盈地舔著鍋底，閃耀著美味的光澤，散發(fā)著一陣陣濃郁的香氣，成了我們兒時一道永恒的風景。

那時候，我們就像一群小饞貓一樣，聞到了香氣就聚集在鍋前，恨不得馬上抓起一只大朵快頤。雖然我們心急火燎、望眼欲穿，還硬是忍住口水，進入了甜美的夢鄉(xiāng)。

一覺醒來，經(jīng)過文火慢燉的豬蹄已經(jīng)綿軟得入口即化。大人們把那層富含膠原蛋白的肉與筋取下來后，用荷葉或棉布包住，再壓上磨盤，幾個時辰后，它們就成了緊密一體的水晶肴肉。來客來人，切上一塊，放上醬油、醋、蒜苗花，真是五顏六色、美不勝收。而放到外面經(jīng)過冰凍處理的豬蹄凍，原來濃香撲鼻的高湯，此時已經(jīng)凝固成了晶瑩剔透、彈指可破的水晶凍。大人們用蒜絲、姜絲、蔥絲和雞蛋花，把它點綴成了藝術品，不要說吃上一口是一種難得的享受，就是看上一眼，也覺得口舌生香。

“寧吃蹄凍一口，不喝白干（家鄉(xiāng)用紅薯干土法釀造的酒）一缸?！辈灰f它們的冰涼、刺激與美味讓我們銘記終身，連那些平時我們不屑一顧的蒜苗、蒜瓣、（白）菜心，也變得清香爽口、美味無比。我們盡情地吮吸著手指和嘴唇，這么難得的人間美味，可不能浪費呵！

現(xiàn)在，家鄉(xiāng)的超市星羅棋布，“雨潤”、“雙匯”等眾多知名品牌的水晶肘花、午餐肉更是層出不窮。但那些產(chǎn)品總讓人覺得少了什么，現(xiàn)在我想明白了：那些東西雖好，卻不是家鄉(xiāng)的味道、愛的味道、時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