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世出奇人 民間有智慧——品讀馮驥才《神醫(yī)王十二》

龔林瀚

【摘要】本文通過品讀馮驥才《神醫(yī)王十二》，論述了“說書人”馮驥才先生高明地為人們講述市井俗世間高手奇人的傳奇百態(tài)人生故事，活靈活現(xiàn)、輕松詼諧、計策巧妙、扣人心弦、耐人品味……真真讓人欣喜民間有如此智慧。

【關(guān)鍵詞】馮驥才；《神醫(yī)王十二》；評書

【中圖分類號】G632 【文獻標(biāo)識碼】A

中國人好聽個評書，漢子們閑暇時踱進茶館，只消一壺茶，就可以跟著說書人暢游天下；中國人推崇傳奇英雄，什么“三俠五義”“水滸好漢”……只聽得你墜入時空，如臨其境，再跟著英雄好漢們風(fēng)風(fēng)火火闖回九州。沒有影音的年代里，說書藝人可說是華人電影的創(chuàng)始者，他們以聲音構(gòu)筑影像，以聲音勾畫想象。說書藝人亦堪稱華人作家的先輩，他們穿行在市井茶肆之間，他們熏染著最純正的中國味，他們俯視著華夏的蕓蕓眾生，他們用最鮮活的語言講述最地道的民間故事。馮驥才先生就是這么一位高明的當(dāng)代說書人，他只消搜羅下天津衛(wèi)碼頭，就釀成了一部讓人百讀不厭的《俗世奇人》?？煞Q“奇”人——技藝和智謀缺一不可。讓人稱“奇”——奇事、妙談雙壁映輝。

一、急智神醫(yī)王十二——民間智慧的象征

王十二被稱作“神”醫(yī)，光靠妙手回春當(dāng)然不夠，關(guān)鍵是人家能解決急事、難事，還解決的“信手拈來”。租界小白樓和老城西馬路的兩件事都特棘手。以打鐵為生的鐵匠干活時被鐵渣子傷了眼睛，若擱現(xiàn)代，直接送醫(yī)手術(shù)，可那時，如天塌一般——傷了眼睛可怎么營生??！生死關(guān)頭，神醫(yī)巧用西洋玩意吸鐵石“也沒碰他，只聽叮的一聲，這聲音極輕微也極清楚……鐵匠眨眨眼，居然一點不疼了，跟好人一樣”。紅臉大漢被驚了馬的馬車撞到墻上，卻不巧“肋叉子撞斷，斷了的肋條穿皮而出，正巧插進磚縫，撞勁太大，插得太深，拔不出來”，又是一次生死攸關(guān)。神醫(yī)這次靠的是剃頭匠的物什白毛巾“在旁邊燒熱水的銅盆里一浸一撈……左手從后邊摟大漢的腰，右手把滾燙的濕手巾往大漢臉上一捂，連鼻子帶嘴緊緊捂住……大漢憋得紅頭漲臉，身子里邊的氣沒法從鼻子和嘴巴出來，胸膛就鼓起來，愈鼓愈大，大得嚇人，只聽‘砰的一聲，釘在墻縫里的肋叉子自己退了出來”。

兩樁急事、難事，旁人計無復(fù)出，王十二都巧妙化解，如此急智高人，神！真神！神醫(yī)救人手腳麻溜，卻讓人感覺面目模糊，遍觀全文，作者只借著圍觀群眾的眼睛說出了他的長相“小老頭光腦袋，灰夾袍”，再無更多。叫人好生疑惑。其實翻看《俗世奇人》一書可以發(fā)現(xiàn)，主人公們大多容貌“模糊”。并非作者不善描摹外貌，而是作者著意表現(xiàn)民間的智慧、老百姓的智慧。神醫(yī)救人的急智不專屬醫(yī)學(xué)，而是發(fā)源于生活，觸類旁通。從生活中來，又高于生活的運用，這就是百姓們的智慧。

二、如臨其境——內(nèi)外視角的巧妙結(jié)合

《神醫(yī)王十二》的故事看得扣人心弦，因為作者善于運用內(nèi)、外視角，將人帶到了現(xiàn)場，和圍觀群眾一起心急，和受傷百姓一起傷痛，和神醫(yī)一起解救傷患，和大伙一起探明究竟。馮驥才先生講述故事的方式并不陌生，那是中國傳統(tǒng)說書藝人講故事的方式，若以西方小說經(jīng)典敘事學(xué)的理論來看，這便是采用了多種視角。

大多時候，作者是全知的敘述者和觀察者，“他”為我們放眼天津衛(wèi)，再評說名醫(yī)與神醫(yī)，繼而全程講述兩件事。有時候，敘述者又變成神醫(yī)本人“一瞧，一個在道邊套煙筒的鐵匠兩手捂著左半邊臉，痛得大喊大叫”。有時，傷患本人也有講述。如此視角的變換為讀者再現(xiàn)了場景畫面，各色人物言行舉止全部鮮活呈現(xiàn)。讀者也跟著多角度的講述時而化身為旁觀者，時而化身為鐵匠、大漢，時而變成十二本人，進退自如。

三、純粹天津味——傳統(tǒng)語言綻放光輝

一如天津的“麻花”“狗不理”，馮驥才也烹飪了一道津味方言、口語大餐贈予觀眾品嘗。觀眾一讀文字，濃郁的特色撲面而來：“碼頭的地面疙疙瘩瘩可不好站，站上去，還得立得住，靠嘛呢——能耐？”“鐵匠朝他喊：‘您用嘛法給我治好的？……”“鐵匠頭次看見這東西——見傻。”“那天一輛運菜的馬車的馬突然驚了，橫沖直撞在街上狂奔，馬夫吆喝拉韁都弄不住，街兩邊的人嚇得往兩邊跑，有胡同的地方往胡同里鉆，沒胡同的往樹后邊躲，連樹也沒有的地方就往墻根扎。馬奔到街口，迎面過來一位紅臉大漢，敞著懷，露出滾圓锃亮的肚皮，一排黑胸毛，賽一條大蜈蚣趴在當(dāng)胸?！薄罢l料這大漢大叫：‘有種往你爺爺胸口上撞！”“另一個人叫著：‘不能使勁，肋叉子掰斷了，人就殘了！”“大漢肯定臟話連天，聽上去卻嗚嗚的賽豬嚎。”

爽利的話語叫人讀來酣暢淋漓，你若置身于天津的風(fēng)云年代，和老百姓們一起嬉笑怒罵。這語言就像為南方受眾品讀北方語言群啟開了窗口。學(xué)生完全可以改編成課本劇，說著天津方言演繹著神醫(yī)故事，倒是趣事一件。

四、神醫(yī)之神——直接、間接的敘述

直言神醫(yī)之“神”，牛皮吹大了會惹人厭煩，馮驥才先生尤其聰明，他不僅直接講述神醫(yī)的做法（具體做法前文已有講述，在此不再贅述），更加巧妙的是他善于借助間接的敘述，讓神醫(yī)的神技叫讀者佩服得五體投地。比如洋貨的店員，他對于王十二借吸鐵石救人的事完全蒙在鼓里，至于如何利用吸鐵石救人，也是作者利用了鐵匠的“好奇心”才讓真相大白于世。救大漢的原理也是救人之后才由一位老人道出“他說：‘王十二爺這法兒，是用這漢子自己身上的勁把肋條從墻縫里抽出來的。外人的勁是拗著自己的，自己的勁都是順著自己的。這老人尋思一下又說，‘可是除去他，誰還能想出這法子來？”這種知其然卻不知其所以然的“揭秘”方式，亦如“智取生辰綱”的巧妙，不僅吸引著讀者的好奇心，不停地往下讀，還在最終“揭秘”時更添神奇之感。

不過筆者品讀此文時始終在想一個問題：被稱作“神醫(yī)”的王十二究竟醫(yī)術(shù)如何？“吸鐵石”的運用恰如其分，堪稱“神”，可他救了斷肋骨的大漢后卻說：“趕緊送他瞧大夫去接骨頭吧?！鄙頌椤吧襻t(yī)”的王十二難道還不能接骨嗎？除去“術(shù)業(yè)有專攻”的猜想外，作者在本文開頭便做了解釋：神在哪兒，就是你身上出了毛病，急病，急得要死要活，別人沒法兒，他有法兒，而且那法兒可不是原先就有的，是他靈光一閃，急中生智，信手拈來，手到病除。如此來看，王十二果真是神醫(yī)。言及于此，我想也只有天津地界和天津文化才能形成如此富有特色的天津“文化餐”。天津的地理位置決定了它是一個可以發(fā)生中西文化碰撞的地點。正因為王十二“喜好洋人新鮮的玩意兒”，他也才能急中生智想到利用吸鐵石救人；王十二讓大漢“充”氣，彈出肋骨，不也透著力學(xué)的智慧？

說書藝人就像一部包羅萬象的百科全書：奇人奇事、家里家外、前朝當(dāng)世、軼事傳說……而“說書人”馮驥才先生高明地為人們講述市井俗世間高手奇人的傳奇百態(tài)人生故事，活靈活現(xiàn)、輕松詼諧、計策巧妙、扣人心弦、耐人品味……真真讓人欣喜民間有如此智慧。

（編輯：龍賢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