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春 武紅軍
1 一夜之間成了
窮光蛋
剛出道搞糧食生意,就被河南客商騙去五車皮的玉米。王繼民當(dāng)時急紅了眼,嗓子啞了,眼睛花了,腦瓜里仿佛冒出全堂彩,疼得撕心裂肺般跳。這次被人騙,害人不輕,傾家蕩產(chǎn)不說,還背上二十多萬的外債。這對王繼民一家子來說,不是小數(shù)目。王繼民捶胸頓足大罵那個河南客商,說他媽的真夠損的了,來來去去,好煙好酒好招待,差一點當(dāng)祖宗供著,到頭來不聲不響騙走五車皮的玉米!
妻子李菊花冷眼看著他,其實心里早就碎了,眼淚婆娑地數(shù)落他說:“繼民啊,罵大街有啥用處?不頂錢,還是要賬去呀!”
“奶奶個孫子的,到哪兒要哇!”王繼民口干舌燥,聲音嘶啞,蹲在灶前揪著頭發(fā)說,“他媽巴子的,我上輩子欠他的咋啦?讓他弄去那么多的錢!完了,媳婦喲,沒活路啦!我死后,你再找一個好人家,金寶長大了,替我還債啦!”王繼民也知道到河南討債,人生地不熟,難上加難。李菊花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人,她冷笑:“說得輕巧!你拍拍屁股走人了,扔下我們娘兒倆背黑鍋???沒門兒!實話實說,你死了,我落發(fā)當(dāng)尼姑,讓小金寶死不了活遭罪!”
金寶是他倆的兒子,剛剛九歲,長著討人喜歡的娃娃臉。王繼民哭喪著臉問:“那你說咋辦?”
“打車到河南追貨,不行住在那兒催款。反正得舍出一頭,你怕秦老板耍賴嗎?”
李菊花的厲害,在當(dāng)?shù)爻雒K什幌逻@口氣,那可是一泡好錢哪!催丈夫立馬到河南找秦老板。王繼民無奈搖著頭:“討債談何容易?老婆啊,我要是回不來呀,你一定要去收我的尸骨,然后……”
“窮啰嗦啥?你要死在外邊,我就找野漢子,自在一天是一天了!”李菊花口氣冷峻。
除了李菊花施壓,那些借錢給他的也都坐不住了。王繼民曾許諾,借貸的錢給一分利,鄉(xiāng)下稱之為“抬錢”,那可是“驢打滾”的紅利!大家滿心歡喜,誰不想弄點外快?你一萬他五千,湊足二十萬塊錢,實屬不容易。豈料,王繼民的頭一把買賣,大意失荊州,連本帶利打了水漂,頓時成了窮光蛋。借錢給他的人見此情景,坐不住板凳了,紛紛登門討債。鄰居王老三與王繼民是本家,他哭喪著臉說:“繼民大哥,我攢的八千塊錢,原本用來娶媳婦的。你給我弄丟了,看我打光棍???”王繼民苦笑說:“兄弟啊,別上火,錢我給你要回來!”王老三說:“算了,利息我就不要啦!你給我拿個本錢就中?!蓖趵^民說:“把心擱在肚子里,哥就是砸鍋賣鐵,讓你嫂子賣屁股,也不會瞎了你的錢!”王老三心里沒底,聽了王繼民發(fā)狠的話,當(dāng)時就沒嗑了。
“你以為錢讓人騙去,腚上的屎就不擦啦?開弓沒有回頭箭。繼民哪,秦老板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你也要找到他。這是前世的孽債啊!”李菊花數(shù)落著。
“唉!”王繼民眼前一片混沌。
2 上門討債
秦老板叫秦建中,河南固始人。早年經(jīng)營紅麻,被廠家騙去一批貨款,損失了不少錢。秦老板暗發(fā)毒誓,他也要騙騙別人,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嘛。這叫堤內(nèi)損失堤外補。他通過中介認(rèn)識王繼民,看出他是半道出家的愣頭青,暗自歡喜,想騙他一批貨,易如反掌。王繼民為了拉住秦老板這個客商,故意顯出一點氣派。他還在“浴海龍宮”請秦老板高消費一把,洗浴、娛樂、按摩、足療,外加找兩個小姐開洋葷,花掉了兩千塊錢。要說秦老板也是見過世面的主兒,摸透了王繼民急于賺錢的心理,對他提供的貨源,一不檢驗,二不砍價,兩車皮的玉米,現(xiàn)場兌付現(xiàn)金,分厘不少,顯出出手闊綽。秦老板說,他與兩家飼料廠的老板有交情,每年需要幾萬噸的玉米。王繼民暗想,從他名下發(fā)出的一萬噸的玉米,錢就賺得海海的。王繼民眉開眼笑地說道:“秦老板,我們?nèi)绻献饔淇?,雙方有利,誰都能成為千萬富翁。”
秦老板不動聲色,微笑著說,那就看王老板的神通啦!秦老板有自己的小九九,兩車皮的貨,至少賠了千八百塊錢,這叫魚餌,舍不出孩子套不到狼。先給王繼民一點兒甜頭,得意忘形時就會大意失荊州,上當(dāng)受騙。果然,第二次發(fā)貨是五車皮,裝上貨后,秦老板取出一萬多元的匯票,說兄弟啊,飼料廠沒有結(jié)賬呢,才匯出這點兒錢,你看怎么辦吧?王繼民一看,差點鼻子氣歪,貨已裝上車,就是卸貨也要損失兩萬多塊錢,王繼民頓時失去了主張,哭喪著臉說:“秦大哥,你這不是泡我嗎?貨發(fā)出去,沒有錢咋辦?再說當(dāng)初講好,一手錢一手貨,讓我怎么辦?”秦老板滿面輕松,說:“大兄弟,不要緊,這種情況經(jīng)常出現(xiàn)。我給家里打電話,讓我的公司匯錢就是啦!”
見秦老板認(rèn)真的樣子,讓王繼民重新有了希望,誰都有危難遭歹的時候,朋友貴在誠信,生意還要做,何必相煎太急呢!王繼民的善良,讓秦老板鉆了個空子。王繼民大度地說:“貨該發(fā)就發(fā),錢可要馬上匯過來?!鼻乩习妩c頭稱道:“當(dāng)然當(dāng)然,差不了事!”
事情糟就糟在輕信別人的承諾上了。發(fā)了貨,秦老板煞有介事地當(dāng)著王繼民面往回打電話,一副心急火燎的樣子,吼道:“貨都發(fā)出去了,錢還沒到賬,以后的生意還做不做啦?”
對方解釋說:“馬上匯過去三十萬,別上火嘛!”
秦老板說:“能不上火嗎!王老弟還壓著二十萬的貨款呢!”王繼民當(dāng)場頗受感動,心想,合作伙伴算選對了!秦老板這個人,精明、義氣,講究信譽。晚間幾個人湊到一塊兒喝罷酒,說一些粗話,講了幾個葷段子。送秦老板到旅館,王繼民留了一手,假惺惺地說秦經(jīng)理:“休息吧,我們走了!”其實,王繼民根本沒走,他躲進另一間客房里,一直在注視秦老板的動靜。他不會想到,秦老板是一個有盤算有城府的人。次日一大早,王繼民推開秦老板的客房,卻發(fā)現(xiàn)人去屋空,秦老板早已登上了返回河南的火車,害得王繼民連呼上當(dāng)。
李菊花的一番臭罵,讓王繼民有所清醒。他知道,二十多萬的貨,讓這個河南侉子騙去了。想追討貨款,十分艱難,恐怕秦老板早把那五車皮的玉米脫手了,就是找到人,耍賴,拖欠,弄不好連本帶利全泡湯。王繼民不敢再想。
事情到了這份兒上,后退沒有出路,討債又難上加難,王繼民便鼓起勁兒,勒緊褲腰帶,有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悲壯氣概,登上去河南方向的火車。
下了火車坐汽車,折騰得頭昏腦漲,總算到了那個偏僻的小縣城。恰好正是午間,買了兩個干巴餅充饑。一個漂亮得沒有個性的女孩子,裊裊婷婷地走來。王繼民問她,城關(guān)派出所在哪兒?女孩子訝然盯著他,仿佛王繼民是從其他星球來的。女孩兒是城關(guān)一帶的名角,叫小卉,優(yōu)雅的手指指前邊,說不遠了!雖然不遠,王繼民又走了好一會兒,才在街頭找到派出所。王繼民進了派出所,戶籍民警接待了他。王繼民壓住火氣,佯說他是從黑龍江來的,到這里探望老朋友,兩個人二十多年沒有見面了,這次途經(jīng)此地,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他了。王繼民說得誠懇,眼淚婆娑的,又遞上了好煙。戶籍民警很感動,拒絕他敬的煙,用微機一調(diào),就查到了秦建中的住址。王繼民一看,正是他!王繼民絲毫也沒有流露出憤怒的表情,甚至挺愉悅地說:“呦,老了!”
秦老板的照片與本人無異,禿頭、闊嘴、獠牙,面目兇狠。王繼民想,當(dāng)初秦老板靠什么讓他相信的呢?對了,錢!有錢能使鬼推磨。秦老板的闊綽勁兒弄得他暈頭轉(zhuǎn)向,忘了仔細考察秦老板的實力、為人與貨源去向,稀里糊涂做生意,豈能不上當(dāng)受騙?王繼民走出了派出所,他先在秦老板家附近轉(zhuǎn)一遭,見地處市郊的秦家是一處很有氣派的院落,高墻亮舍,里邊有三條狼狗拱著鐵門汪汪叫。王繼民心里落了底,心想我看你秦老板往哪兒躲!
3 秦老板感到
王繼民很可怕
那天很早,王繼民到集市吃了一籠屜小籠包子,來到秦老板家門口,蹲在墻邊,看著附近的一條馬路出神。
對秦老板的活動規(guī)律,王繼民有了粗略了解,這讓他花掉兩天的時間。秦老板出門,有兩宗東西必帶,一把折扇,一把南泥壺,續(xù)上茶水,一路走來,吸溜一口茶水,搖兩下扇子,悠哉游哉,活得真好。王繼民眼珠瓦藍,你他媽的挺得意,逍遙自在,害苦了我!王繼民恨得牙神經(jīng)直跳,卻努力讓心情平靜下來。果然,院門打開,秦老板一副慵懶的樣子,慢吞吞出了來。他伸伸懶腰,又沖空曠的馬路吆喝兩聲,搖搖頭,踢踢腿,突然覺得身邊站著一個人影,出于本能,秦老板回頭注視,渾身一抖,看清楚來者竟是王繼民,他怔住神兒。
“秦大哥,好悠閑咧!”王繼民若無其事的樣子,說,“起來得好早哇!”今天,空氣真的挺不錯。秦老板臉上掠過一絲驚慌,似乎考慮如何應(yīng)對這種局面。來者不善,秦老板心虛了。王繼民笑嘻嘻地說:“我也剛剛到你家門口。瞧,我給你帶來上好的椴木木耳呢!”
“你……我想不起來了,你是誰???”秦老板想著脫身的辦法。
王繼民不容他有退路,裝糊涂?沒門兒!他單刀直入,說:“秦大哥,你是爽快人,回來取貨款都快一個月了,咋還沒有把貨款匯來呀?兄弟我也著急,登門親自取款來了!”
一句話封了秦老板的退路。秦老板是一個精明人,也知道不認(rèn)賬不行,馬上打著哈哈說:“啊,對了!王老弟,是你呀!快,屋內(nèi)坐!”王繼民往院里張望,他不想進去。一則給秦老板留足了面子,二則也擔(dān)心騙他進屋殺害了他。人心難測,防人之心不可無啊。王繼民說:“別介,嫂子和孩子們還沒起床,在外邊談方便?!?/p>
秦老板冷笑:“你怕我擺鴻門宴???”
王繼民正色說:“秦大哥,小弟一個人來的。我這次來就不想回去啦!家破人亡,兩手空空,我還有啥怕的——大不了一死!”秦老板聽出火藥味兒,不禁注視著王繼民,心想你瘦小枯干的樣子,能掀起多大的浪花?這可是在我家門口,強龍不壓地頭蛇。打官司你也未必贏,就是贏了也未必能把錢拿走!秦老板穩(wěn)住心,哈哈大笑:“老弟言重啦!不就是二十來萬塊錢嗎?有賬不怕重算,有理走遍天下???,可是有一點我需要告訴兄弟你,我做買賣手不順,賠了。賬,我認(rèn)了;錢,沒有。你看咋辦吧?”
“爽快、爽快!”王繼民拍著大腿笑,取出一份合同紙,說你在上面簽上字,我回去也好有個交代。秦老板是識字的,一眼看出是欠款承認(rèn)書。秦老板轉(zhuǎn)念想,原來我欠的錢,沒有真憑實據(jù),對簿公堂,兩個人沒證人,只要認(rèn)死理不承認(rèn),諒法院也無可奈何。秦老板搖頭,說這份東西我不能簽字。
“這只是一份證明,你不必多心?!蓖趵^民耐心解釋。
“那也不簽。不簽不簽就不簽!”秦老板耍起無賴。
王繼民問:“貨發(fā)到你這里,有沒有這件事啊?”
“有又怎么著?”秦老板說,“我承認(rèn)收到五車皮貨,也承認(rèn)欠你二十萬元的貨款,沒錢還你,愿意去哪兒告就到哪兒告去吧!”
王繼民表現(xiàn)出異常的克制力,事情鬧到這份兒上,沒有退路了。他說:“大哥,我這趟來得不容易,怎么也要給一部分錢哪!我也有話在先,拿不到錢,我寧愿死在這里!”王繼民靠在一棵樹下,擺出不屈不撓的樣子。
秦老板也清楚,這筆錢對王繼民很重要。世上的人,皆為利而來,一個討債的,一個欠錢的,互不相讓,哪把誠信看在眼里?所以,話不投機,弄得面紅耳赤,僵持那里了。秦老板見日影漸漸高了起來,且又說得口干舌燥,才想起隨身的兩件寶,往院子里吆喝一聲,兩條大狼狗出來,分別叼來折扇和茶壺。秦老板一邊扇著風(fēng),一邊對著壺嘴吸溜一口茶,不緊不慢地說:“你我兄弟一場,我欠你的不假,有錢肯定會還上的?!闭f罷,搖著扇子,一步三晃,到早市吃茶去了。
王繼民心知肚明,秦老板是難纏的主兒,他跟在秦老板身后,慢吞吞走著。秦老板坐在一家小飯館里,要了兩樣小菜,一份面食,王繼民坐在他對面,也要了一份吃的,大模大樣吃罷,指著秦老板說,服務(wù)員,我大哥結(jié)賬!
早市的生意人哪有不認(rèn)識出手闊綽的秦老板的。礙著眾人面,秦老板只好掏錢付款。出了飯館,秦老板低聲說:“我要從中扣除飯錢!”王繼民笑道:“從利息中扣,可以!”
走出幾十米遠,秦老板見王繼民還跟著他,如影相隨,頓時惱了,說你總跟著我干啥?王繼民說要賬!秦老板很奇怪,要賬也不能跟著腚要哇!
王繼民說,有要花賬的,就是隔三差五討債;有要死賬的,死了的賬兒孫還;還有死要賬的,就是跟在身后討要,天天跟著欠債人追討。秦老板面露慍容,說你就是死要賬的啦?王繼民說:“人逼到這份兒上,沒有法子??!”讓秦老板難受的是王繼民堵住家門口討債,妻子桂珍與兒子寶娃屢受驚嚇。王繼民對桂珍說,嫂子呀,你家老秦到東北,我盡心伺候,他給我來這一套,我饒不了他!那口氣咄咄逼人,讓桂珍膽戰(zhàn)心驚。秦老板臉色發(fā)青,無言相對。秦老板十分清楚,王繼民是來者不善,為防患于未然,他把家里三條大狼狗調(diào)動起來,日夜值守;墻上拉電網(wǎng),屋里備有刀具和加壓氣槍,防人之心不可無??!桂珍見了,更加緊張,屋外狗叫她就嚇得篩糠。王繼民對此并無覺察,有時和顏悅色與秦老板套交情,索要債款;有時如雷電交加,掐腰直門大嗓喊叫,數(shù)落秦老板,說他無情無義,誆騙他的貨物,實在可惡。桂珍嚇壞了,誰不怕不要命的主兒?對秦老板說,麻溜兒把錢還他,讓他走得啦!秦老板說太便宜他了!
秦老板感到王繼民很可怕。
4 他也是個
有錢的主兒
真正感受到王繼民死要賬的勁頭,是三天后的下午。
秦老板的老婆桂珍被王繼民一陣折騰,弄得神經(jīng)衰弱了,她想換換環(huán)境,去信陽走親戚,領(lǐng)著兒子寶娃走了。屋子空蕩蕩的沒有人,除了三條大狼狗陪伴秦老板外,缺少了氣氛。獨自靠在躺椅上搖扇子,咂著茶水,信陽毛尖催生出許多的感慨,秦老板有了傾訴的沖動。當(dāng)然,秦老板不會找蹲在院外的王繼民談什么貼心話,王繼民是找他要賬的,躲還躲不及呢。他也不想找那幫狐朋狗友,那些哥們兒吃他喝他拿他的,從來沒有給他一個好主意。桂珍走了,秦老板想起了小卉,也就是王繼民打聽道兒那個漂亮美眉,讓他生理上產(chǎn)生了強烈的反應(yīng)。盡管那樣很耗費鈔票,但想親近小卉的念頭仍然逼迫他抄起電話。
他的召喚就像一道圣旨,二十分鐘后,小卉就從一輛微型車上下來,徑直敲開秦老板的院門。坐在墻邊上,百無聊賴在地上亂畫的王繼民,見一位年輕且模樣標(biāo)致的女人來找秦老板,而且十分眼熟,突然想起他向女孩兒打聽城關(guān)派出所的情景,不錯,正是她!她與秦老板會有什么關(guān)系?他的神經(jīng)亢奮起來。那女人對這個家很熟悉,因為狼狗不叫不咬,反而親親熱熱朝她身上撲。王繼民想,秦老板與那個女人關(guān)系特別,有沒有利用價值?
小卉根本沒有注意她的到來會引起院外一個陌生人的注意。她知道她的到來,一泡錢又會收入囊中。她進了院,秦老板迫不及待地摟抱住她說:“卉兒啊,想死老哥哥啦!”小卉并沒有表現(xiàn)出親熱樣子,她伸出手冷冷地說:“真的想我嗎?”
秦老板知道小卉伸手的意思,很不情愿地摸出一張百元大鈔,塞進小卉的手里。小卉仍然站在那里,手還那么伸著。秦老板很是困惑地說:“卉兒啊,你真貪心?。 毙』苷f:“秦哥,你答應(yīng)給我買皮鞋,一直沒兌現(xiàn)。上次你白玩了我,連打車的錢都沒付。你裝什么犢子啊!”
秦老板搖頭嘆氣,什么叫感情?全他媽的金錢交易!他拿小卉沒辦法。桂珍年紀(jì)大了,且又體態(tài)臃腫,哪里能與胖瘦適中、年輕又有活力的小卉相比?想睡小卉又舍不得錢,肯定行不通。秦老板只好又摸出兩張百元大鈔,遞給小卉,才見她的臉上綻出笑容。
當(dāng)然,秦老板在屋里演的床上戲,王繼民是看不到的。秦老板演的床上戲很有功夫,完全可以用“巫山云雨動情心”來形容。當(dāng)然,王繼民想知道,秦老板與小卉是怎樣玩游戲的,這對他很重要。他踮著腳也望不見究竟。突然,他見到馬路對面的樓房,有了主意。登上樓頂,秦老板家里的風(fēng)光一覽無余,王繼民看見秦老板坐在沙發(fā)里,小卉則坐在他懷里,親親密密的。王繼民看得很開心??粗粗?,王繼民突然很心酸,想到秦老板揮霍別人的血汗錢,為自己縱樂享受,根本不顧債主此刻的心情,且怒且惱,暗中發(fā)誓,討不回外債,決不回家。
與小卉卿卿我我的秦老板,著實開心透了。小卉挺有女人風(fēng)情,無論是膚色、身段,還是乳房與臀部,都具有上乘的誘惑力。秦老板一番搓弄,小卉花容赧然,香汗涔涔,嬌媚悅色地說你真壞!
過慣了窮日子的秦老板發(fā)財后,本意不想在感情上投資。他對錢很在意。他曾說,沒有娘們兒睡沒關(guān)系,沒錢可不行,就像斷了血脈??伤墓鹫鋵嵲谀貌簧吓_面。桂珍貪睡,有一次他來了性趣,爬上桂珍碩大的肚皮,本想讓她上來快感,誰知她厭倦了,竟打起呼嚕來。從那時起,他再也沒有跟桂珍親熱的沖動了。小卉則不同,她喜歡與男人做愛,尤其喜歡與有錢的老板做愛,至于年紀(j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沒有錢。
秦老板與小卉云雨完畢,他發(fā)覺對面的樓頂有亮光一閃一閃的,抬頭見樓頂平臺上有一個人影,正望著他的屋里,興許怕日光刺痛眼睛,戴著太陽鏡。秦老板認(rèn)出是王繼民,這小子玩什么鬼把戲?秦老板大動肝火,取出打鳥的加壓氣槍,壓上鉛彈,走到院子里,舉槍瞄準(zhǔn),沖王繼民打了一槍。
小卉拉住秦老板,說:“秦哥,你瘋啦!”秦老板氣咻咻地說:“咱們費心費力地娛樂,他免費看著取樂兒,我不教訓(xùn)他一頓,這股火沒處消?。 毙』苄α?,她笑的時候,小虎牙顯得很俏皮,嫵媚可愛。秦老板看見王繼民仍然看著他,并扮著鬼臉,覺得受到嚴(yán)重的挑戰(zhàn),又把氣槍瞄準(zhǔn)了王繼民。小卉說:“秦哥,不要打他了!鬧出人命了,不是玩兒的!”秦老板咬牙切齒地說:“我就想弄死他!”王繼民喊道:“老秦,你想圖財害命啊!”秦老板說:“我就想圖財害命!”“咣咣”又放了兩槍。秦老板的加壓氣槍很有勁頭,打在墻頭噗噗響。王繼民大喊:“你欠債不還,還想殺人滅口!”喊叫聲很恐怖。
“秦哥,他沒抱你娃下井,又沒放火燒你家房子,你跟他咋積那么大火呢?”小卉問。
秦老板注視小卉粉白粉白的臉蛋兒,動情地說:“我不愿讓他看到我玩你的樣子!”小卉又笑著說:“你能玩,人家就不能看嗎?”秦老板反感地說:“我的玩物,誰想看,那得付出代價。”小卉渾身冒火,撒嬌似的說:“你娶我好啦!放在你屋里,只供你一個人盡情享受!”秦老板沮喪地說:“你不知道,桂珍像把家虎一樣。離婚,她分到一些家產(chǎn)供別的男人享受,我心里不舒服!”小卉望了一眼樓頂,見王繼民沒了蹤影,好奇地問道:“那人干嗎的?”秦老板說:“討債鬼!”小卉便產(chǎn)生靈感說:“看來他也是有錢的主兒!”
“你可不許勾搭上他!”秦老板眼珠瞪滾圓說,“小卉啊,我想把他攆走。他一天不走,我一天就不安寧!”小卉會意地笑著,半真半假地說:“那還不容易嗎!”
5 討債不成挨了打
小卉雖然淪落風(fēng)塵,靠出賣皮肉為生,卻自恃為人俠義,在當(dāng)?shù)亟Y(jié)交幾個哥們兒,而且拳腳功夫都有一套,說打即鬧,活得瀟瀟灑灑。她說:“秦哥,那人纏著你,我找?guī)讉€哥們兒弄他一下,趕跑他,你也就安生了!”
秦老板巴不得有人幫他忙,甩掉討債鬼,欣然同意。小卉照著鏡子涂口紅,從鏡子里注視秦老板的表情說:“找人可不能白找,你要破費幾個子兒?!?/p>
“開個價碼?!鼻乩习逭f。
“每個人一千塊,外加一個見面場合?!毙』苷f。
見面場合當(dāng)然就是擺一桌子酒席了,至少一千塊錢。秦老板心里疼,說每個人五百塊勞務(wù)費,只找兩個人就行了。小卉鄙夷地撇嘴,把口紅弄到口型線外邊了,說:“你還真小氣呀!我張小卉給你快樂,又替你排憂解難,那點錢都不肯花么?”秦老板低聲說:“不是舍不得,實在花的是冤枉錢!我沒欠那小子幾個錢,他弄我,為了攪我的局!”
小卉從秦老板的眼神里看出他說了謊話。秦老板說謊話時眼里有活兒,是他的習(xí)慣。小卉沒有揭穿他的謊言,不咸不淡地說:“罷了,我給你找兩個人,教訓(xùn)他一頓,每個人犒賞五百塊錢,但那頓酒宴不能少!”
秦老板暗中合計一番,有賬可算,也就應(yīng)允下來了。
小卉和楚大魁是在舞廳里認(rèn)識的。楚大魁沒有正當(dāng)職業(yè),整天閑逛,上上網(wǎng),聊聊天,再不哪兒有熱鬧事往上湊,哪兒打架斗毆都少不得他。小卉模樣可愛,舞姿優(yōu)美,當(dāng)然邀請小卉跳舞的先生多了一些。男人邀請陌生女人跳舞,除了心情亢奮,找到某種感覺,還有重要的一點就是結(jié)識一個女朋友,或許順理成章能上床。
小卉泡在舞廳里,正是為了尋覓慰藉。男人是有價證券,只有找到一個肯為她付賬的男人,她才會有安全感,盡管男人身上彌漫出強烈的荷爾蒙氣味,并且有一股汗泥味兒。小卉其實很喜歡這些,因為她的財路就在他們中間。與楚大魁相識,改變了小卉的初衷。楚大魁的火暴脾氣,豪爽的為人,還有近乎粗俗張揚的個性,讓小卉找到了依靠。在社會混,哪路子的人都要結(jié)交。小卉找到楚大魁,說明來意。楚大魁正愁沒錢可賺,聽說有事可干,打起精神說:“一個外地人,弄死算了!”小卉警告說:“別說嚇人話,每人只給二百元錢,值嗎?”
楚大魁嚷嚷道:“太少啦!”小卉輕蔑一笑,狡黠地說:“只是教訓(xùn)一下,秦哥又不是開銀行的,少啥!有本事,出去賺哪!”楚大魁無言以對。
王繼民原以為軟磨硬泡,把秦老板纏磨煩了,欠的債自然會還的,不會想到危險迫在眉睫。那天秦老板在屋里睡午覺,這是他的習(xí)慣,養(yǎng)精蓄銳嘛,每天午間都要睡。王繼民蹲在院外想著討債的法兒,胡思亂想沒頭緒。兩個人拿著棍棒過來,惡狠狠地問:“你就叫王繼民嗎?”王繼民疑疑惑惑點點頭,楚大魁的棍棒便向他打來,罵道:“我打死你這個賴皮鬼!”院里的狼狗也嘶叫起來。另一個人叫段明,手法更狠,兩棍子下去,王繼民便覺得眼前一黑栽倒在地昏了過去。
兩個人見王繼民這么不經(jīng)打,有點兒慌了,摸摸心口窩還有氣兒,摸到一部手機。楚大魁揣進自己兜里,對段明說:“別鬧出人命來,咱們開溜吧!”他倆走開后,好半天王繼民才清醒過來,他摸摸后背疼痛難忍,大聲罵道:“秦建中,我操你媽?。 ?/p>
6 見錢起意的
楚大魁
王繼民堵在秦老板家門口,罵聲不絕。秦老板出不得門,便有點煩躁,給小卉打電話,讓她找楚大魁,再教訓(xùn)王繼民一頓。秦老板沖著電話吼道:“不像話了!讓他堵我家門口罵,太傷面子啦!”小卉說:“那要另加錢呦!”秦老板說:“越恭敬你皮子越緊,真是薄情寡義,我求你這么一件事,你弄得亂七八糟難收場。小卉,我對你還不夠好嗎?”小卉冷冷地笑了,說:“秦哥,你說啥呢!我是一手托兩家,為了你也為了他們。楚大魁是我男朋友,他知道咱倆不清不白的……”
秦老板仿佛吃了一只蒼蠅,惡心。小卉對他哪有真情?總在算計他,處處想占便宜。秦老板說:“如果弄出事來,楚大魁盯上梢,咱倆就別再來往了?!毙』艹圆蛔帕耍乩习暹@個財神爺小卉舍不得。小卉說:“你秦老鬼,玩夠了我想甩開我啊?想甩我也行,他倆工夫不能白搭!”秦老板皺緊眉頭別提多鬧心了,她算什么東西呢!秦老板說:“姓王的不離開我這里,那工錢我肯定不付的?!?/p>
小卉沉不住氣了,找楚大魁、段明商量,是否再“弄”一下王繼民,讓他知難而退,把那筆勞務(wù)費弄到手。段明咬牙切齒地說:“狗屁秦老板,真的夠狠的了!那個姓王的,咱們再揍幾下,興許出人命。依我看,弄弄秦老板,從他那里敲出幾個零花錢,還是不錯的主意。”小卉虛張聲勢地說:“哎呀,想在家門口占便宜,人得講點兒義氣啦!”楚大魁道:“義氣值幾個錢哪!段老弟你說找啥借口?”
現(xiàn)成的借口!段明瞥見小卉,滿臉壞笑:“就說你倆是戀愛關(guān)系,他從中插一腿,討要青春損失費。”小卉尖聲叫道:“大魁,咱不干那陰損事!”
楚大魁冷眼望著她,讓男人見了動心的臉頰,垂落的長發(fā),還有高聳的胸部,的確有幾分姿色。盡管秀色可餐,楚大魁卻一直囊中羞澀,戀愛只是一個夢,偶爾兩個人上床,無非胡混而已,哪有真心?遇到有錢的秦老板,楚大魁萌生邪念。
段明腰里的手機嗚哇哇響,他才記得那是王繼民的。打開手機接聽,傳出李菊花的哭訴聲:“繼民哪,回來吧!那錢咱就不要啦!你要是在外邊鬧出好歹,讓我們娘兒倆咋活啊……”段明覺得挺晦氣的,要把手機關(guān)掉。楚大魁說:“別!問她,秦老板欠多少錢,咱替他討債。你真是死腦筋!咱不白干!”李菊花遲遲疑疑,問:“你是誰?。俊倍蚊髡f:“我和王大哥是朋友?!崩罹栈ㄕf:“你欠二十萬元貨款,裝什么糊涂。”段明高興透了,段明告訴李菊花,他不是秦建中,和王繼民是朋友,秦老板欠二十萬塊錢,他負責(zé)幫忙討要。李菊花覺得事有蹊蹺,問:“我家的繼民呢?”段明壞笑道:“他出去吃宵夜了,等一會再打電話吧!”李菊花聽得云山霧罩的摸不清情況,覺得不對勁兒,只好掛斷電話。
段明喜形于色:“老兄,那個姓王的討要二十多萬元的債??!哪怕分到咱們名下幾萬元,也夠快活一陣子啦!”小卉沒想到,他倆見錢起貪欲,不講義字,心里有了幾分看不起,冷眉冷眼地說:“你倆啊,幾輩子窮怕了!”楚大魁說:“現(xiàn)在就是有奶便是娘的世道。秦老板好嗎?我們哥們兒替他出了氣,他給錢了嗎?現(xiàn)今誰是爹?只有人民幣是我親爹!段老弟,找那個姓王的,說咱幫他討債,五五分成!每人分得幾萬塊,咱們也過上幾天逍遙自在的日子了!”
小卉見事情有變,心里沉不住氣,這不是胳膊肘兒往外扭嗎!小卉說:“你倆凈胡說八道!秦哥找你們幫忙,不幫也就算了,干嗎又異想天開,替王繼民討債?成啥人啦!”“黑道上沒有朋友,只有利益關(guān)系?!背罂湫Φ?,“你讓秦老板把賬給我們結(jié)了,下步咋辦,再說?!?/p>
小卉與秦老板掛通電話,秦老板當(dāng)即拒絕兌現(xiàn)承諾。他說:“小卉啊,我的錢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告訴大魁,趕走了王繼民,我一分不少給他錢?!背罂龕懒耍?xí)慣直截了當(dāng),抓過電話,粗俗地說:“我操,你裝什么犢子???我是楚大魁,你跟我女朋友的事兒,你當(dāng)我不知道???你說吧,想咋辦?”
吃人嘴短,何況又是睡人家女朋友,小卉嘴巴歪一歪,這事兒說多大有多大。秦老板頓時矮了半截,結(jié)結(jié)巴巴說:“大魁你胡說什么呀!我和小卉只是工作關(guān)系……”楚大魁冷笑,說:“什么雞巴工作?還不是那種雞巴關(guān)系嗎!秦老鬼實話實說,你從王繼民那里騙來二十多萬元的貨,你想咋辦?”秦老板蠻橫地說:“我的事,與你無關(guān)!”楚大魁陰冷地一笑:“不義之財,人皆有份。秦老板識相點兒,否則,我讓你活著不安生!”
聽了這番話,秦老板心虛氣怯,暗中叫苦。明槍有王繼民叫陣,暗中楚大魁等人威脅,秦老板發(fā)覺危險迫在眉睫。他暗中詛咒,罵小卉是個婊子,把他出賣了。他表面故作鎮(zhèn)靜地說:“大魁啊,都在縣里住著,誰不知道誰?。∧阆敫缮?,我無權(quán)干涉。不過別忘了,我秦某人也不是吃素的。你威脅我,干涉我的個人正常經(jīng)營,也是觸犯法律。我告你去!”
楚大魁根本聽不進他的話,眼里冒著金燦燦的光芒,想著大把的人民幣,他充滿貪婪與亢奮。段明揣著的王繼民手機嗚哇哇地響起,一看來電顯示,還是李菊花打來的電話。段明說:“大魁,又是那個東北女人打來的電話,接不接?”楚大魁沒有嚇唬住秦老板,心煩著呢,他沒好氣地說:“告訴那娘們兒,就說你老爺們兒死啦!”
段明打開手機,叫著號說:“打個屁電話,你丈夫遇車禍了!”楚大魁突然搶過手機,和顏悅色地對李菊花說:“你是王嫂子吧?我那個王哥啊,讓車刮了,挺重,送醫(yī)院搶救呢!王嫂子啊,趕快電匯兩萬元的醫(yī)療費,遲了,真就沒命啦!唉!真是不幸……”
李菊花聽對方說王繼民突遭車禍,心便懸起來,慌張地問道:“我那口子傷得重不重?。吭谀募裔t(yī)院?”
楚大魁暗自得意,以為略施小計,讓她上鉤了。鄉(xiāng)下的女人沒有見識,興許誆一筆錢呢!他虛張聲勢地說:“唉呀媽呀,傷挺重,趕快電匯錢來吧,要不沒命了!你要電匯,就往南關(guān)為民保健所寄,楚大魁同志收,遲了,全完了!”
李菊花抹著眼淚說,她馬上籌錢。掛斷電話,楚大魁頗為得意,說這一笊籬下去,準(zhǔn)保撈個實惠。段明和小卉眼里也冒出光亮,沒有想到這財路說來就來了!他倆動了心,佩服地說:“大魁,有了錢別忘了我倆?!背罂f哪能呢!段明說:“大魁,你說,現(xiàn)在咋辦?”楚大魁擺出黑道老大的樣子:“那還用問嗎?——找秦老板去!咱們要弄得八面來財,日進斗金!哈哈……”
7 秦老板向李菊花
說出實情
桂珍從信陽回來,剛到家便嚇了一跳,她見蹲在門口的王繼民帶著份不依不饒的樣子,吼聲吼氣地喊著:“秦建中,把錢還給我!要不,我死在你家門口!”王繼民有了玉石俱焚的決心。桂珍畢竟沒見過這種場面,心里發(fā)慌。寶娃嚇得“哇”地一聲哭了。桂珍忙亂中,手里的東西也掉了,牽著寶娃的手,一陣風(fēng)似的往院里跑。王繼民撿起那幾樣?xùn)|西擱在門口,扯著嗓子喊:“哎,老秦,你家的東西!”
三條大狼狗瘋狂吠叫著往前撲,幸虧大鐵門關(guān)著,否則能把王繼民撕碎。秦老板走到門前看見王繼民,心頭“咯噔”一下,見他臉上有血痕,沉著臉說:“多管閑事!”他打開一條門縫,小心地把門外的東西拎進來,又極為警惕地盯著王繼民,真擔(dān)心他會打自己一悶棍。王繼民坦坦蕩蕩地說:“怕啥?我不是你,不會下黑手的!”
秦老板確信王繼民言而有信,內(nèi)心愧疚,低聲說:“你的手機呢?快給家掛個電話吧!”
王繼民一陣亂摸,才發(fā)覺他的手機丟了。他并不知道,李菊花已經(jīng)給秦老板打過電話了。李菊花聽楚大魁說王繼民遭遇車禍,心煩意亂,坐立不安,不知道王繼民究竟遇到什么事。李菊花想到河南找王繼民,匆忙間,記得王繼民往家里打電話,告訴秦老板的家庭地址,她便把電話打到固始縣電信公司的查號臺,竟然查找到秦老板家的座機號碼。李菊花給秦老板掛一個電話,哭訴她聽說的一切。秦老板心正煩著,忽然明白這一切都是楚大魁下的藥,心想事情鬧大了,他無法收場,好言相慰說道:“王兄弟在我這里,衣食無憂,哪來的車禍之說?弟妹,把心放在肚子里,過了一會兒讓他給你打個電話,報個平安就是了?!?/p>
秦老板告訴王繼民往家打個電話,無非出于一還一報而已。當(dāng)他返回院子的陰涼處,搖著扇子,品著茶水,細細琢磨,覺得事情并不那么簡單。他欠王繼民的錢,王繼民登門討債,人之常理。可是,楚大魁等人背后下刀子,也想弄一個實惠的,就把事情弄復(fù)雜了。秦老板不得不分開精力,一邊對付討債人,一邊又要對付敲詐者。秦老板對付討債的王繼民游刃有余,對付無賴則很覺傷腦筋,氣哼哼地說:“他媽的,全看見我是一塊肥肉啦!”
他的話音剛落,桂珍在屋里咋咋呼呼嚷起來了:“老秦,你說,又是哪個騷狐貍來啦!”
秦老板心一驚,暗自叫苦,糟了!他與小卉的事漏了。秦老板畢竟是久闖江湖的人,見多識廣,這節(jié)骨眼兒,千萬不要承認(rèn)。桂珍是個潑婦,把男人的二兩肉看得很重。一旦知道丈夫與哪個女人偷情,鐵得鬧個滿城風(fēng)雨。他佯裝出驚詫的表情說,又他媽的咋的啦?桂珍從垃圾里掏出一張揉搓得亂糟糟的衛(wèi)生巾說,你看看,這是哪個野娘們兒用的墊屁股的紙,咋到咱們家了?桂珍表情猙獰,揪住秦老板的衣領(lǐng)子,立馬讓他交代清楚。
看見那塊衛(wèi)生巾,秦老板的腦袋立即漲得老大,暗自埋怨自己粗心大意,高興中忘記“堅壁清野”了,讓桂珍尋覓出蛛絲馬跡。秦老板臉色蠟黃,嘴巴卻十分強硬:“桂珍啊,別沒事找事,我煩著呢!”
桂珍哪里吃過這種虧?她心更煩,哭著鬧著說:“秦小鬼,你吃著碗里想著鍋里的,你說,她是誰!”
秦老板緊閉嘴唇,一語不發(fā)。桂珍哭鬧夠了,揪過寶娃的衣領(lǐng)子,打他的屁股。寶娃是秦老板的心肝肝,寶娃莫名其妙挨了幾巴掌,撕心裂膽般地嗚嗚哭,秦老板受不住了。秦老板拍著桌子對桂珍嚷嚷:“你他媽的不想過了,說痛快話,馬上滾出老秦家!憑什么拿寶娃出氣!”桂珍滿身肥肉膘子亂顫,大聲呼叫:“從我屁股掉的肉,我想打想罵你管不著!”
寶娃看出爸爸疼他,一頭扎進秦老板懷里。秦老板擦擦寶娃臉上的淚痕說:“乖兒子,不理你媽!”
寶娃說:“爸,誰來咱家啦?”
秦老板看寶娃天真的樣子,又氣又覺好笑,心想真是跟啥人學(xué)啥人,他哧地一聲笑了:“好小子有種!出息好了,也是一個采花剪柳的好手?!惫鹫溆胗觽?,哭得更悲切。秦老板厲聲說:“哭嘛哭嘛!我就是跟別的女人,也沒啥損失,無非跑出點兒熊!”桂珍委屈地說:“你對我咋不那么大方呢!那玩藝兒就舍不得給我,還有臉說呢!”桂珍的話把秦老板說笑了。秦老板說:“老婆子是爺們兒的小俱樂部嘛!桂珍呀,別傷著身板兒,今天晚上,我讓你高興高興?!惫鹫滟€氣說:“你早就空了,有章程也不對我使喚哪!”
8 看逼到那份兒上
沒有
王繼民守候在秦老板家討債有七天了,他才意識到,他打不起持久戰(zhàn)。因為他隨身所帶的盤纏快用光了,沒咒可念了。王繼民心里發(fā)慌地想,久討不還,人財兩空,他真的要沿街乞討了。他給家里打電話,讓妻子寄點救急錢,可是沒人接電話,心犯疑惑,不知老婆在忙什么。過了兩天,派出所長老尹找到了他,領(lǐng)來哭成淚人的李菊花。
李菊花見到王繼民,又哭又笑,見到丈夫安然無恙,李菊花很高興,見他滿臉憔悴,又是十分心疼。李菊花說過來看他的經(jīng)過。王繼民想起暴打他的兩個年輕人,嘆息說,歹人不會有好結(jié)果。李菊花勸他回家養(yǎng)養(yǎng)傷再說,收過秋再找他要賬。王繼民一臉嚴(yán)肅說,不成!秦老板是一個無賴,不能這樣便宜了他。李菊花出主意說,找法院告他??!王繼民苦笑,說他找律師咨詢了,打這場官司,少說也要交幾千塊錢的訴訟費,他從哪里弄?。r且官司要打幾個月,拖也把他拖死了。李菊花無奈只有陪他嘆氣了。
那天早晨空氣很好,顯然又是一個大熱天。王繼民和李菊花就睡在秦老板的院外。睡得晚,過往的車輛與行人,也無法打擾他們的睡眠,但大門一響,王繼民會馬上醒來,見是秦老板立即跟上前去:“秦老板,錢呢?”秦老板被他攪得昏頭漲腦,氣又氣不得,因為畢竟欠人家五車皮的玉米;惱又惱不得,王繼民討債聲色俱厲,卻對他家里人一臉的和氣。盡管秦老板指使楚大魁“炮”他一頓,依然故我并沒有對他構(gòu)成威脅。秦老板說:“我講過了,賬我認(rèn),要錢我沒有!”王繼民說:“欠債還錢,自古留下的道理。走江湖干買賣,人得留下一個好名聲。你就是賣房賣地也要還錢哪!”秦老板怪異地瞥他一眼,家產(chǎn)來的得容易嗎!秦老板的爺爺?shù)臓敔?,開始為這個家努力,屢敗屢戰(zhàn),到他這輩子才積攢下這份家業(yè)。秦老板說:“賣房子,讓我蹲露天地???”李菊花說:“大哥,你在我家,桌上桌下伺候,對你咋樣?現(xiàn)在你把我們坑到啥份上啦!”李菊花眼圈兒發(fā)紅,聲淚俱下。秦老板心里虛怯,表面張揚:“大哥算對不住你們了,去法院告哇!”王繼民說:“告你是有證據(jù)的!”他取出五車皮調(diào)撥單,上邊有秦老板的簽字。秦老板接過調(diào)撥單幾下就撕得粉碎,說這東西沒甚用。王繼民嘿嘿笑。他看出秦老板無賴與心虛,又掏出一份調(diào)撥單,說復(fù)印件,要多少有多少。泰然自若的秦老板腦瓜開始混亂,琢磨不出解套的良策。王繼民又掏出錄音筆,打開后傳出秦老板賴賬不肯還錢的對話。秦老板知道,這筆賬不承認(rèn)存在,根本辦不到。心雖慌臉上卻平靜,他煞有介事?lián)u動扇子,手卻抖顫,說他并沒有賴賬,他正在設(shè)法湊錢呢!李菊花打斷他說:“秦大哥,我們連住宿都沒錢了,你先還一部分吧?!?/p>
秦老板假惺惺地說:“真的過不下去了嗎?唉呀,我也挺難哎。剛才我與桂珍還為她爹有病沒錢治吵嘴呢!”
“我們要的是那五車皮的玉米錢!”李菊花提醒說。
“可我沒錢啦!”秦老板拿腔捏調(diào)說。
李菊花責(zé)問:“那五車皮玉米賣給飼料廠,錢也讓你提出來了,你還有什么可抵賴的?”秦老板嘿嘿笑:“那錢還不夠還債的呢!”他擺出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賴嘴臉。王繼民說:“老秦,別再玩鬼把戲了!你要想過消停日子,把錢痛快還給我!”秦老板歪頭說:“我要是沒錢呢?”
王繼民臉色鐵青:“早晚有讓你后悔的!”秦老板說:“你想殺幾個人嗎?”王繼民不慌不忙地說:“看逼到那份兒上沒有!”秦老板后脊背冒涼風(fēng),人逼急了,啥事都會發(fā)生。他也曾有過那種經(jīng)歷,便有些怯了。
王繼民對李菊花說:“菊花,咱走!”
他和李菊花坐進一家小飯店,要了兩屜小籠包子,還要了三兩白酒。他見李菊花吃完飯,獨自悶悶喝著酒,就說:“你先回家,一大堆活離不開你?!崩罹栈〒?dān)心他做出傻事,勸說:“攤上事兒了,往寬了想吧?!蓖趵^民不耐煩地說:“我的事,你甭瞎操心,把家里活兒操持好,比啥都強!”李菊花摸透了他的心思,沒有多言語,她把多余的錢留給王繼民,然后又去了一趟派出所。恰巧派出所長老尹在場,這件事他看個一清二楚,只是不便明說。李菊花拿出兩盒好煙,不好意思地說,王繼民在這里討債,有什么事情請他多多關(guān)照。老尹說:“煙我不能收,再說我又不抽煙,別壞了我的名聲。至于王繼民討債,很難!”老尹認(rèn)真地說:“這樣要賬,怎么能要回錢呢!除非通過法律程序。”
李菊花眼里流出淚:“那可怎么辦?”老尹只有好言安撫說道:“我們會盡量保護王繼民,不讓他再受到傷害了!”
9 用六百塊錢
打發(fā)小鬼
王繼民就像影子,須臾不離秦老板,秦老板有了恐懼感。秦老板走到哪兒,王繼民跟他到哪兒,就像狗皮膏藥,黏乎乎的,甩也甩不掉。秦老板很是惱火,惡聲罵道:“姓王的,你找死啊?”
王繼民佯裝糊涂,說:“秦大哥,跟著你有什么不好?咱哥兒倆在我那里,什么待遇沒享受到?到了您的府上,一切都變了,我很悲哀啊!”秦老板想了想后說:“你回去,以后有錢會還給你的,不行嗎?”王繼民說:“不行!君子以誠信為重。你已經(jīng)失信了,我沒有辦法相信你了?!鼻乩习鍚汉莺莸卣f:“小心你的腦瓜!”
“想殺想砍,隨你便!反正我已經(jīng)在派出所備案了,我死了,你就是兇手!”王繼民似乎猶有不甘,腦瓜撞電線桿子,發(fā)出“嘣嘣”的聲響,腦門撞出紫包,咬牙切齒地說,“誰他媽不讓我安生,我就讓他不得好!”
秦老板自以為在固始算一條好漢,從未遇到像王繼民這種不怕死的家伙,心里也膽兒突突,生怕他干出什么蠢事來,好言勸說道:“老弟,不要發(fā)火嘛!牢騷太盛防腸斷。我說了有了錢,首先還你的債?!?/p>
“你有錢,為啥不還?”王繼民不動聲色地說一句。
“我有錢嗎?”秦老板夸張地伸開雙手,“大家都知道,我破產(chǎn)了,沒錢還你了。我現(xiàn)在就是砸了骨頭熬成油,也沒有幾吊子錢?。 ?/p>
“耍賴!”王繼民說,“這一溜兒,誰人不認(rèn)識秦大老板呢?我早就說了,錢要不回去,我就與那二十萬塊錢同歸于盡!”王繼民言之鑿鑿的話,讓秦老板心頭打個冷戰(zhàn)。對這個難纏的主兒,秦老板也無奈,所謂老實人怕青頭愣的,青頭愣怕不要命的。秦老板算遇到不要命的主兒了!他回到家,喘著粗氣,拿不出好主意對付王繼民。老婆數(shù)落說:“建中哪,該那人多少錢,趕快還給他吧。要是逼急了眼,他那人會玩命的!”
“他敢。借他一個膽,我看看!”秦老板沒好氣地搶白一句。
“你以為他真不敢嗎?人逼急眼啥事都干。”桂珍吹風(fēng)說,“有人見他在農(nóng)貿(mào)市場買了一把剔骨尖刀,還找老曲頭把刀磨得十分鋒利呢!”
老婆子緊張兮兮的樣子,眼里冒出無助的神色,讓秦老板心里忽悠掀起一股酸楚的情緒。他打開折扇,扇著風(fēng)說:“我那年倒騰紅麻,讓人騙苦啦!向誰訴苦?找誰要賬?”老婆子拍手打掌說:“都是老皇歷,提那些干啥!抽大煙拔豆?!淮a是一碼?!?/p>
“他買了一把刀?”秦老板突然有了靈感。他買尖刀,就是沖咱來的。告他私藏兇器,讓派出所把他抓起來。欠的債一筆抹消。秦老板心頭的郁悶一掃而清,搖著扇子,滋溜一口茶水。他去了一趟派出所,派出所長老尹認(rèn)出他:“老秦哪,你欠老王的錢還了沒有?。俊鼻乩习逍念^挺別扭,這點破事兒,天下人都知道了!他說:“尹所長,王繼民私藏刀具,揚言要滅我全家,你管還是不管?”老尹正翻一份卷宗,里邊是公安部門通緝的外逃疑犯。老尹拍拍卷宗說:“行兇殺人,在逃的疑犯太多了。老秦哪,你說他為什么要殺你全家?”秦老板的嘴唇嚅動一下,艱難地說道:“因為我欠錢不還嗎……可是,我現(xiàn)在沒錢還他??!”
“問題就在這里。”老尹用碳素筆敲著桌面,不緊不慢地說道,“老秦,如果他欠你二十萬不還,你啥心情?”秦老板臉上一團尷尬,說當(dāng)然要跟他拼命了!老尹拍拍他的肩,說:“老秦啊,你有進步了。拿人心比自心,誰欠誰的錢不還,誰心里舒坦?他王繼民夠?qū)挻蟮牧?,他上門討債,你非但不還,還弄兩個小子揍他一頓,簡直是土匪!給我們當(dāng)?shù)厝四ê??!?/p>
秦老板自知理短心虧,囁嚅著說:“尹所長,你看咋辦?”
“這事很簡單!”老尹抬起頭,職業(yè)性瞥他一眼,“你暫時還不上那么多,請他到家里住,好酒好菜好招待,拿出一個還款計劃,讓他對你產(chǎn)生信任?!鼻乩习逭f:“我還把他當(dāng)祖宗牌供起來呢!”老尹認(rèn)為他的思想不對頭,嚴(yán)肅地說:“老秦哪,他的錢也是血汗錢,你拿走了,他能不跟你玩命嗎!”秦老板眨巴眼睛說:“照你的話,我必須還他的錢啦?”老尹毫不含糊地說:“那當(dāng)然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的事。從古到今一個道理。”
秦老板原以為老尹會替他趕走王繼民,本鄉(xiāng)本土的,誰沒有傾向性?沒想到,老尹居然替王繼民說話。秦老板悻悻然地說:“胳膊肘哇……”秦老板一臉悲情,轉(zhuǎn)身走出門往家去。秦老板不放心,王繼民被逼紅了眼,說不定闖進他家,殺個血光沖天。都說東北虎眼紅不懼山東漢,別看王繼民個子矮,慢條斯理與你講道理,心里精明著呢!秦老板走到街口,忽聽有人喊他,見楚大魁醉醺醺地摟著小卉,一步三踉蹌,生了些許的醋意。楚大魁說:“秦老板,欠賬還錢呀,我替你出口氣,打了王繼民,干嗎說了不算?”秦老板想,這個鬼得罪不起,賠著笑臉說:“唉呀我的好兄弟,原來說妥的,把王繼民趕走,再給你們加錢,至今他仍蹲在我家門口,像一只看家狗守在那里,讓我怎么兌現(xiàn)?”
楚大魁眼珠一瞪,幾乎鼓突出來,潑口罵道:“你秦老鬼以為是哪路王爺呢!二百塊錢想支使誰??!告訴你,我楚大魁從今天起,替王繼民辦事向你討債!你不還,我放火燒了你全家!”小卉心懷鬼胎,見秦老板臉色難看,擔(dān)心自己的小伎倆敗露,推著楚大魁說:“唉呀,別磨嘰了,煩人!”
楚大魁裝瘋賣傻地說道:“秦老鬼,小卉是我女朋友,你睡了她,就是睡我老婆,青春損失費你咋付?”秦老板臉上蠟黃,差一點嘔吐,心想楚大魁是啥人哪,你小卉跟他一塊兒生活,弄不好倒一輩子霉!
秦老板很清醒,對王繼民可以耍無賴,因為他是外鄉(xiāng)人,對楚大魁,他得敬著一點,或者說“懷柔之術(shù)”,不要得罪這個“地頭蛇”,否則真沒他好果子吃。秦老板假笑道:“大魁啊,胡說啥呢!你不就是要二百塊錢嗎?那好哇,我給,我給!”秦老板掏出兩張大鈔,拍到楚大魁的手里。楚大魁粗聲大氣地說:“段明和小卉各給二百塊錢!”
見楚大魁得寸進尺,秦老板并沒有計較,又拿出四張大鈔。小卉心頭暗自叫苦,便宜了這個老色鬼了!小卉佯裝出巴結(jié)的樣子說:“秦哥,你只用六百塊錢,使喚我們滿街轉(zhuǎn)。”秦老板半真半假地說:“你們都是大工匠,我秦某人使喚不起!”楚大魁滿足了,眉眼擠出笑意說:“大哥,有啥事兒喊一嗓子好使!”
正當(dāng)他們咸一句、淡一句說著話,突然聽到附近有人喊叫,嘈雜聲里,傳出桂珍尖聲呼救聲。秦老板對老婆的聲音再熟悉不過,像破鑼一樣難聽,腿腳馬上發(fā)抖,說話走了板:“唉呀媽呀,我家出事啦!”
10 假惺惺雨中送傘
因為秦老板尋花覓蝶,而且屢教不改樂此不疲,桂珍好不惱火,所以心里一直不痛快。家里做飯用液化氣,桂珍準(zhǔn)備炒菜,往大勺里倒的菜油冒出油煙子了,寶娃在院子里哭叫起來。桂珍罵道,這老鬼不知道又跑到哪里了!她匆匆出了屋,見寶娃舉著的半截香酥雞腿讓一條大狼狗搶去。另兩條狼狗也不示弱,圍著寶娃,尋覓他還會有啥好吃的東西。寶娃啃的香酥雞味道鮮美,陡然讓大狼狗奪走,心里十分不甘地上前爭奪。寶娃畢竟是一個小孩子,雖然不懼家里的大狼狗,卻無論如何也搶奪不過來。寶娃無奈兀自哭泣起來。寶娃的哭聲,屋里炒菜的桂珍當(dāng)然聽到了,她顧不得油花翻滾的灶子,匆匆出了屋。見此情景,桂珍心疼孩子,追打饞嘴的大狼狗。正在這時,她聽得屋里“嘣”的一聲響,心想不好,液化氣爐灶正點著呢,別失火。急忙進屋里,果然見炒勺的油噴出的火苗躥出來,燎著了泡沫沙發(fā),頓時火舌就冒出來。桂珍急忙往火上壓水,無濟于事。因為輸氣管不停地往出噴火,桂珍忙著顧了東,顧不得西。她只好跑出屋子,大呼小叫喊人救火。
恰在此時,秦老板等人聽見,匆匆趕到家門口,早已見房子濃煙滾滾,火苗直躥。秦老板急得直跺腳,撥打“119”時手指不聽使喚。忽然見王繼民從身后閃出,把院子里曬的被子抱了一床,沖進屋里,把被子蓋在火堆上,迅速關(guān)閉煤氣閥。王繼民一連串的動作利索、干脆,趕來救火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桂珍見屋里明火熄滅,感動得熱淚盈眶,連聲說:“大兄弟,多虧你來得及時!”秦老板很覺愧疚,面紅耳赤地說道:“無論如何,我也要請王老弟喝一杯啊!”
王繼民是一個實在人,挺真誠地說:“酒別喝了,把錢給我立馬走人?!鼻乩习逍挠帧翱┼狻币幌?,他知道,那錢是王繼民血汗,拿不回去沒有臉見妻子面。從內(nèi)心說,他不想舍出錢還給他。不管怎么說,費了好大的心計弄來的錢,輕易還給人家是否太虧了?秦老板尷尬發(fā)白的臉擠出硬邦邦的笑紋,說:“先別說這些話。今天咱先喝一個四馬穿蹄!”楚大魁快言快語說道:“對呀,這把火沒燒著,秦哥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
王繼民認(rèn)得楚大魁,也認(rèn)出小卉,這些男女集聚一起,說不定又會鬧出什么事端。王繼民頭腦冷靜,心存戒備地看著他們的表演。小卉極善殷勤,端來一盆水讓王繼民洗臉,拍拍他身上的塵土。她拍得十分的輕柔,奉承地說道:“王哥真是英雄,火苗都躥出來了,還敢往屋里闖!”
“怎么也不能見死不救哇!”王繼民盯著秦老板說。
秦老板臉色十分不自在。人若做了虧心事,總有幾分的怯意。他巧取王繼民的錢,本來就是犯了王法,自踐人格。王繼民以德報怨,獨自一人闖進火海,實屬讓人敬佩。秦老板真心想請他喝一頓。盡管他熱情盛邀,王繼民不為所動,這頓壓驚酒沒有辦成。桂珍暗自勸秦老板說:“我看王繼民挺不錯的人,就算交個朋友,把欠的錢還給他吧!”秦老板嘆口氣說:“我過去讓人坑過的錢,沖誰要啊?”桂珍說:“冤有頭,債有主,誰欠你錢找誰要唄!”秦老板說:“長頭發(fā)、短見識!錢這東西是我爹!我怎么能把爹舍出去呢!”
桂珍抱怨說:“那些錢本來就不是你爹??!”
秦老板和桂珍收拾一番凌亂的屋子,天色黑了下來,一宿無話。天剛蒙蒙亮,秦老板醒了,聽得屋外傳出大雨的咆哮聲,心想不好!王繼民興許還在外邊,他動了惻隱之心,找了一把傘出去了。只見院外空蕩蕩,根本沒有王繼民的人影。他喊了兩聲,不見有回音,秦老板幸災(zāi)樂禍地想,但愿王繼民知難而退,回東北老家去了!秦老板高興勁兒還沒回過神兒,王繼民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他渾身濕乎乎,披著不知從哪兒撿來的一塊破塑料布,說這里天氣真糟,三天兩頭下雨。在夜里秦老板眼睛像兩團鬼火,不懷好意地打量他,身價二十多萬元,值不值消滅他的肉體?秦老板想自己不擇手段騙取王繼民的二十萬元,屬于不義之財,卻又想殺人滅口,這念頭實在可怕。秦老板換了一種口氣說:“天還下雨,別淋出病來,到屋里躲躲雨吧!”
王繼民望望大院里的房子,還亮著燈,確實挺誘惑人。王繼民說:“老秦,考慮好了沒有——錢啥時給?”秦老板這次沒有惱,二十萬元對誰來說都不是小數(shù)目。秦老板嘆口氣,說:“大哥實在拿不出那么多錢?!蓖趵^民緊逼問道:“真的嗎?”秦老板避開他的問題,囁嚅地說:“做生意,虧了本?!蓖趵^民干巴巴冷笑:“其實我可以變種方式向你討債,那時咱們都不好收場了!”秦老板聽出弦外之音,正色道:“難道誰還想敲詐我不成?”王繼民說:“我這次來就是為了做個了斷!你也知道我,不想撕破臉皮。咱們哥們兒一場,處好了還是朋友,將來合作的機會很多?!蓖趵^民說到這里,瞄他一眼,突然問道,“楚大魁和段明是你的朋友嗎?”
“問他倆干啥!一對見錢眼開的東西!”秦老板說。
王繼民干澀地笑道:“他倆找過我了,要替我討債呢,只要百分之十的提成。”秦老板心一抖,問:“你答應(yīng)了?”王繼民說:我還沒有考慮到這一步!追回欠債,我有信心,因為你還沒壞到不可救藥的地步?!鼻乩习逭f:“他倆可真是賊子野心,王老弟別上當(dāng)。”王繼民抓住這個當(dāng)口,不失時機地說道:“你雇他倆打我的事,他倆全講了。還說去派出所報案,他倆打證言。秦大哥,我怎么也不會想到,這件事會是你干的!”
秦老板心里有說不出的恐懼。王繼民很仗義,挨了打并沒有報警,假如楚大魁等人出面做證,他這是買兇傷人,罪過不輕。秦老板把傘交給王繼民:“雨還在下,你不進屋,有這把傘也遮遮雨?!蓖趵^民推辭說:“不麻煩了!”秦老板怪異地望著王繼民,心想他也真夠?qū)嵲诘?。民間討債,沒明文規(guī)定,可也有鄉(xiāng)約俗成的老規(guī)矩,到了欠債戶,大模大樣住個幾十天不走,好吃好喝供著,不順心就大鬧一場。哪有王繼民這等好心人,挨打不吭一聲,主人家失火舍身去救,下了雨不進屋,有人張羅幫他討債他拒絕了。秦老板與他相比,覺得自己的行為很自私很卑微很小氣。秦老板又一想,二十萬塊錢到底是一泡大錢,心里又多了幾分的貪欲,淡淡地說:“你想挨澆我沒辦法,我要進屋了!”
秦老板轉(zhuǎn)身回到屋里。王繼民滿心的憤懣,惆悵與怨恨一齊涌出來了。王繼民頗有些悲憤心情,想到期待他討債傳回好消息的妻子,還有借錢給他的眾鄉(xiāng)親,真有一種無顏見江東父老鄉(xiāng)親的感覺。糊涂一時,抱恨終身!他真想摑自己幾個耳光,可那有什么用呢?當(dāng)初,怪自己大意啊!他惡狠狠盯著雨中的秦家宅院,心頭隱隱作痛。
11 汗水打透了
王繼民的衣服
世上有很多秘密都會在無意中被發(fā)現(xiàn)。桂珍與丈夫在一塊兒生活十幾年,最近才知道他有一個女人。桂珍表面憨厚、賢惠,骨子里也有很多道道兒。首要的一條,要看管好丈夫,千萬別在外邊拈花惹草,破費錢財不說,一旦有了外遇,家花哪有野花有吸引力?他就要人變、心變、行為變,會與別的女人組成新家庭。桂珍猜出丈夫與小卉有染,苦于沒有真憑實據(jù),無法與小卉當(dāng)面鑼、對面鼓去對質(zhì)。桂珍恨恨地罵道:“這個小騷貨,讓我抓住證據(jù),我要把她撕碎!”
那天早晨,雨歇日出,薄薄的云層透出熱量。秦老板心情極好,準(zhǔn)備出去會朋友。他穿戴已畢,沒有忘記拿他的南泥壺和扇子。桂珍冷眼瞧著他,又想起小卉,沒準(zhǔn)他去找她。秦老板摸摸口袋,說:“媳婦兒,給我拿幾個錢?!惫鹫滟€氣說:“干嗎啊帶錢?”秦老板說:“有兩個商客談生意?!惫鹫溧洁熘骸坝质钦勆?!不是你騙他,就是他騙你的!”桂珍拿出兩張百元鈔票扔給他。
秦老板看出桂珍臉色很糟糕,猜出還為那事生氣,男人有外遇,總要付出代價。秦老板覺得值,桂珍雖然賢惠,畢竟徐娘半老,缺乏風(fēng)情。秦老板出了門就見王繼民迎上來,說:“秦大哥,哪兒去?”秦老板好不沮喪。出得院門,留在屋里的是丑婆娘,迎上來的卻是要債鬼!他可不想讓王繼民摸到他的行蹤,王繼民盯住他,啥生意也談不成了。
“我干啥去與你有什么關(guān)系?”秦老板故意冷著臉。
“你去哪兒,我就跟著去哪兒?!蓖趵^民堅忍的臉上掛著勉強的微笑,“大哥,除非你把錢給我。”
“你有點無賴吧?”秦老板立棱起眼珠子。
“大哥,話怎么說顛倒了呢?”王繼民仍然不氣不惱,“別弄混了,是大哥你欠我的錢。我陪你走,其實也不就是跟你談?wù)勥€錢的事……”
“我不跟你談!”秦老板沒好氣地說,“你再糾纏我,就報警啦!”
“太好了,太好了!我希望大哥報警,那樣事情就有了眉目了!”王繼民的話,不急不惱卻充滿壓力,讓秦老板冷靜下來。他清楚,如若報警,必須要詢問事由,那樣一來秦老板自然無法解釋了。
秦老板見王繼民堅定不移跟他出門,心里打個墜兒,他可不能帶王繼民出現(xiàn)今天的場合。原以為只要賴著賬,不溫不火的,拖垮了王繼民也就罷了,想不到他挺有韌勁,打也不怕,罵也不怕,恫嚇更不怕。秦老板被王繼民的勁頭壓垮了,嚇壞了,弄得心煩意亂。秦老板見他走不脫,打開院門,放出三條狼狗。這三條狼狗悉聽主人的指使,如虎般咆哮著,撲了上來。秦老板見狀,急忙脫身而去。王繼民摸起兩塊磚頭,嚇唬著三條惡狗,唯恐它們撲倒他,把他撕成肉條條。
三條狼狗憑借著在家門口,有恃無恐地狂吠著,逼迫著王繼民陷入進退兩難之境。這時,桂珍聽得狼狗緊一聲慢一聲的狂吠,知道出了事,急忙出院門,喝住三條狼狗,見王繼民臉色灰白,站著不動,馬上明白又是老秦搗的鬼,頓生憐憫之心。桂珍說:“王老弟啊,嚇著了吧?”
王繼民惡狠狠看她一眼,轉(zhuǎn)身想走。桂珍又喚住他說:“王老弟你不是找我家老秦要錢嗎?有什么事跟我說吧。”王繼民懷疑地望著她,遲疑一下,拿不準(zhǔn)是否跟她說實話。桂珍看出王繼民的猶豫,她突然萌發(fā)某種念頭,語調(diào)柔柔地說道:“你怕我吃掉你嗎?王老弟,你是無辜的。我會讓老秦想辦法籌錢還給你!”
王繼民心頭滾熱,這是他來到固始頭一次被感動。面對三條伸出血紅舌頭的大狼狗,王繼民沒有聽從桂珍的話,他急于想離開這里。桂珍熱盼的目光流露出失望,見王繼民很戒備地看著大狼狗,她才明白過來。她笑道:“莫怕!”她轟開大狼狗,又進一步邀請王繼民說:“老弟哎,進屋坐吧!”
她的舉動引起他的戒備。她的熱情有什么目的?難道怕她吃掉不成?王繼民大步跨進院子里,水磨石的臺階,瓷磚鑲的墻壁,還有精美的鐵藝柵欄,無不透出豪華的氣派?!白伞!惫鹫湟笄诘刈屚趵^民坐在客廳的木制沙發(fā)椅上。沙發(fā)椅鋪著涼席墊,坐著很舒服。
桂珍給他倒了一杯茶。冒著熱氣的茶水飄著信陽毛尖,晶瑩剔透,香氣撲鼻,且又很好看。王繼民見桂珍忙忙乎乎想找一些水果,說道:“嫂子別忙了,有話你說?!?/p>
桂珍坐在王繼民對面,擦著汗說:“繼民老弟,其實你這個人挺好,我家老秦說,天下沒有你這樣實在的人了?!蓖趵^民高興不起來,他看出桂珍有什么心事。他說:“嫂子,你找我想說什么,不要顧慮?!惫鹫浔砬轱@得酸酸的,說:“我知道王老弟要賬來這里不容易,吃了很多苦頭。老秦有不到的地方,請你原諒了!”王繼民說:“別提了!嫂子,沒別的事我該走了。”
“別!王老弟,嫂子問你一句話,你前幾天看沒看見一個女的找老秦來?”桂珍注視王繼民的眼睛。
王繼民佯裝糊涂,他可不想摻和進去,說:“真沒注意這碼事呢!”桂珍提醒說:“哎,就是失火時趕來的那個年輕的女人!”王繼民完全明白了,原來她是一個老醋壇子!王繼民說:“噢,叫小卉的姑娘我認(rèn)識?!惫鹫渖鷼獾卣f:“什么姑娘啊,破爛貨!她見我們老秦有幾個錢,總想摳幾個。呸!靠出賣屁股生活羞不羞!”
王繼民說:“她跟老秦能有那種關(guān)系?看不出來!”
“別看她表面光鮮鮮,心里冒壞水,靠出賣大腿發(fā)財,純粹一個狐貍精!”桂珍恨恨地說。
“沒別的事,我該走了!”王繼民站起身子。
“老秦一半會兒不回來,在這里玩兒吧。”她說。
王繼民警覺地冷下臉,立即筑起心理防線。桂珍興許用柔情騙取他的信任,然后訛他,說他行為不軌,讓他血本無歸地離開這里。王繼民往門外走,他的步子堅定,生怕自己疏忽大意,惹來一場不愉快的沖突。桂珍堵在門口,臉上呈現(xiàn)迷離的微笑,說:“王老弟,忙什么走哇!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你想干啥?”王繼民喝問她。
桂珍嚇了一跳,僵立在那里,傻傻望著他,并且嗅到他身上的雨腥味兒。桂珍善意地說道:“整天露宿街頭,衣服臟得要命,還是換洗一下吧?!蓖趵^民冷笑著搖頭,這點小伎倆騙不了他,脫了衣服就是渾身有多少張嘴也說不清了。王繼民走到門口,又駐足不前了,暗中叫苦,原來那三條大狼狗圍在門邊,虎視眈眈地注視著他,逼他寸步難行。
“大嫂,看住狗?!蓖趵^民說。
“你把我看成啥人啦!"桂珍很是不高興,“你有本事走出院子,我佩服你是男人!”王繼民再一次把頭扭向院子里,三條大狼狗不耐煩地“汪汪”怪叫,他沒咒可念。如若對付一條大狗,王繼民尚有勇氣,三條大狼狗一起撲來,他就無法招架了。王繼民沉默著,似乎妥協(xié)了。桂珍頗為得意,大膽地注視他。桂珍笑了,裸露出焦黃的板牙,肥胖的身體攜來足夠的熱量,慢慢靠近了王繼民。完了,那二十萬要泡湯!王繼民內(nèi)心顫抖著,近乎哀求地看著桂珍?!澳阕咄?!你是男子漢就從這院子走出去,我張桂珍服了你啦!”桂珍站在屋門口,打個尖厲的哨聲,三條大狼狗蹲在屋門口,警覺地注視著王繼民。
王繼民懸起的心漸漸平靜,發(fā)覺桂珍并沒有陷害他的企圖?;蛟S僅是一個怨婦表現(xiàn)出她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罷了,因為有三條狼狗保護她的行為,她顯露出很張揚的樣子。王繼民說:“嫂子,你……啥意思?。俊?/p>
“嫂子見你這些天熬成骨頭渣子,怪同情你的,讓你吃點喝點,再換洗一下衣服,瞧把你嚇的,我是吃人的野獸嗎!”桂珍挺有情趣地說著話。王繼民從緊張的心理轉(zhuǎn)換成某種欲望。確實,連日奔波,吃不好,睡不好,備受煎熬,苦不堪言。王繼民到了這種潔凈的屋里,有回家的感覺,當(dāng)然,桂珍比不上李菊花。王繼民索性裝著傻乎乎的樣子,重新坐在沙發(fā)椅子上,說嫂子我就麻煩你了!他脫下外衣,桂珍麻利地搓洗出來,晾曬在院子里。桂珍說:“大兄弟哎,上次你幫我家救火,我就看出你是一個好人……”
“別說了嫂子!好人盡受活人罪!我要不是心太善,哪能讓大哥騙去二十多萬元!”王繼民耿耿于懷。
“又提你的豆芽賬了!”桂珍覺得他的話十分刺耳,沖淡了談話的氣氛,“王老弟,談別的話題好不好?。俊?/p>
“你不想聽?”王繼民恨恨地說,“我最關(guān)心的就是這錢啥時還!”
桂珍撩起額前散發(fā),寬大的身板顯得笨拙,坐在他旁邊,說:“大兄弟,你活著累腦,我活著累心,沒有快樂的時候。老秦在外究竟干些嘛事兒,我一概不知道。他一走,屋里只有我和寶娃……咳,寶娃又出去玩了吧!”桂珍注意到寶娃沒在院子里,她站起身往院外張望,不遠處是一條馬路,車輛很少,顯得十分僻靜。桂珍這時才發(fā)覺空蕩蕩的院子沒有寶娃的身影。寶娃會到哪兒淘氣去了?她出了屋,喊了兩聲,大約怕冷落了王繼民,她又進了屋,歉疚地說,寶娃不在了,我得喊他回來。桂珍告訴王繼民,寶娃是老秦的命根子,桂珍舍不得老秦,當(dāng)然也要看重這根血脈。
王繼民知趣地說:“你找孩子,我也該走了!”桂珍說:“你坐你的。你要不是撲奔我們,興許不會知道天底下有一個叫固始的地方。”王繼民苦笑,這種撲奔方式,結(jié)果會很殘酷,他一輩子也不想再來了!他隨著桂珍往院外走去。說起來很奇怪,三條大狼狗沒有剛才齜牙咧嘴的兇相,很懂人情味兒地搖尾乞愛。到了院外,王繼民才發(fā)覺渾身讓汗水打濕透了,簡直是一場鴻門宴。
12 寶娃失蹤了
寶娃丟了,丟得蹊蹺。
秦老板聞聽寶貝兒子不見了,午間豐盛的酒宴吃不下去,匆匆趕回家問究竟。桂珍的哭訴中帶有破綻,讓秦老板疑竇叢生,罵罵咧咧地說:“你這個臭娘們兒,沒準(zhǔn)又到哪兒搓麻將,把孩子扔到一邊了!”
桂珍委屈地分辯說,她忙著家務(wù),一直忙乎到了午間。她把時間安排得天衣無縫,根本沒提王繼民到家這一細節(jié),顯然擔(dān)心秦老板會聯(lián)想到什么。她哭喪著臉子說,我沒有想到,寶娃會沒了!秦老板氣哼哼地拍桌子,說:“這日子沒法過了!外邊掙一百萬,女人在家敗壞一千萬,日子還有個奔頭嗎!”秦老板擔(dān)心寶娃會成為歹人敲詐他的工具。桂珍苦著臉,說:“不過就散伙,有什么不得了的,整天掛在嘴皮兒上!”吵了一會兒,秦老板的手機響了,打電話的是一個男人,告訴秦老板,說孩子在他們手里,索要贖金二十萬元。對方又警告說,不要報警,否則孩子就沒命了!
秦老板馬上矮了半截,他的不祥預(yù)感應(yīng)驗了。寶娃是他的心頭肉,沒了寶娃就沒有了希望。秦老板哀求著說,有啥要求你就說,千萬別委屈了我的寶娃。對方覺察出秦老板對寶娃的愛,威脅著說,想要孩子,不準(zhǔn)報警!秦老板苦著一張臉,唯唯諾諾地說:“我秦建中是說話算數(shù)的人,你就放心,咱們私下交易。我籌錢、我籌錢!”
放下電話,秦老板就給了桂珍一個耳光子。桂珍捂著臉驚聲大叫:“你打我干嗎?”
“娘拉巴子的,讓你看好孩子,整天瘋瘋癲癲的,自己出去尋樂子,這下?lián)p失錢財不說,寶娃的命難保!”秦老板嘆氣,他表情絕望。
“破財免災(zāi),大不了花幾個錢?!惫鹫湔f。
秦老板臉色灰暗,呻吟般說:“幾個錢就打發(fā)得了嗎!現(xiàn)在的人,想發(fā)財都紅了眼,綁架別人的孩子都成了一樁好生意了。寶娃能活著見咱們,就燒高香啦!”
桂珍發(fā)覺事情挺嚴(yán)重,緊張地說:“報警吧,請警察幫忙破案子。”
“娘拉巴子的,報案就是想撕票!不想要寶娃啦?”秦老板吼道,“還他媽的蹲在家干嗎——滾出去給我找孩子!”
桂珍屈服于惱火中的秦老板。衣食住行,哪一宗不指望他呢!桂珍出了自家院門,與站在道邊的王繼民打個照面,她淚眼婆娑的,心哏地一跳。報應(yīng)啊!她想避開他,誰知王繼民喊,大哥回家啦?桂珍暗自忖度,他簡直成了看門狗,我家一舉一動都看得清楚,只可惜剛才讓他進屋,寶娃讓誰弄走他沒見到。桂珍沒好聲說,在家鬧騰呢!王繼民問:“又咋的啦?在外遇不順心的事啦?”桂珍低聲說:“壞了,寶娃沒了!”王繼民道:“快出去找哇!”
“到哪兒找去??!”桂珍喪氣地說,“讓幾個歹徒綁票了,說要二十萬塊錢,我家到哪兒淘弄去呀!”
王繼民插話說:“快報警?。 ?/p>
秦老板恰好走出來,他臉色更難看。見了王繼民,秦老板心發(fā)堵,沒有他從中攪和,秦老板日子過得無風(fēng)無浪?,F(xiàn)在一切都變了,接踵而至的意外,讓他難以接受。他沒好氣地說:“王老弟,我欠你的錢咋不報警?”
“一碼是一碼啊!咱倆是債務(wù)糾紛,這是人命關(guān)天的大案。秦大哥,你不報案,有后悔的一天!”王繼民的語氣很重。
秦老板看看王繼民,瞧瞧桂珍,突然有所感覺,不禁心煩地喝罵道:“桂珍,你愣在那里干啥???還不給我出去痛快找孩子!”
桂珍明知道此刻出去很盲目,也無奈,只好往街里走去。王繼民目光茫然,望著桂珍的背影,心想到哪兒找啊!秦老板冷笑著說:“你在我家門口呆著就沒看見寶娃嗎?”王繼民誠實地說:“真見過你的孩子幾次。秦老板陰冷地一笑,進一步說:“綁匪要二十萬塊錢!王老弟,你就沒見是誰抱走寶娃的嗎!”
王繼民聽出話外音,他是一個正直的人,眼里容不得沙子,正色說道:“秦大哥,你待我不仁,我對你不會不義!我老王講的是一個義氣。雖然你欠了我的錢,賴賬不想還,我并沒有壞你家里人的意思。兩天前,派出所長老尹找我,說我私藏刀具對你家構(gòu)成威脅,結(jié)果他查無實據(jù)也就罷了。孩子丟了我也痛心,但我確實沒有見到誰抱你家孩子走的?!?/p>
秦老板狡黠地打量王繼民說:“大兄弟,孩子順溜回來,我們的賬也就兩清了!”
“假如……”王繼民停頓一下,覺得機會難得!秦老板露出口風(fēng),真是涼鍋里冒出了熱氣,讓王繼民看到了希望,他說,“秦大哥,我和你一塊兒出去找孩子!”
13 準(zhǔn)備引蛇出洞
桂珍走到農(nóng)貿(mào)市場,見到熟人就打聽,問誰見到她的寶娃沒有。桂珍心急,天又熱,額頭冒汗。在經(jīng)營水產(chǎn)品的檔口邊上,桂珍眼里冒出莫名的憤怒,因為她見到小卉。小卉挽著楚大魁的胳膊,很張揚的頭發(fā)蓬松著。當(dāng)時小卉咂巴著一根棒棒糖,所以嘴巴抿著,顯出挺淑女的樣子。桂珍還注意到,小卉穿著一件帶著商標(biāo)的連衣裙,挎著的小皮包拍打著臀部。桂珍憑女人細致的觀察,發(fā)現(xiàn)小卉盡管涂了眼影膏,也難以遮擋醉生夢死的空虛。小卉眉眼間很淫蕩,高跟鞋篤篤響著,似乎敲擊著桂珍的自尊心。小卉也認(rèn)出桂珍,她故意摟緊楚大魁的胳膊,顯出她對楚大魁的親昵與愛戀,也表白她挺淑女,并用特有的腔調(diào)喊道:“秦家嫂子,你買魚啊——這里賣的多寶魚好鮮呢!”桂珍心里仿佛被剜一下,多寶魚讓她想起寶娃,寶娃多像多寶魚,被歹人叼住不放。桂珍沒好氣地說:“我家寶娃丟了,我找孩子?!?/p>
“哇,那個可愛的小男孩不見了?”小卉的語調(diào)很夸張,就像這里的空氣充滿腥味一樣。
楚大魁摸出一支煙,很紳士地叼在嘴邊,說:“嫂子哎,孩子丟了,沒報案嗎?”桂珍搖搖頭,她情緒受到刺激,煩躁地說:“報案沒啥用處!”
“孩子不聽話,真讓家里操心哪!卉兒,別打擾嫂子了,咱走?!背罂煨焱鲁鲆豢|煙氣。
桂珍離開他們,東扎一頭、西扎一頭,盲目地找了一遭,無果。其實桂珍心里十分清楚,既然寶娃被人綁架,除非神仙才能找到他。桂珍累得口干舌燥,坐在道邊的條石上喘著粗氣,細細想,桂珍很委屈。丈夫自顧忙什么買賣,把她丟在家里,沒有人說話,又不知道外邊究竟都發(fā)生什么事情,結(jié)果成了傻子一樣的婦人。寶娃突然讓人弄走,讓她出去找,到哪兒找?。」鹫渚陀X得心口堵得慌,眼角流下咸咸的淚水,桂珍就有了叫天不應(yīng)、叫地不靈的絕望心情。
一個騎自行車的警察經(jīng)過,認(rèn)出桂珍,打招呼:“你是秦嫂吧?”
桂珍最忌諱見警察,而且這個警察居然認(rèn)得出她,桂珍忙揩眼淚,誰知道愈揩眼淚越多,眼前一片模糊,認(rèn)不出警察的模樣?!拔沂桥沙鏊睦弦?dāng)過你們那一溜兒的包片民警?!崩弦H親熱熱地說,取出紙巾遞給桂珍,問,“你咋的啦?”“迷眼睛了?!惫鹫淙鲋e。
“是嗎——這時也沒有風(fēng)啊!”老尹是一個實在人,空氣潮濕,無風(fēng)無塵的,迷了眼睛實在奇怪。桂珍窘紅了臉,以為她的謊言被他窺破。桂珍忙站起來,說:“好了,謝謝尹所長?!崩弦f:“天這么熱,走這么遠的路,小心中暑?!惫鹫湫睦镉炙崃?,老秦與她夫妻一場,從未說過如此體貼的話。
桂珍知道老尹是好警察,她想告訴老尹,說寶娃被人綁架,索要二十萬元。桂珍又擔(dān)心走漏風(fēng)聲,綁匪撕票,寶娃要丟掉性命。桂珍艱難地嘆息一聲說:“難哪!”
老尹也是熱心腸的人,說秦嫂有啥難處,說說讓我聽,幫你出個主意。
桂珍搖搖頭,不能說的秘密只有藏在心里,她只有祈求老天保佑寶娃平安了。老尹看出她的為難,笑笑說道:“也罷,想通了再跟我說。”老尹騎車走了。桂珍好像失掉主心骨,沒精打采地沿著馬路盲目地走著。桂珍目光空洞,對往來的人視而不見,內(nèi)心亂糟糟,想到寶娃這時候說不定遭受多大的罪,就想痛哭一場。
有人喊她,而且是王繼民。王繼民見秦老板鄭重承諾后,有了盼頭,心里著實高興,也走到市里各個角落打探寶娃的下落。他問大叔大嬸老大爺老大媽,見沒見到后腦勺留著百歲毛的六歲小男孩。有人說:“秦老板的寶娃就這副打扮。”固始是一座小縣城,也是歷史悠久的老縣城,街面上的人熟頭熟腦,見了都挺面善。王繼民說:“對極了,秦大哥的寶娃跑丟了!”王繼民沒有想到,他的話很快就傳遍全鎮(zhèn),很多人知道秦家的寶娃丟了,前來探望。秦老板且驚且惱,他有些后怕,一旦綁匪發(fā)現(xiàn)走漏了風(fēng)聲,寶娃性命就難保了。
秦老板唉聲嘆氣,說王繼民這個人不懂規(guī)矩,到處張揚,寶娃被人綁架,唯恐別人不知道。桂珍說:“王老弟也算是好心。他到處找,還不為了找到寶娃嗎?”秦老板怒氣沖沖說:“哪個人讓他找啦?賣切糕打堂鑼,他算哪路人呢?”
桂珍聽不得他的話,有熱心腸人事情就好辦。她說:“那天失火,還是王兄弟搶前一把救的火呢。”秦老板說:“得,他是劉備摔阿斗,收買人心?!惫鹫涞溃骸罢l欠誰???”秦老板想搶白她幾句,手機又響起來。
秦老板看看來顯,緊張地小聲說:“綁匪電話!”
“接?。 惫鹫浯叽僬f。
“喂,說話?。 鼻乩习宓讱獠蛔愕卣f。
手機里傳出寶娃的哭泣聲。桂珍聽到熟悉的哭聲,馬上搶過電話喊道:“寶娃!寶娃!說話啊?”對方傳出一個陰沉沉的男人的聲音:“你是孩子母親吧?——馬上往我們的賬號里打進二十萬元錢,否則,你的孩子就沒命了!”
對方掛斷電話,桂珍腦瓜一片空白。
秦老板接過的手機又嗚哇響兩聲,桂珍想接電話,秦老板沒好氣地說:“短信?!彼蜷_手機看一眼,“是綁匪給的賬號?!惫鹫湔f:“快把錢匯出去吧!”秦老板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說這么把錢匯給他們不妥,興許人財兩空。桂珍問:“咋辦,說一句痛快話!”秦老板輕聲說:“我看這些綁匪并非等閑之輩,拿了錢,興許還會害了人……”
“左也不是,右也不行,你快拿一個主意??!”桂珍著急了。
恰好這時,院里傳出狼狗的吠叫聲。秦老板探頭一望,臉色鐵青——站在大門口的除了王繼民,還有老尹。盡管老尹穿著便衣,秦老板也頗有些擔(dān)心,慌忙把他倆讓進屋里,小聲責(zé)備王繼民說:“你咋搞的,想讓我跳河???”
老尹說:“不關(guān)老王的事!你家寶娃的事,怎么不報警呢?”
“寶娃是我的命根子,孩子沒了,要我的老命了!”秦老板心痛極了,唉聲嘆氣。
老尹說:“我們早已經(jīng)監(jiān)控你的手機了,知道綁匪給你的賬號,先打進去幾萬塊錢,穩(wěn)住綁匪,設(shè)法把他們一網(wǎng)打盡?!鼻乩习搴芷婀?,說:“我又沒報案,你們怎么會知道寶娃被綁架的事呢?”老尹笑了笑:“公安部門就是為了保護地方平安的,那是我們的職責(zé)。老秦,你盡管放心把錢打進他們的賬戶,才能引蛇出洞,盡快破案?!鼻乩习逡娡趵^民在場,心里虛怯,不好取出他的存折,找找這里,翻翻那里。桂珍說:“存折在衣柜里,取出來就行唄?!鼻乩习鍧M臉愧色,他摸出一張存折,上邊有十萬元的存款。老尹說,你就用這筆錢當(dāng)魚餌,叫他們上鉤。
秦老板苦著臉說:“我擔(dān)心人財兩空??!”
桂珍氣惱地說:“啥時候了,還心疼錢!”
14 欠款終于
失而復(fù)得
信陽市的一處農(nóng)村信用社里,營業(yè)員小徐剛剛辦完一筆業(yè)務(wù),有兩個穿著挺時髦的男青年來到柜臺前,遞上一張存折,要求把里邊的錢全部提走。
小徐掃了一眼賬號,心突然緊張起來。她若無其事地查驗存折,開始辦理業(yè)務(wù)。她手指輕輕觸摸一下柜子的抽屜,那里有一處報警的按鈕。接著她不動聲色敲打著鍵盤,很快打出結(jié)賬單,請客戶簽名。
簽字的是楚大魁,他猶豫了一下,似乎想是否簽真實的名字。段明站在他旁邊,催促說:“大魁,簽字啊!”
楚大魁簽罷字,把結(jié)賬單據(jù)遞給小徐,小徐早已經(jīng)把十萬元的現(xiàn)金包扎妥當(dāng),遞給了楚大魁。小徐露出迷人的微笑,說請你們當(dāng)面點清。楚大魁哪里有時間查點現(xiàn)金?他把現(xiàn)金裝進挎包里,與段明走到門口。小卉迎上前焦急地說:“辦理提款這么長時間呀?剛才有一輛警車過去,嚇我一跳?!背罂呐目姘f:“怕什么呀!不義之財,人人有份兒,咱們?nèi)蝗唬值翦X,享受幾天快活日子去。”他突然想起什么,問段明,“寶娃放了嗎?”
段明說:“這會兒恐怕到家了!”
“什么行當(dāng)也沒有干綁票來得快!”楚大魁得意極了,有了欲罷不能的沖動,也讓他感到十分刺激。段明說:“今后,你就是我們的老大,我跟定了你。干這行當(dāng),你中!幾年下來,成就一番事業(yè)!”
小卉溫順許多,話也柔情似水,說:“大魁哥,我當(dāng)你的押寨夫人,我們兵合一處,沒有哪股勢力比得上我們!”楚大魁對小卉并沒有多少好感,只有他需要女性的時候,才會感受到小卉其實很重要。楚大魁說:“小卉,你有什么勢力?”小卉拍拍扁平的小腹:“誰睡過我,誰就是我的人了!他們哪個敢不聽我的?要不然,我讓他的家雞犬不寧!”
三個人開懷大笑。楚大魁的笑帶有憎惡與反感,他對小卉淫蕩的行為感到厭倦,皺著眉,正想說什么,忽然發(fā)現(xiàn)十幾個人圍上來,楚大魁首先的念頭就是“完了”!
刑警隊的抓捕小組幾乎沒有費什么周折,就把他們?nèi)齻€人緝拿歸案。小卉一路上不斷地分辯說,這事與她無關(guān),她是陪他倆逛街的。老尹說,怎么會與你無關(guān)呢?沒有你臥底,與寶娃混得臉熟,無論如何也弄不走他?。⌒』馨l(fā)出一聲悲哀的嘆息,又說她懷孕了,懷的是秦老板的種。老尹說,你一千個理由,無非想逃脫罪責(zé)。至于懷沒懷上孕,那是后話。法律是公正的,你最好到法庭說明情況了!
楚大魁對小卉的一番話感到厭惡。好一個里外見光的女人,沒有她從中做鬼,他楚大魁也不會想到這招哇!雖然敲詐的是秦老板的不義之財,畢竟綁架了秦老板的寶娃當(dāng)人質(zhì),成了罪犯。他叨叨咕咕說:“老秦騙來的錢,我怎么就不能花呢?”老尹憐憫地望著楚大魁,他認(rèn)得這個混小子,不務(wù)正業(yè),整天胡混,終于觸犯法律,可悲??!
綁架案破了,寶娃安然無恙,十萬塊錢又追回,秦老板家絲毫無損,只不過驚嚇一場。秦老板喜極而泣。老尹說:“老秦哪,汲取教訓(xùn)吧,不義之財不能要,否則引火燒身。”王繼民問:“秦大哥,我的賬怎么算哪?”秦老板羞愧難當(dāng),不迭聲地說:“賬要清,生意還要做。與你這樣誠實人做生意心里踏實?!蓖趵^民百感交集,他沒想到,貪婪而不講誠信的秦老板終有醒悟的一天。他握住秦老板的手說:“俺們那旮達的玉米海著呢!做這種生意有前景……”
王繼民終于如愿以償?shù)啬玫剿腻X。這些錢到了他的手里,壓在心里的一塊巨石才搬掉。他悟出一個道理,商場上詭譎多變,自己的錢財要攥得緊緊的,千萬不要讓別人弄去。
后來,他與秦老板又合作幾次,全部現(xiàn)金交易,彼此合作挺愉快。有一次,王繼民到河南考察養(yǎng)殖業(yè),專程到固始看望秦老板。兩個人聊著聊著,談到了三個綁匪。楚大魁和段明被判有罪,現(xiàn)在還在獄中服刑。秦老板只字未提小卉。王繼民忍不住問道:小卉怎么沒判刑呢?
秦老板打個唉聲,很小心地瞄一眼端菜進屋的桂珍,撫摸半禿的額頭,說道:“小卉有孕在身,被判獄外執(zhí)行。只是,我他媽的倒大霉了……”
王繼民沒聽明白。桂珍補充說:“小卉懷上我家老秦的種,現(xiàn)在我家還出營養(yǎng)費、精神撫慰金呢!”
“人算不如天算!我算總結(jié)出一個道理,女人是老虎,摸屁股會挨咬的!”秦老板臉紅紅的,感嘆地說,“我因為嫖娼被罰不說,又多了一個姑娘撫養(yǎng),花錢的地方多著呢!不過,我不會再騙別人了。媽的,騙人也是騙自己。老王,我的話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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