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的懲罰

張之路

學校來了三位實習老師，一男兩女，其中一位分到了徐彎彎的班上，她的名字叫李玉蘭。方老師給大家介紹的時候，有點小小的議論。因為這位老師白白凈凈、瘦瘦小小，個子就和徐彎彎差不多。如果在大街上看見，你會覺得她是個初中生。

李見吉這時候就議論說：“啊！李玉蘭——好土的名字呀！”他的聲音有點猖狂，估計李老師都能夠聽見，但是徐彎彎看見李老師只是咧嘴微笑了一下。

方老師說：“以后，李老師就是我們班的副班主任，我不在的時候，大家就要聽李老師的。”

實習這些日子，李老師就教大家信息技術課，簡稱電腦課，一個星期一節(jié)，但是六年級有六個班，平均每天上一節(jié)課?？臻e的時候李老師就在彎彎的班上待著，其他老師來講課，她就坐在后面——像個小學生。自習課的時候她在班上來回“巡視”，為大家答疑解惑。

這些天方老師來班上的時間明顯少了。

剛來的第二天就是玉蘭老師的電腦課，李老師在課堂上突然問：“有哪位同學叫小姨姥嗎？”

班上哄堂大笑。大家都指著徐彎彎。

李見吉站起來說：“老師，這是外號，全稱叫小姨姥姥。”

大家又笑。

“玉蘭老師，我叫徐彎彎。”彎彎說。說完了，彎彎發(fā)現自己沒有稱呼李老師，而是稱呼玉蘭老師，是不是心眼里覺得這個老師和自己差不多大呢。

“以后不要叫同學的外號好不好？”玉蘭老師對大家說。她的那句“好不好”特別客氣和溫柔，就像哄幼兒園的小朋友。

徐彎彎心想，玉蘭老師這樣客氣的口氣以后肯定會受欺負的。

果然，富小龍就蹬著鼻子——上臉了。

“玉蘭老師，你有外號嗎？”

玉蘭老師歪了一下頭說：“有?。∥业耐馓柦写髠b！”

全班同學都愣住了，誰也沒有想到這個小小的弱不禁風的老師外號叫大俠。

“不相信！”富小龍肆無忌憚地說。

彎彎也有點不相信，但是她喜歡聯想，那些貌不驚人的但是關鍵時刻出手不凡的人才是大俠。彎彎想起了幾天前拔河把鐘老師都贏了的拔河大媽。

玉蘭老師沒準真是個深藏不露的練家子呢。

玉蘭老師既不爭辯也不生氣，她還是微笑著。這個表情讓徐彎彎更覺得奇怪，心中還有幾分解氣的感覺——能把富小龍那些家伙的邪氣壓一壓也好。

外號是大俠！沒準是說反話呢，可能是個帶有諷刺意味的外號。

玉蘭老師開始上課，今天她要講的是兔子分蘿卜的事情。這可不是說童話，而是利用小兔子的故事說科學的。話說有兩只兔子合伙種蘿卜，收獲時節(jié)，一大堆蘿卜分成兩份，每個兔子都覺得自己的那堆小。怎么分呢？

就在這個時候，玉蘭老師停住話頭。大家也立刻安靜了。

玉蘭老師指指女生竇小櫻：“你怎么能上課吃瓜子呢？”

竇小櫻學習中等，有時候有點不講理，最大的特點就是愛吃零食，就像肚子里有條饞蟲。

“我就嘗了一個?！惫?，竇小櫻又開始矯情。

“你說怎么辦？”玉蘭老師不笑了。

“怎么辦都成！”竇小櫻今天有點不高興，也可能覺得實習老師好欺負。在方老師面前，她絕對不敢這態(tài)度。

“你的面前有三個選擇：做十個仰臥起坐，或者唱一首歌，或者寫一百字的檢查?！崩罾蠋熀芷届o地說。

大家愣了，咦——哪有這么處罰的？接著開始議論紛紛，有人開始起哄。

“千萬別讓她唱歌呀！那就是處罰大家了。”李見吉說。

方老師常說，李見吉長大了一定是個寫相聲的作家。

竇小櫻說：“還有別人在吃呢，為什么光說我一個？”

李老師問竇小櫻：“你說還有誰吃了？”

“后腿也吃了……”

“后腿？后腿是誰？”李老師問。

大家又笑起來。全班同學都知道“后腿”就是范大鵬的外號。彎彎真的很為李老師著急，可她又不好告訴老師。讓她高興的是，李老師憑著大家的目光看到了范大鵬。

“好，我們一視同仁，請這位吃瓜子的同學也站起來。”

沒有人站起來，李老師又說：“這個同學有點怪，有吃瓜子的膽量，但是沒有承認的勇氣。”

范大鵬忽地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

“我要謝謝你！”李老師走到范大鵬跟前，拍拍他的肩膀，“你是唱歌呀，還是仰臥起坐呀？”

“我做俯臥撐行嗎？”

“行呀！”李老師的神色顯得很調皮。

范大鵬很豪爽地走到講臺前面，趴下開始做俯臥撐。同學們好像忘了這是對吃瓜子行為的處罰，一面起哄一面數數。范大鵬果然厲害，十個俯臥撐很快就做完了。

李玉蘭老師還帶頭鼓掌。

接下來該竇小櫻了，可是李老師就好像沒有那么回事似的說：“好，我們接著上課?！?/p>

彎彎和同學們都有些奇怪，老師把竇小櫻給忘了吧？

李老師說：“正在兔子爭執(zhí)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一只烏鴉飛過來說，你們由其中一個兔子分，另外一個來挑，就公平了。于是，甲兔子開始分，它仔仔細細地分，生怕哪堆分多了，被乙兔子挑了去……”

教室里很安靜，大家都在思考，老師沒有講笑話，但是大家都很專注，這就是智慧的力量吧。彎彎看看竇小櫻，發(fā)現她有些局促不安的樣子。

快下課的時候，李老師的課講完了，當她問大家還有什么問題的時候，竇小櫻舉起了手。

“這個同學有什么問題？”李老師問。

竇小櫻低著頭不說話，不要說李老師，全班同學都明白了什么意思。

李見吉大喊：“你懂的……”

“哦——”李老師恍然大悟的樣子，“那么，你是選擇仰臥起坐還是唱歌呀？”

“我唱歌吧！”

“哇——饒了我們吧——”李見吉和幾個同學起哄。

看來，竇小櫻今天決心已定，她開始唱歌。徐彎彎沒有捂耳朵，她發(fā)現今天竇小櫻的歌唱得還不錯。

——節(jié)選《彎彎的辛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