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期回顧:單鳴和小孩遭遇狼群,情況危急,可孩子卻沒有聽他的話,獨(dú)自跑開了。
單鳴大聲罵了一句“操”。
這個孩子不信任他。
不過,那孩子也確實(shí)沒有理由信任他,只是他干了一件蠢事,他跑出了單鳴能救他的范圍。
單鳴對于去不去救他,有了一瞬間的猶豫,腳步這么一頓,領(lǐng)頭狼已經(jīng)躥進(jìn)了樹林。
沈長澤的行為打亂了他整個計劃。他原本想沈長澤用火把給他照亮,并吸引頭狼注意,他一槍斃了頭狼,頭狼死之后這些狼會因?yàn)槭肿銦o措而敗退,這是他能想到的兩個人都活下來的唯一方法。
只是指望一個五歲的小孩兒配合自己,確實(shí)是妄想。單鳴不再多想,舉槍兩個點(diǎn)射,擊中落在最后的一匹狼身上,另一槍落了空。
單鳴提著沖鋒槍朝樹林里追去。
遠(yuǎn)離了火堆之后,樹林里漆黑一片,能見度極低,單鳴只能看到在月色下躥動的影子,卻根本無法瞄準(zhǔn),他一邊跑,一邊朝前面亂放了幾槍,他沒期望能打到狼,只要能嚇住它們就行。
很快,他就看到黑影往旁邊躥,他知道這些狼要開始包抄了,靠那小孩兒的兩條短腿,肯定跑不了多遠(yuǎn)就會被狼追上,他一定就在前方不遠(yuǎn)處。
穿過森林之后,眼前出現(xiàn)了一條暗淡的光帶,單鳴認(rèn)出那是條小河,小孩兒正大半個身子浸在河里,幾乎只露出鼻子和眼睛,那五條狼把那條河圍住,似乎忌諱水,所以沒有貿(mào)然行動。
單鳴也不知道該說這孩子運(yùn)氣好,還是腦子夠用,知道跳進(jìn)河里。
狼是非常謹(jǐn)慎的動物,它們的謹(jǐn)慎給了單鳴時間。
只是那些狼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單鳴,頭狼回頭看了他一眼,迅速地跑開,其他四頭狼也都躥進(jìn)了林子里。
單鳴舉槍想射,卻撲了個空。他不敢待在樹林里,趕緊往沈長澤的方向跑。剛跑出去幾步,就覺得后背生風(fēng),他想也沒想回身就是一槍,這一槍打空了,他看到那五條狼三前兩后朝他撲過來,而且跑的還不是直線。
這些畜生真聰明!單鳴在心里大罵,抬手又是一槍,終于把最中間的那只狼給打飛了,這時候頭狼離他不過兩三米的距離,跳起來撲向了他。
單鳴揮起槍托,狠狠砸在它臉上,沖鋒槍飛了出去,單鳴突然蹲下身子,躲過另一只狼的撲襲,然后抽出靴子里的匕首,猛地躺倒在地,舉手狠狠一揮,正越過他頭頂?shù)哪侵焕嵌亲颖粍濋_了一條血口子,頓時就嚎著倒在地上不能動了。
單鳴就地往后滾,一只狼咬住了他的軍靴,利齒瞬間扎進(jìn)了肉里,單鳴大叫一聲,抽出腰間的勃朗寧對著狼頭就是兩槍。
跑在最后的兩只狼終于撲到了他身上,開始瘋狂地撕咬起來。
單鳴手臂交叉,死死擋住脖子,瘋狂地?fù)]舞鋒利的匕首,勃朗寧“突突突”地吐著子彈,在九發(fā)子彈都射完之后,單鳴狠狠地用槍柄砸中一只狼的眼睛,然后手起刀落,割斷了它的脖子。
另一只狼在撕下他大腿一塊肉之后,盡管聞夠了誘人的血腥味兒,卻不再進(jìn)攻,而是在頭狼的召喚下,落荒而逃。
整個過程不過發(fā)生在短短一分鐘之內(nèi),地上躺了三頭狼的尸體,以及一個渾身是血的人。
單鳴喘著粗氣,瞪大眼睛看著藏藍(lán)色的夜空,一動不動。
小孩從河里出來,跑到他身邊,哭著叫他:“叔叔……”
單鳴看了他一眼,抬起手,給了孩子一個重重的耳光,把他打得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單鳴啞聲道:“我叫你待在原地!”
孩子撲到他身上:“叔叔,對不起,你流了好多血,怎么辦啊?”
單鳴忍著痛從地上坐起來:“死不了?!?/p>
他檢查了一下自己的傷口,大腿、手臂、腳都被狼咬了,但除了手臂之外,其他傷都不算很重,萬幸沒有傷到要害,只是腳傷很影響行動。
這些傷在平時,要不了他單鳴的命,但是在這個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的鬼林子里,他也開始擔(dān)心自己沒法活著出去。
他看著沈長澤哭泣的小臉,心里充滿了不屑。
一個軟弱的、處處需要人保護(hù)的生物,對這個世界沒有任何貢獻(xiàn),還會拖累別人。這樣的生物最適合當(dāng)強(qiáng)者的糧食,在單鳴的觀念里,他根本就沒有活下去的價值。
可自己竟然救了這樣一個廢物。
單鳴不愿意去想自己為什么救他,他做事只憑喜好,救了就救了,想為什么有個屁用。
他指揮道:“把我的槍撿回來。”
孩子抹了抹臉上的淚,給單鳴撿回槍。
單鳴拄著MP5沖鋒槍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到一頭死狼面前,哼了一聲:“這下有吃不完的狼肉了,還能吃新鮮的?!彼仡^看了一眼沈長澤,把血淋淋的刀遞到他面前,“你來?!?/p>
孩子抿著嘴,顫抖著手接過了刀,他看著那頭剛剛咽氣的狼,他們離得如此近,狼無法合攏的雙眸中迸射出令人膽寒的陰森之氣,他無法抑制地幻想這頭狼會死而復(fù)生。
他發(fā)抖的雙手緊緊握住刀,一咬牙,狠狠插進(jìn)了狼的尸體里,還未凝固的溫?zé)岬孽r血噴了他一臉。
單鳴把身上的傷處理了一下,就收拾行裝,打算盡快離開這里。
盡管身體的疼痛和疲憊已經(jīng)到了常人無法忍受的極限,但他不能在這個時候松懈。他知道情況越來越不樂觀,如果還得不到藥品和治療,他會死在這里。
雖然受了意料之外的傷,但發(fā)現(xiàn)了河流卻是個大收獲,只要沿著河流一直往下游走,一定會走到有人居住的地方。如果他運(yùn)氣足夠好,就能保住自己的胳膊。
他忍著痛把背包收拾了一下,然后扔到沈長澤面前:“從現(xiàn)在開始你背著它?!?/p>
那背包不算很重,放了彈藥和最基本的傷藥,但對一個五歲的孩子來說也是個不小的負(fù)擔(dān)。但孩子沒撒嬌也沒抱怨,拎起來背到了自己身上。
單鳴撿了根粗長的木棍做拐杖,一瘸一拐地順著河流往下游走。
孩子跟在他身邊,小聲說:“叔叔,謝謝你?!?/p>
單鳴沒搭理他,說話浪費(fèi)體力。
孩子偷瞄他一眼,見單鳴沒有反應(yīng),心里很失望。他沉默了半晌,小聲說:“叔叔,你會送我回家嗎?”
單鳴終于開口了:“不會?!?/p>
孩子小臉垮了下來:“為什么?叔叔,你送我回家吧,我想媽媽?!?/p>
單鳴道:“到了有人的地方,你自己想辦法。從現(xiàn)在開始別再和我說話?!?/p>
沈長澤張了張嘴,最后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單鳴因?yàn)槟_受了傷,需要走走停停,一天下來才走了幾里路,但還好一路沒有風(fēng)險。單鳴能明顯感覺到周圍葉林的密度在下降,出沒的動物也越來越少,這說明他們在往聚人氣的地方走。
晚上他們照樣生起了火休息,單鳴感覺到周圍安全了很多,但依然不敢放松警惕,打算和沈長澤輪番守夜。
孩子攥著他的表,主動爬到了他身上,還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生怕他拒絕。
單鳴瞥了他一眼,然后閉上了眼睛:“一個小時之后把我叫醒?!?/p>
孩子放心地鉆進(jìn)他懷里,尋找著能讓自己溫暖的地方:“我不會睡著的?!?/p>
一個小時后單鳴被準(zhǔn)時叫醒,然后他守夜三個小時,讓沈長澤睡覺。他們就這么輪番休息,熬過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接近黃昏的時候,他們翻過了一座山頭,終于見到了一個村莊。
孩子激動地大叫了幾聲,被行李壓垮了的小小的身體一蹦老高。
單鳴也松了一口氣。
他們加迅速度下了山,在山腳下碰到了一個帶著孩子砍柴的當(dāng)?shù)厝恕?/p>
那個中年男人在看到他們的時候先是嚇了一跳,隨即就想靠過來。
單鳴警戒心極重,手伸進(jìn)腰間摸著自己的手槍。
那男人走過來嘰嘰呱呱地說了一堆緬甸話,他們聽不懂。最后那男人急了,跟自己的兒子說了一些話,孩子扭頭就往村里跑了,那男人轉(zhuǎn)過身彎下腰,意思是要背單鳴。
單鳴冷冷看著他,拄著拐杖往前走。
那男人看單鳴不理他,就拽著沈長澤的小胳膊,比畫著自己的背。
孩子看著他黝黑干瘦的臉,害怕得直往單鳴身邊縮。
男人沒辦法,只好在前面領(lǐng)路。
快到村口的時候,迎面跑過來一群人,為首的是一個高大魁梧的白種人。
“單!”他大老遠(yuǎn)就朝單鳴揮手。
單鳴看到他們就不走了,把拐杖一扔,全身無力地坐到了地上。
那白人跑到他身邊,大笑著拍他的肩膀:“可算找到你了,你怎么弄成這個鬼樣子?”
單鳴瞪了他一眼:“別廢話了,這里有像樣的醫(yī)生嗎?還是我們馬上回基地?”
“你這身傷還是盡快治療比較好?!鄙砗蟮膬蓚€村民抬過來一個擔(dān)架,他指著擔(dān)架,嬉笑道,“需要我抱你嗎,美人兒?”
單鳴自己爬上了擔(dān)架:“喬伯,我要和艾爾通話?!?/p>
“別急……”喬伯的目光落在了沈長澤身上,“咦?怎么有個小孩兒?你生的?”
“放屁,撿的?!?/p>
孩子不明所以地看著兩個人,他們嘰里呱啦地說著他聽不懂的語言,他拽了拽單鳴的衣袖:“叔叔……”
喬伯蹲下身,熊一樣壯碩的身材把孩子整個籠罩在了陰影里,他努力擠出一個和藹的笑容,用嚴(yán)重變調(diào)的中國話說:“嘿,你好?!?/p>
孩子被他臉上的刀疤和龐大的體形嚇得渾身直抖,他一下子撲到單鳴身上,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叔叔,他是誰?是你的朋友嗎?”
單鳴把他從身上推下去:“滾開。”緊接著孩子就被喬伯拎小雞一樣拎了起來,那些村民也跟著他站了起來,抬著單鳴往村里走。
孩子嚇得哇哇直叫:“叔叔!叔叔!你去哪里?叔叔!”
喬伯朝他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齒。
“艾爾派出好幾個人,在附近的村落和山里搜索你。我們都覺得你死不了,不過,果然是我最先發(fā)現(xiàn)你的,你知道為什么嗎?”喬伯削下一大塊兒蘋果,塞進(jìn)了自己嘴里,“因?yàn)槲沂莻€天生的鑒賞家,我有發(fā)現(xiàn)美人兒的雷達(dá)?!?/p>
單鳴剛換了藥,因?yàn)樘?,懶得和他開玩笑。
“不過你的臉怎么腫成這樣?佩爾看到了一定會傷心的,你毀容了不要緊,如果讓我的佩爾女神傷心,我一定饒不了你?!?/p>
單鳴罵道:“你能不能閉嘴?我想睡一覺!”
喬伯又削下了一塊蘋果,剛想送自己嘴里,突然看到縮在單鳴床邊偷偷看他的沈長澤,把插著蘋果的匕首送到他面前:“小孩兒,吃蘋果嗎?”
孩子聽不懂他說什么,但那蘋果對他有極大的誘惑力,他猶豫地看著喬伯,最后鼓起勇氣從刀尖上拿下蘋果,迅速塞進(jìn)了嘴里。
喬伯頗有興致地對單鳴說:“單,你是怎么撿到他的?你怎么會在那鬼地方撿到個孩子?”
單鳴兇狠地瞪著他:“我想睡覺,你可以滾了?!?/p>
喬伯撇了撇嘴:“好吧,我去聯(lián)系艾爾,派人來接我們?!彼酒鹕?,沖孩子笑著伸出手,“小孩兒,跟我去玩兒嗎?”
孩子嚇得一骨碌爬到了床上,縮在單鳴身邊。
喬伯沮喪地出去了。
等喬伯出去之后,單鳴伸手把沈長澤推到了地上:“你也出去。”
孩子小聲說:“我就在這里行嗎?我不說話?!?/p>
單鳴實(shí)在太累,懶得和他計較,閉上眼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章
單鳴在村落休養(yǎng)了兩天。他身體素質(zhì)極強(qiáng),喬伯又帶來了最好的藥品,即使請來的當(dāng)?shù)卮蠓蜥t(yī)術(shù)并不高明,也成功把他的傷勢穩(wěn)定了下來。
第二天下午,一輛悍馬從村口開了進(jìn)來,喬伯在遠(yuǎn)處朝他們喊了幾句,那車停在了院子里,從上面跳下來一個彪形大漢和一個小麥色皮膚的女人。
那個白種人和喬伯差不多,三十多歲的年紀(jì),身形魁梧,但那個女人卻非常不一樣,沈長澤從未見過如此嫵媚的女人。
她穿了一件黑色的緊身背心和一條短到大腿根的熱褲,她高聳的胸脯、纖細(xì)的腰肢和修長結(jié)實(shí)的大腿,隨著她搖曳生姿的步伐,把她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野性和美態(tài)散發(fā)到了極致。
村民看她看得傻了眼。
喬伯親熱地說:“佩爾,你們來了?!?/p>
她甩了甩濃黑的長發(fā),深邃的美眸眼波流轉(zhuǎn),問喬伯:“人呢?”
喬伯指了指他們眼前的草房:“里面。”
佩爾從車?yán)镒С鰜硪粋€巨大的鐵箱子,看上去足有幾十斤重,她輕輕松松地扛在肩上,往屋里走去。
孩子仰起脖子看著她。
佩爾皺著眉頭看了看小孩兒,以為是村民的孩子,沒有在意。如果不是特別去留意,她分不清亞洲人種有什么區(qū)別。
單鳴從床上坐了起來:“佩爾?!?/p>
佩爾走到床邊,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臉蛋:“我很擔(dān)心你?!?/p>
單鳴笑了笑:“我死不了?!?/p>
佩爾取出醫(yī)療器材和藥品,她道:“我先給你做些簡單的處理,然后咱們馬上離開這里,大家都在等你回去?!?/p>
佩爾是他們傭兵團(tuán)的首席醫(yī)師,因?yàn)榻^佳的美貌和過硬的實(shí)力,在團(tuán)里有著極高的地位。
佩爾把當(dāng)?shù)仵磕_醫(yī)生給單鳴處理的傷口重新拆開處理,然后給他輸了營養(yǎng)液。
午飯后,喬伯和跟來的另一個白人科斯奇打算把單鳴搬到車上,啟程回臨時基地。但單鳴不愿意像個廢人一樣被抬來抬去,他要自己走。
喬伯給村民留了下大筆的錢,并讓他們給準(zhǔn)備了充足的食物和水放到車上。
沈長澤雖然聽不懂他們說話,但也看出來他們要走,于是緊緊跟在單鳴身邊。
單鳴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來腳邊還有個小孩兒,他停下身,低頭看著沈長澤。
佩爾也好奇地看著那小孩兒。
喬伯說:“那是單撿到的,跟他一樣,來自天啟?!?/p>
佩爾眨了眨眼睛,小聲說:“天啟人都長得這么漂亮嗎?”
喬伯聳了聳肩:“我也沒見過幾個,不過……”他討好地笑著,“我相信所有的亞馬孫女郎都像你這么迷人?!?/p>
佩爾笑瞇瞇地摸了摸他短短的胡楂,吻了他的臉頰:“謝謝?!?/p>
孩子仰著頭看著單鳴:“叔叔,你要去哪里?”
“我去哪里跟你沒關(guān)系,你不要再跟著我?!?/p>
孩子瞪大了眼睛:“你要把我扔在這里?”
“這里有吃有喝有人類,我不會送你回家,你自己想辦法吧。”
孩子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他知道單鳴是認(rèn)真的,即將被拋棄的恐懼占滿了他小小的心靈,他哭叫道:“叔叔,你不要扔下我,我不要留在這里!”
這里的人說的話他一句都聽不懂,他不要被拋棄!
單鳴警告似的用拐杖敲了敲他:“放開。”
“不要!不要!叔叔不要扔下我,帶我走,我不要在這里,我聽不懂他們說什么,我害怕,叔叔,求求你帶我走!”孩子的眼淚噼里啪啦地掉了下來,一下子就把整張小臉給弄濕了,看上去特別可憐。
佩爾問喬伯:“那孩子是不是舍不得單?”
“應(yīng)該是,我也聽不懂,看上去真可憐。”
單鳴冷冷地道:“我有什么理由帶你走?你是個累贅,對我沒有價值?!?/p>
“叔叔……帶我走,求求你,不要扔下我?!焙⒆訃樀脺喩矶荚诎l(fā)抖。單鳴盡管冷酷兇惡,卻是唯一能和他交流的人,而且還在危難關(guān)頭救了他。孩子雖然怕他,但心里對他充滿了依賴。如果單鳴就這么把他扔下,他知道自己一輩子都沒有機(jī)會見到他的爸爸媽媽了。所以他死死抱著單鳴的大腿,無論他怎么惡聲威脅,都不肯松開手。
喬伯道:“單,他是想和你一起離開嗎?他多可憐啊?!?/p>
“我們又不是慈善機(jī)構(gòu)。”
孩子即使聽不懂他們說什么,從單鳴的語氣里也能猜到一二,他抱著單鳴的大腿就像抱住一根救命稻草,無論單鳴怎么甩都甩不掉。他大聲哭著,他只有五歲,被拋棄的恐懼讓他渾身都在顫抖。
傭兵團(tuán)的其他三個人都站在旁邊看熱鬧,想看看單鳴如何收場。
單鳴看著抱著他大腿哭泣的孩子,眼前的景象有那么一瞬間的恍惚。這個孩子的影像,仿佛和當(dāng)年的自己重疊了。
十幾年前,他就是這樣游走在生死邊緣,然后被他的養(yǎng)父林強(qiáng)帶進(jìn)了這個血腥的世界。盡管他現(xiàn)在依舊和死亡為伍,可他已經(jīng)足夠強(qiáng)大,強(qiáng)大到能夠掌握自己的生死。
然而這個孩子的命運(yùn)卻握在別人手里,他也許永遠(yuǎn)沒有機(jī)會變得強(qiáng)大,進(jìn)而做出生與死的選擇。
那么,要不要給他這個機(jī)會呢?單鳴心中閃過一絲遲疑。他看著小孩兒,問道:“你想跟我走?”
孩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抽泣著點(diǎn)頭。
單鳴露出一個殘酷的笑容:“如果你一定要跟我走,我可以帶你走。但是我不會送你回家,你從今往后要按照我給你安排的方式生活,也許你留在這個村子里還比較輕松。”單鳴頓了頓,“你還想跟我走嗎?”
孩子不過猶豫了一下,就立刻點(diǎn)頭。他不知道等待著他的是怎樣的命運(yùn),但他知道如果他留在這個偏僻的村落,他就一輩子都出不去了。
單鳴笑了一聲:“上車吧?!?/p>
他自己先上了車,孩子費(fèi)勁地爬上車,熟練地鉆進(jìn)了他懷里,蜷縮成一團(tuán)。孩子一邊抹眼淚,一邊偷偷打量著傭兵團(tuán)的其他三個人,哭得通紅的小臉看上去尤為可憐。
三人面面相覷。
在沒有命令的情況下,他們無權(quán)干涉別的團(tuán)員的行為,單鳴該不該帶一個孩子回去,要由老大來決斷,他們是不會多嘴的。
沒有人能預(yù)料到,單鳴的一時興起,對于他們,和傭兵團(tuán)的每個人來說,將會產(chǎn)生多大的影響。
車開了七個多小時,終于回到了傭兵團(tuán)在緬甸的臨時基地。
沈長澤在單鳴懷里睡了半天,睡飽了就無聊地趴在車窗上看外面。一路過來都是一成不變的自然風(fēng)景,而且破破爛爛的,并不漂亮。
終于,車拐進(jìn)了一個山谷,經(jīng)過一段狹窄崎嶇的盤山路之后,眼前豁然開朗,出現(xiàn)了一處開闊的平地,七七八八地豎著很多行軍帳篷。
雖說是臨時的,但整個基地規(guī)劃得有模有樣,他們這次的雇主財力相當(dāng)雄厚,給他們提供了不少好武器,自從傭兵團(tuán)在這里扎寨之后,吃好喝好,非常自在。
基地入口處有人把守,即使看到開車的是熟悉的戰(zhàn)友,依然沒有放松警惕,上車檢查了一圈才放他們進(jìn)去。
科斯奇把車直接開到了被帳篷圍出來的中心空地上,有個黑人提溜著酒瓶子,裝模作樣地?fù)踉谲嚽斑叄扑蛊鎿u下車窗,大聲笑著:“迪諾,看我不把你壓成巧克力醬!”說完直接開車往他的方向撞去。
迪諾也跟著大笑,他不閃不避,聳動下身做出猥褻的動作,并朝他比了個中指。
車頭在迪諾身邊一個急轉(zhuǎn)彎,停了下來。
佩爾皺眉道:“單受傷呢,別這么粗魯。”
科斯奇笑道:“我看他好得很,那小孩兒在他身上趴了那么久,也不見他說累?!?/p>
單鳴笑罵道:“他才幾斤重?薇拉那個女人在你身上趴一個晚上,也沒見你說累啊?!?/p>
喬伯大笑起來,他拍著單鳴的肩膀道:“回家了?!?/p>
單鳴一瘸一拐地下了車,沈長澤看著逐漸朝他們圍過來的各色人種,就是沒見到一個亞洲人,那些人大多人高馬大、虎背熊腰,他非常害怕,緊緊跟在單鳴身邊。
他見單鳴下車了,也要下去。但是悍馬對他來說太高了,他爬上來都很費(fèi)勁,一時情急,忘了自己腿短,一下子絆倒在車門前,然后整個人眼看就要從車?yán)餄L下去。
他下意識尖叫一聲:“叔叔!”
單鳴急忙回身,伸手一撈,把他攔腰拎了起來。同時,他感到胳膊一陣火辣辣的痛,傷口裂開了。
佩爾跳到他身邊:“單……”
單鳴把小孩兒扔到地上:“我知道,寶貝兒,給我重新包扎一下吧。”
“單?!币坏赖统恋纳ひ粼谌巳和忭懫?,這聲音透著幾分風(fēng)流貴氣,跟周圍兵痞子的形象格格不入。
人群自動分開,給那道聲音的主人留出了一個通道。
一個金發(fā)碧眼的白種人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他看上去二十出頭,穿著米白色的羊絨衫和鐵灰色的休閑西褲,俊美仿若西方神話里的神,他風(fēng)度翩翩,渾身散發(fā)著優(yōu)雅迷人的魅力。他看上去是在參加好萊塢的明星聚會,而不是混跡在一堆粗俗的國際流亡者中間。
單鳴抬起頭:“艾爾?!?/p>
他是“游隼”傭兵團(tuán)的老大——艾爾·莫瑞。
艾爾拍了拍他的胳膊,嘆了一口氣:“活著回來就好?!闭f完,他的目光落在了緊緊拽著單鳴褲腿的沈長澤身上。他微微蹙眉:“喬伯在路上跟我通話了,他就是你帶回來的小孩兒?”
單鳴點(diǎn)點(diǎn)頭:“對,甩都甩不掉,你看?!闭f完作勢甩了甩腿,孩子緊緊抱住他的腿,戒備地看著艾爾。
艾爾聳聳肩:“你打算怎么處理他?”
單鳴剛要張嘴,一道怪異的聲音突兀地插進(jìn)了他們中間。
“哦,我的天哪!”一個瘦小的白人撥開人群擠了進(jìn)來,他臉色蒼白得像鬼,眼中透著不正常的淫邪,眼珠子直勾勾地盯著沈長澤,仿佛下一秒就要流下口水來。
他一邊驚呼,一邊朝沈長澤走來:“這里怎么會有一個小天使?可憐的小美人兒,瘦成這樣……”
孩子嚇得直往單鳴身后縮,黑亮的大眼睛里全是恐懼。
單鳴眼中立時升騰起殺意,他扔開拐杖,一把抽出喬伯腰間的手槍,在那人枯樹枝一樣的手就要碰到沈長澤的時候,他的手槍已經(jīng)硬邦邦地抵在了那人的下體。
那人身體立時僵住了,惡狠狠地看著單鳴。
單鳴表情猙獰,也兇狠地瞪著他。
“單,你這是什么意思?”
單鳴用所有人都聽得見的音量陰冷地說:“吉姆,這孩子是我的人,你敢碰他一下,哪怕他脫落一根頭發(fā),我就把你那玩意兒切下來,讓你自己吃下去!”
吉姆臉色一變,眼神中透出惡毒,他退后了一步,獰笑道:“你的人?你什么時候也好這口了?你不是嫌我惡心嗎?”
單鳴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呸,我依然嫌你惡心。他是我兒子!”
“兒子?哈哈哈!兒子?”吉姆捧著肚子大笑,“虛偽的黃種狗,也不過是被你搶先了一步?!?/p>
單鳴冷笑道:“你現(xiàn)在想搶也不晚,要跟我決斗嗎?”他把槍扔給喬伯,露出猙獰的表情,“方式隨你選?!?/p>
周圍沒有一個人說話,空氣冷得好像凝固了一般。
吉姆臉上的肉因憤怒而扭曲了,他用眼刀子剜了單鳴一眼,不服氣地走了。
團(tuán)員之間不允許內(nèi)訌是傭兵團(tuán)鐵一樣的規(guī)定,但如果兩個人的仇恨到了彼此無法化解的地步,他們可以在全員的見證下進(jìn)行決斗,直到一方死。
別說吉姆,傭兵團(tuán)里沒有任何一個人會輕易答應(yīng)和單鳴單挑,這個年輕俊美的東方少年,有著魔鬼賦予的殺戮能力。
艾爾臉上帶著看好戲的神情,戲謔道:“單,要決斗的話,我一定押你贏。”
單鳴看著吉姆喪家犬一樣的背影,露出嗜血的笑容:“你穩(wěn)賺不賠?!?/p>
艾爾雙手抱胸,挑了挑眉:“所以……他是你的兒子?”
單鳴忍不住,嫌棄地看了一眼嚇得渾身發(fā)抖的小孩兒:“雖然他比起當(dāng)年的我來說,太沒用了,不過……就算是吧?!?/p>
艾爾揮了揮手,沖看熱鬧的一眾團(tuán)員說:“你們該干嗎干嗎去?!?/p>
等人都走光了,艾爾搖了搖頭:“這跟父親收養(yǎng)你的時候是不一樣的,我不建議你這么做。”
單鳴拍了拍艾爾的肩膀:“兄弟,我已經(jīng)決定要養(yǎng)活他了。父親就成功地把我們養(yǎng)大了,我覺得我也可以養(yǎng)大一個孩子,似乎很好玩兒。這就算是‘游隼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吧,讓我們后繼有人?!?/p>
艾爾美麗的碧藍(lán)色雙眸深深地看著單鳴,仿佛能看透他的心:“雖然你總說有今天過今天,我們沒有明天,但你依然希望自己死的時候這世界上能留下點(diǎn)兒什么,是嗎?就好像父親死了,可他留下了我們?!?/p>
單鳴笑著搖了搖頭:“艾爾,我沒想那么多,我僅僅是覺得好玩兒罷了。你放心,我不會讓他拖累我們,如果他變成整個傭兵團(tuán)的累贅,我會親手了結(jié)他?!?/p>
艾爾輕嘆了一口氣,露出優(yōu)雅的笑容:“我任性的弟弟……”
佩爾把單鳴領(lǐng)進(jìn)他的帳篷里,并且給他處理好了裂開的傷口。佩爾走后,帳篷里只剩下單鳴和沈長澤一大一小干瞪眼。
孩子縮在一個角落,轉(zhuǎn)著小腦袋打量著整個帳篷,眼里充滿了好奇。
單鳴敲了敲桌子:“給我倒杯水。”
孩子慢騰騰地挪過去,給他倒了一杯水,然后有些膽怯地遞到他旁邊。
剛才單鳴兇惡的樣子,讓孩子到現(xiàn)在心里都還有陰影,雖然他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但他總覺得跟自己有關(guān)系。
單鳴喝完水,沖他道:“你過來。”
孩子磨磨蹭蹭地走了過來,仰著小臉看著單鳴,小聲道:“叔叔,你會送我回家嗎?”
單鳴冷下臉:“我早說過,我不會送你回家,如果你爸媽都死了,我倒是可以送你去見他們?!?/p>
孩子愣了兩秒,居然聽懂了他的諷刺,嚇得縮了縮肩膀。
單鳴捏著他的下巴,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就當(dāng)你爸媽都死了吧,你不會再回到他們身邊了,從現(xiàn)在開始,你要給我當(dāng)兒子?!?/p>
孩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單鳴。
這句話說出來之后,單鳴心里也升起一股異樣的情緒,他突然來了興致,邪笑道:“叫聲爸爸聽聽?!?/p>
孩子嘴唇顫抖著,眼淚慢慢在眼眶聚集,他突然拍開單鳴的手,大叫道:“我有爸爸,你不是我爸爸!我要回家,我要媽媽!”
單鳴不客氣地扇了他一耳光,孩子稚嫩的臉蛋立刻腫了起來。
單鳴目露兇光:“回家?我讓你做過選擇,待在那個村莊,或者跟我走,無論哪條路,你都不能回家。因?yàn)槟闾趿耍銢]有選擇的權(quán)利。如果你不想跟著我,你盡管直說,我一槍崩了你,你就可以回家了?!?/p>
孩子身體抖了起來,眼睛通紅,目光中盛滿恐懼和怨恨。
單鳴冷笑道:“如果你想吃飽、穿暖、不被變態(tài)騷擾,就好好跟著我,我會教你怎么填飽肚子,怎么把對你有威脅的人的腦袋打碎?!?/p>
孩子瑟瑟發(fā)抖,眼淚順著臉頰緩緩地流了下來。
單鳴看恫嚇起到了效果,又捏了捏他的臉,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容:“叫爸爸。”
孩子委屈地看著他,不肯開口。
“哭什么,來,叫聲爸爸。跟了我是你的運(yùn)氣,以后你會有大把大把的錢,你可以交世界上最好看的妞兒,你可以在蒙地卡羅一擲千金,你還可以把你討厭的人的脖子擰斷。這比你死在原始森林,被蟲子啃成爛泥好多了。”
孩子咬著嘴唇,臉上的神情是又恨又怕。
單鳴拍了拍他的臉蛋,語帶威脅道:“叫爸爸,不然我就把你送給剛才那個變態(tài),那畜生折磨你這樣的小孩兒有百種法子,你想試試嗎?”
孩子雖然聽不懂,但想到剛才那人看他的眼神,實(shí)在讓他惡心恐懼,眼前這個人再可怕,至少他們講同一種語言,至少救過他,至少能給他吃的。兩相一權(quán)衡,孩子嘴唇嚅動著,最終不甘愿地小聲叫了一句:“爸爸?!?/p>
單鳴哈哈大笑起來:“行啊,我單鳴白撿了個兒子。”
孩子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單鳴可沒有多余的同情心用在他身上,他坐了一天的車,有些累了,把自己的外套、鞋子和襪子都脫了下來,扔到沈長澤腳邊:“把衣服和襪子給我洗了,哦,把這雙鞋也給我刷出來,水和桶都在外邊,你出去就能看到?!彼笓]完后,舒服地躺在床上,“吃晚飯的時候叫我,活兒干不完你就別吃飯了?!?/p>
孩子緊緊攥著衣角,既委屈又憤怒地看著單鳴的后腦勺,恨不得瞪出兩個窟窿來。他就那么看了好久,才吸著鼻子從地上爬了起來,抱著單鳴的臟衣服,晃晃悠悠地走了出去。
單鳴這一覺睡到了黃昏。最近吃好睡好休息好,雖然有傷在身,他依然感覺渾身精力充沛,整個人都活了起來。
睡飽之后有些餓了,他起床想找點(diǎn)兒吃的。一走出帳篷,就見孩子歪在一個洗衣盆旁邊,呼呼睡著。
單鳴愣了一下,隨即想起來是自己讓他來洗衣服的,他皺了皺眉頭,看著依然泡在水盆里的衣服,抬腳踢了一下小孩兒。
孩子逐漸歪倒在地,然后慢慢爬了起來,揉著惺忪的眼睛,抬頭看著單鳴。
單鳴黑著臉看著他。
孩子突然清醒過來,看了看盆里的衣服,一臉委屈:“我不會洗衣服。”
“什么時候會洗了,什么時候吃飯,你今天就餓著吧,廢物?!眴硒Q不再搭理他,一瘸一拐地去后勤帳篷找吃的。
他從廚房拿了半只燒鵝和一扎啤酒,又一瘸一拐地回到了自己的帳篷,然后他盤腿坐在帳篷門口,在孩子面前大快朵頤。
孩子盯著烤得金黃油亮的燒鵝,眼睛直放光,不住地吞咽著唾沫。
單鳴撕下一條鵝腿,狼吞虎咽起來,他一邊喝啤酒,一邊大口吃肉,香味四散在空氣中,把孩子饞得不行,但他知道這個人絕對不會因?yàn)樗鰦苫驊┣蠖鴮λ能洠郯桶偷乜戳艘粫?,然后委屈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小手伸進(jìn)洗衣盆里,拽著厚重的行軍外套在水里來回晃。
單鳴冷哼一聲:“站進(jìn)盆里用腳踩。洗衣服都不會,真不知道養(yǎng)你干什么。”
孩子纖長的睫毛上掛了幾滴淚珠,他揉了揉眼睛,跳進(jìn)盆里,泄憤似的踩著腳下的衣服。
單鳴露出惡劣的笑容,一邊吃還一邊吧唧嘴,很快就把半只肥鵝塞進(jìn)了肚子里。
孩子一邊踩,一邊眼淚汪汪地盯著腳下,不一會兒,淚珠就成串地往水里掉。
下期預(yù)告:單鳴的惡趣味和雇傭兵的糙漢生活讓沈長澤倍感委屈。這樣的環(huán)境下,他要如何面對接下來的生活?
《國家兵器》
作者:水千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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