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族傳統(tǒng)刺繡紋樣初探

劉曉春

從自然崇拜，生殖崇拜到祖先和圖騰崇拜，苗族人民的精神信仰和文化內(nèi)涵無不體現(xiàn)在苗繡圖案上，而苗族圖案的應(yīng)用無處不在，它蘊含著一個龐大的精神世界，苗族人民用自己獨特的視覺語言，以具象或抽象的方式表達著各種思想與情感。這些看似普通卻又特殊的圖案，現(xiàn)在成為了具有代表性的苗族傳統(tǒng)文化底蘊的標志性符號。本文關(guān)于部落圖騰、祖先崇拜、生殖崇拜與自然崇拜四個方面對苗族圖案進行了解析，闡述了苗族圖案獨特的審美價值。

From nature worship， reproduction worship to ancestorsand totem worship， the Miao people's spiritual and culturalconnotation which embody on Miao embroidery pattern，and the design of Miao embroidery have been applicatedin much area， it contains a huge spiritual world， theMiao people uses their own unique visual language， in theform of figurative or abstract expression with all kindsof thoughts and feelings. These seemingly ordinary butspecial design， now has become the representative of theMiao iconic symbol of traditional culture. This articleabout tribal totem worship， ancestor worship， reproductionworship and nature four aspects of Miao pattern has carriedon the analysis， this paper expounds the design of Miaoembroidery unique aesthetic value.

苗族沒有自己的文字體系，但是苗族的圖案代替了文字，圖案已經(jīng)成為苗族傳統(tǒng)文化的一種承載形式，同時也為人們解讀苗族的歷史提供了一種文化符號，這些圖案無論從造型上還是從表現(xiàn)上都是以題材和內(nèi)容來進行創(chuàng)作的：一個來源于苗族古歌和神話傳說，另一個來源于民族遷徙和自然環(huán)境。黔東南地區(qū)是保持苗族風俗與文化最為完整的地區(qū)，這里的圖案紋樣是苗族最富有人文內(nèi)涵的符號，伴隨著苗族的神話傳說、巫術(shù)信仰而誕生。圖案類型豐富多樣，造型大膽夸張，以其獨有的藝術(shù)手法，表現(xiàn)出特有的藝術(shù)魅力，就且不同的圖案代表著不同的象征性意義，象征部落圖騰、祖先崇拜、生殖崇拜以及自然崇拜。

圖騰是一個部落的精神信仰，對所崇拜的實物判定為和自己的氏族部落有著血緣的關(guān)系，并賦予其神秘的內(nèi)涵與精神文化。苗族自蚩尤時代起，并有了自己的圖騰信仰，并視之為部落的保護神，苗族的圖騰紋樣種類很多，蝴蝶媽媽孕育了12顆蛋，每顆蛋在苗家人的眼里均具有象征含義，代表著不同的精神信仰，例如蝴蝶象征著生命起源、鴨子象征招魂祛病、楓樹是蚩尤化身、芒紋象征著富貴光明，修狃象征著富貴多子……與此同時，苗家人深信萬物有靈說，由于苗族的地理環(huán)境閉塞，依山傍水，以梯田耕作與撒網(wǎng)捕魚為生，與自然和諧發(fā)展。在苗家人的概念里，生活中的一切物質(zhì)均來源于自然，并且具有靈性和特殊的象征意義。故苗繡中的裝飾圖案題材大量從自然環(huán)境中獲取，是對生活環(huán)境的真實寫照，而民族遷徙的特征與周邊的自然環(huán)境也被苗家人納入傳統(tǒng)自然符號中。

一、圖騰崇拜——蝴蝶、鴨子

在苗族人的眼里，蝴蝶媽媽具有祖先象征的意義，是苗族刺繡中永恒的主題。苗語中稱蝴蝶媽媽為“妹榜妹留”，苗族《古歌·妹榜妹留》說：萬物初始，蝴蝶和水泡孕育了人類文明，蝴蝶產(chǎn)下了12枚蛋，其中11個分別孵化出來，但是其中有一枚卻始終不見動靜，于是蝴蝶媽媽請來了苗族神鳥——鹡宇鳥，歷經(jīng)三年，孵化出了人類的祖先姜央，于是人們恭敬地把蝴蝶稱為“蝴蝶媽媽”。苗族人民對蝴蝶媽媽的紋樣異常喜愛，蝴蝶紋樣隨處可見，從苗族首飾到服裝，蝴蝶紋樣幾乎出現(xiàn)在所有能裝飾的部分。苗族刺繡中“蝴蝶媽媽”的圖案，從圖案造型上看，最典型的是把蝴蝶媽媽的形象放置于圖案的中間，再以鳥、龍、楓樹等圖案環(huán)繞在四周，圖案整體以放射或向心式的布局，此種紋樣常見于苗族婦女的背兒帶上，寓意祖先會給與孩子庇佑，以祈求孩子健康成長?；蛘哂煤h(huán)繞主題四周，起到裝飾主體的作用，給人以輕靈的空間感，蝴蝶的造型、紋飾、色彩也十分美麗。

信鬼好巫是苗族的一個顯著特征，并且融合入了他們對自然的崇拜、圖騰的崇拜和祖先的崇拜中，除祭祖招魂是苗族的特定儀式，巫文化也表現(xiàn)在服飾與苗家人的日常生活中。苗家人崇拜巫師，認為他們既能通鬼神，和祖先溝通交流，又能治病通靈，而巫師在治病過程中經(jīng)常會以鴨子為媒介，達到為族人招魂的作用。關(guān)于鴨子的文獻記載很少，阿多先生的《解讀苗繡》中有相關(guān)鴨子描述“苗族有這樣一個傳說，小孩不小心摔倒或在某處受到驚嚇，生病或者精神狀態(tài)不好，老人一般都會帶小孩去看巫師。這時，巫師就會認為，這是小孩的魂丟了，要為小孩招魂才能治好。巫師為小孩招魂時，要拿一只鴨和幾個雞蛋，帶著小孩去受驚嚇的地方舉行招魂儀式。據(jù)說，這樣，小孩的魂就會附在鴨子身上并由鴨子帶回家?；昊貋砹?，小孩才會健康成長?！泵缂覌D女也會把鴨子紋樣繡于日常服飾中或小孩子的背兒帶中，以達到辟邪祈福，同時祈求孩子不受鬼邪侵害，健康成長，故苗族刺繡中鴨子的紋樣多與小孩組合在一起，或成二方連續(xù)的樣式，裝飾袖口，衣領(lǐng)和衣角。

二、祖先崇拜——鳥

苗族人尊崇鳥，并極其喜愛鳥紋，把與鳥相關(guān)的衣服和首飾盛裝穿于重大節(jié)日中，苗家最著名的“百鳥衣”在很多苗族地區(qū)被視為“圣衣”，一般只在鼓蔵節(jié)等及祭祀的等重要節(jié)日才能見到，除百鳥衣以外還有錦雞與錦雞舞及蠟染等藝術(shù)形式。在苗家神話中，“苗族創(chuàng)世古歌《開天辟地》：很古很古以前，天地只有斗笠大，是經(jīng)巨鳥科啼和科樂誆哄、孵抱，天地才有現(xiàn)在這么大?！妒€蛋》中說，蝴蝶媽媽和水泡游方生出12個蛋，是靠鹡宇鳥孵化出了生靈萬物和人祖姜央?！厄坑壬裨挕分姓f，洪水將吞沒蚩尤壩時，是神鳥傳遞信息才使得苗民得以逃生，又是神鳥沖進洪水中搶叼糧種和樹種，今天才有糧食和山林……”所以苗家人尊重鳥，認為神鳥與蝴蝶開創(chuàng)世界萬物并能帶給他們福祉。把鳥比做男陽是跨民族的一種文化現(xiàn)象，在中原地區(qū)便有“鳥占牡丹”、“鳥啄石榴”的圖案，而在苗家一直有這樣一個神話故事，蝴蝶媽媽誕生十二個蛋之后，相繼孵出了龍、牛、雷公等生靈，但是卻有一只蛋遲遲孵化不出來，蝴蝶媽媽便請了鹡宇鳥，一起孵化出了苗家祖先姜央，這暗喻了鳥作為雄性生殖器的象征，同時也暗喻苗族人將鳥視為祖先的象征。

三、生殖崇拜——苗龍

苗家人極其喜愛龍，苗繡中的龍憨態(tài)可掬，造型各異，有飛龍、盤龍、土龍、水龍等。在苗家人眼里，龍是蝴蝶媽媽12顆蛋中，與生靈萬物一同誕生出來的，是世間的生命之一，苗龍就住在尋常百姓家中，與萬物生靈關(guān)系平等，區(qū)別于漢家王朝中的龍，龍威、龍顏、龍態(tài)、龍形皆有定式，天子專用，王權(quán)象征，苗龍的藝術(shù)形象在苗女手中肆意活潑，隨心所欲，她們可以任意在龍身上加以蟲足、獸身甚至草木花卉，故出現(xiàn)了雙頭龍、魚龍、雞頭龍、蜈蚣龍、獅身龍、水牛龍、豬龍、象龍、樹龍、蛙龍、蛇龍、人頭龍、蝴蝶龍、牛角人面龍、人首鳥身龍等等，其表現(xiàn)手法率真稚氣、熱烈奔放、自由不羈，令人贊嘆苗女們豐富的創(chuàng)造力之外，不得不佩服其技法高超，巧奪天工。難怪徐煉在《中國民間美術(shù)》一書中提到“中國龍的軀體真正得到隨意舒展的地域是在苗疆”。

苗龍有護佑族人、祈風求雨，苗家人保護神的寓意，亦是吉祥、富貴、力量的象征。同時龍身上長出花蕾，結(jié)出果實，孕育魚蝦的形象，象征繁衍子孫，生育后代，護佑族人。苗龍保護神的象征，源于自古以來人們對自然的崇拜，大自然的很多現(xiàn)象無法作出合理的解釋，希望能有一種神奇的力量保護自己的族人免受自然之害，而這種生物能上天入地，能在天空自由翱翔，能像魚兒一樣，大江大海，無所不在，于是便塑造出了蝦眼、鹿角、鯨須、蛇尾、魚鱗、鷹爪的龍的藝術(shù)形象。苗族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文化體系后，龍的形象也日漸豐富，發(fā)展為由各種動植物組成的圖案，但是其寓意不變，苗家人仍然相信龍的神奇力量，能帶給族人富貴和吉祥，能護佑族人，給苗家?guī)盹L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在苗族祭祀中，有一項重要的儀式便是“祭龍”，宋兆麟在《雷山苗族的招龍儀式》中講到，苗族的祭龍儀式是崇拜龍圖騰的遺風，“祭龍時，在接龍路旁插上許多竹子并拴上紙人。婦女們則持酒村頭相迎，并給龍叩頭，據(jù)說這是向龍要小孩?！痹诤芏嗝缱宕汤C紋樣上，龍經(jīng)常與石榴花，竹子等暗喻孕育的圖案組合在一起，這說明龍亦有著生殖崇拜的象征。

四、自然崇拜——水波

水汽和云霧是苗族理念中最早存在的兩種物質(zhì)，早于天地分開伊始。蝴蝶媽媽與多種物質(zhì)接觸后，唯有與“水泡”游方才能孕育后代。所以在服飾圖案表現(xiàn)中，水波紋總是出現(xiàn)在圖案的最邊緣，而這種構(gòu)圖理念也生動地表達了水氣與云霧是“物種盡頭和邊緣”的意義，也是苗家人對萬物形成之初世界狀態(tài)的一種表述。

在漫長的歷史旅程中，苗族圖案被賦予了眾多的情節(jié)象征，擔負著苗族文化歷史傳承的使命，大膽地運用夸張和變形的手法，通過極富想象力的藝術(shù)處理，把現(xiàn)實與想象完美結(jié)合，創(chuàng)造了各種各樣不合理但又合乎情感的藝術(shù)形象，把神秘、朦朧、不可捉摸、無可聞見的虛幻想象世界具象成某種符號，豐富多彩、樸素拙稚，表現(xiàn)了苗族人民的社會歷史、生活以及觀念意識。

參考文獻：

〔1〕《苗繡》曾憲陽、曾麗著 2009年出版 貴州人民出版社

〔2〕《解讀苗繡》阿多著 2007年出版 名族出版社

〔3〕《貴州苗族刺繡》 美乃美著（日本） 2007年出版 中國人民美術(shù)出版社

〔4〕《現(xiàn)代文明對黔東南苗繡圖案的沖擊》 曹佳驪著 2011年發(fā)表 碩士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