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控”游戲 （上）

1.

“下面我們要請本次國際生物智能技術(shù)大會的特約嘉賓，超維研究所的首席研究員唐啟云教授發(fā)言！歡迎！”

隨著一陣熱烈的掌聲，一位三十多歲、西裝筆挺的男子走上了講臺。他透過眼鏡片，用炯炯的目光環(huán)視了一遍會場，微笑著向臺下的聽眾致意。等掌聲停歇之后，他打開了放在講臺上的筆記本電腦，將一幅幅圖像投射在身后的大屏幕上：

“諸位都知道，本次會議的主要討論議題，是關(guān)于人類大腦和人工智能的結(jié)合技術(shù)。我所在的超維研究所一直致力于鉆研這個課題，并在相關(guān)的技術(shù)研發(fā)方面取得了一定的成果——”

唐啟云的手指輕輕一點，一張照片出現(xiàn)在大屏幕中央。一個面帶微笑的女病人坐在病床上，正跟守在病床邊的一個男孩親切交談。他向聽眾做出說明：

“這是我們今年年初實施的一次手術(shù)病例。病人在一次車禍后，因頭部嚴重受傷而失去了記憶，甚至無法認出自己的家人。經(jīng)過我們?yōu)樗峁┑闹踩胄酒委熀?，現(xiàn)在已經(jīng)大部分恢復。她認出了自己的丈夫和兒子，還記起了他們的生活習慣，包括之前她曾經(jīng)答應(yīng)孩子的暑假旅游計劃。這一切證明，用這項技術(shù)為此類病人實施治療，是安全而且可行的?！?/p>

聽眾們紛紛發(fā)出了驚嘆聲。下面的一個學生模樣的年輕人舉起手，起身問道：

“唐教授你好，我是來自XX大學的研究生。目前也在從事這方面的研究。據(jù)我所知，現(xiàn)在很多國家的政府都非常關(guān)注這項技術(shù)。請問你打算跟它們合作嗎？”

唐啟云微微皺眉，回答道：“很遺憾，我還沒有這方面的考慮。作為一個科學家，我只想保證這項技術(shù)成果能夠完全應(yīng)用于和平的目的，而不是落到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手中?！彼ｎD了一下，接著又說道：“不過，我不反對和慈善性質(zhì)的機構(gòu)和組織合作，以便讓更多的患者能從這項技術(shù)中受益……”

演講結(jié)束后，聽眾們陸續(xù)離開了會場。唐啟云則在講臺上埋頭整理電腦里的文件。這時，從演講廳的后排走來兩個人。一個是年紀跟他相仿，夸張地張開雙臂，大聲向他打招呼：

“老同學，幾年不見，你的研究進展可真不小??！”

唐啟云抬頭一看，立刻露出了笑容：“方凱榮！你怎么會在這兒？”

“我現(xiàn)在在一家智能技術(shù)公司當顧問。當然要來了解一下最新的前沿科技成果。”方凱榮掏出手機，撥了幾下，將跳出的頁面拿給唐啟云看?！斑@就是我們公司的官網(wǎng)，現(xiàn)在主要在開發(fā)各種智能系統(tǒng)?！?/p>

“那這個工作還真很適合你。你在這方面也是資深專家了?！碧茊⒃菩χ牧伺睦贤瑢W的肩膀。方凱榮卻轉(zhuǎn)過身去，讓跟在后面的那個人走上前來：“哪里哪里，現(xiàn)在知識更新得這么快，新生代的人才層出不窮。這位就是我們公司負責項目研發(fā)的高級工程師，呂寒星，是一位非常優(yōu)秀的程序?qū)＜?！?/p>

唐啟云連忙上前與對方握手。這個年輕人身材高大，相貌看上去文質(zhì)彬彬，臉上帶著有些靦腆的笑容，說道：

“我早已久仰唐教授的大名，今天聽了您的演講，真是大開眼界。希望能有機會向您求教?！?/p>

方凱榮也不失時機地開口：“小呂一直是研究智能程序的。現(xiàn)在對大腦信息的領(lǐng)域也非常感興趣，還想請你多多指點！”

“當然可以?！碧茊⒃坪掀鹆斯P記本電腦，放進包里，和這兩位客人一起走出了演講廳。

2.

“你怎么才回來？”一回到下榻的賓館，唐啟云就被助手吳小北逮了個正著?！拔液貌蝗菀撞艙屃藘蓮垬窍赂邫n海鮮自助的優(yōu)惠券，真是嚴重的浪費?。　?/p>

“我還以為，你一個人吃兩份也不在話下呢?！碧茊⒃瓢腴_玩笑地回敬道，把筆記本電腦放在桌子上。吳小北翻著白眼，整個人都陷進了沙發(fā)里，摸了摸肚子：“好吧，我承認，差點吃吐了?！比缓蟀褋G在沙發(fā)扶手旁邊的一個信封遞給他：“從研究所轉(zhuǎn)發(fā)過來的，明晚活動的邀請函?！?/p>

唐啟云接過信封，露出一副為難的神色。他實在不擅長交際，但芯片的制造成本很高，想要得到推廣生產(chǎn)，就不得不跟一些商業(yè)公司打交道。吳小北顯然看出了他的心思：“所長交待過了，這可是重要任務(wù)，你必須完成！”

“放心，我不會臨陣脫逃?！碧茊⒃拼蜷_信函看了一眼，活動的時間定在晚上六點。還有一下午的時間。于是他先沖了個澡，換了身休閑裝，之后打開手機，在微信上跟方凱榮取得了聯(lián)系。剛才他們在一起吃午飯時，他已經(jīng)大致了解過呂寒星的情況。得知這個年輕人畢業(yè)于T國一所國際知名大學，在信息開發(fā)領(lǐng)域很有天分，知識面也非常廣博，的確是個難得的人才。

方凱榮很快就把呂寒星撰寫的幾篇論文和他取得的一些項目成果發(fā)了過來，并透露出希望能與唐啟云進一步合作的意向。唐啟云邊看邊思考，覺得呂寒星確實可以為芯片中的程序系統(tǒng)提供一些幫助。但這個方面的工作特別敏感，必須慎重考慮。正在他陷入沉思時，吳小北已經(jīng)把一套名牌西裝拎了過來：

“準備出發(fā)吧！”

晚上的這個活動在位于市中心的一座五星級酒店里舉辦。唐啟云入場后轉(zhuǎn)了一圈，遇見了幾位平時彼此熟悉的同行專家，與他們寒暄了一番。然后又接觸了幾家科技企業(yè)的高管，向他們大致介紹了一下腦植芯片的生產(chǎn)概況。其中兩三家公司都表示比較感興趣，但還要進一步了解材料成本、制造標準等情況。唐啟云跟他們互留了聯(lián)系方式，答應(yīng)之后把詳細的資料發(fā)送給他們。這時他感到有點口干舌燥，便到吧臺邊要了一杯飲料，正喝著，卻見呂寒星正從大廳的另一邊向他走來：“這么巧！唐教授您也在這里！”

“是很巧?！碧茊⒃埔灿行@訝，“你這是……”

“噢，我們公司跟主辦方很熟，算是個小福利吧。”呂寒星走到他旁邊坐下，向吧臺后的服務(wù)員要了一杯冰茶。

“是啊，現(xiàn)在科學家也要多參與社會活動，不要當宅男?！碧茊⒃菩Φ?。呂寒星也跟著笑了。唐啟云接著說道：“我看了你寫的論文，很有水平?！?/p>

“過獎了。我一直在跟電腦程序打交道，對人的大腦可就不在行了?！眳魏堑皖^喝了一口飲料。唐啟云繼續(xù)這個話題：“我倒覺得，其實人腦就是一臺巨大的電腦，只不過人類還沒有破譯和掌握它的系統(tǒng)。如果能在這方面實現(xiàn)突破，那么人完全可以自由地編寫大腦里的內(nèi)容和程序——”

“您是說，可以改變?nèi)说南敕ê陀洃?？”呂寒星看上去很驚訝，又有些興奮，“那……不就跟洗腦一樣了嗎？”

“可以說是洗腦。但應(yīng)該客觀地看這個問題。”唐啟云說道，“通常人們所認為的洗腦，是改變一個人本來的思想，灌輸進一種特定的想法和觀念?；蛘吒纱嗥茐摹⒛ǔ说挠洃?。但這跟技術(shù)本身無關(guān)。是使用者想用它實現(xiàn)一些邪惡的目的。如果能用這種技術(shù)去掉一個人頭腦中一些悲傷、痛苦的記憶，或者修復一些心理上的陰影和傷害，我覺得那就是善意的‘洗腦’，是可以接受的?！?/p>

“我上小學的時候，老師曾經(jīng)留過這樣一個作文題目，就叫‘假如記憶可以移植’?！眳魏堑穆曇艉鋈蛔兊玫统料聛恚翱晌叶疾挥浀米约簩懥诵┦裁戳??！?/p>

“也許你將來可以編寫一個腦植芯片程序，用來幫人們尋找這些失落的記憶。”唐啟云過了幾秒鐘，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言了。這時他只覺渾身一陣陣的倦意涌上，頭腦也變得沉重起來?？赡苁沁@一天太忙碌了吧。他放下杯子，站起來，想拿出手機，卻好半天都沒摸到。呂寒星注意到了他的異樣，連忙也站起來：“怎么了？您不舒服嗎？”

“沒事，就是累了?！碧茊⒃聘杏X自己有點搖搖晃晃。呂寒星伸出一條有力的手臂，攙扶住他：“我送您回去?！闭f著，就扶著他一起向大廳外走。

“不用了，你打電話給我的助手，他會來接我。”等他們上了電梯，唐啟云終于找到了自己的手機，直接遞給了呂寒星?！吧厦嬗袀€吳小北的號碼，就是他……”當他們走出電梯時，他的頭已經(jīng)昏昏沉沉。好在外面正在下雨，雨水一澆，他又清醒了些，堅持著跟呂寒星一起走到停車場，上了一輛黑色轎車，之后的事情他就什么也不記得了。

3.

第二天唐啟云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賓館的房間里。吳小北正在打電話，看到他醒了，馬上掛斷，兩步?jīng)_到他的床前：

“嚇死我了！我都要打120了！”

唐啟云眨了眨眼睛，向他要了一杯水喝了，這才說出話來：“奇怪，我根本沒喝酒啊，怎么會這樣？“

“你是太累了！”吳小北埋怨道，“一下飛機就開始準備演講材料，前天晚上寫完演講稿還熬夜接著分析芯片數(shù)據(jù)，你以為我不知道？”

“你是想說我年紀大了吧？”唐啟云苦笑，“我念博士的時候，熬夜寫論文是家常便飯?！狈凑@件事有點蹊蹺。他讓吳小北給他沖了杯咖啡，接著問道：

“昨天是別人送我回來的吧？”

“是。一個大高個。他先打電話問我賓館的地址和房號，進來時我看他衣服都澆濕了，給他拿毛巾擦了半天?！眳切”卑芽Х榷诉^來，旁邊還放著兩包餅干?！笆窃跁稣J識的？”

“嗯。”唐啟云含含糊糊地點頭。一邊嚼著餅干，一邊看著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幫我把電腦拿過來?！?/p>

“得了吧，工作狂?！眳切”币荒槻粯芬猓俺酝炅嗽倏措娔X，不然會消化不良！”

唐啟云只好把咖啡和餅干吃完，才得到了電腦。他打開系統(tǒng)，把所有文件都掃描了一遍，確認沒有什么問題。然后把昨晚那幾家科技企業(yè)的聯(lián)系方式發(fā)給了吳小北，讓他把相關(guān)資料整理好發(fā)送過去。最后又拿起手機，給方凱榮發(fā)了一條信息，告訴他自己同意呂寒星參與腦植芯片的研究項目，讓他到超維研究所跟自己會合。

兩天后，唐啟云帶著吳小北回到了超維研究所。接下來的幾天，他忙著整理這次會議的匯報材料，一直沒有再跟方凱榮聯(lián)系。這天傍晚，他提著電腦包，走出了研究所的大門，正打算攔一輛出租車回家，卻聽到有人向他打招呼：

“唐教授，我等您好久了！”

他轉(zhuǎn)頭望去，只見一輛SUV停在路邊，旁邊站著呂寒星。他趕忙上前與對方握手：“不好意思，我這陣子真是太忙了！你剛到本地嗎？”

“嗯，早上剛到的。我本來想上午過來，但找住處花了些時間?！眳魏钦f著拉開車門，“我送您回家？”

“非常感謝?！碧茊⒃谱M了車里，剛剛系好安全帶，就被一塊手帕捂住了口鼻。一股麻醉藥的氣味涌進鼻腔。他掙扎了兩下，很快就失去了知覺。

這次唐啟云是被一陣刺痛驚醒的。他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塊地毯上，手被一副手銬銬在身后，兩只腳踝則被繩子捆住了。外衣和鞋子已經(jīng)被人脫掉，里面的襯衫袖子也被齊著肩膀割掉了。他使勁兒掙扎著抬頭，想要看清楚周圍的情況，卻很快就看到了呂寒星正冷冷地俯視著他的臉：

“實在對不起，唐教授。我需要那些文件的密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