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硬幣

當小販把公雞遞到小男孩手上的時候，公雞在拼命地拍打著翅膀。“卡爾斯，你很幸運呀，買到一只這么肥的公雞?！遍T德斯先生說。

“嗯，我想母親應該會為此感到滿意的?！笨査够貞?。他緊緊地攥著公雞的腿，像是使著全部的力氣。要是公雞跑了，今天晚餐就沒有著落了。

菜市場里邊真的是又臟又亂，每次來都是一樣?？査剐⌒囊硪淼爻赣H的貨攤方向走。這一路所經(jīng)過的那些小攤販，都在忙于收拾自己的貨物。什么壇壇罐罐啊，籃子啊，蔬菜啊，都得清理好帶回家?？諝庵虚_始流竄著腐爛食物的酸臭味、動物排泄物的味道，還有一些燃燒垃圾的氣味。夜幕降臨，也就意味著菜市場該回歸平靜了。

卡爾斯走到母親艾琳娜的貨攤旁，只見她正在把一些煙色盆放進其中一個搭在驢背上的編織籃里。她拾起鋪在地上的毯子，用力地抖了抖，然后塞在盆子的周圍。她小心翼翼地包裝起剩余的盆，然后將它們放入另外一個籃子里。

艾琳娜打算在下周集市的時候再來賣這些盆。這會給他們家?guī)眍~外的收入，對于一個十口人的家庭來說，額外的收入在任何時候都總是必需的。

不過今天的生意并不怎么好。來趕集的人并不算多，而且還有一些小買賣是發(fā)生在攤販之間。比如卡爾斯就用了賣盆的錢去買雞。卡爾斯家還算是相對富裕的，并不是每一個小攤販都舍得花錢去買雞當晚餐。

當艾琳娜一切都安置妥當之后，卡爾斯用他另一只空閑的手牽起韁繩，趕著毛驢走出了菜市場。正在這時，有人在后面大聲叫喚：“艾琳娜，艾琳娜！請等一下，我有話要跟你說！”

艾琳娜回過頭，只見是那個賣披肩的老太太特里薩。她大概是卡爾斯最喜歡的一個攤販，因為每次卡爾斯去找她聊天，她都讓卡爾斯感到自己很受尊重。特里薩是一個善于傾聽的人，不管什么時候卡爾斯跟她聊天，她都很耐心地在聽。

特里薩跑到艾琳娜的身旁，突然就忍不住開始大哭了起來。艾琳娜湊上前去，安慰她，詢問她怎么回事。不一會兒，這兩個女人靠得很近地在那里竊竊私語?？査古ゎ^看向別處，用他的光腳踢著地上的塵土。只見腳下翻騰出一股小塵霧。

“卡爾斯，別踢了。你會把所有東西都弄臟的?！卑漳葲_他吼了一聲。

卡爾斯極不情愿地停下來，但是繼續(xù)用腳尖戳地上的塵土。細土在他的腳趾間滑過，他清晰地感覺到地上的每一塊巖石和鵝卵石。當他挖得更深一點的時候，他碰到了一樣又涼又圓的東西。他心想：難道是一枚戒指？

卡爾斯一只手抓著公雞，另一只手就順著腳趾往地上刨。一會兒，他就挖出來腳底下的東西：原來是一個美元硬幣。

“媽媽，媽媽……”卡爾斯朝艾琳娜喊。

“你又想干嗎啊，卡爾斯？”艾琳娜尖聲地問，“難道你沒看到我跟特里薩在聊天嗎？”

“媽媽，我用我的腳趾在地上挖，我……”

“嗯，我知道我知道，卡爾斯。跟上周一樣，你又挖破了你的腳指頭對不對？趕緊去井水邊洗一洗，我們馬上就聊完了。”艾琳娜沒等卡爾斯說完，就扭轉頭，繼續(xù)和特里薩在那里竊竊私語。

卡爾斯朝井水旁走去，心里充滿了不痛快。每一次跟媽媽說話，她總是不愿意聽自己把話說完。但是對于比她年紀大的特里薩，她卻總是充滿著耐心，好像她是特殊的那個一樣。媽媽從來都不認為自己說的任何話，或者做的任何事情是重要的。這樣的話，自己為什么又要告訴媽媽撿到了硬幣呢？哼，不告訴媽媽，這樣硬幣就是自己的，她也永遠不會知道。

“卡爾斯，卡爾斯！過來吧，我們得回家了！”媽媽在叫他。

卡爾斯轉過來，他看到特里薩慢慢地走到她的貨攤，臉上掛著淚。

“卡爾斯，你真是個傻小孩！”媽媽說，“你現(xiàn)在還自己抓著公雞。等一下，你拿著這根繩子，我來把它綁到毛驢上去?！?/p>

“媽媽，特里薩怎么了？”卡爾斯問，“為什么她哭了？”

“唉！今天對她來說真是很不順。她不僅什么也沒賣掉，還弄丟了一個硬幣，一個非常值錢的美元硬幣，她好不容易省吃儉用才省下來的?！?/p>

卡爾斯心里咯噔一下，把手伸進褲袋里，他的手指緊緊地攥著那個冷冰冰的硬幣。他感受到硬幣粗糙的毛邊。他用拇指劃過臉龐，感覺像是硬幣印在了自己臉上。他抬起頭，正好看到了特里薩。

“下周見啊，卡爾斯！”特里薩朝卡爾斯告別，“不要再把腳趾弄破了，不然媽媽又要花辛苦得來的錢去給你買繃帶呢！”

卡爾斯猶豫了，他很快轉向母親艾琳娜，然后將手上的韁繩放到媽媽手上，說：“媽媽，你等我一下?！?/p>

卡爾斯很快跑向特里薩，然后從口袋里掏出硬幣，塞到特里薩手上，說：“我剛才在地上撿到的，我想它應該屬于你?！?/p>

特里薩看著手里的硬幣，一絲微笑略過她的臉龐，“??！謝謝你啊，謝謝！卡爾斯?！?/p>

這時，卡爾斯感到有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上。他抬頭一看，是母親?！翱査梗蹦赣H說，“你今天做得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