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肇星：出色詩人意外走上外交路

1982年3月，在外交部有史以來的第一次新聞發(fā)布會上，李肇星以翻譯身份正式亮相。1985- 1990年整整5年間，他以部長助理的身份兼任外交部發(fā)言人，面對西方記者提出的許多刁鉆尖刻的問題，李肇星沉著應(yīng)對，他的機智、堅定給人們留下了深刻印象，被譽為“鐵嘴鋼牙”外交官。

在外交場合以幽默健談和反應(yīng)敏捷出名

1940年10月，李肇星出生于山東省膠南縣大珠山腳下的王家村，生活貧苦。中學時李肇星利用一切時間學習，外語和中文的成績尤其突出。李肇星在1950年代發(fā)表在《少年文藝》上的文章《越活越年輕的爺爺》，曾經(jīng)在當?shù)剞Z動一時。

高考時，李肇星沒有如愿進入一心向往的中文系就讀，“意外”地被第二志愿北京大學西語系錄取。1964年，李肇星從北大畢業(yè)，恰逢外交部到北大西語系挑人，李肇星和其他幾名同學被錄取，其中包括后來成為他夫人的秦小梅。

在李肇星的外交生涯中，最廣為人知的是從1985年開始到1990年整整5年間，他以外交部部長助理的身份兼任外交部發(fā)言人頻頻出現(xiàn)在中外媒體當中。李肇星也是改革開放后外交部任職時間最長的新聞發(fā)言人，他曾多次在記者招待會上回答西方記者提出的一些尖刻的問題，他的表現(xiàn)機智、巧妙、堅定不移，贏得了國內(nèi)外外交專家與新聞媒體的欽佩和尊重。

“事實上，一個人的愛國感情、維護祖國利益的決心和擺事實講道理的態(tài)度是會得到大多數(shù)記者的敬重的，盡管他不見得同意你的觀點?！边@是李肇星的親身感受。當初，李肇星作為外交部發(fā)言人第一次上臺，發(fā)布會上好幾位西方記者就所謂的“西藏獨立”問題不斷地向李肇星發(fā)難，其中一位外國記者還說出一句風涼話：“我也有自己的家鄉(xiāng)，如果你說我的家鄉(xiāng)不是屬于我們國家的一部分，我才不在乎呢？而你為什么對西藏問題這樣在乎？”李肇星回答：“你對自己的國家怎么看是你的問題，但是中國的主權(quán)是神圣的，外國人無權(quán)干涉！”字字鏗鏘，擲地有聲，新聞發(fā)言人李肇星首次登臺亮相便有不俗表現(xiàn)。據(jù)說，這個提問的記者后來因佩服李肇星的雄辯和赤誠與他成了朋友。

熟悉政策，反應(yīng)敏捷，外語嫻熟，這些都是發(fā)言人應(yīng)具備的基本素質(zhì)。除此之外，李肇星還有獨特的感受：集體比個人更重要，個人的作用總是微不足道的。從某種意義上說，發(fā)言人不是“人”，只是一種工作機制。

1980年代末，鄧小平的健康問題越來越受到媒體公眾、特別是西方記者的關(guān)注。

在1989年8月31日的一次記者招待會上，新聞發(fā)言人李肇星首先辟謠：“鄧小平先生的身體很好。最近有些報紙報道的情況與此相反，完全是無中生有?！薄班囆∑绞窃诩依镞€是在醫(yī)院擁有這良好的健康狀況？”一位德國記者的提問話里有話?！耙粋€具有普通常識的人都會知道，一個身體健康的人應(yīng)該住在哪里?！崩钫匦鞘紫扔梅丛憮羝屏藢Ψ降姆谰€，然后又是一個輕松、幽默的調(diào)侃：“我不知道您在身體好的時候是否住在醫(yī)院里？”臺下頓時響起一片笑聲。李肇星健談、幽默、隨和，不管和老人還是孩子在一起，大家都會覺得很輕松，也很開心。就是在外交場合，他也一樣風趣。在不少外交場合，他常用幽默語言來化解尷尬，活躍氣氛，抑或把不便直說的信息傳遞過去。

有一次，美國在中國購買的飛機上安竊聽器。一位記者見到李肇星后，不停地問他的態(tài)度。李肇星回答說：“中國是一個發(fā)展中國家，我們花這么多錢買這樣一架飛機不容易。我希望我們花錢要求裝的東西一樣不能少，但我們沒花錢的東西，就請你們不要‘送’給我們。”這位記者聽了后哈哈大笑，說：“您的這個回答可以編進新聞教材了?！?/p>

時任中國駐美大使的李肇星一次在美國俄亥俄州大學演講時，一個老太太問他：“你們?yōu)槭裁匆致浴鞑?？?/p>

李肇星一改往日之態(tài)，沒有直接反擊，在得知老太太是德克薩斯州人后，他說：“你們德克薩斯州1848年才加入美國，而早在13世紀中葉，西藏已納入中國版圖。您瞧，您的胳膊本來就是您身體的一部分，您能說您的身體侵略了您的胳膊嗎？”老太太樂了，心悅誠服。最后，她熱烈地擁抱住李肇星，連聲說：“謝謝您，謝謝您讓我明白了歷史的真相?！?/p>

外交學院副院長曲星對李肇星工作風格的評價是：“該說硬話的時候毫不含糊。任部長后第一次約見美國大使時說話非常強硬，說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但是平時在工作中跟大家關(guān)系非常好，跟他共事的同事也非常愉快?！?/p>

為了給記者爭取時間，故意讓美國國務(wù)卿等待

在外交這個沒有硝煙的戰(zhàn)場上，每一次危機處理，對李肇星而言都是一次嚴峻的考驗。

在擔任駐美大使的3年里，最難的莫過于處理1999年5月7日以美國為首的北約轟炸我駐南聯(lián)盟使館這一事件。這起事件，造成中方3人死亡、20余人受傷，引起了中國人的空前憤怒。

“炸館事件”發(fā)生后，美方輕描淡寫地將事件說成“意外事故”，且沒有說一句公開道歉的話，這讓李肇星十分憤怒。8日晚，美國國務(wù)卿奧爾布賴特緊急趕往使館，希望與中國大使見面。“這很罕見，因為平時都是大使去國務(wù)院見國務(wù)卿。”但李肇星決定，先由另一位公使與其周旋，自己等中國駐華盛頓的記者趕到后再見她。“那天國務(wù)卿到辦公室來找我，等了我20多分鐘，我下去了她就說，今天專門找你談話，不要讓記者在場?！崩钫匦钦f，其實他預(yù)料她來就是要道歉，所以這20多分鐘是為了讓記者有時間趕過來。“她走的時候想不走正門以避開記者，我就故意說，你放心，在中國這塊土地上，你的安全我負責?！?/p>

二人碰面后，李肇星嚴肅地要求美方道歉，奧爾布賴特則在與助手們簡單商量后答復(fù)說，克林頓總統(tǒng)和她本人愿分別同江澤民主席和唐家璇外長通話，向中方道歉。這時，記者們已紛紛趕到，圍在會客室外。奧爾布賴特得知這一情況后問李肇星：“使館有沒有后門？”李肇星心想：“哼，這回你還想溜掉，沒門兒！”然后故意認真地回答：“在中國使館，你的安全是有保障的，我們沒有后門?！?/p>

會見一結(jié)束，李肇星立刻跑回辦公室向國內(nèi)匯報，奧爾布賴特則在一群中國記者的圍堵下，被迫退回會客室，并發(fā)表簡短聲明：“我今天來這里，是要重申美國政府早些時候?qū)χ袊藛T在貝爾格萊德的死難所表達的深深歉意……”美國政府主要官員在“炸館事件”后的第一次公開道歉，就是這樣被“逼”出來的。

5月13日，克林頓在白宮會見了李肇星等。李肇星再次強調(diào)，“總統(tǒng)先生應(yīng)該向中國政府和中國人民道歉”，并還拿出隨身攜帶的吊唁簿，一字一句地說：“中國人特別重視白紙黑字，所以請總統(tǒng)先生將道歉寫下來?！笨肆诸D沉默了一會兒，拿起筆在吊唁簿上寫下“對死難者表示深切的哀悼，對其家屬和中國人民表示真誠的歉意”，并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水到渠成”任外長

言語犀利的李肇星被國外媒體歸為“鷹派”，他的同事、外交部新聞發(fā)言人劉建超顯然對這個稱呼不甚認同，他說：“我們的外交不能用鷹派或者鴿派來反映，我們在原則問題上要堅持我們的立場，堅持我們正確的主張，主持正義，同時堅決維護我們中國的利益，在國際事務(wù)中主張正義，這是我們外交的根本目的和宗旨所在。所以，我想，李肇星部長也是在實際工作這樣做的，在重大原則問題上，堅持執(zhí)行我們國家的對外方針政策。”

2003年，李肇星就任部長，新聞司則是外交部公認的最培養(yǎng)人的地方。李肇星曾表示：“發(fā)言人不是即興表演、追求自我表現(xiàn)的演員，也不是那些抱有僥幸心理的學生答卷……必須掌握兩條：說我知道的，說我可以說和應(yīng)該說的。”不過，外交部新聞司雖然出過一些拔尖人物，但只有李肇星像錢其琛那樣，從發(fā)言人最后升為外交部長。

李肇星上世紀70年代中期進入新聞司工作時，錢其琛是他的領(lǐng)導(dǎo)。《聯(lián)合早報》的文章認為，李肇星常隨同江澤民和錢其琛出訪，這顯然對他把握高層的決策意圖，特別是錢其琛的外交策略與風格非常有利。

另外有一種觀點認為，在后冷戰(zhàn)時代，對美外交成為中國全球外交的重點和中心，中國首先需要從這個角度來考慮外長人選。而李肇星恰好是最合適的人選，他從1993年起相繼擔任中國常駐聯(lián)合國代表、駐美大使等職，不僅與部分美國政要建立了很好的私人關(guān)系，還經(jīng)歷了中國駐南斯拉夫使館被炸、中美撞機等一系列事件，既參與過中美之間的各項合作，又有應(yīng)對危機的經(jīng)驗。

2013年，李肇星退休后一直忙著寫作、出書、應(yīng)邀參加各種活動，生活十分充實。

（摘自《中外文摘》2005年第13期，《晶報》2013年9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