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新平衡

在信息大爆炸的當下，我們蘇軾都要面對太多迅疾得令人眩暈的碎片。無數的欲望和壓力從這些碎片的縫隙里伸出手來拖拽我們，讓我們掙扎于自己的內心，糾結人與人之間，彷徨于個人與外部環(huán)境之間，艱難地去求得那一絲短暫的平衡。

面對生活，我們有太多需要平衡的東西，正如一本雜志，也有太多需要平衡的元素，從創(chuàng)刊號暢談的中國新生活開始，我們一路以質感作底，風雅描花，期盼在一種全新的生活節(jié)奏下，尋求到物質生活與精神世界的平衡。

跟今年選出的十位文化、藝術、建筑、設計與生活方式領域的代表人物暢談他們各自理解與期盼的平衡狀態(tài)，不僅為其真實生活中的痛與快樂而動容，也為其由己及眾的情懷而贊嘆，或許，最好的生活就存在于這種不斷更迭的破壞與重建之中——一切即時的好壞呈現(xiàn)都不過是兩種變化的律動，生命，本就是一場永久的動態(tài)平衡。

向京瞿廣慈

殊途同歸

向京和瞿廣慈這對從美院開始就結伴同行的藝術家夫婦，各自從事雕塑創(chuàng)作近20年后，繼續(xù)以各自的方式在藝術與商業(yè)這兩條截然不同的路上相互映照，甚至殊途同歸。面對內心空間與外部世界，這或許是最好的平衡。

只要翻一下瞿廣慈的微信朋友圈，就能大體捕捉到他近期的行蹤：今天在北京、明天在上海、后天去巴黎……和設計師們侃完大山，又去某個藝術論壇上領獎發(fā)言，接著就和企業(yè)高管們開著越野車轟隆隆地穿越撒哈拉沙漠……仿佛有一種隨時準備擁抱世界的沖動。他的太太、著名藝術家向京大多數時間則待在北京宋莊的工作室里?？臻g挑高，向京纖長，猶如工筆仕女走進現(xiàn)實。她很少交際，也不愛消費。瞿廣慈至今還記得自己興奮地開著年少時夢寐以求的奔馳G級越野車回家那天，向京驚愕于這款車如此高調，掛著一臉的不高興。極端的入世和極端的出世，在這對藝術家夫婦身上，取得了一種妙不可言的平衡。

我們一起坐在宋莊的工作室里喝茶，瞿廣慈滔滔不絕地講起他創(chuàng)作雕塑和創(chuàng)辦“稀奇”的不同。這個誕生于2010年的藝術禮物品牌，旨在將藝術品轉化為富有藝術感的商品，拉進藝術與普通人的距離。最近，他們還在籌劃與國際一線家居品牌合作家居系列“稀奇匠人”。就在剛剛結束的“設計上?！闭褂[上，一款限量1000只的手柄鍍金骨瓷“天使杯”，以人民幣258元的展會定價吸引到眾多普通觀眾，用這樣的價格買到一款介乎藝術品與實用品之間的禮物，無論送自己還是送他人，都是驚喜。短短4天的展會，“稀奇”的銷量超過70萬元，延續(xù)了去年9月在巴黎家居裝飾博覽會（MaisonObjet）上首次亮相的紅火。

說起這些，瞿廣慈身上散發(fā)出一種理所當然的自豪與無所畏懼的自信，他的確從未嘗過失敗的滋味?！拔覀冞@些生長在20世紀60年代末、70年代初的人，真是幸運的一代。在中國社會遭遇斷層后，有才華又愿實干的人一般都會成功?！?0世紀90年代中期，他和向京分別從中央美術學院畢業(yè)，很快就迎來了各自創(chuàng)作的黃金時期。在這20年間，他們經歷了中國當代藝術市場從無到有、從火爆趨于平穩(wěn)的整個過程，躋身于市場最成功的雕塑家之列，善于把握時代脈搏，也早學會處變不驚。

也許正是這段經歷，讓瞿廣慈敢于“賭”上夫婦倆在藝術界的好口碑，不顧周遭非議，創(chuàng)辦“稀奇”。他一心想要造一座橋，連接藝術與普通大眾。不諳商業(yè)品牌運作的向京則從一開始就對丈夫全力支持。“我們的社會目前在公眾藝術教育方面還很薄弱，正需要很多這樣的橋梁?！痹谒磥?，總是充滿正能量的瞿廣慈無疑是一位理想的架橋人。

瞿廣慈很清楚，踏出這一步，就是全然不同的大地。他是一位成熟藝術家，卻是一位新手企業(yè)家。原本他的人生到了此刻，大可“瀟灑走一回”，但他偏偏選擇了“為藝術架橋”的個人使命。這也意味著，他要從切忌急躁的藝術家工作方式轉變?yōu)闀r刻準備接受挑戰(zhàn)的創(chuàng)業(yè)模式；他需要結交大批未曾有過交集的設計師和企業(yè)家，還要放棄那些并不受大眾歡迎的、看起來憂傷或戲謔的藝術作品……就連從不過問“稀奇”營運的向京，也會努力跳出藝術家的視角，思考大眾需求，為“稀奇”創(chuàng)作出“合口甜美”的作品。她坦言：“‘稀奇’是‘稀奇’，我的作品是我的作品，這完全是兩個線索。我做作品時不會去想觀眾是誰，但我做‘稀奇’時就時刻都在考慮這個問題?！?/p>

在一望無際的撒哈拉沙漠，瞿廣慈第一次感到時間的緩慢，但對他和向京來說，不論閉門創(chuàng)作，還是開門創(chuàng)業(yè)，都需要為自己設定交出成績的時間點。今年9月，向京即將在北京民生現(xiàn)代美術館舉辦首個回顧展，同時還將首次展出她過去5年里創(chuàng)作的近30件新作，命名為“S”系列，也是她一直以來對人性的困境與可能的出路的討論。與此同時，瞿廣慈則將帶著“稀奇”再度亮相巴黎的展會。這兩者看似截然無關，卻又暗自映照。不論創(chuàng)作雕塑，還是創(chuàng)造品牌，都講求用心“塑造”，而“塑造”帶來的快樂對瞿廣慈來說并無高低之分，他反問：“在‘稀奇’，我們一直在研究什么才是實用的。而一件雕塑能夠慰藉心靈，不也是一種實用？”

陳丹青

平衡不是妥協(xié)

這一年來，陳丹青一直在時間的鋼索上摸索平衡術。為了木心美術館的開幕，他一方面盡可能推掉所有社會活動，另一方面又盡可能用好一切社會活動。同為一個對象爭取時間，進還是退，不啻為平衡木爪般的困難體操。

“我現(xiàn)在最需要平衡的就是我的時間。我老了，還是很想畫畫，可我扛了美術館的事，就要用掉很多時間?！彼谧约焊唛煹漠嬍依铮蟹N曠遠之感，但透過圓眼鏡片上邊一點點看過來的目光還是很親切。如果說平衡的反義詞之一是“極致”，那一群人的極致正是陳丹青眼中的平衡。“不指望太多，但至少是一個群體，他們走到各自的極致，從整體上來看，倒是一種平衡。”最好的例證便是好萊塢。一邊票房好得不得了，一邊口碑也好得不得了，在眾多的爛片、商業(yè)片中，每隔幾年，還總是會產生一部經典?！懊看螉W斯卡頒獎，我覺得就是在體現(xiàn)它一直以來的平衡——老中青三代、死去的和剛出現(xiàn)的，一直在良性互動，自然地新陳代謝和更迭?！?/p>

他說自己是個跟圈內同行很不親近的畫家，覺得如今中國藝術家既不平衡又不極致的狀態(tài)也真有些尷尬?！爸袊囆g家正處于空前功利且空心的時代。老一代已經失去活力，新一代的活力又太急功近利，很難找到誠實、豐富又有清晰精神背景的藝術家。這種老一輩的過時趣味和新一代的國際化夢想放在一塊兒，是真的會不平衡?！钡鄬@種群體上的不理想，從國際地位和機會上來說，中國又從來沒有這么好過?！八裕绻移胶?，那我想要等到現(xiàn)在的“80后”“90后”成為權力主流的時候?！彼ｎD了一下，依舊從圓眼鏡片上面看過來，好像在確認我的年紀，“我希望當你們手握話語權時，千萬不要忘了現(xiàn)在希望改變的部分”。

什么都想得到，心中難免著急?！拔覀冇刑鄸|西急著要擺脫，但如果你想重建一個充實的內心和舒服的環(huán)境，那需要時間，也需要木心那樣的耐心。我想如果這個社會要找到平衡，首先就要人們在心態(tài)上平衡起來?！比绻π漠斈暌材敲粗钡匕炎约和瞥鰜恚敲醇敝フ夜缠Q，那我們看不到現(xiàn)在這個木心?！八?9歲才在中國出版第一本書，到死后才在新中國展出第一幅畫。他所有的心思就在于把他的作品做好，至于這個作品之后要到哪兒去、有沒有錢，他都自己克服?！彼灾挥挟斔f“一生只夠愛一個人”的時候，我們會感動。也因此，陳丹青為了木心美術館會這樣不遺余力?！艾F(xiàn)在中國的新建美術館出現(xiàn)得如此快、動機如此不純，有的甚至就是個房地產噱頭，很可怕。恰好在這個時候，木心美術館出來了，它由外國團隊設計，由木心的學生介入并布展，還有烏鎮(zhèn)旅游集團這個良性的運營公司來管理，我希望它能給出一個良性的示例?！?/p>

但另一方面，陳丹青又從來不愿為了達到平衡而做出妥協(xié)?！拔矣X得平衡不是委曲求全。因為平衡從來都應該是雙向的。如果一方不斷讓步，另一方從不讓一步，這個不叫平衡。這是一種非常別扭的狀態(tài)。我相信平衡至少包含一個議題，就是溝通，也就是我們中國人說的講道理?！彼睬宄约夯蛟S會因為這種不妥協(xié)而失去外部的平衡，“那么我就只能找自己內心的平衡”。

現(xiàn)在他正在嘗試的一種平衡方式就是和理想國合作的視頻節(jié)目，把自己在藝術、文化上的思考從一個個鉛字變成即時的影像和聲音。第一集上線，點擊數就超過了千萬次，“它對我的認知也是個調整，這些內容靠寫書能有多少人看到？”面對大批傳統(tǒng)從業(yè)者的失落，陳丹青倒很鎮(zhèn)定：“現(xiàn)在大批的紙媒在衰落，我想這種衰落會比我們想的來得更快、更猝不及防。誰能在這個關口找到新的表達方式，他就是能繼續(xù)玩下去的人。”木心恰好就是個例子，他的遺稿里沒有一篇完整的文章，而是幾萬個句子與片段?！澳切┚渥又?，如果他是個‘80后’，出來做自媒體，沒人做得過他?！比绻f在這個信息海量的時代，內容碎片化是一種必然，“那么讓這些碎片越有含量、越有意思，越好。”這樣一來，大量的碎片被淘汰，高品質的碎片被留下來?！拔蚁脒@就是現(xiàn)狀，我們終究需要在數量與質量上找到平衡，對個人、對國家，都是這樣。”

李琳

保持想象的熱情

江山

怎么描述李琳是件有趣的事情。電話里聽她的聲音像個有點童趣的乖女生，見面后又覺得是個簡單利落的好朋友?？此弥浭虏靖欢涯贻p人走出會議室的樣子，也不像是一個管理著4個品牌、幾百家店鋪、上千號員工的領導，但當她開著奔馳大越野，穿一身素黑、戴黑色禮帽出場時，你又不可能不震懾于她的氣場。此刻，她正指著幾件領口斜開的衣服說：“我一直不喜歡這樣的設計，總覺得像女孩被欺負后衣冠不整的樣子?！贝蠹冶凰睋粢c的詼諧逗樂，“我是天蝎座，他們都說我很毒舌。”

工作中的李琳跟生活中的狀態(tài)差不多，只更多了些安靜和專注。她對別人的信任度極高，這讓團隊成員有著超出其他企業(yè)的自由和心理舒適感。她平時話不算多，也極少跟人爭吵發(fā)火，對于自己看重的要點，要求卻很高，譬如想象力與創(chuàng)新?！拔液苄疫\，工作團隊搭得不錯，因此可以常抽身出去做自己的事?！?/p>

過去一年里，李琳跑了很多地方，紐約、瑞士、倫敦、巴黎、伊斯坦布爾……在看各種藝術博覽會的同時，她也順便帶著兩個孩子一起休假。這不是她跑得最多的一年。從20世界90年代買下中國美院的青年教師王羽天的那幅靜物油畫開始，她就啟動了自己的全球藝術瘋狂之旅。“你喜歡的東西就不會覺得累，相反會覺得很興奮吧！”朋友們感慨她有機器貓的時空穿梭神器，總能同時處理巨細諸事——她創(chuàng)立的JNBY已經發(fā)展成擁有多個品牌并快速擴張的服裝帝國；由建筑大師Renzo Piano親自主持的INBY企業(yè)總部設計項目也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作為Renzo在中國的首個建筑項目，這儼然已成為建筑界最熱的談資；她創(chuàng)立的獨立藝術機構“想象力學實驗室”的活動同樣接連不斷，還有家人、孩子、植物……但她就是可以應對從容、平衡得當。

“其實我一直覺得自己活得比較自得其樂。我喜歡簡單的人際關系，這大概跟從小就享受沒人注意的私人時間和空間有關系，也不愿意給別人添麻煩，”她說，“我對兩個孩子也是這么說：慢慢學會和自己玩，你就會學會管理自己的情緒。”她對自己喜歡的事情會毫無保留地投入時間與熱情，做著做著就有了形狀。她也不覺得事業(yè)、家庭、個人興趣是互相沖突的事，反而認為商業(yè)也可以跟設計一樣有意思。當年正是因為自己喜歡簡單、面料好，又有細節(jié)的衣服，市面上找不到，才想自己設計，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拔姨貏e不愿意麻煩別人，也不太喜歡社交，所以去哪里基本都獨來獨往?！彼醵a生奇想，每次去國外看藝術展會時都想給組委會提建議——入場前給每人發(fā)一個面具，“這樣大家就可以更專注地看藝術品，不用在場館內忙于交際了”！

這些年唯一一次讓她不得不麻煩別人的事，就是找Renzo來設計企業(yè)總部。當時她請了很多建筑界和藝術圈的朋友幫忙，都沒聯(lián)系上，最后是一個建筑師朋友幫她聯(lián)系到Renzo本人。在巴黎和大師見面時，李琳都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沒想到Renzo只問了她幾個跟建筑沒太大關系的問題，她告訴Renzo，當年自己在瑞士巴塞爾由Renzo設計的Beyeler Foundation美術館里，坐在面對空曠草坪的玻璃前，感受夕陽西下帶來的微妙光影時，被其中空間、自然與光線的魔幻關系深深打動的情節(jié)。“對，那個建筑就是關于光的作品！”Renzo當即答應了她的請求。要知道，她可能是中國唯一一個去看了Renzo在全世界的所有重要作品的發(fā)燒友。

談到對空間、影像、藝術和旅行的興趣，李琳的記憶回到了童年：小時候，生活還很貧乏，家也很小，連電視都沒有，很多東西都是靠想象。躺在床上，她會盯著天花板和墻上那些因為潮濕而變得斑駁的地方看很久，自己編故事，覺得里面藏著什么東西，或者有另外的世界。她小時候最喜歡玩的游戲是捉迷藏，總覺得如果家里忽然可以變出很多空間的話，那她就會躲起來，讓所有人都找不到自己。這種現(xiàn)實困囿與精神飛馳之間的平衡互生無意中成了她的創(chuàng)作源泉，以至于到了今天，她仍保有對未知的熱情和活躍的想象力。

李琳很慶幸自己這些年看到了很多好東西，藝術品也好，建筑也罷，“當你看了足夠多的好東西后，你就想自己也試試去做那些不一樣的、經得起考驗的東西”。比如她的品牌，比如她的美術館，也比如她難以復制的生活。

李松松

逗自己玩

蘇印

“要經常逗自己玩?！痹谧髌分?，李松松以游戲的筆法游走在具象和抽象、嚴肅和戲謔之間，這種平衡感也被

延伸到生活中，他喜歡收集生活的種種經驗，看似散亂無關聯(lián)的點滴，正是孕育藝術種子的沃土。

李松松的工作室位于北京798藝術區(qū)，門外人潮喧嚷，內里樸素、安靜。畫桌和沙發(fā)斑駁老舊，墻角的膠片攝影機被蒙著黑布，書柜中堆疊著許多唱片。李松松姍姍來遲，進門就喚一聲：“三兒！”那只剛還在沙發(fā)上舔爪子的黃貓立馬聽話地跑過來。此情此景，就像一個好故事要開場。

過去一年，他先后到意大利、德國做了個展。在博洛尼亞現(xiàn)代美術館的展覽是他在意大利的首個個展，也是在這家美術館主要展廳的第一個繪畫展。作為中國正紅的當代青年藝術家，李松松的畫雖借用歷史圖像，卻又以玩笑的態(tài)度去消解其中的嚴肅意義。就像他最近新發(fā)現(xiàn)的一位精于彈奏巴赫《帕蒂塔》的俄國音樂家，“是一個現(xiàn)代人解讀巴赫的方式，好像把所有曲目分析得過多，又不做作，且完全不會分散”。

這種私人的圖像運用和處理方法為他贏得了國際關注。近年，他更是游走在具象與抽象、繪畫和裝置之間，按他自己的話說就是：“要經常逗自己玩。把自己當作另一個對象，工作就自然在這樣的態(tài)勢中展開。”展覽隨后挪到德國的度假名城巴登，當地的國立美術館有天光，也有燈光，空間不大不小，讓他更為中意?！澳堑胤揭蔡仄粒刻煲淮笤?，我就出門跑步去了?！闭f到這兒，他眼神中透出一絲放松的喜悅。

說起展覽間隙去意大利拿波里的見聞，李松松變得繪聲繪色起來。他滔滔不絕地描述起出租司機的逗貧、去老教堂看畫被看門大叔網開一面的細節(jié)，還有傳說中拿波里街頭可能遇到的槍戰(zhàn)場面，他獅子座“愛表演”的氣質頓時顯露無遺，配合著忽高忽低的聲調幾乎要用手跳起舞來?！八麄儽戎袊嘶畹梅潘?，干起活來也不含糊，人生就是圖一樂吧，不要弄得太緊張?！彼€很喜歡老城里的氛圍，街道兩邊的房屋挨得很近，人們就在對面的陽臺上聊天，每個街區(qū)也有活動室，供著圣母像，掛著標語、政治口號，老年人卻在里邊自顧自地打牌，他也會好奇：“在那個自給自足的社會里，它是怎么運轉的？政府和黑幫各充當什么角色？有時候我們總想要強力扭轉什么，但世界恰恰不是這么轉的?！彼f生活里的一切都給予他創(chuàng)作靈感，顯然，生活和藝術在他這里沒有明確的分界線。

“界線還是有的，我也有很多時間耗在工作室?！彼冻鲱B童般的笑容，仿佛也是煩透了計劃安排。平均每個月畫一張，“數量太不多了，真不好意思，但畫畫不是一個刻苦的事。藝術的本質是無用之事、是冒險，所以創(chuàng)作者的心理態(tài)勢和力量來源更為重要”。他說認識一個建筑師朋友，前幾年建筑行業(yè)大火，但現(xiàn)在很多項目都沒有了?！八臓顟B(tài)卻沒什么變化，我覺得挺好！人不一定做什么大事，但不能失去一個勁兒，這跟生活好壞關系不大?！彼f此話似有禪機，不取于相，如如不動，這便是最高境界的平衡。

為此，他照舊迷滑雪、愛膠片攝影，也喜歡藍光電影，尤其鐘情20世紀六七十年代歐洲的黑白片，但都是一陣一陣的。“愛好太多也是糟糕的事，人就那么點時間精力，每件事情都是要玩得很好，才能從中得到樂趣。”為此，以游戲的心態(tài)來往于藝術和生活，自逗自樂反倒成為他保持身心平衡的秘訣。

坐在自己最新的項目——成都群光里接受采訪的季裕堂（Tonychi），雖然自幼移民美國，在紐約生活超過50年，也在世界各地工作無數，卻一點沒有那種所謂“世界人”的居高臨下，反而讓人覺出他故鄉(xiāng)臺灣的溫緩調子。說真的，跟他之前在內地設計的上海環(huán)球金融中心柏悅酒店和廣州東方文華酒店相比，眼前這個花了8年時間才最終完成的項目并沒有那么奪人眼球，但他氣定神閑地抿了一口茶，好像這正是他要給我們的答案?！斑@一次因為是成都，成都是中國地理上的中心點，所以我將全世界Grand Hyatt的DNA濃縮于此。我想讓中國人知道，生活是精神上的，不是物質上的，所以在這里你找不到任何突兀張揚的設計?！奔驹Ｌ谜f他的概念就是將這家酒店設計成一個大花園，因為花朵凋謝和綠芽生長都讓人感受到四季?！叭艘簧苡涀〉囊膊贿^六七十個春夏秋冬，我就是要人們慢下來去‘覺察’生命中的這些變化。我希望設計可以讓中國慢下來，其實設計并不重要，它只是提供一個舞臺，重要的是讓事情在這里發(fā)生?！?/p>

追蹤他的生活軌跡，我們就會知道，對于他，“平衡”是件理所當然之事，“我入鄉(xiāng)隨俗且思想開放，一年中各有3個月生活在臺北和阿根廷，剩下一半時間居住在紐約，其他時間的世界旅行更是幫助我理解各種文化，這樣的成長背景讓我能自然地平衡東方與西方傳統(tǒng)。我是一個摩登的人，以摩登的方式生活，同時也尊重歷史，這些都是我自覺‘平衡’人生的理由——你必須了解你的過去，隨著歷史成長，這才豐富?！?/p>

20世紀七八十年代是美國的低潮期，設計沒有靈魂，也不會融入生活?！叭藗冇X得過程并不重要，只看結果。”于是他離開紐約，去別的國家，還在1986年來到大陸，開始這里的第一份工作。“那幾年，我并沒有太多的創(chuàng)意，很混亂，在工作和家人中間找不到平衡。原本想著為每個角色平分精力，但結果大家都不高興。‘慢下來’3個字迫在眉睫。最終我不再迎合別人，然后搬去巴黎，開始了世界性的工作?！边@一時期，他看到美國帶給世界的影響，全世界年輕人都在聽美國流行樂，看好萊塢大片，“其實美國也很狹隘，我想我必須改變這個狀況，至少是為華人提供精神和生活上的多元選擇”。他說有多少人能夠接受物質以外的東西是現(xiàn)今中國最大的挑戰(zhàn)，“中國的成長也就這30年，但個人才智的成長有點兒跟不上經濟發(fā)展的腳步，‘才智’需要多年沉淀，是一個慢速過程，一快一慢，自然失去平衡?！?/p>

但學會慢下來并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要真正做到平衡也需要一個人高度的“成熟”和“覺知”。于是每年的定期旅行成為他學習平衡的方法，“從不同文化和背景中學到的東西讓我們更加懂得，也就更能慈悲。我覺得自己非常幸運，沒有迷失在忙碌的工作和無止境的欲望中，人如果不貪心，生活就會趨向平衡”。雖然現(xiàn)在他的生活也不完美，每天仍然要面對各種壓力，但他不急。“或許是因為我成長了，不再跟人生賽跑。我想慢慢走、慢慢看、慢慢學。”今年58歲的他還樂于擁抱新事物，包括數碼世界，“年輕人卻不再去擁抱舊的東西，這真可惜！”

產量不高的季裕堂，一周只上班3天。每周二是私人時間，他不看郵件、不開會，甚至不出現(xiàn)在辦公室，只是看書、去博物館，不跟任何人說話；周五是他的家庭日，一定要跟家人吃晚餐；周六則雷打不動跟太太一起去跑步……他相信這樣的工作效率會加倍，“我其實做了很多事，平均20分鐘開一個會，但一定準時下班！因為我能平衡工作，所以也能平衡生活”。

談笑風聲的大師認真聲明自己其實脾氣很壞?！懊刻斐酝暝绮捅嘏菀粔夭?，喝完了才能去工作。”他說那壺茶非常重要，“通常是綠茶。要是沒喝完就被催著去了公司，那天脾氣肯定不好！”那壺茶便是他的平衡良方——看茶葉浮沉就像看人生起落，沒有什么可著急的，要把茶泡到剛剛好，那需要的一定是一種慢動作。

季裕堂

平衡，是一種慢動作

Linz Zhang Jovier Chien

華裔設計師季裕堂用很多經典的酒店設計驚艷過我們，但在他的最新項目成都群光君悅酒中，我們更看到一種慢下來的、平衡的智慧。

他說：“如果慢不下來，不去想過程、就永遠不會變成熟，也學不了任何東西。這就是平衡。”

李虎

永久的臨時建筑

Wendy Wang

前一晚從北京飛廣州，結果碰上雷雨，深夜迫降長沙，李虎只好大清早趕第一班火車來到項目現(xiàn)場。對他來說，時間總是不夠用，而他總愿意投入其中大部分在設計和研發(fā)上。新近落成的萬科展示中心，一棟面積不過600多平方米的臨時建筑，花了一年時間才建成，他覺得很值。他永遠處于多任務狀態(tài)，但又能即刻判斷輕重緩急，做不做的衡量標準很簡單：將做之事務必要“做出一點兒改變”。

萬科展示中心是HEX-SYS六邊建筑體系的一個完成原型。HEX-SYS來源于李虎帶領的OPEN建筑事務所對中國近幾十年來建造熱潮的回應?！爸袊鞘澜缟辖ㄔ炖速M最大的國家，拆除、建筑的短壽、設計的保守、材料的浪費等，造成不可想象的浪費。我想做一棟建筑，想搬到哪里就搬到哪里，達到材料的極少化，輕到不能再輕……”展示中心外觀搶眼，細節(jié)亦可圈可點，如果不是事先被告知，我們很難想到它會是一棟臨時建筑。

HEX-SYS的設計靈感源于可拆卸并可在異地重新拼裝的中國古代木構建筑，以及融匯了勒柯布西耶畢生對模數化建造系統(tǒng)之研究的蘇黎世展館。其基本單元是一個40平方米的六邊形模塊，所有連接節(jié)點都被設計成不用焊接或打膠的樣式，以便拆卸。這種模塊可根據需求以無限種不同方式進行組合，并且很方便于拆卸和異地重裝，以此減少對資源的巨大浪費?！斑@是我們蓋過的建造質量最好的房子之一。其實沒有什么是真正永恒的，它跟我們日常見到的永久建筑的品質一樣，甚至更好。未來它可以是私宅，也可以是各種公共空間，一層的空間都可以隨意組合，訂三個以上就行，它們能像樹木一樣彼此形成支撐，保證結構穩(wěn)定。”

李虎坦言，在項目實施過程中總會面臨各種意想不到的問題，建筑師必須學會平衡各種矛盾。“一個合格的建筑師要充當很多角色，要能創(chuàng)造，懂工程，懂建造，懂電影，懂藝術，了解音樂，要耐壓，懂管理，能指揮千軍萬馬，有點兒像電影導演?！眹鴥确康禺a大勢趨緩，OPEN的項目反而在加速進行。他們同時在做上海西岸油罐藝術中心、清華大學科研樓、深圳某表演藝術中心……幾乎沒有一個項目會在圖紙完成之后真正設計完，它們總需要一直深化調整?！半m然今年還沒什么新項目，但仍然很忙，每天都有好多問題要解決，每天都在接受各種刺激?！彼腴_玩笑地說，“我喜歡開玩笑，這是我的減壓妙方。你知道我為什么能堅持到現(xiàn)在嗎？很可能是因為我記性不好，屬金魚座，昨天的痛今天轉頭就忘啦……”話鋒一轉，他又補充道：“我的建筑一定會有幽默在里面。建筑要給人一點體驗上的Surprise，不是形象上的。建筑界流行炫技，我不喜歡那種好萊塢似的刺激，我喜歡更含蓄、詩意的體驗，不可言喻的境界、不可言喻的空間，那是我一直在追尋的，就像我最近看的一部法國動畫片《昆蟲總動員》，講螞蟻的故事，全片一句話沒有，美極了?！?/p>

不僅愛和孩子膩在一起看動畫片，李虎對自然也保持著一種近乎天真的熱愛?！耙慌杌ň蜁屛液荛_心。一盆花也是自然。植物是很神秘的，我喜歡它們，我和它們無法用語言溝通，但我覺得能感受它們?！監(jiān)PEN的項目都在大城市，但自然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它賦予空間一種詩意的、人性化的平衡?！澳憧吹奖本┧闹薪淌业奶齑傲藛幔窟€有紅線公園？我們想利用一切可能讓人接近自然，哪怕看起來不可能。即使一個陽臺也是自然。我們在武漢的一個新的高層辦公項目，160米高，我們給每層都設計了一個陽臺，在100米處設計了一個空中平臺，在頂層還有屋頂平臺……讓人們不論身在地面還是云端，都可以出來吸一口戶外的空氣。我們一定要做一點不同的東西。”正因為每個人想要的“不同”，這個世界才會變得更加平衡。

蔣友柏憑橫不平衡

莎莎

不了解他的人會覺得他有點“橫”，懂得他的人卻知道他其實只是太“真”。

頂著光環(huán)太盛的家族名聲，還頗有成果，也許他的動力之一，便是這半生以來內心的“不平衡”。

眼前在眾人的簇擁下一陣風般走來的蔣友柏，身高1米85，1/4俄中混血，貴族氣質，那張自始整終不肯摘下墨鏡的臉上，只要不笑就透露出一股威嚴。毫無設計專業(yè)背景的他，卻已開創(chuàng)、領導“橙果設計”公司13年，在臺灣地區(qū)乃至大陸均取得不俗戰(zhàn)績。而他此次來到天津，是為了自己最新的設計作品——愛瑪電動車Smart系列的“幾何”車款在國際展會上的亮相而站臺。簡潔的線條、黑紅撞色，以及為這個原本走家庭溫馨路線的電動車品牌附上了“千軍萬馬英雄道”的霸氣與雄心。

然而再驕人的事業(yè)成績，在愛好花邊新聞的公眾面前也敵不過他作為蔣介石曾孫的身份光環(huán)，至少現(xiàn)在還沒有。尤其在表情嚴肅時，友柏那棱角分明的側臉，寫滿了曾經顯赫的家族DNA。只不過，在他成長至今的道路上，“蔣家第四代”這份血脈所提供的，似乎并不能算作背后的助推力，而更像是側面的夾擊和擠壓。

他也曾享受過天堂般的童年，那時的貴族群落中，各家的媽媽們在麻將桌上用小孩的長短當著胡牌的配菜，只要按部就班執(zhí)行長輩們的要求，外人難以企及的優(yōu)渥生活就能輕易地陪伴一生。然而祖父和父親過早地相繼離世，卻讓他在17歲時就“正式被趕出了天堂的大門”。殘酷的現(xiàn)實和隨之而來的人情冷暖，令他遠距離地看清了天堂的全貌，也激發(fā)出強烈的自衛(wèi)和反擊之心?！爸钡浆F(xiàn)在對這件事我也不能平衡。”他講得如此真，如此直接，仿佛那個曾經懷著一腔憤怒在天堂門外餓肚聞香的青年一下子又弢了出來。如今已經算得上功成名就的他，為什么不故作傲岸地讓往事化為輕煙呢？其實正如他的一位摯友所講：“從假天堂成功地在真人間軟著陸，而不是摔落下來，或在中途焚毀，友柏靠的就是他那種一開始會令人很不習慣的直言直語，以及沒有包裝的誠實?！?/p>

當初友柏選擇以設計為業(yè)，本身就充滿了不忿和挑釁意味?！熬鸵驗橥耆珱]有設計背景，所以做這行別人才不會認為你是靠著家族的庇佑。而且那時在以ODM（貼牌）起家的臺灣，設計領域都是老外在趾高氣揚，看不慣，所以更想開設計公司來挑戰(zhàn)他們?！倍俺裙边@個名字的由來，也是在他和弟弟話到投機處，情緒激昂地準備一起開這家公司時，嘴里就恰好吃著橙子。橙子的果皮與果肉顏色一致，他想取其表里如一，這又是一種真。

初看橙果的設計，有些人會覺得這家聽起來名氣很大的公司“不過如此”，想必是老板的名氣幫了更大的忙吧。然而如果你翻看橙果的業(yè)績簡報，便能發(fā)現(xiàn)比起獲得了哪項設計獎，他們更在意的是每一項設計服務到底幫助客戶達成了多少幾何式的業(yè)績增長，營銷策略到底為客戶取得了多少爆發(fā)式的媒體關注價值?！叭绻恢裙獙Φ闷鹑思覍υO計的信任與投資。在西方審美占主流地位的設計行業(yè)，想要做出符合趨勢的漂亮設計并不難，但友柏更想推行的，是帶有中國脈搏的設計語言，他更想達到的，不僅是美的觀感、方便的使用、互動的體驗、降低碳排放……而是設計的“利”，這也是橙果設計之所以特別的原因：他不要面子，只要里子。

和友柏探討“平衡”，你會發(fā)現(xiàn)他那并不算太年長的腦袋里，卻裝著那么多有趣的“蔣”道理。首先他的“橙果”維持多年來設計費沒有漲價，就是一種“平衡”（當然眾所周知他最初的要價就很昂貴）。其次公司的人都知道，友柏心中永遠“家最大”。如果今天工作8小時，他會劃出同樣8小時來陪家人；如果這周出差兩天，他也會再拿出完整的兩天給妻兒。他就是以這種機械到近乎執(zhí)拗的方式，守護著工作與家庭的平衡?！翱上щS著孩子們長大，他們開始要求更多自己的空間?，F(xiàn)在我奮力劃出時間想來陪女兒，她卻能丟出一句‘老爸，你很煩啦’，那個女人真難搞?！庇寻匦Φ馈?/p>

曾經從天堂跌入地獄，曾經在不熟悉的行業(yè)中浴火重生，曾經因為發(fā)不出年終獎而遭到公司80%員工的集體叛離……友柏走來，半生坎坷，“憤怒”一路，也歷練出了戰(zhàn)士一樣強健的身軀和意志。因此他的平衡，可能根本就是不平的，時而微微在動，時而劇烈在動。他想要做到的，是隨著心態(tài)的改變獲得一種自我邏輯上的平衡，靠著極度的自律而獲得一種對得起良心的自在。就像他說的，人達到一定的規(guī)模后，就需要接受“補不全”這個事實。因而他現(xiàn)在可以放下很多顧慮，選擇誠實地以實力去耕耘出生存樂土，不去對抗現(xiàn)有的體系，也不盲目跟隨既定的規(guī)則?；蛟S在若干年后再來看，他的故事雖不如祖父輩一般激越，但也會不失自我的精彩，達成一種新世代的平衡。

平衡在路上

Anna

贊那度創(chuàng)意總監(jiān)Dirk理想的平衡狀態(tài)非常簡單：工作少一點兒，度假多一點兒，也能持續(xù)從關注的學者那里收到推薦閱讀的清單，“旅行和閱讀，既是平衡現(xiàn)實與精神的方式，也是我休息的方式”。身體和心靈，總有一個在路上。

Dirk為我們戴上VR眼鏡。瞬間，一個跟此刻的我們一樣，被霧霾與現(xiàn)實壓力困囿的上班族穿越到空氣中滿是輕松味道的泰國。水果、鮮花、椰林、海灘……不論我們仰頭還是轉身，360°無死角的度假美景讓人不忍回到現(xiàn)實?！斑@，就是科技的力量！”

作為一個以旅行開始自己人生軌跡的人，Dirk用這種原本多在體感游戲領域運用的VR技術，把360°可觀的旅行體驗帶到我們面前，不僅在“設計上?！闭褂[上引爆民眾熱情，更為高端旅游行業(yè)指出了全新可能。“旅游聽起來很酷，但旅游卻是個恒久不變、老氣橫秋的產業(yè)，科技‘逼迫’它動起來，是好事。”這也是為什么過去一年，他的公司贊那度會全心投入精力與金錢來支持這項新技術在旅游領域的發(fā)展。攝影師用360。視角的攝像機拍攝畫面，場景和感受都如此真實，但過程像在造夢。他感嘆：“高科技影響生活的方方面面，包括旅行。它帶來很多靈感，也難免產生負面影響，這就需要每個人用自己的方式去平衡?！逼┤缭陲w機上也堅持閱讀紙質書的他，卻很肯定Kindle的積極性?！爸匾氖悄憧戳耸裁?，而不是用什么看?！?/p>

作為贊那度的創(chuàng)意總監(jiān)，Dirk從年幼時就被“嬉皮士”父母帶上野營車，遍走歐洲。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就在這輛車上出生的！在少年時代，他也一直保持“在路上”的狀態(tài)，在馬丘比丘山上留過腳印，在喀喀湖里游過泳……16歲離開家去獨立生活，在德國、泰國、中國的不同城市間切換，“每次在不同地方遇到新鮮的人、景色、文化、傳統(tǒng)，都會對我產生影響”。這也是他后來決定成為贊那度創(chuàng)辦人之一的緣由。

“1998年，我在泰國居住時做過一個旅行網站，后來搬到中國，遇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我們發(fā)現(xiàn)當時的中國還沒有一個能提供精品旅行度假理念的產品。”他們?yōu)橘澞嵌鹊亩ㄎ辉O計了很多關鍵詞，但最打動他的是這句“有風格的人生，有故事的旅行”。近年公司發(fā)展迅猛，“我想是有賴于中國中產階級的崛起。他們中很多人已多次出過國，也舍得為好酒店花錢，現(xiàn)在他們對精神層面的要求越來越高，開始更加關注有風格和故事的旅行。”在他眼里，精品旅行意味著“去體會當地生活”。他每次帶家人去歐洲，一定要去體驗托斯卡納的古堡、瑞士的滑雪屋，吃巴伐利亞老媽媽做的飯，開最酷的老爺車……但最難忘的還是1994年獨自一人在尼泊爾轉山的經歷，他就那樣在喜馬拉雅山脈中徒步走了1個多月，“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這才是旅行的意義”。

在中國，一個旅行網站擁有創(chuàng)意總監(jiān)是件新鮮事。問起他的工作職責，Dirk笑著說：“品牌、設計、故事、網頁、印刷，所有的CI、VI都需要我來把控?！边@樣忙碌的人要如何把生活和工作平衡起來呢？Dirk有他自己的法則：“我每年都會和家人出門旅行，也經常在意大利和法國自駕。如果是自己一個人出去旅行，我就偏愛更‘苦’的方式，譬如長時間的徒步和探險。但有了女兒之后，這種探險式旅行難以實現(xiàn)，這也是我生命中需要去平衡和犧牲的事吧。”但作為他的女兒，或許身體里都滿是適應旅行的細胞?！八€小，但已是常旅客了，一年出去四五次，在飛機上、在路上，狀態(tài)都沒問題。對她來說，每個地方都是游樂場，她也因此變得更開放和國際化?！?/p>

旅行對他個人的影響更多體現(xiàn)在精神層面的平衡?！拔沂亲鰟?chuàng)意的，創(chuàng)意從潛意識里出來，潛意識則需要積累。你看得越多、體驗得越多，潛意識里的想法就會越多，最終這些都將反饋到你的創(chuàng)意上?！比缃裰袊l(fā)展如此之快，常讓這個嚴謹的德國人后怕，但細思之下，他又仿佛看到幾十年前的歐洲?！叭魏螄叶紩洑v這個階段，從宏觀來講，這種此消彼長的循環(huán)就是世界保持的一種動態(tài)平衡。所以不必慌張，想不清楚的時候就去旅行吧，在路上總是有助于找到自己內心的平衡。”

現(xiàn)在他理想的平衡狀態(tài)是少一點兒工作，多一點兒旅行，當然也要有更多時間讀書。他的床邊總有一摞書，有時一個月讀一本，有時讀20本，但從不間斷。“就像你們說的：身體和心靈，總有一個在路上?！?/p>

廚房里的建筑師

Sharon Leece

20年來一直與Pernod RICARD、DomPerignon、LVMH、Roberto Cavalli、Christian Dior、20世紀福克斯和Sony等巨星品牌合作，還曾是詹妮弗洛佩茲的私人廚師，也為麥當娜、JayZ和Stella McCartney烹飪，還為貝魯特、圣彼得堡等地的時裝秀提供創(chuàng)意食物的湯姆沃夫（Tom Wolfe）稱得上現(xiàn)今世界最著名的大廚和食物藝術家。自去年年底開始，他在上海參加了一系列活動，向上海的美食愛好者展示如何將美食與藝術、當代設計相融合，創(chuàng)造出無與倫比的互動體驗。其中的重要一站，就是為《安邸AD》定制的新年下午茶會。

“過去5年，我經常來上海?！盩om Wolfe一邊說一邊忙著裝點為《安邸AD》新年下午茶會準備的長桌。12米長的鏡面玻璃桌上擺放著上百個白色與透明的立方體，堆積起來酷似未來世界的鋼筋叢林，而立方體里盛放的各式彩色小甜點像一個個極簡風格的迷你建筑。2015年年底，他曾將自己的可食用裝置藝術作品《請入蛋糕》（Insidethe Cake）帶到上海101。他在一個玻璃房子里待了好幾天，每天消耗掉30公斤的糖霜，為大家現(xiàn)場演示自己的“甜蜜涂鴉”，也讓大家知道：藝術可食、甜點可賞。“食物直觸人心?！墩埲氲案狻凡还馐艿侥贻p人喜歡，它吸引任何文化背景的人，因為他們覺得好玩兒，有創(chuàng)意，而且能成為作品的一部分。人們進到蛋糕里面會開始聊天，這帶來新的互動體驗，給他們留下一段回憶。”他驕傲地說這就是自己在傳統(tǒng)廚師與現(xiàn)代藝術家之間找到的平衡。

Tom Wolfe也對技藝抱有十足熱忱。過去他是全球化的推崇者，他從小在美國長大，曾在藝術學校學習，又進入紐約的法國烹飪學院，還先后在20多個國家工作過，美食和藝術已成為他生活中不可分割的兩部分。在烹飪學院里，他第一次見到一位廚師拿著火把燒制糖塑。“那一刻，我居然看見了彩虹！當時我就知道了自己一直在追尋什么?！痹谌毡?，他又進行了一次平衡練習——“我來自紐約，習慣了用大盤子大碗盛放食物，但日本讓我開始懂得精簡和細致的重要性。”東方與西方，廚藝與視覺風格的碰撞，這一次的平衡讓他上了癮。

精致、極簡、品質至上，如此的信念讓他無所不長。當然背后強大的支持團隊也讓人咋舌：從銀匠、玻璃吹手、金屬工匠到陶藝師，他們將他的設計概念成品化。“傳統(tǒng)的營銷方式已不適用于當下。各大品牌認識到他們需要和更年輕的一代合作，想各種新點子來打動目標客戶，而藝術家總能讓他們跳到圍城外去看世界?！睙o論是用建筑感十足的樹脂托盤在秀場上裝扮模特，還是制作食用口紅甜品，Tom Wolfe創(chuàng)作食物的過程總離不開向設計取經。“過去10年，我受俄羅斯和烏克蘭藝術啟發(fā)很多。俄羅斯的先鋒藝術運動、包豪斯和構成主義極大地影響了我。”此行，他專程帶來的樹脂管狀托盤就是受芬蘭建筑大師Alvar Aalto作品啟發(fā)設計而成的。

作為承認建筑影響廚藝創(chuàng)作的第一人，Tom Wolfe動情地說：“我鐘愛小點心，因為它們體積小、可重復，又全是迷你藝術品。我要求可重復性的精致極簡，每當你接過一塊甜點，你都在面對一個機會——擁抱一件看起來可口、吃起來美味的藝術品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