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儷 上海女子

一

孫儷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風情。

反正，不太像上海女人。

張愛玲說上海女人是“粉蒸肉”，白、糯、軟、甜，一步三搖顫顫抖抖晶光透亮，孫儷跟這些都不太沾邊，她白是白的，但行事干凈利落絕無枝丫，上海年前一個溫暖的中午，這個34歲的女子快步走進影棚，看了一陣架上密密匝匝備好的樣衣，非常干脆地指了幾件看起來些許性感的衣服，“這件、這件、這件……可能不太適合我。”然后拍攝團隊解釋衣服會根據(jù)她的風格進行重新協(xié)調(diào)搭配，這才說服了她。

這幾年孫儷很紅，當然十來年前她就很紅，但到底也不如這幾年，3年前一部講后宮爭斗的清宮戲讓她成為中國電視界不可置疑的一姐，這部名叫《甄嬛傳》的電視劇流傳之廣，影響之深，甚至還史無前例地濃縮成6集在美國著名付費網(wǎng)站Netflix上播出，被認為是首部真正意義上打入美國主流市場的中國電視劇，而孫儷在這部戲里演一個從無到有、從純情到心狠手辣的后宮女子，復(fù)仇，這個莎士比亞筆下永恒的主題，駐在孫儷的軀殼里，包裹上華麗的旗裝，成為無數(shù)中國觀眾們?nèi)缱砣绨V的心頭好。

電視劇女王是孫儷今時今日的江湖地位，無論你調(diào)到哪個臺，都有過去的甄嬛，以及現(xiàn)在的羋月，當然這也順理成章讓她受到了眾多廣告商的青睞，現(xiàn)下的中國，無論你走到哪個角角落落，都能見到孫儷的巨幅大頭照片。所以當活生生的孫儷出現(xiàn)在面前時，你會有一種奇妙的不真實感，遠遠地看著她在影棚里走來走去，聲音永遠是低低的，這位女明星沒有慣常女星艷光四射的氣場，相反，永遠有一種試圖往后退的感覺，她的朋友俞白眉把這種氣質(zhì)歸結(jié)為“演戲時絕對的主角感和生活里絕對的配角感”，孫儷在日常生活中就是一個不怎么打眼的瘦子，剪著赫本式的短發(fā)，露出一雙極大的黑眼睛，沒怎么化妝，披一件普通的灰色冷衫，黑褲子，腳上一雙干凈精神的白底黑布棉鞋，邊上一圈絨，那是一百年前上海女人就穿在腳上的冬棉鞋，這么古老的款式穿在一個當時得令的女明星身上，有一種奇怪的MIX感，像薛寶釵那樣的妙人兒愛住雪洞似的家，桌上只肯擺一支土定瓶供數(shù)枝菊花，清冷中透著女主人的篤定。

“你算是正宗的上海女人嗎？”兩次拍攝的間隙，在小房間里做采訪。

她一愣，然后又笑了，“當然是，還是最正宗的那一種，小時候住弄堂的?！?/p>

二

上海女作家王安憶有一本長篇小說，開篇洋洋灑灑用了一兩萬字描寫她心目中的晦暗莫名但又性感異常的弄堂，原因是要烘托弄堂里裊裊升起的美人兒王琦瑤，上海女人多半媚而甜，透著底子里的暖，原因多半是因為從小就受寵，長得漂亮就更不用說，家里父母寵，上學男同學追，全世界都把她捧在手心，但孫儷卻沒有這種幸運，22歲以前，她頗吃過些苦頭。

苦頭跟她的職業(yè)有關(guān)——她學跳舞。

當下成名的女演員里，有一多半是學跳舞出身，獨生子女都嬌慣，只有學跳舞的年輕人是例外，她們能吃苦，有恒心，有毅力，有一股人所不及的狠勁兒，這才能在千人萬人擠獨木橋的中國影視圈里突圍而出，章子怡如是，姚晨如是，孫儷也如是。5歲開始學跳舞，11歲出訪國外，15歲在上海警備區(qū)文工團當了3年文藝兵，十來年孫儷都生活在超負荷的高壓里——身體上的：“你想當你第一次劈叉，那個痛，老師幫你掰那個腰，沒有執(zhí)著你根本進行不下去?！本裆系模荷晕⒉槐M力，老師和領(lǐng)導(dǎo)就會上前敲打，話說得刀光劍影，“不要因為你跳了這個角色就覺得是你的，在沒有上臺那一刻，永遠都不是你的”，于是乎，永遠規(guī)規(guī)矩矩，永遠如履薄冰，“做任何事情都會百分百努力去完成它?！?/p>

可是就算她這樣努力，轉(zhuǎn)業(yè)的時候，這個立過功、得過獎的女孩兒因為沒有關(guān)系，照樣被分配去當餐廳服務(wù)員，生活把一個十八九歲無依無靠的女孩子一把丟到烏泱烏泱的大社會里，為了生活要去接廣告，參加各種比賽，第一次賺大錢，是拍廣告得了4萬塊，從杭州回上海，抱著坐火車，緊張得不得了，回到家，和母親歡呼雀躍，“我們有錢了”。

廣告拍不了一輩子，陰差陽錯，她居然開始演戲，“到現(xiàn)在我還會經(jīng)常想，我怎么就演戲了，跟做夢一樣?！睂τ卩嚦瑏碇v，演戲是一種夢想，而對于孫儷本人來說，演戲是一份工作，“有一份賺錢的工作挺好的，也談不上愛和不愛?！?/p>

稻盛和夫說：要想擁有一個充實的人生，你只有兩種選擇：一種是“從事自己喜歡的工作”，另一種則是“讓自己喜歡上工作”，大部分人很難選擇自己喜歡的工作，于是讓自己喜歡上自己的工作成了一種必需的信念，你愛或者不愛工作部不要緊，和夫先生教導(dǎo)我們認真和投入地工作本身就是提升心志、磨煉人格的“修行”，年輕的孫儷不懂這些，可是卻努力踐行著這樣的道路，“演著演著就發(fā)現(xiàn)還有可進步的地方，還可以有改進的地方，你就會慢慢鉆研，我喜歡琢磨，琢磨人，琢磨事兒，琢磨多了你就慢慢愛了。”

當然，她的敬業(yè)還和她的性格有關(guān)，“工作的時候我比較焦慮，生怕做不好?！彼亲鍪裁词露紱]有十足信心的人，總需要人鼓勵，“時時刻刻都在反省自己，所以鄧超說我活得很辛苦，因為我總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币驗椴粔蚝?，所以更努力，畫得五顏六色的劇本和隨時掏出的筆記，還有吃到一半的飯，以及背得行云流水的臺詞是演員孫儷的標配。

導(dǎo)演們喜歡和她合作，因為省心省力，鏡頭一TAKE過，省去多少溝通工夫，電視劇本身就是一個流水線工業(yè)，需要的是最最專業(yè)的員工——孫儷是這個行業(yè)最美麗的苦行曾，嚴格的工作時間表，嚴格的食譜，嚴格的作息，嚴格的情緒，拍《羋月傳》時她剛生完孩子4個月，拍戲的5個月里她只回過兩次家，“因為怕破壞人物的感覺”。

三

“生活里四平八穩(wěn)，演戲卻特別有爆發(fā)力?！边@是導(dǎo)演鄭曉龍對孫儷的評價，這位中國當代歷史上最實干的電視導(dǎo)演不但和孫儷合作了現(xiàn)象級的《甄嬛傳》，也合作了現(xiàn)象級的《羋月傳》，一個非科班出身的女演員成為這個領(lǐng)域的NO.1，這本身就值得玩味，孫儷的解釋是：“可能是從六七歲到22歲之間，我經(jīng)歷了很多別人沒有經(jīng)歷的事情，整個就把你的人生改變了，經(jīng)過的時候你覺得很痛苦，但是現(xiàn)在回頭看看，我覺得真的很感謝，我的那種敏感、表演方式，那種現(xiàn)場里的情感和想象力也都是那個時候賦予的。”

這就是生活給她吃的另一些苦頭，《知音》雜志會把它寫成孤兒寡母求生記，孫儷可不想苦情，其實“一路都有人對我很好”，但就算幼兒園的阿姨很寵她，也改變不了一對單親母女的辛酸，母親年輕時是美女，用孫儷的話說“很善良，但是也很擰巴”，和大部分的中國家庭一樣，孫儷小時候的家庭并不圓滿，12歲時，父母終于離了婚，母女二人過了7年顛沛流離的生活。生活唯一的希望是她有出息，可是怎么樣才算有出息，她也不知道，命運的轉(zhuǎn)折來自海潤在她20歲的時候，挑選她去演《玉觀音》的女主角，海潤老總在談及當年為什么選擇孫儷時，講了三個理由，一是因為她很素凈，穿著牛仔褲就來了，二是因為她很勤奮很用功，三是因為她聰明，“孫儷是個極端聰明的女孩，你說任何一句話，她馬上知道話后面的意思?！?/p>

“知乎”上有大神指導(dǎo)年輕人要增加情商，要注意培養(yǎng)觀察力，頭一條便是“不要看對方說了什么，而是要思考他為什么說這個”，對于孫儷來說，這完全是一種求生的本能，“我媽媽離婚了，然后我跟我媽媽老在外面生活，從小需要察言觀色，家庭特別平順的小女孩可能不需要這些，家里面對的只有爸爸媽媽，你也不需要討好他們，你可以照樣發(fā)脾氣，可以撒嬌，但我不行，我不能有（情緒），我有情緒就會影響到我媽媽或者跟別人的關(guān)系，這一點我是很明白的。但是有時候我也會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我也不算一個特別乖的女孩?！彼卣f著往事。

最敏感的少女時代，經(jīng)歷過人生最黑暗的那一面，對有些人來說是滅頂之災(zāi)，對有些人來說，卻是一種機緣，見識過人情冷暖，你才有機會真正地去了解這個世界?！拔液苌贂浀脛e人對我的不好，我會盡量忘記，我容易記得別人對我的好。而且我覺得沒有必要去記不好的，干嗎讓自己不快樂呢？”

“以前都是要‘得’，現(xiàn)在學著‘給’”，她說，以前總是焦慮，現(xiàn)在開始學會放松，以前不愛和人聊天，一上臺就緊張，現(xiàn)在可以和人侃侃而談，“生了孩子以后，我開始喜歡和人聊天，以前老覺得怎么什么倒霉事都叫自己給碰上了，聊天之后你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有這樣的困惑，而且每個人解決的方式千姿百態(tài)，所以你的事根本不算什么，人不要鉆牛角尖，我人生里發(fā)生的很多事情，我現(xiàn)在覺得沒有什么了不起的。就像我以前看劇本我不相信還有這樣的人和事情，但是現(xiàn)在隨著年齡的增長，我覺得沒有什么不能發(fā)生的，也沒有什么不可能的。”

“我曾經(jīng)跟一個很好的中醫(yī)聊天，真的好的中醫(yī)他是會看面相的，他會從你的談吐當中知道你的身體，他告訴我世界上有四種人。一種是光明走向光明，一種是光明走向黑暗，一種是黑暗走向黑暗，還有一種是黑暗走向光明。光明走向光明很簡單，黑暗走向黑暗你也能理解，黑暗走向光明其實非常不容易。”她頓了一下，揚起頭來，笑了，“但是我很堅信我是這樣的人?！?/p>

四

從黑暗走向光明不容易，需要運氣，也需要智慧，更需要貴人，有哪些事哪些人幫助過你，孫儷不接這個話茬兒，微笑起來，反問我：你相信人會自愈嗎？

當然，這需要很大的機緣。

她頓了一下，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有時候，我覺得最根本的東西還是需要自愈，跟任何人都沒有關(guān)系。我認識的很多有大智慧的人是從病痛里走出來的，一個人得了癌癥很多時候就被病嚇死了，但他們還是活得那么快樂那么健康那么自如，這是人生多大的能量，我覺得很了不起，真的很了不起，那就是一種自愈能力……有時就是一種機緣，人的命，這些機緣不是說好像一塊大石頭砸到你頭上把你砸醒，它有時候就是一陣風……真的，有時候真的是一陣風就能把你吹醒，那就是你自己心里的感悟，你內(nèi)心的靈敏度，心里靈敏的人可能這兒放一杯咖啡，杯子突然翻了，他就悟了，有時候，我覺得人生的苦難就跟咖啡一樣，打翻了就沒了，空了就好了?！?/p>

了悟了空，人就灑脫不少，所以，就算是她付出十分的努力以及昂貴的代價寄予重望的電視劇《羋月傳》備受非議也沒有什么了不起，“有個采訪問我說如果甄嬛跟羋月斗，你說誰會贏？我說羋月是不屑這些的，她不屑這一切。她有不同尋常的價值觀，也有不同尋常的審美?！?/p>

在某種程度上，孫儷演的甄嬛與羋月像現(xiàn)在中國最典型的兩種女人，一種是古代怨婦，一種是摩登麗人。“這是我們鄭曉龍導(dǎo)演說的，雖然是他拍的，他覺得甄嬛就是一怨婦，老跟女人斗來斗去，老盯著別人肚子，到底誰得寵沒得寵，永遠就是鉆牛角尖的這些事情，可是羋月是不屑這些事清的”，羋月像現(xiàn)代都市里的女性，充滿了活下去愛上去的能量，她永遠不會因為死了一個男人就去殉葬，而是為自己活出了一片天地，只可臘中國的觀眾們或許不希望也不習慣真的有女人叱咤風云，胸中有大江大海，可是孫儷自己，早已不再留戀甄嬛的時代，“我特別愛《羋月傳》，真的是非常非常喜歡，我當然是一個現(xiàn)代女性，我并沒有說有了孩子有了家庭就不出去工作，我依然特別熱衷于我自己的工作。我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包括我的小孩我也希望他們獨立，我不喜歡跟小孩說教，現(xiàn)在出門如果條件允許我就會帶著我的兒子和我的女兒，我會用行為告訴他們媽媽在做什么，告訴他們媽媽怎樣去選擇生活?！?/p>

五

孫儷選擇了一種幾乎全中國女性都羨慕的生活，既有新式女性的獨立與自主，又有舊式女性的完滿與溫馨，帶孩子去公園玩兒、種雞毛菜、畫畫、寫字、練瑜伽、打拳……幾乎是完美人生的現(xiàn)實版，帥氣俊朗的明星老公，有天使般可愛的一兒一女，一直貼身照顧的母親，握手言歡的父親，同父異母的妹妹也與他們親如一家，甚至連保姆、化妝師都忠心耿耿，“她是一個有人格魅力的人?！彼呐笥鸭骈|蜜俞白眉說。

“明星都在北京生活，你一直沒在北京住過？”

“我一直沒有，10年了就是來來回回有工作才去北京?！?/p>

“你給人的感覺并不上海，上海女人嗲嘛，作嘛，你很硬朗?！?/p>

“我覺得嗲啊、作啊已經(jīng)不是上海女人骨子里的東西，上海女人骨子里的東西是小資，換而言之就是熱愛生活，愛生活，愛過日子?！?/p>

“就是對家常生活的迷戀？”

“對，比如說你告訴我這個女人有多少成就，我可能說不錯，不過她不是我向往的對象，但是我如果去一個朋友的家里，她把家里弄得井井有條，說起吃的、用的，沒有多貴，但她有自己的一套理論，我就會特別崇拜這樣的人，我們可以討論怎么整理東西，哪里有什么好的甜品，我喜歡特別會過日子的女子?！弊谏嘲l(fā)那頭盤腿而坐的孫儷笑嘻嘻地說，她的腳很小，著一雙黑色短襪，上面是一只粉色的HELLOKITTY。

后記

采訪是在上海一個叫幸福里的影棚做的，兩次拍攝的間隙，匆匆談了一個鐘頭，大概是部隊生活的印記，孫儷說話就像鄭曉龍說的，四平八穩(wěn)，比較安全。至于有些尖銳的問題，她常常四兩撥千金，那微笑后的意思是：還用我說嗎，你懂的……所以記者們也不會生氣。

補充采訪找到了俞白眉，白眉是鄧超的好友，他說他第一次見她還是10年前，在鄧超家，兩個人在談戀愛，“她私下里就表現(xiàn)得像個小姑娘，害羞的小姑娘，靜靜地用眼睛瞪著你。”

孫儷私下一直是這個樣子，樣子沒怎么變，但內(nèi)行人都看得到她內(nèi)功精進，“外表越來越柔軟，內(nèi)心越來越堅定，她認準的事，誰也攔不住，比如結(jié)婚，比如生子，比如再生第二個孩子，都是她自己拿主意，女性中少見的理性?！庇岚酌紝@位嫂子贊不絕口，至于夫妻私下關(guān)系呢？“鄧超當然要聽她的，她那么理性，她是最適合鄧超的人，因為鄧超最不理性，他就是個孩子。”他們吵架嗎？“很少，10年了，我自己親眼見過唯一一次就是趕過去，發(fā)現(xiàn)有人喝醉了酒扔鞋子，那一次我很驚訝，原來鞋子扔在等離子電視機上是可以完完整整印在上面的，這個發(fā)現(xiàn)讓我太驚訝了。”俞白眉笑嘻嘻地打趣道。

有一個場景特別能說明鄧超和孫儷的不同，俞白眉一家有時也和鄧超一家出去旅行，在海邊一起散步，海邊美麗壯闊的景致，會引得鄧超逸興大發(fā)，在前面跑啊跑，大聲感嘆，生命多好啊，俞白眉直翻白眼，而孫儷則會在后面幽幽地和俞白眉說：哎，有幾個劇本你幫我判斷判斷……

網(wǎng)上有網(wǎng)友評價孫儷：“她的理性大過感性。她對一切人都有所保留，對想做的事卻總是拼盡全力。這種人不管干什么都會成功的?！币彩牵l說孫儷不是上海女人呢，她那么熱愛她的生活，盡了全力把一切都打點得頭頭是道，工作事業(yè)家庭老公孩子，是肩膀上跑得了馬心上立得了人的太太，這幾年她信了佛，內(nèi)心越發(fā)敞亮，不高興的時候頂多念經(jīng)看部電影，得了空微信上湊幾個朋友給寺廟里捐建幾個水窖……這讓我想起王安憶描寫上海女人的句子，“王琦瑤總是閉花羞月的，著陰丹士林藍的旗袍，身影裊裊，漆黑的額發(fā)掩一雙會說話的眼睛。上海的弄堂里，每個門洞里，都有王琦瑤在讀書，在繡花，在同小姊妹竊竊私語，在和父母慪氣掉淚。上海的弄堂總有著一股小女兒情態(tài)，這情態(tài)的名字就叫王琦瑤。這情態(tài)是有一些優(yōu)美的，它不那么高不可攀，而是平易近人，可親可愛的。它比較謙虛，比較溫暖，它是不夠大方和高尚，但本也不打算譜寫史詩，小情小調(diào)更可人心意，是過日子的情態(tài)。它是可以你來我往，但也不可隨便輕薄的?！?/p>

采訪完孫儷的那一天，離過年還有3天，除夕前的上海，又溫暖又空寂，在高架橋上，車子拐了個彎，突然遠遠看著孫儷的笑臉從樹林里升了上來，那是她在這個城市里眾多巨幅廣告中的一張，而在這個巨幅廣告旁邊就是綿延不斷的上海的弄堂，此情此景，讓人感慨萬千，我想起王安憶在《長恨歌》里我最喜歡的幾句話：“高樓就像海上的浮標。很多動靜起來了，形成海的低嘯。陽光變得混濁了，天也有些暗?？諝饫镉幸环N糾纏不清在生長，它抑制了激情，但事端在繼續(xù)積累著成因，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的。太陽在空中渡著它日常的道路，移動著光和影，一切動靜和塵埃都已進入常態(tài)，是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所有的浪漫都平息了，天高云淡，鴿群也沒了影。”